第四十六章 汽车开出了机场,除了司机滔滔不绝地对我说着我听不太懂的普通话外,更 让我头疼的是那个计价器,简直像上了弦一样,涨得飞快,才出机场高速,就已 经七十多块钱了,我充分意识到了吻城与这儿的最大区别,我必须要节省了。 车在南京路附近停下,车费实在是可观。可我知道这是大城市迎接外省人的 方式,试着去习惯它吧。那是一家小旅馆,不过还算干净,被子有些潮,是南方 共有的特征。我毫无顾忌地趴在洁白的床上,打开手机,出现了两个未收短信: 一个是边阳的:“冥海,你没事吧,给我打个电话。” 第二个是妈妈的:“儿子,你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儿。我和你爸爸两个星 期后就回去了。” 我告诉妈妈我和同学到上海旅游,没有说我一个人,否则,她一定会担心死 的。我给边阳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我没有力气把事情和他再说一 遍,我只想自己把心境平息下来,然后安静地过几天,别的我再没有兴趣。 打开窗户,可以看见东方明珠塔的塔尖,那里会是什么温度呢?在那里能望 多远呢?会看到吻城吗?我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奇怪的想法。我想我完了,可能 是精神受到刺激或是别的什么,我总是能隐约听到一些根本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北风的呼啸、边阳曾经的狂笑……还有飞机上那个女孩稚嫩的声音。 她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怜爱之心,可我实在与她的形象对不上,又细又高的 个子,她应该是个模特什么的吧? “8203,是这里吧?” “妈妈……”??? 不是错觉吧? 我打开房门,没错。飞机上那个女孩和她妈妈拎着行李正在对面开门。那个 女孩先看到我了。 “呀!是你!妈妈你看!”她妈妈也看到了我。 “你也住这儿啊。你家人呢?” “我是自己……他们有事在外面。”我急忙补充道。 “哥哥你有CD机吗?我的忘在家里了,只带了两张碟过来。” “晓璐!”她妈妈皱了皱眉,“你怎么能张口管别人借东西呢?” “什么?她叫……叫什么?”我惊讶地问她妈妈。 “晓璐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也叫晓璐。对了……”我跑进我的房间 拿出CD机还有充电器。没想到那个女孩跟我进来了,一转身吓了我一跳。 “嘻嘻,谢谢哥哥。”她跑出去了。 她妈妈还是露出像在机场时那种神情:“对不起啊,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没关系!” “我们住在对门,你要是需要什么就来找我。” “嗯,谢谢你,阿姨。” “这孩子。”说完,她走回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她们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一切悲伤孤独都烟消云散 了,我甚至有些懊恼自己,人真善变。以前我以为我对什么事情都很专一,现在 我懂了,所谓专一,就是对待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的态度(在发现下一个之前)。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人的适应力极强,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因为环境也在变。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舒服最重要! 晓璐,可能你根本就不属于我,是你强行闯进来,而且出去是早晚的事。可 是,你不该让我喜欢上你。你不该以这种方式……你知道我很伤心吗?算了,都 结束了,三种感情少了一种,我就平分给另外两种,我一样会快乐。 “叮咚”,门铃响了,我打开门,是那个阿姨,“孩子,我看这儿蚊子挺多 的,你用这个吧。”她递过来了一个蚊香器。 “那您用什么呀?不用了。” “没事,我们还有。那个……你自己一个人准备去哪儿玩玩啊?” “我也不知道,我没来过。” “那你和我们走吧,明天去绍兴玩一天,反正你不是也没安排吗?”那个阿 姨十分热情,“绍兴挺好玩的,正好我和晓璐两个人也没什么意思,跟阿姨一起 去吧。” 我一听“晓璐”两个字,身上抖了一下。 “怎么了?你冷吗?你要是感冒了,阿姨那儿有药。” “哦,我没事。那我……咱们就一起去,做个伴儿也好。” “那太好了,明天早上咱们就走啊!”那个阿姨好像很高兴似的,其实我心 里也很高兴,就是那种亲切感。而且那个晓璐的性格好像边阳,不过换在女孩子 身上就显得更可爱了。 天棚上果然落有蚊子,那位阿姨真细心啊,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去 绍兴……晓璐……晓璐,你怎么能骗我,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起初我感到十分慌张,向左一翻身,险些掉 在地上(在我家,我的床靠墙),惊出一身冷汗。之后我想起了这里是上海南京 路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重新感觉一下,没错,潮湿的被褥,还有陌生的蚊香味, 以及落在天棚上不省人事的蚊子。回忆起一切,心安了许多,可总还是胸口闷闷 的,喉咙有点痛,想到小时候一难受就可以向爸爸妈妈提要求,如果他们不在我 就可以拿保姆出气的日子,我甚至不希望长大了。那时是外伤,有药可医;可现 在是内伤,无药可救。 不可以再想了,我发觉我对生活的信心在逐渐减退,一点一点…… 我哽咽了一下,不知道咽下去了什么,好痛。妈妈,爸爸,我会好吗?你们 要是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还是男子汉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想家,天哪,那是什么……眼泪吗?不 可以,不能流出来! “叮咚!”我猛地睁开眼,天空大亮,有些晃眼。 “叮咚!”是门铃,这么早,谁会叫门呢?我抓了抓自己杂乱的头发,打开 房门。 “是我,今天不是去绍兴吗?”是隔壁那个阿姨。 我突然想了起来。 “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洗漱干净,带 好钱跑了出去,尽管这样,还是用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阿姨,睡过头了……”其实我是忘了。 “没关系,还不晚啊!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 “叫我冥海好了,对了,您女儿呢?” “她叫晓璐。” 我又一抖。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