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盼郎归 作者:温风华 故事已经很久远了,知道的人也慢慢的在淡忘。我想要的是当生命在岁月中 渐渐变的平淡时,能让我相信永恒,感动我一生。 燕子又归来了,她又等了一个冬天。 她知道自己在等一个可能永远等不回来的约定。 在她心底留了一块希望的土地,就如同她每天早早的起床,看着屋旁的鸡舍 里,那只黑毛大公鸡一早就在啼叫,现在一放出来就在庭院里到处拍打着肢膀, 寻找着食物。其它的鸡也跟着一起“请愿”。她微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谷子从筲 箕里抓过一把,嘴里咕咕的呼着,把谷子撒向围着她的“宠物”。去看看屋前的 菜地,蹒跚着锄锄草,浇浇水。整理整理院子,再把早餐做好,满意的享用一碗 稀粥和二个馒头。 新的一天又这样开始了。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春去秋来,燕子又要远去,她看着空空的燕巢,想着明年 …… 他是个红军战士,他们成亲那年,一切都那么美好,生活是红色的,充满无 限希望。 红色的婚礼,红色的盖头,红色的新房,红色的新娘,红色的新郎。 战斗又胜利在黎明,他们跳啊,唱啊,舞啊,闹啊,简单的生活火一样的激 情燃烧着每一个青春的灵魂,没有理由不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胜利的人们在 欢庆新的生活快点带来新的生命,没有谁的脸上不挂着喜悦的笑容。所有的记忆 都会成为明天最美丽的回忆。 红色的季节,红色的村庄,红色的军装,红色的五星,红色的未来。 村前的地里又该种新的蔬菜了。 她先将地重新翻了一遍,再把地梳理成一条条的沟路。把去年留下的种子, 一粒粒丢下去,施上肥,去村后的池塘挑水。村后的池塘里,村民们多在这里打 水,挑到自家的地里浇灌。她也挑着自己的扁担和桶子来挑水。他们都是她的晚 辈,都知道她一直是自己来种地,挑水,养鸡。她不想别人来帮忙,她总是说先 忙你们是吧,我还能动。她却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们是偷偷的为她挑水,施肥。 当然,这些事也是村里的传统。 山岭又绿了,树叶又开始发新芽,春天就这么悄悄的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新婚第三天,队伍又要去保卫红色的村庄,消灭进犯之敌。 她送他到村口。红红的衣裳映着他的钢枪,红红的军旗将带领他冲锋,他满 怀幸福的前进的脚步,自信的回头招手。什么也不能将二颗紧紧连在一起的心分 开。 战斗异常的激烈,她会在梦里见到他在炮火中和敌人撕杀,她会在帮助运进 村的伤员治伤时问起他,她等着前线的消息,等着胜利的队伍凯旋。 这个家她开始一个人努力支撑,公公早逝,婆婆多病,还有二个弟妹未成年, 自己的男人正在保卫红色的土地。为了这个家,为了他早日胜利归来,她就是这 个家里唯一能拿锄头的女人。她只有要这个方法表达自己对这个家,对他的深深 的感情。 又到燕子远飞的时候。 她发现一只受伤的雏燕,落在燕巢下,是新学飞的雏燕。 雏燕留下来,陪她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季。 小小的燕子在她细心的治疗中,慢慢康复,雏燕成了她最好的伙伴。 在雏燕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的照顾雏燕,这个乖巧 的雏燕也不知道是多少代她家屋檐下那个燕巢里出世的生命。燕子一年年的来, 一年年的去,总是那么的准时,总是给它们的屋主快乐开朗的笑,和长长怅怅的 等候。今年是否与众不同? 她给雏燕讲她的故事。 故事已经很久远了,知道的人也慢慢的在淡忘。 在他回家探亲的日子。 他告诉自己的妻子,要教她革命的道理。 那天晚上,他教她认字。她会写的第一个字是自己的名字“燕”。 分离的日子里,他们已经能够用简单的书信互挚问候。战斗在血与火里的日 子,他教会她更多的她以前不知道的东西。生活在离战争偏远的小村,她已经感 觉到激励的力量。距离变的不再遥远,就象牛郎与织女永远两两向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又过去。 有了雏燕为伴,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每天去菜园里劳动,燕子也析在一旁的菜叶上鸣叫,散去劳作的酸痛。看着 雏燕慢慢学着飞,她的心情像回到未出嫁的时光,天明时在小溪边洗衣,洗菜。 黄昏时和同伴迎接胜利的红军。 每天和红军的军号一起出门,看着红军哥哥早操的汗水流淌。做每一个女孩 的梦。那时她的歌声很美,歌声唱给英雄们去掉战后的疲惫和伤痛,歌声飞扬起 火红的幸福和希望。 燕子会飞上屋檐的燕巢,孤单的雏燕也长大。 她在等一个人回家。 那年,他们在村头分手,他要去长征。夜晚的山黑黑的不知道山那边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路途,等着这支英雄的红色的军队。远去的队伍,静静的行军。不知 道何时归来。 他们紧紧的拥抱,他轻拂她的秀发,温柔的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就象以 前一样。如果他牺牲了,也要变成燕子回来陪她。他的体温还和从前一样,他的 心跳,他的拥抱,一定会归来。 她牵他的手,跟队伍走啊走,终于要分手。他拉过她的手,深深的亲亲她的 手。 挥他的手,他消失在渐渐前进的队伍中…… 雏燕乖巧的飞到她肩上,她开心的微笑着。 雏燕亲亲她满头的银丝,她伸手抚摩燕子黑亮的羽毛,有种温暖的感觉在心 里,屋外冬天的北风正在冷冷的敲门,也想进来分享屋里温暖的气息。 燕子在她的手心感受温暖,她轻拂燕子的羽毛,光滑里带着她的体温。雏燕 用尖尖的小嘴敲敲她的手心,感觉痒痒的燕子的亲吻。 冬季最冷的夜就要过去。 她参加了游击队,因为敌人终于来到这红色的山村。什么都没有留下,烧杀 抢掠。婆婆去世时,呼唤着远方的儿子。那年的冬天特别长,特别冷。 留下的红军在山林里游击,她找到他们,要求参加战斗的队伍。 再后来,她参加了新四军。 她在皖南事变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回到山村,组织了一支游击队和敌人 战斗。弟妹长大了,出嫁了,结婚了,她又好象回到那个红色的春天。 艰苦的生活,火热的战斗,久久的思念,直到革命胜利。 新的生活画卷展开在每个人的面前。 雏燕已经可以飞翔。 又一年收获的季节,她和村里人一起在愉快的劳动。火红的山岭,金黄的田 野,一切是这么美好,到处是欢笑的脸庞。 孤单的燕子终于要结伴去远方过冬,她看着燕子在头顶绕啊饶。直到头晕了, 眼花了,再也看不清天上是白云,是蓝天,还是不肯离去的雏燕。她看着燕子离 去后的空空的燕巢,想着明年…… 村里来了两个军人,带来一个忽然的消息,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啊!半个世纪 了。 军人走时,给她一本烈士证书和一个军礼。 他成为烈士。 村后的烈士墓园有多了一位迟到的英雄,谁也不知道他牺牲在何方,是湘江, 是雪山,是草地,是任何英雄们流下鲜血的地方。 她终于等到了他……归来。 今年,燕巢空着。 她看着柜子上的烈士证书,今年的清明,该去祭奠他。每年她都要去,因为 那里有许多的战友安息,有许多征战的回忆。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 清明。 她慢慢登上后山,当年烈士们长眠的地方。 她听到一阵熟悉的咕咕声,她抬头看见他的墓碑上析着一只燕子。 她的心一阵阵的心酸,眼眶终于湿润,颤颤的说———— 你回来了…… 2001年7月16日零时 完稿于落星于此 我想要的是当生命在岁月中渐渐变的平淡时,能让我相信永恒,感动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