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44天爱情 作者:文轩 说来好笑,我是男人,可偏偏老天爷让我在三八节那天出生。从小到大,每到 三八节,就会有邻居的阿姨婶婶取笑我,说我一个小男人老和女人争怎么宠啊。我 有苦难言,就回家找我妈。我妈说我小孩子家家的好好过你的生日,那些三八你答 理她们干吗?想想也是,她们是三八,三八婆的嘴巴都长在天上的,人家牛逼的人 能把牛吹到天上,这三八婆的嘴能把人煽到天上,再“啪”的一下把你扔地下,不 摔你个狗啃泥,那不算完。于是我就在三八婆的嘲笑中一次次的过完我的三八生日, 当一年又一年过去之后,我就出落成了一个典型的白白净净的书生了。许是受三八 婆的影响,我的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皮肤白白的嫩嫩的,说话也温言细语的,人家 说我这辈子算栽在这“三八”两个字上了。 懵懵撞撞中,我就考上了中学考上了大学,进了很多人所梦想与期待的高等学 府。可是去了我才知道,这所大学女生少得可怜,能算作美女的女生就更少得可怜 了。我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晦气的“三八”两个字被很久以来的折磨化 为一种骄傲,这时我发现我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小豆豆。从书上看到说,那些小豆豆 叫青春美丽疙瘩豆,这说明我已彻底走出少年,进入青年,开始青春期萌芽的好奇 与怀春了。人家少女都怀春,我虽不是少女,可是沾了点三八的“晦气”,只好也 怀上了。 自从我怀上了春,这个世界啊,就开始变得风情万种,美仑美奂了。只要走出 课堂,眼神就专门往那犄角旮旯的地方瞅,所谓犄角旮旯不外乎是校园里建的一些 凉亭了,假山了,绿荫了,长椅了,还有那南操场上的大看台。凉亭假山绿荫长椅 常常坐着一对对的早就被人家占了先的女生和男生,女生的细细的腰被男生使劲搂 着,女生挨着男生的肩,常常就听到女生问男生:你到底爱我什么呀?男生信誓旦 旦地说,我爱你有颗善良的心,我爱你的脸蛋象天上的月亮,我爱你……这几句话 把我酸得牙差一点没倒。狗屁!就那女生长得还象天上的月亮?谁TM信呢?脸上除 了雀斑就是美丽豆,骗女生也别这样死不要脸哪!这不是虚情假意嘛。听完人家悄 悄话,走在那绿荫浓密的小树林,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更感委屈啊,象这样的女 生都被人家捷足先登了,看来俺这辈子真是离不开三八的晦气了。想啊走啊想啊走 啊,不由得就走进了南面的大操场,这个操场在当年省城的所有大学里是数一数二 的,面积大,建设好,设施全,一般大型体育运动都在这里举行。漫步在操场的草 坪上、沙堆上,眼望着远方,思索屈原他老人家说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 而求索”的意味深长的话何等感慨何等悲壮!人家为了爱国捐了躯,我为了女人怎 么也不能随便就献了身呢。 正打算回了宿舍休息养神去,赫赫,突然我就象猫头鹰逮着耗子似的,我发现 星夜的晚上,操场的大看台上竟然坐着一位白衣少女,手捧着腮沉思状,活象思想 者。这神态这境界这清秀,脱俗啊!心想老天爷总算开了眼,不偏不向就把这好事 摊俺头上了?不是做梦吧?掐掐胳膊,哇的一嗓子之后,知道这不是梦。绝对不是 梦,这是老天爷可怜俺给俺送来的天使。正琢磨好事准备走过去搭讪,天使不见了, 我的眼前一黑,看台上只剩下那些班驳的树影映衬着看台的凋零。我的天使飞了。 几日里我都闷闷不乐,我在找我的天使,继续去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继续钻 小树林听人家悄悄话,继续坐在南操场的看台上孤零零地守着黑夜,等待海市蜃楼 不是虚空。可我依然没有发现我的天使。 突然有一天,我在学院的一食堂发现了天使,她站在洗碗池边,不紧不慢地洗 饭盒。那姿态那动作那小手,唉,看得我竟然呆了。那小手是一双汉白玉的手,怎 么能在这么脏兮兮的水池子里随便搅动呢,可惜了,可惜了。我刚想冲过去,来个 英雄救美的壮举,天使一甩饭盒里的水渍,离开了水池子。我尾随着她的背影,发 现她走进了弓字楼宿舍。那是自费生宿舍楼。一眨眼的工夫,天使就不见了。我的 眼神却在她走进了弓字楼的瞬间点燃了希望的火焰,我一定要追到天使,让天使做 三八节出生的小男人的女友。 学院的一食堂突然发生了学生中毒事件,原因正在调查中。我的天使也几天不 见踪迹了。问了很多校友,都说不出天使的去向。在辗转一个老乡的谈话中,晓知 了天使住进了抢救中心医院,和所有的中毒者住在一起。据说其中还有我一个老乡 同学。我装疯卖傻闹着得了肚子痛,也被校方送进了抢救中心医院。进了医院,我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寻找我的天使。吃完中饭小便的当口,遇见了我的老乡 同学,故作关心状问寒问暖,象当年八路军首长接见小鬼一样亲切得紧,只是我是 虚情假意的就套了次近乎。随着老乡同学进了她住的房间,我的眼神再一次象触了 电。我发现了天使正躺在另一张床上闭着眼睛昏睡着。她的小脸煞白煞白的,没了 血色。低垂的刘海弯弯的,看上去有些虚弱,安静的脸平和而显得沉静,我爱上她 了,在那天那夜的看台上,我就爱上她了。虽然我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是她的 美她的沉静她的那身白衣就是我梦中的天使,我生在三八注定这辈子是和好女孩儿 有缘的。现在终于让我近距离的看到她了。 那一刻,我突然的平静,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出现的样子,开始关心 起老乡同学,以便接近天使。她终于醒了,那是个阳光的午后。熏风暖暖的扑着就 飞进了屋子,萦绕在房间里,窗外的花香、鸟鸣此刻都显得生情并茂,缔结着夏天 的温暖与炙热。我剥了水果给她和我的老乡同学,她只是笑,没有接。老乡同学倒 是不客气的大吃二吃起来,嘴里嘟哝着好吃好吃。我不屑地看了看老乡同学的天真 与粗俗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倒是对天使格外吝惜了。 医院里的设施很好,住了四天院,我的屁股上挨了四个针眼,手背上挨了四个 针眼。我不想打针,可是大夫说不打不行,这次中毒事件很严重,怕延误治疗时机。 谁叫我嗷嗷叫着说肚子痛呢,不过看到了天使,而且还说了话,套了近乎,结下了 阶级兄弟感情,这滋味可比针眼的疼痛舒服啊!出院那天,我主动帮老乡同学拿水 果,帮天使背背包,帮自己揣着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一起出了院。回头望望医院, 眼神里写完了深情,它是我暗恋的媒人。 回到学校之后,我三天两头往弓字楼里跑,去接近天使。可她始终没有给过我 任何的暗示和提示,没有给过我安慰和欣喜证明她喜欢我。 放寒假,我送她去火车站,我们好象都没有要坐车的意愿,肩并肩地走着,一 路聊着,寒风吹得人脸上疼疼的,她没有系围巾,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比她白雪的 肌肤更为动人。我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到她脖子上,她顺从的接受了。不知道什 么时候,我牵起她的小手,一起朝火车站的方向走。那天,是我最为幸福的一天; 那天,我知道了天使许多的不为人知的故事;知道了天使是自费读的大学,她所有 上学的钱都是自己打工赚来的,平时之所以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结交人,就是因为 很多大学生瞧不起她们这些自费生,认为她们抢了他们的饭碗;我还知道了天使的 生日正好比我小44天。那天她很善谈,平时她从不说这些话的,她把心底深处最秘 密的一些心里话都悄悄说给了我听。那天的路好长啊,我感觉象走了一段马拉松。 可是却没有疲倦。天使的心在逐渐靠拢我。 那个寒假过得太漫长,我常常坐在窗前看雪花飞舞,聆听飞雪落地的声音。轻 轻的,缓缓的。象极了我的天使,身着一身白衣,如雪中的精灵。每天我都端出笔 记本,把我的相思我的梦记在那上面,然后捧在胸前揣想,想象开学后的相逢是番 什么样的景象。我记了44篇日记,准备开学时送给她,送给自那天夜里见到一直让 我魂牵梦萦的女孩儿。 四十四天的假期结束了,我揣着兴奋开赴学校。学校里的肃穆让我一下子揪紧 了心情。老乡同学抱着我的脑袋说:傻瓜,知道吗?你的天使飞走了……我慌慌张 张的冲进校长室,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天使在回学校的路上遭遇车祸,已与早上, 也就是我到达学校的两个小时之前先行走了。她走时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只是怀里 抱着一条围巾。我的泪水哗得就如小河开了闸,就如黄河掘了口子,我再TM也不是 那个文质彬彬的“三八”小男人了,我疯一搬的挣脱身子想冲向出事的地点,我想 再看一眼我的天使,她真的走了吗?老乡同学紧紧抱住我的脑袋:傻瓜,你看不到 她了,你再疯也看不到她了,早知道这样,你就该早点告诉她,你爱过她。 是啊,我早该告诉她,我爱过她,深深地爱过她。 我的爱情仅仅44天,我一个人的爱情,也许是两个人吧。 我把写满了扉页的44篇日记焚烧了,我想告诉天使,我爱过她,深深的爱过。 告诉她在天堂里等着我,有一天我会去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