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和最近 作者:闻小语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他很早就认定了她是他一生唯一的所爱。 她很早就认定了他是她心目中唯一的白马王子。 他写出的第一封情书足足用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有意要将它缔造成一封绝 对完美的情书。虽然他和她住得很近,可是他认为只有用情书才够浪漫才够多情, 他用情书许了她一个美丽的梦。 她收到他的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正是十七岁。花季年华,多梦的时节,可是, 真是奇怪,从此以后,她所有的爱情故事里,都有他在,无论多么多姿多彩的梦里 面,都有他的影子。 高考的时候,他和她心照不宣地报考了同一个大学。 进入大学后的他和她,仿佛解放了似的,爱情的花朵开得分外的灿烂。 他和她的感情不再隐密。他们常常手挽着手旁若无人地在校园的小道上漫步, 终于成了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没有人会怀疑他和她是天生的一对。关于这一点,他们自已也确信无疑。 他常常打趣说,有许多女同学给他写过情书,可是,再多情的情书也比不过你 的淡然一笑。 她也常常戏言,有许多男生在校园的某个路口给她送花,可是再美丽的花也比 不上你许给我的梦。 他和她都有理由骄傲,因为他们在学校里都很优秀。 毕业了。 他决定到南方去,他说有一家南方的公司看中了他,那个公司条件很好,他希 望她能陪他一道去南方发展。可是她却说,她想去北方,有一家北方的公司看中了 她,她希望他能陪她一道往北方发展。 在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重要决择的时候,他们第一次不同步了。 本来只是小小的矛盾,可是他们都太优秀太强了,都不愿意让步,都希望对方 可以妥协。 结果,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一次争吵。 他对她说,你能不能为我牺牲一次,女孩子没有必要这么有事业心。 她听后便有些生气,觉得他有点自私,于是便说为什么每次都要女人为男人牺 牲,男人为什么就不能也牺牲一次? 自然,这样谈话的结果免不了是互相伤害。最终,他们之间谁也无法说服谁。 最后,她提议,不如你南下我北上吧,只要彼此感情还在,只要彼此不变心, 空间的距离算得了什么呢?现在双方都还年轻,先奋斗几年再说也不迟。 他本想再劝劝她,但思量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同意。 他们约定,总有一天,不管过得好不好,他们都要在一起。 之后,她北上了。他南下了。 起初,他们之间不断地有书信往来。 虽然都知道电话,可是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愿意仅仅用电话来联络,他们都想看 到对方熟悉的字体,只有看到对方的字,他们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对方依然在 自已的身旁。 她来信告诉他,北方的秋天是怎样的怡人,香山的红叶是怎样的眩目,北京的 长城是怎样的雄伟。 他也写信告诉她,南方的都市是怎样的繁华,夜色里的海滩是多么的宁静,还 有郁郁葱葱的椰子林是怎样的茂盛。 他们虽然相隔很远,但彼此却从未中断过思念。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在南方的公司发展得很不错,公司很快委以重任,任命他为一个项目经理, 他越来越忙了。 她在北方的公司也发展得不错,很快也升职了,她也越来越忙了。 他和她都越来越忙了,于是信也就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他们只好通过闲 暇时刻通通电话来倾吐彼此的思念。再后来,他们干脆约定分别注册了两部手机, 号码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只用来接打对方的电话。 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过去了、、、、 有时候,他和她也会相聚一下,可是时间总是很短,都是趁着出差或者假期, 匆匆一面,便分开了。 他和他之间好象永远只能这样,聚少离多,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吧。她住的城市开始下雪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飘下来。 她穿过冰冷的街道,回到了一个人的房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觉得很想很想他,觉得想哭。 很多年以来,她总是抱着对他的思念过日子,可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冰冷和 孤独。她觉得她和他都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她打电话给他。 他接了。 她问他还好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不好。 她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想她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想她。 他说他想家了,说在外飘泊的日子是多么寂寞。 他说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因为他不懂得珍惜。 电话这头的她,听着,终于忍不住哭了。 他惊谎失措。 不如回家吧!她试探性地问。 不如结婚吧。他也试探性地问。 这是他们分隔两地后最长的一次通话。 第二天,她辞掉了自已的工作。他也辞掉了自已的工作。 他们一道回到了自已的家乡。 然后,他们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光里,他们常常手拉着手相拥着旁若 无人地穿行在大街上,甜蜜恩爱得令人羡慕。 他们之间其实是有些陌生了,可是,这些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他们有的是回忆,还有初婚后的激情。他们相信,只要在一起,一定可以找回 旧日的时光。他们更相信,他们之间不会有距离了。 他总是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到过去的影子。 她总是可以从他的身上找回离别已久的梦。 他们都格外珍惜对方,他们总是小心翼翼维系着这份感情和婚姻。 可是,生活远不是他们当初设想的那么容易和浪漫。 他们都是不太会生活的人。 只有生活在一起了,他们才慢慢发现,对方原来有这么多缺点。 他们起初是互相忍让着,他们试图用过去的回忆来填补现实的不如意。 可是回忆总有用完的时候,激情总有燃尽的时候。 他们开始为生活的琐事烦恼。 接着,他们开始吵架。 起初是小吵,之后是大吵。吵完后和好,和好后又吵。 他们一次比一次吵得厉害,一次比一次吵得不可收拾。 他想不通,他们曾经有多好啊,就算是他们两地分隔的那么些年,他也觉得和 她是如此的贴近,可是现在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却觉得彼此间原来依然是那么遥远。 她也想不通,为了他,她抛弃了很有前途的工作,一心一意跟着他回到家乡, 可是,她没想到,生活在一起了,反而会天天吵架,天天彼此互相伤害着。她觉得 分外的委屈。 又有一天,因为一件小事,他和她又吵架了。 这一次吵分外的凶,他们都用最难听的话语刺向对方,以至于将以往所有浪漫 的回忆都彻底摧毁了。 她彻底失望了。第二天早上,没有告别,她悄悄地一个人北上了。 他等了她几天,也没见她回来,却等到了一张离婚协议书。他打她的手机,可 是总也打不通。也许她再也不想见自已了,他忧伤地想,之后,他也收拾行礼,默 默地南下了。 她在北方又找了一份工作。 他在南方也找了一份工作。 他们都做得很努力。他和她都不再通信也不再通话。他们都希望通过努力的工 作来忘却对方。他们都想在陌生的环境里重新开始。 时间平静地流逝着,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以为可以忘掉她。他结识了很多女人,可是总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在工 作的闲暇,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常常想起她,想起青梅竹马的往事。她离他越远, 可是她的影子在他心底却越深刻。 有时候,他也会偶尔打她以前的电话,可是从 来没有打通过。 她也认识了很多男人,可是总觉得没有一个可以给她最初的梦。她也常常思念 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互相伤害,可是一转身,她却又会 将他牵挂在心里。但是,是自已悄悄地离开他的啊,每想到这,她便没有勇气给他 一个电话或者一封信。 就这样,他们依然在彼此默默思念着。 又是一年冬天。她居住的那个城市象几年前一样,雪下得特别大。她想起了几 年前的那个雪天,想起了他许给她的梦,想起了他和她回到家乡时的欢乐。 寂寞如同冰冷的空气一样无边无际。她蜗居在一间小屋,分外地思念他,他的 容颜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映现在她的脑海。 她决定抛弃一切,打一个电话给他。她从抽屉里找出以前常用的手机卡,自从 离开他以后,她再没用过,但又不忍丢掉,所以一直缴费留着。只是,她不知道他 的手机有没有换号码。 她拨他的手机,拨了几次都没拨通。她有些失望。 也许,他已经换了号码。 她怔了一会,想放弃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同时听到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多么巧!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忘却过他的声音。 她的心有些颤抖。 他问她,还好吗? 她说,不太好。 他说,刚才试着打你的电话,老打不通,真怕你的手机换了号码。 她说,刚才我也打你的电话,可是老打不通,我也怕你的手机换了号码。 他说,我不会丢掉这个号码,沉默了一会,他接着慢慢地说,我这个手机一直 开着,因为,我怕有一天你会找不到我。 她怔怔地听着,泪水便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