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转眼已是八月底,尽管是秋天了,但天气依旧炎热。只有下雨的日子,才会感 觉一些微微的凉意。这天早上,从一个暧昧的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正拥着被子。身 体内部一种渴望的感觉仍在体内流动,我微闭着眼想起小青,想起他的热情,口里 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坐起来看看外面的天,灰蒙蒙地下着细雨,我心里有些担扰,这是一个星期六, 如果下雨,只怕小青又不肯来。每个星期的日子,都是这样一天一天数过来的。最 害怕的就是到了最后,他突然说有事。 实在懒得起床。看了看表,还不到7点,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于是再躺下来, 想着他的面容与他的笑,他的好与他的坏。想起在他怀里他看我时温柔的眼神,朦 胧之间,感觉那就象月光下的一片白羽毛,茸茸的,半透着洁白的光,轻轻地飘浮 着。就在这样的意象之中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我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这么地温暖舒服,柔软 庸懒。他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该起床上班了,要迟到了。”我没有力气回 答,不,我不要上班,那些文件,那些数据,那些办公桌,还有那个坏脾气的老总, 统统见鬼去吧!我不要离开你,我愿意就这样永不醒来,我再也不要上班,不要。 尽管这样,心里仍是惴惴的,象所有无缘无故逃学的孩子。心里一岔,突然惊 醒过来,我坐起来,惊慌地看了看表,竟已是八点十分了,已迟到了十分钟了,我 应该不洗漱就冲到办公室去上班,但我心里却真的不想去。 想了一遍没有什么工作是急需要在今天之内完成的。然后问自己,一天不上班 会对自己的一生有什么影响,回答是没有。于是我从容地下床洗脸刷牙,梳理短短 的头发。然后下楼去打电话请了半天病假。 悠然地回到房间,站在窗前看着那些不断飘落的细雨,然后走到电脑前,打开 电脑。翻出那些旧信,小青写给我的邮件,我都拷了回来,曾经有一次因电子邮箱 本身的缘故,使我丢失了部分的信件。后来我就把邮件全都拷回来存在自己的电脑 里。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写信给我了,我们也许久没有长时间地相处,总是匆匆地来, 匆匆地去,在这样的煎逼之中,我从内心深处透出一股疲倦与渴望感。 我拣了几段写得最好的看: 今天是八月十五,晚上月亮分外妖娆,明亮清丽。月光只是静静地流着,就如 我的思念,没有所求。 自从这段时间与你相处,我突然觉得智力开始下降了,我真得无法明了你对我 的真实感觉。有时,呆在家里,会情不自禁地想见你。 情,真的是不可逃之物啊! "众里寻他千百度 ",是多么的艰辛,个中体会谁 人知!志志莫相忘,契契永相铭!能够与你相识,其实真的是缘份。 每当想起你来,我就觉得眼眶有点湿润,但那是很自然的,不加控制的。依佛 经说,我们之间前世已是交情很深,也许是知心的朋友吧! 在网上,我们用心去体味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期待着许多真诚的朋友,可以促 膝交谈一番,在心与心的碰撞交融中获得安慰与鼓励。过后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能遇上的 "痴心 "又有几个呢?开始的好奇和真诚,终究变成了礼貌的应付。 或许一切的阴差阳错--使你我认识,那冥冥之中的安排,在孤独之中,我们得 到了爱、温暖、柔情、友情...... 一个人可以为一件事或另一个人大怒大喜、大起大落,甚至一生的精力都献出 去,那就是爱,那就不虚此生;怕只怕这一生中没有目标,不值得为任何事情付出 心力,混混沌沌茫茫然但又过分清醒地拖著来活。 有时,想起你,我也会胆怯起来,生怕你会讨厌我这个没有勇气面对的不速之 "客 "。 天上有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看书?看电视?想你…… 读着这些文字,我的眼晴就湿了。又一个中秋快到了,可是一切都已是物换星 移。我的心渐渐地灰了,也许再美好的感情,也是逃不过人世间的定律,总是要化 为灰的,总是会在两人都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就消散。 一时间,心内翻江倒海地焦灼起来。泥塑木雕似的坐了半天,才站起来,胡乱 煮了一些东西吃。然后撑着伞上街,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心情不好的 时候,总是用各种各样的食物来填满自己,用购物来转换自己的情绪。但心灵深处 的那份不快乐却总也驱不散。 又小睡了一会,起来时已是中午,到阳台上一看,雨停了,世界一片洁净明亮。 我的心也莫明其妙地开朗起来。 来到办公室时,还没上班。几个同事正在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我不知怎么心里就惴惴然的。响了两三声才拿起电话。 我面临小青时总是有这样的预感,他在电话里说他出差了,要二三天才能回来, 不要生气,好好休息什么的。 放下电话,我就伏在桌上,泪水湿了衣袖。我不知道怎样劝解自己,只是把下 巴抵在臂上,拿张纸乱画着。又想起他的那些信,心里觉得没意思极了。 树林走进来,问我:“上午怎么了?不舒服?” 我没有动,淡淡回答:“没有,只是不想上班。” 他转动着我桌上的一根回形针,半天才说:“今晚去吃肯德基好吗?” 一切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再想跟他计较什么了。尽管我很想向他表示这一 点,但我实在很不想说话,因此皱着眉说:“真的没空。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今晚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他固执地说。 “都说了没空啦。”我不耐烦地大声说。引得那些同事都转过头来。 他看着我,嘴唇抽搐着,脸色在转青,我看着他这可样心里更烦了,说:“在 这里做什么,去上班吧!” 他把回形针往桌上一摔,就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我也没心思去理他,只是头 晕脑胀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得太难看。 晚上回来,我坐在电脑前写我的小说直到深夜。才伸了伸早已酸得麻木了的腰。 小青又在意识的模糊处清晰起来,我躺在床上,满脑子依然是我的小说,他的身影。 我无法止住自己如潮的思绪,直到下半夜才模糊地睡了一会。一早又醒来了。 只要我晚上写小说,总是这样的情形,这使我白天总是精神萎弥,工作时漏洞 百出。这些使我更疏于见我的朋友们,包括云和风。 是的,已经两个月不见他们了,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于是我打了电话给云。 云一接我的电话就大呼小叫,说以为我失踪了。我问她风怎样,她说也许久没跟他 联系了,前段时间通电话时恍惚听他说他谈恋爱了,“算了,人家谈恋爱了,不打 扰他了。”云最后说。 然后与她约定当晚见。 老总曾在前些天请了我们一些同事吃了一回饭,那个吃东北菜的“荷花酒家” 不错,价格也不算贵,虽然服务差了点。那酒家的名字来源于门口有一口较大的荷 塘。我约云在那儿吃饭。 “在忙什么呢,你还好吧!你的网上情人也好?”一坐下来我问。 一提到她的网上情人,她就来劲了,说那男孩很纯,就大学时谈过一次恋爱, 在网上也认真得让人感动。她说他很忙,很少时间上网,上来时就只是为了看她。 “家里那个怎么办?”我一边问一边啃着那儿的招牌菜酱脊骨。 “准备把他飞了。”她潇洒说,过了一会,又不安地问我:“你说我不是不很 花心?” 我好笑地说:“你自己觉得呢?” 她吸了口气,继续啃着骨头,又喝了一口茶,才委屈地说:“其实我如果找到 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也不会花心的。”又愤愤然说:“你知道吗,前次家里的那 个男朋友打电话给我,我没说几句就挂了,他竟然好像生气了似的,好一段时间都 不理我,好像脾气比我还大,哼,你不理我,我正愁没借口枪毙你呢。” 我呵呵地笑着,她说完也笑了。 “你还跟AB来往吗?”她问。 “偶尔。”我含糊其词地说。 “那种人你还恋着他干什么?当时他跟我说那样的话的时候,我就当机立断地 拒绝了他。”她气愤地说。 “他说了什么?”我疑惑地问云。 云吞吞吐吐:“说……唉!说什么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说。” 我轻笑了一下,没有深究,问她:“吃完饭玩什么呢?” 她沉默了一会说:“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玩的呢!”又突然抬头笑“哎,这 样吧!我陪你网吧去上网,你也在网上找一个吧!” 我啼笑皆非,“看来你在网上真的认真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网上我是不会付出多少感情的啦,见了面 才知道。你知道的,有许多东西在网上是没法了解得到的。”她说。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见面?”我很自然地问。 “快了,应该快了。”云若有所思地说,突然眼晴一亮,“不如现在就叫他出 来,你也见见!” “我可不想当电灯泡。”我看着她笑。 “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等真成功了,你想当电灯泡我还不让呢!”她说。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买了单,云拉起我就往附近的网吧跑,我说怎么你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照片见过没,不会是第二个KENNY吧! “乌鸦嘴。”她瞪了我一眼。“我们平时有许多话聊,竟也没说到这上头来, 况且他近段时间在读计算机自学考试,忙着应考,上来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又 看了看表,着急地说:“就是这个时间,他通常就是这个时间会上网来看我。” “难怪你这么久来都不约我出来玩,”我恍然大悟。“难怪你刚才说要去网吧 上网?” 云笑着,已经开了电脑,她现在玩上OICQ了,每个网吧的电脑里都会有的。 她很熟练地上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我自然不好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到处乱转,只得在另外一台机上坐下来,进到 我常去的黄金书屋网站去逛着。 “他答应了。”云突然大声欢呼起来,转过身来用眼光寻找我。令得整个安静 的网吧人人侧目。 我走过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仍然很兴奋的声音说:“他一会儿就出来, 在荷塘中心的亭子见。” 荷花塘里的荷花早已凋残了,只留下残梗断技,心情要是不好,这种情景再凄 凉不过了。幸好此时我们两个都很兴奋好奇。 知道时间还早,逛了一阵,才慢慢地往湖心亭走去。 那亭子,到晚上的时间,只有情侣才会来,我们两个嘻嘻哈哈的女子携手一走 进去,就有两对情侣从旁边走出去。 “罪过,罪过。”我低声说。“为了你们相见,赶走了两对情人。” 云突然“哈”地笑起来,“记不记得,那次风说有一次晚上他喝醉了酒,走过 一个体育场时,忍不住呕吐起来,把旁边的情侣全吓跑了,事后他还说什么……呕 吐呕吐……”瞪着眼说不上来。 我笑着说:“呕吐,呕吐,惊起鸳鸯几处。”一时间两个又哈哈地笑了一阵。 突然我们的笑声同时中断,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吹着口哨向亭里走来的, 不是风是谁? 风穿着一件很整齐的白衬衫。像是新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我和云同时“咦”了一声,同时指向对方。那阵子,我们当然都以为是对方叫 来的。再一想才知道完全没有理由。 风显然早已看到听到我们了,走到我们面前,大惑不解地问:“怎么跑来这里 来乘凉了?” “太巧了吧。”我口里正喃喃着。 听到风的话,我就望着云嘻嘻地笑。 风看着我的表情不太对劲,“怎么回事?”他问,语气有些奇怪。 我心里有些奇异的感觉一闪而过。说:“云在等人。” “该不会是等男朋友吧!”风打趣道。 我轻轻鼓掌。同时点着头。 云冲他做了一个鬼脸,“那你来做什么?” “随便散散步。”风好似很轻松地说。 “云在等一个她的网上情人,你最好站在我的旁边,或者我们走开,要不等会 儿人来了见到这么多人只怕会不知所措。”我跟风说。 “网上情人?”风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神色很迷惑,盯着我:“你是说, 云约了网友……在这儿见?”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口里说着什么,开始四处张望,又看了看表。再问我:“约了几点?” 我咬了咬嘴唇“时间已经过了。”又轻轻地补充,“刚才她去网吧上网约的。” 风的突然间神色变得很古怪,象很茫然,又象很伤痛,又像是恍然大悟。 那一瞬间,我脑袋“轰”地一声,伸手指着风,却说不出话来。那手,竟有些 颤抖。 风在那仓皇的神色中缓缓对我摇摇头,我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有一种很不忍心 却又想大笑的感觉,一时间情绪逼在喉间。无法开口。只觉得荒诞以及于极点。 云要等的网友,就是风。 云并没有注意我和风的表情,只是不断地望向两旁的来路。 当然不会再有什么人来,我知道风的感受,一定极度的失望与伤痛,所以我什 么也不能说。尽拿些不相干的话打着岔,我们三个人相处时,第一次只有我一个人 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两个各怀心事,十分虚浮地和我应答着。我当时真恨自己 没有一张东方朔的巧嘴。 记得那时云说风上网的时候,我曾经设想过如果他们聊起来才有趣,要是他们 见面了,一定会指着他们大笑特笑一番,当时只当是无稽的幻想。此刻竟成了事实, 一切真的是这样的恍然若梦,所不同的是,我非但不能笑,还要尽量不让云知道真 相。 “你们慢慢等,我可得先走了,我还另外约了朋友。”风装做轻松地说,声音 与表情都很不自然,云若不是只顾左顾右盼,一定也看得出来。 “没关系的,也有好久不见你了。聊会儿吧!”云心不在焉地说,脸上明显地 堆起了乌云。 云一向好胜心强,在两个好朋友面前,竟有网友失约,脸上如何挂得住。 “我陪云就好了,你回去吧!”我替风解围。 风脚步飘浮地走了。 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亭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算了算了,别等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我终于不耐烦了,因为我知道她再 也等不到。 “好,走啦!管他呢!这么久都不来,来了也让他扑个空!”云负气地说。 “下回想再见我,门都没有。” 我心里暗暗好笑。拉着她走了出来。云还在不停地说着赌气的话。时不时地回 头望向那亭子。 我们又逛了会街,安慰了她几句,才各自回去。 云后来毕竟是有了些怀疑,她打电话给我,小心地问:“你说昨天怎么那么巧 就碰到风,会不会……” 我装傻:“会不会什么?” 她不安地说:“唉!我是说啦,我们等了那么久都没来,他没理由失约的。风 却来了,不会就是,风吧!” 我装作哈哈大笑:“你瞎猜什么呀!人家风是约了女朋友的,姑娘还没到,他 就独自在附近散散步的。听到我们的大笑声才来的。”这次我的谎言是早已编好的。 还和风通过气。因为我和风都知道云毕竟不是傻瓜。 “你怎么知道,他又没说。”云马上说。 “怎么没说,昨晚你完全精神恍惚,那你说风都说了些什么?”我揶揄道。 “说……散步……还说了什么?”云明显在极力地回忆。 “还说了我刚才说的话呀!只是人家说得含糊嘛,你又没在听,况且你看他后 来不是匆匆就走了。”我说。 “噢,不过也太巧了些!”云仍然不能释怀:“奇怪,那那个网友怎么可能不 来呢?真的是没理由的啊!” “也许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也许来过,在旁边看了看就走了,网友见面很多这 样的情形。” “为什么看看就走,难道我长得很丑吗?”云愤愤然。 “我只是猜测的嘛!你自己上网问问不就知道啦。”我说。 “问题是,他今天竟然没上网,我才怀疑……” “唉!你不是说了在网上一遇到风就认出来了吗?我们跟他那么熟,都两三年 的朋友了,还不知道他那德性。”我提醒道。 “是了,那个男孩子,当然不会是他,他哪有那么老实。”云恍然道。我大笑。 “再不放心,问问风就知道啦!” “没事了,我只是觉得太巧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后来我和小青说起这事,前因后果足足眉风色舞地说了整个晚上,我们这才真 正为这事地笑了一通。 “你追过云?”我问他。 “你说呢?我一开始就并不喜欢她,和她聊天见面,全是为了你,乘云追月。 她心里明白的。” 我笑了笑,没再问。 他问我小说写得怎样了,我说才开始。 我偎在他的身边,他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翻着,是一个女作家的散文集。 “这些文章,还不如小月写的,她们也都能发表能成名。”他说.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浪潮,微笑冲口而出:“我还没试过呢, 也许我也能。” 他突然丢开了书,一脸的惊喜,在我耳边说:“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后面的半句,竟带着哽咽。嘴角却满是笑意。他爬起来,伏在我的身上,不好意思 地笑着用手擦着发红的眼晴,嘴唇磨过我的脸上的每一个位置。 认识他这么久,我第一次见他表现出如此高兴的神情,那一刻,我心里的震撼 无与伦比.也就在那一刻,我暗暗地给自己许了一个沉重的诺言. 他要走了,我才想起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阿素今天打了电话给我,说她可能会换单位,我说我说不准也会,怕相互有 联络不到的时候,我告诉了她你的手机号,如果有一天她打你的手机,就告诉她我 的去向。”我说。 “你要去哪里?”他吃惊地问。 “暂时没去哪里,但总不会在那厂里呆一辈子,是不是?”我笑着说。 那一天,我正好在哼着歌在屋里忙着,拆了被子与蚊帐,泡在桶里,准备一会 儿洗。然后喝着一碗自已煲的排骨汤。脑子里全神贯注地在想着我的小说。 我的BB机突然响起来了,我竟吓了一大跳,象是从梦里被惊醒这来似的。看了 看,是“那小鬼”打来的,我皱了皱眉。自从那次他从我这里离开,就再也没有来 过,只是见面的时候依然会点头微笑,站着说几句话,并且都比较诚恳。这使我对 他比以前更有好感。在感情上,怎么来说,这也是一种风度。 他若没有特别的事,一定不会CALL我,难道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我准备喝完汤再下楼去复机,但不到两分钟,BB机又那样惊心动魄地响起来了。 我放下碗,急忙奔下楼去,这当中,BB机又响了一次。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是什么事,急成这样? “快来,快来。”他直喘着气。 “慢慢说,是怎么了?”我心惊肉跳地问。 “第一人民医院,快来,树林,出车祸了。十分严重,快点。对了,赶快打电 话,叫公司行政科的人来。”他语无伦次。 我头脑“翁”地响着。眩晕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来不及说什么,他已放 下电话。 我脑袋一片混乱,一时间呆着竟好似没有了知觉。好一会儿,才想起应先拨打 行政科长的手机。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拨了好多次才算把号码拨正确。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地 说了什么。 我脑袋发胀地赶到第一人民医院,不知道往哪里乱走着。终于拨了风的电话。 带着哭音说我一位同事出车祸,我全乱套了,快来。 几分钟,风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一个医生护士来去匆匆的走廊上,我看到了“那小鬼”。 我一把抓住他,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手臂里。“怎么样了。”我盯他问。他沉 痛地摇了摇头说:“快打电话通知他家里人。” “他怎么样了。”我的眼泪流下来,大声吼:“难道他……死了?” 我一直以为没那么严重,想不到他竟然点了点头。 我张着嘴,全身簌簌地抖着。这一刻,我竟然感觉到我失去了生命的所有依托。 我的脑袋里空无一物。 风扶我在一个椅子上坐下,还拿了一杯热水给我。坐在我的旁边柔声说:“告 诉我哪个是他家里的电话,我先打个电话。然后我再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我也去看看。”我仰起泪脸轻声跟风说。 “你在这儿好好地坐着,我去看了再说,好吗?”风耐心地说。 我点了点头。把电话号码给了他。 我就呆呆地坐着,直到看到风急急地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才站起来。 “已经证实死亡,其实当场就死了,他的摩托车与一辆货车相撞,十分的惨不 忍赌。”风坐下来说。 “我去看看。”我的眼泪不断地流着。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看了也没用。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拘于世俗的这些 形式。你真的不适合看。”风十分理智地说。 我只得点了点头。 “一会儿云会来陪你,我去帮你做一些其他的事,你们公司的人也来了。你放 心。其它的事情让他们处理去。”风扶了扶我的肩。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风微笑点了点头。就又匆匆地走了。 果然一会儿就见云冲过来,抱住我的肩。我在她怀里抽泣着。 云陪我回月光斋,我们缓缓地走过小巷,深夜的灯光静静地洒落在我们身上。 “都过去了,你好好睡,不要再去想了。”云安慰着我。又惋惜地说:“唉! 要是你没和他离婚就好了,现在他那房子就是你的了。” 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临后前,云回头来问我:“你怕吗?如果怕我在这陪你。” 我摇了摇头。实际上是有一些怕的。但我不愿这样表示自己。 坐在阳台上,我看着宁静温柔的夜,星光灿烂。我仰起头,宝蓝色的天空深邃 而辽远,我不知道那里面是否深藏着人世间所有的秘密。我在心里想念着小青,我 不知道他现在在谁的身边。 我一直以为我丝毫不在意树林的感情,现在才知道,我内心深处是对他有某种 实在的依赖感的,也许,我一直生活在某种虚荣里,一直在他的痴情中洋洋自得。 现在他死了,而小青在我情感的天空一直飘渺得象一片云,那是我抓不住的实在, 这种失重的感觉使我落寞。我的心里交替地闪过他们的影子。我极目远望,多希望 此刻小青能陪在我身边,但在这样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他。 然后就想着一些有关树林的细枝未节的琐事,想最后一句与树林说的话是什么? 想到他的一往情深,他的扭曲的脾性。 从认识树林开始的一切,象蒙太奇一样在我的脑中一幕幕闪过。 他的最后一餐肯德基的邀请,被我粗暴的拒绝了。说要请他的,这债,是要欠 到下辈子了。唉!人要是能够预知未来…… 死亡,在小说与历史上都是那样的寻常平静,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那种乌云 压顶的窒息感与沉痛感却是那样地整个儿占据了心灵。我想,我是我与他结婚以来 对他最最怀恋的时刻了。我轻声地不断地吟念着:“树林安息”,泪水又轻轻地滑 下脸庞。 我垂着头,睡意渐渐地袭上我的眼皮。我觉得疲倦极了。只想这一觉睡去再也 不要醒来。但我的心里,却很害怕。终于没能睡着,开着灯,冲了一杯咖啡提神, 整个晚上就这样心不在焉在看着书,或绕室徘徊。直到天明。我多少有点后悔没让 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