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莺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雨菲和杨漠都不见了。她努力睁开眼睛, 想看清他们的去处,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刺得她急忙用手遮住光芒。好一会儿,她 才放下手:“雨菲和杨漠呢?……” 她向四周张望,原来,雨菲和杨漠相依偎在墙角,还没有醒来。 夜莺噘着嘴,酸溜溜地:“没出息,重色轻友。” 她环视这屋子:这是一座颓 圯的庙宇,庙内的四根大柱子上,朱漆都脱落了,斑斑剥剥的;房子中央塑了一尊 佛雕,手执利剑、怒目圆睁,一层厚厚的尘土减弱了它的凶相;黄稠帐子上面布满 了蜘蛛网;供桌上除了灰尘,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来,这座庙宇已经荒废了好 久好久。 ……夜莺皱了皱眉头。她轻轻走到雨菲跟前,说:“雨菲,醒醒,醒醒。” 雨 菲用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用目光将屋子扫视了一遍,然后“腾” 地蹦起来。她推 醒杨漠。杨漠急忙问:“雨菲、夜莺你们没事吧!” 等他看清她们都在身旁时,才 放心地嘘了口气。 杨漠用手拍拍脑袋,活动几下腰身,长梦初醒,游离万千,飘飘忽忽的感觉总 算落了地。此刻的感受是些什么,自已也说不清楚,但全身有点疼、头还有点晕, 能够直接体验出耒。 “我们这是在哪儿?……” 雨菲一脸茫然。 “古代……” 杨漠扶着雨菲说。 “我知道!问题是,我们现在在哪个年代?” 雨菲继续问。杨漠无奈地摇了摇 头。 夜莺走到门前,推开那扇好像关闭几百年的大门。 “好强烈的阳光……” 夜莺用手遮住双眼,后撤了几步。 顿时,屋子里明亮起来。原来这屋子比夜莺刚才看见得还要脏,还要破。夜莺 长叹一声:“天哪,这儿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雨菲,这地方我好像去过……” 夜莺忽然兴奋起来,仔细地环视着屋子,不 敢肯定地说。 “别开玩笑了,这是古代,不是二十一世纪。” “没有,我没有开玩笑,真得在哪里见过,这是——” “夜心寺?” “对!是夜心寺。” 夜莺兴奋地击了一下掌:“雨菲,还记得不,我们读高中 时,我向你提到过一座寺院,说它的名字,是我和子心的名字。”夜莺向雨菲解释 道。 “好像有点像。”雨菲不敢肯定地回答。 “我出国前几天,和子心还来到这座古庙。我记得……” 夜莺环顾屋子四周, 好象在寻找什么。忽然,她兴奋地叫起来:“雨菲,赶快来看!” 雨菲寻目光望去——原来,在屋顶上方有一个碗口大的洞。她疑惑地看着夜莺, 说:“夜莺,你没摔傻吧!这是个破屋子,就会有洞,那有什么稀罕的?” “不!” 夜莺抓住雨菲的手说:“这座古寺的构造,与众不同,和其他古寺寺 庙不一样。传说,屋顶的洞在建房时就有的。因为,从这个洞里,你能看到一颗星 星,而且这颗星是永远不会改变位置的” “可能吗?我不相信。”雨菲摇摇头。 “不管是迷信也好,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这颗星是真的不会变动。” “你敢肯定,不会说错吧?”雨菲怀疑地瞧着夜莺。 “不会!” 夜莺坚定地说。 “雨菲,别不相信,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说。真的,这个洞不会漏雨。” 杨漠也 说话了。 “瞎说,不可能!” 雨菲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个洞是个玄机,星星是解开玄机的钥匙。” 杨漠仰望 着洞口,猜测着说:“我们还是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年代?这儿,怎么如此荒凉, 连个人影都没有!” “夜莺,你不急着找子心了?” 雨菲想起来问她。 “要!不要,来这里干什么?” 夜莺心情顿时沉重起耒 …… ——但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年代呢?几个人谁也说不清楚。 “咱们出去看看。”雨菲拉着夜莺,没头没脚地跑出去。杨漠在后面追着喊着: “慢点、慢点,别乱跑!” 夜莺止住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菲没站好,一下撞到夜莺身上,“哎呀!” 一声,俩人一同倒在地上…… 突然,平地陡地掀起一股黄浊风沙,沙浪滚滚地朝他们袭击过来。天空顿时烟 尘弥漫,暗淡无日。杨漠被狂风裹起来,在身子四周打旋,呛得连连咳嗽。他什么 也看不见,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摸,焦急地大声喊叫:“——雨菲、夜莺,你们在哪 儿——?” ......黄风尘沙疯狂恣肆地刮了一阵,忽然平息下来。转眼功夫不见了,天空 依旧睛朗,太阳光芒暖融融地照射下来,一切又都静寂下来。夜莺趴在地上,雨菲 压在夜莺身上,一身尘土。看到两人的狼狈样,杨漠禁不住捧腹大笑。夜莺推推雨 菲:“还不快起来,想压死我吗?”又扭脸喊杨漠:“快过来,拉你雨菲起来,压 人家身上也不害躁!”雨菲嘀嘀嘎嘎地笑起来,末了,她将整个身体压在雨菲身上, 说:“杨漠,这滋味非常不错,柔暖的肉垫子。” 杨漠上前把雨菲拉起来:“别逗了,看把夜莺压得快喘不过气啦。” 三个人互 相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互相埋怨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什么鬼天气。忽然,雨菲对 着夜莺又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下了腰、掉出了眼泪:“杨漠,快看夜莺,头发蓬乱、 满脸沙土,象不象印第安‘难民’!” 夜莺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追打雨菲:“杨漠,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婆 娘。告诉你,雨菲,我今后再也不答理你,对着前面的树木发誓,你太坏了,我再 也不理你。” 言罢,三个人开怀大笑起来…… 倏地,夜莺止住笑,目光紧张地盯住前方、脸色急遽地变化……雨菲、杨漠急 忙向前望去…… 茫茫苍苍的丛林中,一个女子身着白色丝衣,在林中穿梭,身轻如燕、脚步生 风、裙带飘悠、悄无声息,行走如飞;一头清丝,瀑布般地随风荡漾;一只蝴蝶结, 在发丝上面熠熠发光……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神秘……这女子走得匆忙,没有看见夜莺她们。夜 莺也没有看清楚女子长得什么模样,只觉得她似一缕烟雾、飘飘渺渺、形似有无、 转眼之间就无影无踪了。 “鬼、鬼呀!” 夜莺尖叫一声,吓得急忙躲到雨菲身后。雨菲被吓得一惊,扭 过身急忙说:“大白天,闹什么鬼呀!” “那……那是什么呀?”夜莺一脸恐惧。 “那是人,是个女子。”雨菲安慰道。 “不会吧,杨漠你见过行走如飞的人吗?”夜莺转问杨漠。 杨漠还没缓过神来,两眼直直地、望着刚才那个女子消失的地方。 “杨漠,咱们快走!” 雨菲喊过杨漠,拉起夜莺就走。扬漠愣了一下,也急忙 跟上去……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个女子究竟是人是鬼,谁也说不清。雨菲也这 样想着…… 永安街上,走耒三个怪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三人虽然都身着清装,可是, 头发却与众不同了:其中两个长发披肩、一个留着板寸平头,引来许多行人的好奇 目光。 这个三人不是别人,正是穿越几百年时空的夜莺、雨菲、杨漠。他们进了城, 才发现自已到了清朝康熙年间。三人找了一家当铺,当掉了随身首饰、物品,换了 一些银两和服装,然后,三人就逛游到这永安街上。 这条街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像什么玉器、古玩、名字名画之类的应有尽有。 夜莺饿得肚子咕噜叫,她不停地瞅着路旁的小吃。这里有酸辣豆腐脑儿、金黄的油 炸糕、裹着蜜的江米糕、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焦黄的芝麻烧饼……夜莺馋禁难忍、 嘴里直流口水。她顺着小吃摊子,走了一截儿,一回头,却不见了雨菲和杨漠。夜 莺傻眼了,赶紧往回走,却发现雨菲和杨漠,正站在一个字画摊前欣赏字画。夜莺 疾步走到杨漠、雨菲身后,高声叫道:“别欣赏了!” 他们俩人好象没有听到似的, 继续欣赏着: “杨漠,你看这唐伯虎的画,是真的,还是假的?” 雨菲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 画问。 “应该是真的吧?”杨漠不敢肯定地回答。 “我看不是,小摊上能有真货吗?” “那不一定。别忘了现在是清代,与我们二十一世纪不一样,人们还没有那么 成熟的经济头脑。” “可是,我觉得不应该是真的。” 夜莺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没了。就打断他们:“说真也是罢,说 假也是罢,谁来鉴别呢?算了,咱们快去吃饭,我肚子饿了。” “对对,我的肚子也响起了奏鸣曲,咱们吃饭去。” 雨菲拉住夜莺,与杨漠一 起走进画摊旁边的一座酒家。 这家酒馆还真不小,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接散客,上面主要接待贵宾。夜莺 三人在靠着窗户的一张方桌旁边坐下。窗户上面贴着淡蓝色窗纸;窗纸上贴着精巧 的剪纸,剪裁的“喜鹊登梅” 、“蝴蝶戏菊” 、“鸳鸯戏水” ,栩栩如生、活灵 活现;窗纸清晰地透出雕花的方形木格子,整体格调给人以精彩、秀丽、喜庆的美 感。 店小二快步走过来:“两位姑娘、一位少爷,您想用点什么?” “什么都行!” 夜莺迫不及待地说。 “你们店,有什么特色菜吗?”雨菲侧头问他。 “有啊!——”店小二如数家珍:“有:佛手生香、福寿而康、生煎鹅黄、蚝 黄织网、清炖鹌鹑、麒麟熊掌……整个北京城,不信,您去找,哪儿寻去!还有, 您接着往下听:有:紫湖素鸽、孔雀开屏、龙虎争雄、喜鹊戏梅、玉蟒攀缠、参水 燕窝;冰花银耳露、爽心悦目茶、七彩熊茸汤、参龟枸杞汁......爷啊,吃了保你 肠胃顿开、龙颜舒展、强身壮体、滋阴壮阳;姑娘们吃了会食味增添、百餐不厌、 心境畅快、容貌姣美。” 一席话,说得三人兴趣盎然,食欲大增。杨漠认真地点了六道菜。店小二将毛 巾往肩头一甩,随后大声吆喝:“客官,稍等片刻,您的菜马上就来!” “慢着。你说什么菜都有,是吗?” 夜莺叫住店小二。 店小二得意地说:“姑娘,您可能还不知道,这‘满月楼’,在大清入关前就 远近闻名。‘满月楼’ 三个字,还是崇祯皇帝亲笔题写,名气大的很呐,店里的菜 应有尽有。姑娘,您——随意点。” “那好,我要一份圣代和热狗。” 夜莺笑道。 “别闹了,这儿哪有这些东西?”雨菲嗔怪她。 “有,当然有。客官,您稍等,马上就耒!” 店小二的话,令他们三个人吃了一惊,——天哪,这儿居然还有西餐!简直不 可思议。 不一会,店小二吆喝着将一道道菜肴送上来。望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显 得格外香气诱人、饥肠辘辘。夜莺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也顾不得劝你让他,狼吞 虎咽地吃起耒。 三个人正在吃喝得起劲,忽听店小二吆喝道:“耒了——客官,您要的生蛋和 热狗耒哩!” 夜莺一看傻眼了:这哪里是圣代、热狗!盘子里分明放的是几个生鸡蛋、几块 热狗肉。夜莺和雨菲、杨漠目光相对,旋即哈哈大笑起耒,笑得直掉眼泪。 店小二站在一旁傻眼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这些人笑得 什么意思? 夜莺摆摆手让店小二下去,擦了擦眼泪,对雨菲、杨漠说:“现在我才知道, 什么叫‘古今之人不同也’的含义了。” 入夜,街道行人逐渐多起来,玩猴的、唱京韵大鼓的、玩杂耍的、抡大刀的、 高声卖臭豆腐的、卖烤红薯的……各式的灯盏也陆续明亮,点点串串的,恰似人间 银河。三人茶足饭饱,打着饱嗝站起身。夜莺伸展一下肢体:“雨菲,古代还挺不 错,有吃的、有玩的,我们不要走好了。” “你要呆,你就呆吧!如果能走,我要走。”雨菲开玩笑说:“我才不在这儿 吃‘圣代’ 、‘热狗’呢。” 三个人看着桌上、动都没动的‘生蛋、热狗’,不由得又一阵大笑。“是啊, 如果我找到子心,一定要他快点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一想到子心,夜莺的心事又 涌上心头,长叹一声:“子心,你究竟在哪里呢?” 门外,忽然传来震耳的唢呐声,接着又是打鼓、又是敲锣,好不热闹。“好象 是结婚。”杨漠望着门外道。 “走,我们去看看。” 雨菲拉着夜莺就跑出了门。 果真,是在娶亲:一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向这里走来,喧喧闹闹,喇叭吹着 欢快的乐曲,鞭炮燃放得震天响,高头大马‘得、得’地敲出威严;路两旁,还有 许多清兵把守。 “这个人一定来头不小,说不准,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官呢!哼、浪 费青春放光芒!” 夜莺不屑地说。 “这古人的脑子就是落后,弄这么长一队人马,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真是没 一点经济头脑。” 杨漠自言自语道。 “喝、我的杨大经理,这是康熙盛世,你少联系一点你的经济学说。” 雨菲笑 杨漠。 婚礼大队人马越来越近。夜莺想看看这新郎是什么人物,究竟有多么大气派。 她向身边的一位小姐问道:“请问一下,今天是谁在结婚,这么大场面?” “你才来京城吧?结婚的人,是当朝宰相木子心老爷。” “木子心……?” 夜莺仿佛被猛击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雨菲急忙拉住她: “夜莺……” 夜莺忽地拨开人群,向迎亲队伍冲去…… 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来:他身着清官礼服、胸佩大红绫缎带,神采飞扬、精 神饱满……难道,这真是子心吗?——是他,真的是他!夜莺看得清清楚楚:身材 孔武、浓眉大眼、英俊潇洒……真是她日日想、夜夜念的子心!夜莺冲上去大叫 “子心、子心!——” 迎亲队伍顿时骚动起耒,很快,几个清兵闯过耒,扭住夜莺就向外推。雨菲吓 傻了,扑过去救夜莺,被另外的清兵挡住去路,急得只有大声喊叫:“夜莺、夜莺!” 迎亲队伍停下耒,新郎惊诧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夜莺被两个清兵强扭住往 外拖,她拼出全身力气,猛力挣脱扭拽,踉踉呛呛冲到子心跟前:“子心,我是夜 莺啊!子心——” “赶快将这个疯子赶走,不要让冲了喜气。”子心向清兵喝道,看都没看夜莺 一眼。立即,又扑过来几个清兵,抓住夜莺就向外凶猛推揉。夜莺被推倒在地。 雨菲、扬漠急红了眼。杨漠拼命向里冲,一群清兵将他紧紧包围,一阵拳打脚 踢,杨漠蹲到地上起不来了。雨菲用身体护着杨漠,浑身颤抖得厉害。 夜莺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儿遇见朝思暮想的子心,机会怎能放过!她从地上 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又向前冲去。被清兵凶狠地抓住双臂,反剪过去。夜莺咬紧牙 关强忍疼痛,面对子心,抽泣地说:“子心,你看看我,我是夜莺、你的夜莺啊! 我跨越时代来到古代,为的就是耒寻找你。你最爱听我唱歌:‘小夜莺,我的小夜 莺……’ ” 夜莺哽咽得唱不出声,在心底里唱着…… “滚开,疯女子,胡说些什么!再胡闹,就不客气了。” 子心非常恼怒。 “我的心已不在此地, 爱情的火依然痴迷, 夜阑卧听风雨的相遇, 莺歌飞旋得更加美丽。 …… 子心,你熟悉这词句吗?不!你不要再骗我、不要再欺骗自已了!” 夜莺挣扎 着向子心扑过去。 “耒人,将此疯女子拿下,打入牢房!” 子心挥手命令道,一付凶神恶煞的模 样。 ——这是我的子心吗?他可是从耒不知道着急,端庄的脸庞始终荡漾着笑容啊! 夜莺正在疑惑、不明白。忽听雨菲急喊:“夜莺,当心——!” 话未落音,只见一 道白光闪耒,夜莺顿感疼痛钻心,头象炸开一般,一阵晕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夜莺只觉得心在滴血,一滴、一滴,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动,快将自已淹没 了……她艰难的蠕动一下身体,胸闷地喘不过气来,手疼痛地厉害。夜莺被恶梦惊 醒,神志迷迷糊糊的,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昏暗暗、阴森森的,没有一点声息, 好怕人、好狐独。 夜莺扭动一下,四面都是高墙。那墙高处,有一个小铁窗,从那儿透进耒一束 星光。星光隐隐约约,好远好远呢!夜莺意识到这里是牢房,自己真的被关进了大 牢。她恼恨地拍打着墙壁,泪水随着震动成串地滚落下耒:子心,你怎么了?真得 就不认识我——你的心上人了吗!你说过,要等我一辈子、爱我一辈子;难道那不 是你,那你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哪里呀!夜莺按捺不住悲恸心情,痛苦地号啕大哭 起耒…… ……夜莺的心,此刻谁能知道,子心你知道吗?跨越几百年耒到这里,为了什 么?只为了一个你、只为了一个“爱”字呀。为了这个渺茫的乞盼,落得这般磨难、 这般处境;为了这个历经沧桑的爱,带着美好的愿望、怀着无限的期冀。最终,又 得到了什么结果?夜莺的心寒了。 ……雨菲?夜莺悸栗地打了个寒噤:雨菲、杨漠他们在哪里!他们会遭到什么 不测……夜莺突然想到这里,痛恨地捶打自已。都是为了自己,才使雨菲她们遭罪, 作孽呀——可恶地“爱”! 突然,铁栅牢门口闪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女的娇小玲珑; 两人身穿黑衣,脸蒙面纱。“剑飞哥,我们……” “嘘——,别吱声 ……” 男的压低声音说。 夜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她紧张地退后到墙角。 “柔儿,快开牢门。” 男子轻声说道。只见那女子手托铁锁,轻轻一掰,铁锁 断为两截。二人走进牢房。夜莺倒吸一口冷气,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是谁、 要干什么?” “姑娘,我们是谁,你最好别问。” 男子说道:“问了,这世上就会又少一个 人。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 “那又怎么样?” “因为越是仇人所讨厌的,我越要救她。”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姑娘,如果不听劝,就别怪我了。” 夜莺胆怯地后退几步:“你想怎么样……?” “大姐姐,我们是耒救你的。” 女子劝道:“放心跟我们走,不会伤害你的。” “柔儿,别和她废话了,点她的‘穴’!” 那女子靠近夜莺。夜莺顿感身体触电般麻木,同时,一股檀香气味传来。气味 是从那女子身上散发的。夜莺见她脖子上挂着用珠子串成的项链,感到非常眼熟, 就对那女子说:“姑娘,让我看一下你的项链,我就会跟你们走。” “柔儿,拿给她看!” 女子将项链递给夜莺。顿时一股强烈的檀香沁入心扉, 这是夜莺最喜欢的气味。夜莺仔细地触摸,摸着、摸着……她的心一下提起耒,急 迫地问道:“这项链是从哪儿来的?” 手中的项链,夜莺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她出国前,亲手送给子心的。子心在 珠子上面,刻写了许多“我爱夜莺。” 的字句。夜莺好感动,将它视为子心的心扉, 触摸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我也不知道,是剑飞哥哥送的。” 女子回答道。 “我告诉你,项链,是从木子心官宅拿的。” 黑衣男子不屑地说。他搞不清楚, 夜莺眼下已经到这步田地,为什么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项链,竟还如此感兴趣。 听了他们的话,夜莺心里有了主意,她决定跟着他们走,跟着他们就有希望找 到子心。她禁不住问:“你们知道子心在哪里吗?” “自己已经被关在木府大牢里,还问木子心在哪里。怎么,你认识木子心?” 黑衣男子奇怪地问她。 “这是木府大牢?” 夜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木子心,好没良心!我 一直在期待着你,一切都往好处去想,你竟然真的变了!变得这般无情、狠心,你 一直在欺骗痴情的夜莺! “我要去找木子心,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夜莺愤恨地向牢门撞去……突 然,感觉肩膀一麻,身子一软,立刻失去了知觉…… ……爱情的苦果,夜莺吞咽得异常艰涩、痛苦,心田里、脸庞上积满了辛酸的 泪,泪水在伤情地流淌。——泪水,你究竟流淌到哪儿才是个尽头?柔肠,你究竟 揪扯到何时才能够罢休?辛酸之泪何时才能变成幸福的雨露?伤感之情何时才能变 成宽心的微笑?这付跨越几百年而耒的情感,何时才能找到归宿、寻到慰藉——命 运之神,你能够给小夜莺,解说个明白吗? ……“我这是在哪儿?” 夜莺苏醒过耒。她环视四周: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房 子,墙壁是用竹子围拦而成;屋中央摆放着一张竹制圆桌,上面放着一个陶制茶壶、 几只粗制的茶杯;靠南墙上悬挂着一把利剑。夜莺缓缓下了床,走到那把剑跟前仔 细观看,剑鞘上面刻着字:“玉女剑”, 三个字刻写的端庄秀丽。她想起来,这里 一定是那对男女的住处,将她‘点穴’后,带到这里的:“真是强盗行径。”夜莺 不由得又想起子心,爱和恨一起涌上心头,禁不住泪水涟涟。 “大姐姐,你睡醒了?”身后传耒一个女子甜甜的声音。夜莺料想一定是昨天 那个点她‘穴’的女子。她不满地转过身去,打量对方—— 呀!——好漂亮的一位小姐!只见她美丽的脸庞,白白嫩嫩的皮肤、一双水灵 灵地大眼睛,不看人也是那么闪亮,一对酒窝不笑也好象在笑;睫毛细密翕长、柳 叶眉、小翘鼻、樱桃嘴;几缕刘海精意而随便地飘散在额头;发卡上缀满了熠熠闪 亮的五彩珍珠;她身着一件粉色衣裙,一圈白茸茸的貂皮毛领中,露出白皙的皮肤…… 一切都无可挑剔,整个神态,显得那么端庄而秀美、娇小而灵气,艳丽中透着灵气, 健美中显出秀端。 “大姐姐,你醒来了?” 姑娘又轻声问道。 夜莺不吭声。 “柔儿,别管她,她不吱声,是手还不疼。” 屋外传耒男子的声音。 姑娘微微一笑,出去了。夜莺看到自已的手缠上了白布,透出一股淡淡的草药 气味,她知道这是被清兵抓伤的。夜莺抚摸着,心里想:是不是错怪了他们,为什 么他们要这样做,她不明白。 两天耒,他们二人,谁都没和夜莺说一句话,只是姑娘每天送三顿饭。夜莺心 一横:你们不理我,我才懒得理你们!——要么就睡觉、要么呆坐在床上,托着下 巴想心思……雨菲、杨漠,不知你们现在在哪里,是否也身处困境?好想你们呐…… 木子心,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这天,夜莺耐不住了寂寞。空荡的房、板硬的床,一个人被困到这儿,简直是 活受罪。她走出门外,认真地瞧看这户外的景色。 这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八、九间茅舍错落有致,干干净净;院子用木头围拦而 成,古朴庄重;院中一片幽篁,几竿修竹,平添许多淡雅安谧,别有一番韵味。 栅栏外,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绿油油地沃草、姹紫嫣红的鲜花;远处,奇峰叠 障的山峦,绵绵延延地伸向天边;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显得博大而神秘,无声而 绰约地伫立着;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自由地飞翔…… 夜莺痴迷地望着,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哎呀,好清新、好惬意!还真想不 到,这儿倒是一个世外桃园。 “外面风大,小心风寒,你还是进屋去。” 屋里传来男子骄矜的声音:“柔儿, 带她回屋去。” 夜莺“哼”了一声。多么美丽的景色,让回去没那么容易。那女子走上前,轻 轻地说:“大姐姐,外面的风太大,你就听哥哥的话,进屋去吧。” 夜莺转过身:“我告诉你们,我有人身自由,谁也别想让我做不愿干的事情!” 她瞪着那个不懂得别人心情的男人。 这男子已换掉了那身黑衣服,身着一件白色长袍,上身外罩一件滚边天蓝色锦 绸坎肩,两条眉骨之间流露出一股清高之气,两道浓黑的剑眉下,一双锐利的眼睛 盯着夜莺。夜莺长这么大,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冷” 、什么叫“酷”的含义。 “真是没教养,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那男子嘴巴动了动,声音是那么低沉, 眼光是那么冷漠。 “什么,竟说我没教养!”夜莺听出来了,气便不达一处来。她一手掐腰,一 只手狠狠指着那个男子,高声嚷道:“你这个清高孤傲的家伙,你知道你在跟谁说 话吗?我可是花腔女高音歌唱家,你竟然说我没教养,孰不知我通讲八国语言、精 通六种乐器,你懂吗?哼!别以为天下就你会装‘酷’、装‘冷’,我也会!”夜 莺将脸儿冲天一仰,鼻孔屏息,嘴巴紧闭,眼睛乜斜,摆出一副“酷”、‘冷’的 架势。 那男人眉头皱了皱,低声叹了一口气,显得无可奈何,似乎还有几分疑惑。他 对那个女子说:“别让在她在这儿大呼小叫了,给她的手上药吧,否则等她看到自 已手烂时,就知道什么叫恐惧了。”说完转身离去。 那女子刚才看到夜莺吵架的阵势,整个人都傻了。从古到今,女子跟男人说话, 从耒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吵架了。天哪,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大姐姐, 我来给你换药”。 夜莺听说手会烂坏,吓得也不吭声了。夜莺瞅了瞅裹着布的手,仿佛透过白布 看到了,一双流着脓水、没有一块完肉的烂手:“我不要。”她低声说道。为了自 己的手,为了广大歌迷不伤心,夜莺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那冷冷的竹屋。 那女子轻盈地走到夜莺身旁,轻轻捧起手,仔细看看,慢慢解开白布的打结处。 夜莺觉得隐隐作痛,咧了咧嘴,没有吱声。 “他们那些人真坏,怎么将你的手抓成这样?”那女子怨道。 夜莺看到手上布满一道道被抓伤的口子,有好多淤血,好吓人、好伤心。这难 道就是爱情的果实!禁不住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泪水滴落在女子纤细的手上。 她抬起一双亮丽的大眼睛,望着落泪的夜莺,用手帕轻轻拭去挂在她眼角上的 泪珠,安慰道:“大姐姐,我知道你的手一定很痛,你忍着,我会把你的手医好的, 绝不让留一点伤疤,然后,我带你去找那些打你的人算帐,替你报愁。” 那女 子微微一笑,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夜莺好感动。现在,雨菲不见了,子心不理睬了,除了她对自己说这感人的话 外,恐怕再没第二个人了。夜莺觉得这女子真得好善良。夜莺对她微微一笑,道了 声谢。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劫持自己的人道谢。女子好像很在乎似的, 急忙说:“大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夜莺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她竟然用一只手轻开了牢门大锁,那她一定是身怀绝 技了。夜莺很好奇地看着眼前弱小的女子,竟会有那么大的力道。夜莺想问她,可 是叫人家什么好呢?她只知道那男的一直叫“柔儿”,可她姓什么?就问道:“你 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芷柔,大家都叫我柔儿,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叫什么,从小 我就无父无母,是剑飞哥哥的父母收留了我,他们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照料,还给 我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就是芷柔。” 想不到这女子的身世,竟还如此可怜,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痛爱。战争年代,老 百姓遭殃啊!夜莺怜惜地看着她,温柔地说:“我想我比你要大,那我以后就叫你 柔儿,好吗?” “好好,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夜莺,你就叫我夜莺吧!” “夜莺,多么好听的名字,和我剑飞哥哥的名字一样棒。”柔儿高兴地说。一 提到剑飞,柔儿满脸红晕,很不自在。夜莺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她对那个 剑飞没什么好感。 柔儿低着头,一面给夜莺上药,一面又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吃不 饱,穿不暖,直到被云老爷和云夫人收留后,才知道被爱的滋味是什么。他们把我 当亲生女儿看待,什么苦都有不让我受;除了他们,就属剑飞哥哥了,他教我习武、 读书,待我如同亲妹妹一样。” “就他,还会照顾人,打死我都不会相信他会对人好,一个缺乏人情、温柔的 男人。”夜莺嗤之以鼻。 柔儿特别紧张:“不,你别误会,他不是这样的,剑飞哥哥对人真得很好,他 清高,并不是冷酷无情;他自信,并不是独居自傲。原来的他,并不是这样,是由 于一场变故,才使他变成这样的。” “变故?”什么变故能让一个人改变性格,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她夜莺不会相 信。 “是的,那是……” 柔儿刚往下说....... “柔儿,手包扎好了没有?出来一下。”门外传来那个什么剑飞的声音。 “三姑六婆行为,偷听人家说话,真是没出息。”夜莺愈加瞧不起了。 “夜莺姐姐,药上好了,只要每天换一次,很快就会好的,请你不要责怪剑飞 哥哥,他会生气的,答应我好吗?”夜莺违心地点了点头。柔儿微微一笑,跑出了 屋门。夜莺望着柔儿娇小的背影,心中不免涌出几分怜爱之情,为她的痴情而抱不 平,那冰一样冷的剑飞究竟哪点好?——唉,不想那么多了,先把手伤养好,再从 长计宜吧…… 自从那天出事、夜莺被抓走后,就再也没见过夜莺。雨菲哭了个昏天地暗,一 直责怪自己不该带夜莺来,几天来,茶不思,饭不香,好后悔呀,好伤心!她病倒 了,整天泡在泪水里。杨漠心急如焚。他劝雨菲:“不能老是哭,哭能救夜莺?你 要吃饭,夜莺被木子心抓去的,眼下,我们要尽快打听出耒,想办法救她。” 雨菲抬起泪眼:“咱们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到哪儿打听,又怎么救夜莺?” 这话把杨漠给问住了。他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到街上走走,打听打听。杨漠上 了大街…… 过有半个时辰,杨漠兴冲冲地跑回耒:“雨菲,我听人说,这几天木府大庆, 连着几天的喜宴,府上人手不够,需要雇人去帮忙。我考虑,咱俩借雇进入木府, 仔细打听夜莺的消息。” 雨菲和扬漠装扮成仆人,进入了木府。 木府的富有、阔大,着实令雨菲、杨漠吃了一惊。这座府第是前明三王爷留下 来的,皇上亲自赏赐给木子心。府第显得金壁辉煌、巍峨壮观,亭台水榭、绿瓦红 墙、繁花迎客、修草迷人、曲径迂廊、稀珍古玩、碧树长天、红桥九徊、水色天光、 浑然一体……雨菲和扬漠看花了眼。 雨菲开始发愁了,这么大的木府,到哪儿去寻找夜莺?这么多屋子,随便都可 以藏人,让你找不到,这么多的曲径通道,连自己都能走迷,更别说救人了,想起 苦命的夜莺,雨菲又伤心地落泪。 前耒贺喜的队伍川流不息,一拨连着一拨。府第到处是人头簇动、歌舞笙平、 喜气洋洋。木子心交际还真广,上至皇子皇孙、下至大小京官,雨菲和扬漠真不敢 相信,木子心竟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坐上了当朝宰相的王位。他们一直在怀疑,这 人究竟是不是21世纪的木子心? 雨菲俩人趁管家没注意,溜出来四处寻找夜莺,可是却连人影都没瞧见。雨菲 急死了:“他们不会把夜莺杀害吧?”说到这儿,雨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不会,不会,绝对不。大喜的日子杀人会冲喜的。”杨漠赶紧劝她。 “可是,夜莺的存在,对木子心来说是个威胁,他对夜莺那么绝情,说不定娶 了个公主夫人,正等待高升、享受荣华福贵,他绝不会留下后患。” “雨菲,木子心原来是什么样子?”杨漠问她。 “木子心从前和现在一样英俊潇洒,但他以前一直为人善良,谦虚认真,在单 位是个对名利看得很淡泊的人,而且对每个人都很热情,尤其是对夜莺。每每提到 夜莺,那种幸福感象比吃了蜜还甜呢,说夜莺是他心中的女神。现在可好,女神变 成女囚了,人心一变,品质也跟着变。”雨菲生气地说。 杨漠皱了皱眉头:“雨菲,你说他热情,那他就不会对任何人冷漠,可是他却 如此冷酷无情;你说他善良,那他就不会置殴打夜莺于不顾,可是他却如此狠心, 如此残酷;你说他淡泊名利,那他就不会看重高官厚禄,可是他却沉溺于女色,乐 衷于官场的阿谀奉承,你不觉得可疑吗?”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吗?那是过去的子心,人心一变,什么热情善良、淡 泊名利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年多时间里变得这么快,即使他的心变了,他身上 应该保留的东西还会有,不可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你和木子心那么熟, 他难道会不认识你?你也是他和夜莺之间最好的见证人,当抓夜莺时,你喊得那么 响,他不可能听不到,他为什么不抓你?你不觉得奇怪吗?”杨漠分析着。 雨菲也觉得有道理。“难道他不是木子心?”跟着拧起眉头又说:“不会吧, 夜莺那么熟悉子心,她不会轻易认错人的,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雨菲 也解不开这个谜。 “你想不想当回侦探,我们去揭开这个秘密,行吗?” “当侦探,我可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只要能找回夜莺,就没别的祈求了。” 雨菲长叹道。 “不,只要我们暗中观察,事情就一定能弄个水落石出。而且,如果夜莺有个 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能有察觉到,如果夜莺不在木府,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为了 夜莺,去揭开这层面纱,难道不值得?” 雨菲觉得单找夜莺,而找不回子心,夜莺还是不会安心的。而且,他们三人也 就只能呆在古代,没办法回去。所以,一切根源都系于木子心之身上,也许他的存 在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好吧,我们就试试。夜莺,希望你现在还好。” 天阴沉沉的,雨菲的心,也是同样的沉重。 夜莺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刻,夜莺和柔儿俩人,并肩坐在大草原上,默然 无语,自从上次那个什么剑飞的把柔儿叫走后,柔儿见她的话就特别地少,而且总 是在回避,也不知道那个人给柔儿说了些什么话。夜莺的心绪不好,她自己现在搞 不清的事情好多、好多:不知道雨菲、杨漠在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如何;不知 道柔儿和剑飞的身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救她……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 多了,心中的谜团越结越厚,象一张迷茫的大网,牢牢地捆住了自己。 天已近黄昏。淡蓝色的暮蔼不知是从土地上升起来,还是从浅显的星空降下来, 把星月、草原和山林融和在一起;上弦月刚刚出山,晶莹的一弯,连着映出来的另 一半月影,嵌在远方那一座黑黝黝的山头上。晚霞中的夜莺和柔儿偎偎相依,偌大 的草原傍守在身边,芳草茸茸,碧绿无限,各色野花挨挨挤挤地开着,悄悄地散布 着许许多多彩色的祝福。诗情画意中,俩人都无暇欣赏,各怀满腹心事,眺望着远 方,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仿佛两尊精美的雕塑。 远方传来马蹄“沓沓”的声音。“一定是剑飞哥哥回来了!”柔儿的呼喊声打 破了原有的寂静。她迅速站起来,向马蹄声的方向跑去。 这几天,剑飞好像出了远门,夜莺不见他,感觉舒服多了。现在他又回来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院子走去。她实在不愿意看见他。 一会儿,那个剑飞骑着马,来到院门口,身前坐着天真无瑕的柔儿,他脸上没 有任何表情,似一座石像;可柔儿不同了,满脸的喜悦,忍不住偷偷地笑。她一定 是被幸福溶化了。 “假正人君子!”夜莺向屋里走去。 “夜莺姐姐,等一下。”听到柔儿叫,夜莺转过身耒。柔儿下马,快步来到跟 前,兴奋地说:“夜莺姐姐,你看,这是剑飞哥哥给我买的珠链,漂亮吗?”柔儿 一脸喜气,兴兴头头,言谈话语中流露出无尽的激动、兴奋。夜莺看见柔儿手中那 串五岳链,是用很普通的七彩石磨成的,清朝间,这东西大概很希罕吧。可是在夜 莺眼里却是极为平常的——小儿科把戏。夜莺从心里鄙夷:还正人君子呢、还与众 不同呢,一样的俗套,只会用物质讨取女人的欢心,哼!——夜莺随声附和道: “漂亮。”转身就走。 “夜莺姐姐,还有你的呢。”柔儿银铃般儿的声音传来。夜莺吃了一惊,柔儿 手中,还有一件饰物,是一只檀香坠子,上面雕刻着许多图案,散发出一股诱人的 清香气息。夜莺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用意,冷冷地说:“谢谢,你自己留着用吧。” “站住!”一个深沉而有力量的声音刹住了夜莺的步伐。“柔儿你先进屋。” 柔儿怯怯地进了屋。 在这宽阔的蓝天之下、在这广袤的大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剑飞冷冷地问:“这是拒绝吗?” “聪明的男人都知道。”夜莺转过身,不屑地说 :“我可是遵从你的三从四德、 男女授受不亲!”夜莺的话中带着敌意和挑衅。 “贤淑的女人是不会反驳男人说话的。” “我天生叛逆,连老天都拿我没办法!” “你可知道反驳男人的结果吗?” “别的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很残酷,是吗?” “你怕吗?” “我怕?哼!有什么可怕的,人早晚一死,最终结果都是一样。”夜莺轻蔑地 一笑。 ……延宕良久,剑飞才张口说:“你不是一个贤淑女子。” “本来就不是,我不懂得什么是三从四德,不懂得女人在男人面前应该怎么做。 但是,我活得很自在。因为,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事,不是在男人的威慑下被迫干 的!”夜莺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与你争吵,你能否告诉我你的身份?”他的语气缓和下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愿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我也有权保密。” “你不说就算。总之,等你的伤好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儿,我不想再与你争 论什么,不需要对你负任何责任!” “你既然要我走,为什么当时要救我?自找没趣。” “很简单,越是我讨厌人的人我越是要救。” “没问清事情前后经过,就盲目救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没意思了吗?” “你非要激怒我?”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对不起,尊敬的剑飞老爷。小女子无才,惹怒了你,您大人有大量,请饶恕 小女子的无心之话。”然后转身走回竹屋。 刚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剑飞的声音:“这珠子,你真不要?” “是的,我拒绝,因为它对我没有意义。” “那好——我就让它永远消失!”接着就听见“咯咯”的响声。夜莺回头一望, 那檀香珠子已被剑飞揉成碎粉末,气愤地向地上摔去。那眼神依然是那么冷,但冰 冷里面却掩盖不了几分的失落感。他转过身去,朝着夕阳渐落的地方走去。西边天 上,落日熔金,暮云合壁,晚霞象一江波光潋滟的流水,闪烁着金红、赤橙的光。 他拖拽着长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风冷冷地吹过来,夜莺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扪心自问,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半个月后,夜莺的手痊愈了。她看着那双不留半点疤痕的玉手,竟然笑不出来, 这一点都不像夜莺一惯的作风。柔儿恭喜她时,虽然是笑了,可是却比哭还难看。 原因很简单,就是剑飞不见了。 俩人每天迎日出、送日落,可就是瞧不见剑飞的人影。柔儿整天惆怅满怀,不 见笑容,眼圈总是红红的。夜莺真担心,如果剑飞再不回来,柔儿会得病的。可夜 莺自己呢,虽然不是柔儿那种相思苦,但心里总是有个结,怎么也解不开,苦恼只 有夜莺自己知道。 这天傍晚,夜莺独自一人坐在大草原上,望着远方,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柔儿不 解的眉头和思念的泪水,那样会让她想起子心来。她不愿想他,因为这会让夜莺更 憔悴、更痛心。 自从上次和剑飞吵过架后,剑飞再没露过面。夜莺内心总觉得很内疚。这些日 子里,她好想对剑飞说声“对不起”,好解开心中的结,可是他竟然消失了。 “剑飞,你好可恶,你上哪去了,难道非叫柔儿‘泪始干’,你才善罢甘休?” 夜莺望着远方怨道。她真得好希望剑飞突然出现在面前。然后,她就可以向他说声 “对不起”,那样,夜莺的呼吸就顺畅了。夜莺仰卧在草地上,禁不住对天长叹— —21世纪你是否与我同在?夜莺悄悄闭上眼睛,想着满腹心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莺觉得自己睡得好久好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罩着一件貂皮披风。 “剑飞?”夜莺坐起来,一阵惊喜。剑飞就站在面前,她从来没有觉得他竟如 此高大。 “你醒了,就赶快回屋去。”他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你能不能温暖些。”夜莺低下了任性的头,带着满脸歉意,一字一句地说: “剑飞,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 “你无需道歉,我不强迫你,干你不愿的事情。”他似乎并没有被夜莺的歉意 所感动。 “这不是强迫与被强迫的事儿,主要是事情出现得太突然了。如果你站在我的 角度去想,一个陌生人突然给你送东西,你会轻易收下吗?”夜莺解释道。可是云 剑飞却一句话也不说。 夜莺等待着、等待着他的谅解,可是等得夜莺的心,都凉了半截,还是不见剑 飞的回答。夜莺真得好难过,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样无情,她都这样诚恳的认错 了,可是却没有得到谅解。难道非要让跪下来才是,可是夜莺也做不到。 夜莺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来,捧到剑飞面前:“剑飞,你看这是什么?” 剑飞瞟了一眼,面部抽搐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冷静。 “这些碎片有什么好看的!”他一把将它打翻在地。 夜莺语哽气噎,不能卒言,失望地望着那撒落一地的碎片,她深深地感到自己 的自尊心被刺伤了。剑飞冷漠地转过身往回走,夜莺的心寒了,她没有想到,古代 的男人竟是这样冷酷、这样傲慢,他们的心放得那么高,竟然不能接受一个诚恳的 认错。 ......自从夜莺莫名奇妙得被带到这里,她得不到一丁点儿的快乐——柔儿和 剑飞俩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救她出来——她还是不知道。 没有雨菲的日子,她孤独;想到子心的行为,她心痛;看到柔儿惟悴的面容,她怜 惜;听到剑飞冷冷的拒绝,她失落……疑惑、伤心、思念、怜爱、孤独,时时包围 着、包围着,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夜莺要发泄,她想大声喝斥:“剑飞,站住,你有什么可傲慢的!你知道吗,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的心就已经受伤了,可是,你的不接受,又在我的心上深深 地刺了一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我知道你的拯救,却将我推进了万丈深 渊!你的冷酷像冰山一样,寒气逼得我无法呼吸;柔儿的思念像苦海,愁情压得我 快要窒息;朋友的失踪、恋人的绝情,让我痛心疾首。疑惑、孤独将我淹没,我觉 得自己生不如死!今天,我诚恳的向你认错,而你却拒绝了我。你的心是那么的高 高在上,竟然不懂得理解别人! “唉!”夜莺仰天长叹:“既然你的心中没有谅解,我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 的。我的手伤已经好了,明天,我就走。”夜莺低下头,伤感地走去,她哼起了那 首子心为她谱的歌: “侬作北辰星, 千年无转移, 欢行白日心, 朝东暮还西......” 夜莺的脸已是泪流满面,夜莺的心已经寒冷如冬。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夜莺。“不!”剑飞低吟一声。 夜莺猛地挣脱他的手,擦去眼中的泪水,快步离开。 背后传来剑飞声嘶力竭的喊声:“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剑飞目送夜莺的远去,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不接受,的的确确伤害了她, 当夜莺说他冷酷时,他动容了;当夜莺哼起那首凄凉的歌曲时,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当夜莺拒绝时,他的心痛了;当夜莺消失后,他失望了。他想挽留她,可是话到嘴 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犹豫了,他胆怯了,这根本就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云 剑飞!剑飞握起了拳头,狠狠地往草地上砸去…… 西斜的下弦月牙儿已将走尽它的旅程,正要隐埋到高山里面去,空气显得愈加 气爽清凉了。东方的天色已渐渐发白,鸡舍的一只公鸡叫了,另一只公鸡也随声附 和,它们嘶哑的啼鸣声穿过鸡舍的板壁,象从很遥运的地方传来,天空无际的苍穹 在不知不觉中清晰了,群星一一消失。鸟儿唧唧地叫响了,起初,是怯生生的从屋 头上传来,逐渐胆大起来,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枝枝叶叶之间都响彻颤动、喜悦地 欢唱。地平线上翻腾着紫红的朝霞半掩在翠竹的后面,向着苏醒的草原投射出万紫 千红的光芒。夜莺早早地起来,今天,她要走了,要去寻找雨菲去了。这个地方留 给她太多的疑惑和冷漠,她要尽快离开! 夜莺走进柔儿的屋子,悄悄来到柔儿床边。这里,最不舍得的就是柔儿了,她 是那样地爱恋、真意、柔情、纯洁,像一块没有斑点的美玉;她是那样的善良,连 一只蚂蚁都不愿伤害,可她又是如此伤感,如此憔悴,像一个玻璃娃娃,一碰就会 碎的。 柔儿还在睡梦中,夜莺轻轻将被子拉好,发现她手中握着一串七彩珠链,她的 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柔儿一定是梦见剑飞了......夜莺想,难道柔儿的满腔 痴情,竟不能融化云剑飞那颗冰冷的心肠?红颜多薄命——夜莺不愿再多想,她走 出屋子,快步出了院子,向那片有朝霞的地方走去。这个地方,已经不需要她了, 不!其实,这儿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夜莺苦涩得笑了笑,又哼起了那首歌: “侬作北辰星, 千年无转移, 欢行白日心, 朝东暮还西......” 夜莺茫无目的地走向大草原。她整整走了一上午,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夜莺迷路了,心里好害怕。她停下脚步,揉了揉腰,腰又酸又痛。夜莺好想躺 下来,睡上一觉,可是,她不敢。草原这么大,现在,已过半午,天很快就会黑下 来,可还没走出尽头,今晚上就要以大地为床,天空为被,青草为食了吗?想到这 里,她心里害怕极了。不行,不行,一定得走出去。 夜莺挺了挺身板儿,唱起了:“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昂首挺胸,大 踏步地向前走去。忽然,背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夜莺以为遇到了牧民, 兴奋地转过身去。近了,近了,夜莺看清了,来人哪是什么牧民,是云剑飞!他怎 么来了?夜莺不愿去想,她转过身,快速向前跑去。夜莺不愿见他,不愿!夜莺已 跑得气喘嘘嘘,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拼命地向前跑。忽然,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一 把拉上马背。夜莺惊呆了,他怎么这样霸道? 夜莺大声喊道:“快放我下来!”可是却没见回答。只见云剑飞一手拉着马缰, 一手挎着夜莺,面部毫无表情,目不转睛地向前驰去。 夜莺急了,他要将她带到哪儿?夜莺开始反抗。她想伸开胳膊打他,可是两只 胳膊却像被钳子夹住似的,怎么也摆不脱,没法儿用手。改用脚踢,夜莺两条腿不 停地扑腾着,狠狠地踢了剑飞几脚。突然,云剑飞两腿一夹,死死地压住她的腿, 怎么也动不了。夜莺不甘心,用尽浑身气力,起劲地踢腾着。 “别动!”剑飞开口了,声音是那么有力量,竟喝住了反抗的夜莺。 云剑飞冷冷地问道:“你哭了?” 夜莺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啜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剑飞的声音威严。 一路上,夜莺的确实老实多了。她眼里已没光亮——他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 八成是屠宰场。他们到了一座山下,剑飞勒缰一越,马儿上了山脚的一个土墩。原 来这土墩上面,还有一条通进山间的小路。剑飞快马奔驰,进入那条小路。这条小 道很狭窄,两旁都是峭壁,剑飞策马一转,拐进了一个黑糊糊的山洞。没跑几步, 夜莺只觉眼前一亮,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这里与大草原截然不同:四面环山,虽然天已临秋,但满山还是绿树葱葱,远 处的半壁山脉上,一条瀑布喧诙飞泻而下,溅起无数晶莹珍珠,流水汇成一潭墨绿, 水面上碧波荡漾,那粼粼闪动的水泼,滋泽丰满,犹如一双柔软而多情的手,慢慢 拨动人们心底那根柔软的弦,使之沉醉在那份娇羞、那份妩媚、那份兴趣盎然的惬 意里而不知归路。夜莺心中一阵骚动,比起大草原上静谧的美丽,她更喜欢这儿流 动的情调。可是,她不明白:云剑飞追了她那么久,又迢迢带到这里,不至于只是 让她看看风景吧? 夜莺强硬地问道:“你带我来到这儿干吗?”剑飞没有回答,只是将她从马背 上轻轻放下来。 下了马,夜莺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一条小溪旁。这溪水好清澈啊!虽然即将立 秋,可是白天的天气依然炎热,夜莺好想泡泡那双跑得全是臭汗的脚。于是,夜莺 席地而坐,将脚上的两只绣鞋一扔,“扑咚”一声插进水里。哇,好舒服啊,凉丝 丝的,一下子就洗去了全身的疲倦。 “女子不该露脚。”背后传来剑飞的声音。 “哼,你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隐形人呢!再说,我 的脚没缺指头,干嘛不能露出来?”夜莺慢搭丝悠地说。剑飞没有说话,却一撩衣 服,坐在流水的旁边,从腰间抽出一支萧儿,放在唇边,轻轻吹起来……这支曲子 夜莺没有听过,但是却很好听。曲调凄凄凉凉、郁郁寡欢,好像在向人讲述一个凄 惨的故事。夜莺没有想到剑飞萧儿竟吹得这么棒,整个山林都陶醉了。一曲终了, 夜莺竟听得有些痴迷,她轻轻鼓起掌来。剑飞将萧插进腰带,问道: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因为你不愿说,或者因为我是隐形人,你看不到我。谁晓得为什么,再说, 这儿如此美丽,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说到头,我还得感谢你呢。”夜莺半挖苦半认 真的说。 “你很喜欢这儿?”他淡淡地说。 “当然,一见钟情。” “那,你知道这谷的名字吗?” “这儿还有名字?”夜莺好奇地问。 “我给它起名叫‘淡忘谷’。” “淡忘谷?” “对,我经常来这儿,去淡忘那些烦恼,换一个轻松的自己。”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有一些想忘掉、可又摆脱不了的事情,于是你就来这 里,让大山、流水、树林帮助消化。你既然经常来这儿,那你的烦心事一定很多了。” 云剑飞苦涩地笑了笑。夜莺见他笑了,虽然笑得很僵止,但是,这是夜莺头一 次见他笑。 “你想听故事吗?” “不要钱的故事不听白不听。”夜莺调皮地将手一摊。 “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他们幸福地生活着。 可是有一天晚上,他的家却遭来了灭顶之灾,那帮家伙们没有人性地狂杀,所有的 人都不幸遇难了。只有那个孩子苟活了下来,但是那个孩子却丧失了记忆,因为父 母亲的惨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那孩子后来怎么样?”夜莺好奇地问。 “那孩子被他的师父给救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 亲眼看到师父打死两个仆人时,才唤醒了记忆。记忆恢复了,仇恨的种子,却深深 地埋藏在他的心里。从此以后,他不再笑,不再哭,不再对任何人好,愤恨一直在 冲斥着他的灵魂。他每日用双倍的力气去修武,希望有一天能报仇……” “故事讲完了?”夜莺问他。 “你不觉得这孩子很可怜吗?”剑飞疑惑地看着夜莺。夜莺微微一笑,然后长 叹一声,说道: “是啊,这孩子的确很可怜。野蛮的人性注定着他命运的不幸,战乱的罪恶注 定着他生活的艰辛,可是更可怜的是,他成了仇恨的牺牲品。”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不觉得他应该复仇吗?” “复仇?那好,就以你为例,你觉得你杀了仇人,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吗?不, 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他们的后代子孙,就会像你对他们的父辈一样来对待你, 而你的子孙也会这样对待他们。年复一年,人复于人,你不觉得这样做,是在兜圈 圈吗?而你却还在傻傻地转啊转。” “不,不会的!”剑飞声音有些僵硬。 “那很简单,‘斩草除根’!可是当你的双手沾满他们的鲜血时,你会心安理 得吗?” “我会的。因为他们夺走了我的亲人!” “你在骗人!野蛮并不真正属于人类,因为在人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有一块善 良的圣地,而你也是同样,因为你眼中有光点,有生活的渴望,那你心中就一定有 爱,只是仇恨迷惑了你的眼睛,一时看不到罢了!” 剑飞听了夜莺的话有些不解。但他的心,的的确确是在仇恨和人性之间,徘徊 不定,脸部痛苦地抽动了几下。 夜莺看了看剑飞,淡淡地说:“其实那个孩子就是你。” 剑飞的脸抽动得厉害,脸色更加难看。 夜莺接着说:“你虽然是个复仇者,其实你最痛恨的就是杀人……” “不,不是!”剑飞冷冷地叫道。 “剑飞,你在撒谎!” “没有!没有!”剑飞怒视着夜莺。 “有!有!你在逃避一个你不愿承认的事实。每当你面对它时,你就会发狂, 所以你害怕了!你再也敢了!”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他冷冷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凄楚。剑飞用 手紧紧抱住头,浑身都在颤抖。他那清高孤傲的神情哪里去了?夜莺不禁怜悯地看 了一眼。他现在已不是什么剑侠,而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夜莺站起身,轻轻走到他 的身旁,怜惜地望着他。 “剑飞,你心地是善良的,从这个‘淡忘谷’、从你的行为中,露出了无奈与 悲哀;从你对待柔儿和我行为中,我敢肯定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是一个杀人狂, 因为你心中有爱。与其说是仇恨支配着你的思想,不如说是那份弥足珍贵的爱支撑 着你的胸膛。所以,你很苦恼、很矛盾,你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应该放弃什 么,剑飞,你不觉这样很累吗?为什么不让自己卸下这个沉重的包袱,去换取一个 有阳光、有欢乐的空间?”夜莺温柔地说着,但是声音却那么有份量。 剑飞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夜莺,像个孩子似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 爱,但是每当我杀人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种折磨比死还要痛苦。我真希 望自己是那个被杀死的人,一刀下去,一切痛苦都被斩断。” “不,死不解决问题。答应我不要死,你要快快乐乐地活着,这个世界上,还 有好多事情都等待着你去做,阳光非常灿烂。”夜莺的声音柔和。剑飞感到了一种 从未有的感觉——天啊,我云剑飞遇到了怎么一个人?一个泼辣但可爱的小丫头,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可是,她的话语竟像阳光雨露,融化了淤塞心中多年的一 块冰坨。剑飞松开自己紧抱着头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觉得自己仿佛捡到了一块 宝贝、一个释码,释开了胸中的疑惑、解开了心头的疙瘩。 夜莺真得好怜惜他,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是那么需要别人的关爱和呵护,可 是当剑飞那灼热目光盯着她时,夜莺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呼吸急促,他那种眼 神?不!不可以的!夜莺连忙侧过身去。 剑飞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火,依依不舍地收起那份火热。过了许久,俩人都 没有说话,夜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双泡在水里的脚,而剑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 那条瀑布,他们都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孩子?”剑飞打破了僵局。夜莺正在回想他那种眼神 竟是那么像子心,心跳的厉害,她根本没听见剑飞说话。 “喂,夜莺,你在想什么?”剑飞大声问。夜莺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 道:“没……没想什么......” “刚才,真要谢谢你了。”夜莺听见剑飞大大方方的声音,埋怨自己胡乱思想 些什么。 于是,夜莺笑道:“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浮吗?说到头来,我又修 炼了几成呢,应该是我谢你。” 剑飞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夜莺身上哪来得这么多幽默感。夜莺吃 惊地望着他,——他竟然笑了,而且没有悲哀,没有凄楚,并且,笑得干干净净、 真真切切,脸上那些僵硬的线条变得竟如此圆润、优美。 剑飞看着夜莺吃惊的样子,心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笑了,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 什么会笑,也许正是因为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个孩子?”剑飞又问起刚才那个问题。 “武侠小说里这种情节太多了。”夜莺摊了摊手。 “武侠小说是什么兵法?我怎么没听说过?”剑飞不解地问。 “不是什么兵法,是一些关于你们的书。” “我们?你还是别叫他们写我们了。”剑飞似乎更迷惑。 夜莺大笑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剑飞竟还有许多可人之处。不过,这是清朝,不 知者不为过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救我?”夜莺又问起了这个萦绕多日的问题。 “你很想知道?” “是的,我不想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那好,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大清子民,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是因为 我讨厌木子心。” “你为什么要讨厌木子心?”夜莺急忙问。她不相信木子心是他的仇人,因为 木子心才来一年。 “没有原因。”剑飞不屑地回答。然后又疑惑地看着夜莺:“你是什么人,为 什么你要大闹婚礼?” “我是什么人,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也不是大清的人,至于为什么要闹婚礼, 是因为木子心。”夜莺不想跟他说清楚,因为他不会相信的。 “你既然恨他,为什么要为他流泪?” “是因为一个‘情字’。”夜莺凄苦地笑了笑。 当剑飞听到“情”字时,他已经明白了——又一个陈世美。他觉得自己对木子 心的讨厌已达到了恨。难道是因为夜莺?他不敢想下去。 “你见到柔儿了吗?”夜莺突然想起了柔儿。 “没有。” “瞧你,也真是的,柔儿都快哭断肠了,你就没一点同情心?”夜莺开始为柔 儿打抱不平。 “她为什么要哭,我又没死。” “你这个木头,怎么没有脑子啊,不为你哭还能为我哭啊?她对你怎样,你肯 定比我更清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觉?”夜莺真是不解,柔儿怎么会看上这座冰 山,一点情趣都没有。唉,一朵鲜花插错了地方。 “我只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剑飞还是觉得没什么不对。 “什么?妹妹,人家可不把你当哥哥。”夜莺生气了:简直是木头疙瘩,麻木 混沌,也不知道柔儿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用整颗心去偿还,可他竟还不开窍, 把人家当小妹妹,真是一点都不公平。 “从她来我家那天起,我就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人家不要当妹妹,要当你的妻子!”夜莺憋不住了。 “不,她不适合做我的妻子。” “不适合?我说云剑飞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柔儿那么一个冰清玉洁、心地善 良的小姑娘,放在我们那儿,追她的人估计都排到太平洋去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唱 高调,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不会的。我对她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既然你们那儿有人喜欢她,你就帮 我挑选一个,记住,一定要好人。如果谁敢伤害她,我会拆了他的骨头。” 夜莺泄气了。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看来柔儿是单相思、空希望了,夜莺 还能说什么。可是剑飞说的‘那儿’和夜莺说的‘那儿’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她 到哪儿给柔儿找老公,总不能把子心和杨漠奉上。想到子心的冷漠和雨菲、杨漠的 失散,夜莺又沉默了。 “你还要走吗?”剑飞问道。 “走,当然要走。不走要你养我一辈子?” “我愿意!”剑飞坚定地说。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留下。” “哦,你还在生我的气,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那你就走吧。”剑飞失望地低 下头。 夜莺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想留下,可是这里并不属于 我,再说,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 “我会帮你找,我只希望你能留下来。”剑飞渴望的目光刺得夜莺两颊发热, 夜莺想逃。可是他的无助,他的悲惨命运竟叫夜莺心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 果雨菲在这儿,一定会给出出主意。可是雨菲在哪里呢?也许,剑飞真能帮她找到 雨菲。夜莺看着剑飞,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老天在作 对。唉,走一步看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