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蝴蝶 作者:陈青若 一 既然世界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我就站在山脊的背后,看眼前的世界成一条 直线向前延伸。 我愿意做一只鸽子,沿着这条直线向你飞翔。 ……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热衷于写此类无病呻吟、风花雪月、小资情调的文字,把 自己埋在我喜欢的那种忧伤的氛围中。我最好的朋友叶子坐在电脑前看我写的这 些文字,常常认认真真地看半天,看完之后可着劲夸我,把我夸得晕晕乎乎,找 不着东南西北,还以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离文坛巨匠只差一步之遥。 那一年夏天,我在一家网站的文学版上不辞辛劳地写《苏眉日记》,长长短 短地写了整整27章,后来自己看着实在不象话,全删除了,打算重新开始,打造 另一个莲花般清清白白不食人间烟火的苏眉。 《苏眉日记》有点类似于内心独白。说内心独白这几个字,我觉得很难为情。 这年头,还有谁在搞“内心独白”呀?说到底还是闲极无聊,随手在电脑上敲出 几句感慨罢了。巨俗的文章竟然有那么多人给我留言,每次打开留言板,都把我 吓一跳那么多条!本姑娘是不是真如叶子说的妙笔生花出手成章魅力十足啊? “每个人的命运深处都横亘着这样一条难以更移的走廊,一旦某一时刻来临, 总会在沉寂中响彻一串脚步,从你破碎或完整的生命间隙穿越。”深沉得不行。 署名晓风残月。 “为什么幸福的感觉总被思念所淹没/ 为什么想要的承诺只能被微笑掠过/ 如果得不到灵魂岂在乎耳鬓厮磨/ 如果得不到永恒又何必长相厮守/ 你可以重复 着初恋,却不可以重复着后悔/ 你可以重复着后悔,却不可以重复着最爱”。浪 漫得可以。署名还是晓风残月。 看样子是我的忠实读者,我每写一个新章节,他都要留几句话给我。被人重 视被人关注的感觉真的好极了,渐渐地我有了期待,希望每次上网的时候,都能 见到他新写给我的话。晓风小伟没有让我失望。我猜想,他大概一天24小时都挂 在网上吧。这种人堪称标准的网虫,跟他比起来,我最多算一只网络里的飞行物 罢了。时不时飞过来看看,晃悠两圈再转身飞走。是一只什么飞行物呢?我想了 想,终于把自己定位为网络蝴蝶一只飞不高,也飞不远的蝴蝶。 有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打开信箱,看见一封新邮件静静地躺着。来自小伟。 看到这个名字,我恍惚了一会。我上小学的时候,平生第一次从心眼里喜欢上一 个小男孩,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伟字。为了纪念儿时真正纯洁的情怀,我从此对叫 伟的男孩子一律另眼看待。 这封来自小伟的邮件让我惆怅地怀想了半天,之后暗笑自己太没出息。不过 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而已,叫伟的男孩多如牛毛。 是晓风残月写的信。我很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信箱地址,我一向对自己的 mail地址讳莫如深,主要是怕垃圾和黑客。 “苏眉,日记写得不错,做个笔友如何?我的qq号是……” 就这几句啊?太短了。要是写长点,多点诚意,说不定我就回信了。关掉信 箱,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写《苏眉日记》新的章节: “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想改正。宿命一般的沉沦,是谁的错? 有时候觉得,人真的得相信点什么,不然的话就活得太乏味也太平庸了。明 知道不是真的,还是忍不住去相信,去相信那些虚无飘渺的没着没落的空灵虚幻 的东西,为之牺牲理智,为之痴迷。这样的勇气,也足以让人敬佩了。 爱就够了,就如愿以偿。 ……“ 写了好久,悲伤的情绪总算抒发完了。点击提交,刷新页面,看见留言增加 了一条,随手打开。 “苏眉,你架子好大哦,为什么不回mail给我?加我qq,快点!不然你会后 悔一辈子。” 嗬!我晃着转椅,看着那行几分钟之前才发上的留言,忍不住微笑。一瞬间, 我决定会会这个大侠,看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二 腾讯公司真是发大财了。我打开qq的时候心里漫无目的地想,据说全国有一 亿多qq用户,版本还在不断地更新,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同时增长的还有被 盗qq的数字。我曾拥有两个qq号,取了两个情侣套装一样的名字:青青子衿、青 青子佩。后来这两个号码不可思议地同时丢失了,连同丢失的还有十几个只能通 过qq联络上的网友,令我扼腕叹惜。我本来不打算再申请qq号,太麻烦,也没多 大用处。直到有一天,浙江的一个网友说想跟我聊天,知道我的qq号丢失了,就 送了我一个。我改过密码和id,这个号码带上了苏眉的痕迹,再打开时便很亲近, 慢慢接受了新号码,决计不再随意接受陌生网友,所有请求验证的陌生id一律拒 绝。因此,我的qq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很谈得来的朋友。 qq号:******* ,昵称:晓风残月,个人介绍:宠辱不惊,闲看亭前花开花 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好一句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正合我的脾性。我于是选中他的名字,点了下 一步。 “苏眉,谢谢你加我。”他的头像一闪一闪,发过来这样一句话。 “兄台客气了。我不想后悔一辈子。”我特意在后面选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发 给他。 “你文章写得不错啊,真是后生可畏。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是我该隐退的 时候了。”后面跟了一个涕泪滂沱的脸。 “干吗要隐退啊,真的要闲看亭前花开花落吗?很闷的。”我开着玩笑。 “亭前不仅有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还有空气中的尘埃、水中的落花、鸟鸣 的声音、微笑、叹息、皱眉、回身、衣裾翻飞……怎么会闷呢?” 我在脑中想象着他描述的场景,真是美极了。正预备发挥点才情把这浪漫的 场景往深处延伸,叶子推门进来了。她看了看对话框里的文字,哈哈笑起来,说: “跟你臭味相投,真难得。机不可失哦,好好把握吧。” 本来我就在一个劲地笑,叶子的话让我禁不住笑出声。我改变了主意,笑嘻 嘻地在键盘上打出几行字:“花可能只是狗尾巴花,毫无诗意可言。云卷云舒之 后可能会下雨,淋得你象只落汤鸡一样。尘埃会呛着你的鼻子,弄脏你浪漫的白 衬衣。鸟鸣之后也许会从空中丢下鸟屎炸弹,刚好落到你头上。微笑是因为你看 见嫂夫人荷锄归来,叹息、皱眉是她又厉声问你为何那么懒,在家连饭都不做。 说着就举起锄头打将过来,你赶紧回身逃命,不料被她一把抓住衣裾,痛打一顿 ……” 使劲按一下enter ,想象他看时的反应,忍俊不禁。拉过叶子,让她看我的 幽默杰作。叶子笑得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笑则笑矣,没承想眼泪都跟着滚了出来。 正笑着,她的手机“嘀嘀”响了一下,她从网上下载的“小情”又发短信来。我 推了她一把,说:“招魂曲又响了,赶紧回信息吧。” “苏眉,你你你!真是岂有此理!看前方黑洞洞,定是你的贼巢穴,待俺赶 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连带着发过来一个气得鼻子冒烟的小面孔。我笑得 更厉害了。 “老兄,前方是你的电脑屏幕,你要是杀得片甲不留,就再上不得网,泡不 得MM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残月有陆毅之貌、苏轼之才,还怕找不到PLMM?” …… 玩笑越开越利索,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叶子那边每隔五分钟必然会响起的 “嘀嘀”的提示音彻底沉寂的时候,她走过来说:“哥们,钓上没?该回家了, 快十一点了。” 我吓了一跳,看看表,可不是快十一点了?我居然一口气跟他聊了四个小时。 我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说:“叶子,等我一下,还差最后冲刺了。我还没问 他的名字和电话呢!”叶子无奈地坐回去,又幸福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继续她没 完没了的短信恋爱。 “聊了那么久,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叫我残月好了,网络上的朋友都这么称呼我。” “切,谁稀罕叫你残月啊。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别样的称呼。” “别样的称呼?叫我残残,或是月月也行啊,我没意见。”这家伙跟我装蒜。 “爱说不说,有什么了不起!”我满心的期待落了空,一晚上的好心情顿时 低落起来。奇怪于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告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叫江小伟,挺俗气的名字。没让你失望吧。” 江小伟,原来他叫江小伟。一个名字给了我更多的亲切感,原本很虚幻的感 觉一下子实在了很多。qq上那个彩色的头像仿佛触手可及。 “没有啊,挺好的。我就叫苏眉。” “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别说不行哦。”他的话有点小心翼翼。有句话叫做 推己及人,我想,我觉得他有趣,他大概觉得我也很有趣吧。我们虽然只有一聊 之缘,却能心有灵犀了呢。我暗自笑了。 “还是告诉我你的电话吧,我明天联络你,好不好?”我说。 “139******** ”这次倒是挺爽快,我赶紧记下来。 十一点二十八分,在叶子软硬兼施的催促下,我依依不舍地跟他说了再见。 三 我跟同事兼最好的朋友叶子在离单位不远的小区里同租了一套三居室。她住 一间,我住一间,还有一间是书房,放着书桌、书架和一台电脑。网费很贵,我 们平日很少在家上网,经常在单位里揩油。 两个穿着长裙的女孩走在长长的寂静的夜里,路灯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 长。一个人都没有,我跟叶子讲起与小伟的邂逅,觉得一切都有趣极了。一路洒 满笑声,我想起一句歌:这是初次的感觉,好象天空般晴朗。 等我好容易笑完了,叶子说:“今晚上,那哥们心情很不好。” 那哥们就是她从网上下载的“小情”,网名叫小白兔,我们叫他兔子。 “怎么了?” “不知道。老是神神经经的。老说想来看我,我不让他来,他就生气。” “他想来就来呗,有什么?你不想见他?” “我……”她沉吟半晌,沉默了。 我想起兔子说要发照片来的时候,叶子说:“照片寄来之后,不是他死,就 是我死。”我问:“怎么讲?”叶子回答说:“如果他不帅,就是他死。如果他 太帅,就是我死。” 我从来都没太把网友的相貌当回事,只要性情相投,聊得来就是好网友。至 于网恋,都是闹着玩的游戏,网络里哪有爱情?偏偏叶子很把兔子当碟菜,提起 他的时候比提起她正宗的男朋友陶欣还柔情蜜意。 他的照片终于发过来了,等叶子忐忑不安激动万分地打开信箱瞻仰过兔子的 容貌,我扔下手中的书问叶子:“你死,还是他死?”叶子笑容满面,说:“我 死。”她打开信箱让我看兔子的照片,一个干干净净、眉目清晰的年轻人。叶子 说:“我们谁都不死。苏眉,我们是不是挺般配?”我撇撇嘴笑她臭美。 “见不到他,你会遗憾一辈子的。”我说。 “我宁愿遗憾一辈子。要是真见了他,彼此感觉不好,这么久的感情一下就 没了,挺可惜的。还不如不见,反正我们又不可能怎么样。”叶子说得满不在乎, 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很在乎。 “话是这么说。”我不以为然。“要是我爱上一个人,这辈子不管怎样都要 见他一面。否则,死不瞑目。” “我可没你那么大勇气,再说还有陶欣呢。陶欣才是我男朋友,我又不可能 跟他分手,嫁给他是板上钉钉的事。见了兔子又能怎么样?要是彼此感情更好, 只能增加痛苦。唉,我还是在心里爱他吧。” “呵呵,又一痴情女子横空出世!”我笑着调侃道。 “是啊,谁象你啊,左一个网友,右一个网友,网恋像喝白开水一样。” “去你的。我哪有?我早就跟你说过网恋只是游戏,你偏偏当真,将来吃亏 了可别到我跟前哭啊。”我半真半假地说。 叶子说我网恋跟喝白开水一样,的确是冤枉我。我虽然一度拥有过好几个关 系密切的网友,聊天的时候也说过有暧昧倾向的话,但那哪是感情呀,纯粹玩笑 罢了。我的qq号一丢,那些网友跟着通通牺牲了,一个不剩。再说,换了新qq号 之后,我早就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我想起小伟,或许他能陪我再玩一次认真 的网恋游戏。我的意思是说,一次真正的爱情,源于网络,归于现实。 晚上躺在床上,我照例失眠,好久好久都睡不着。拉开窗帘站在窗前,夜色 中的城市像只沉默中前行的大船,时不时走过的自行车轮子发出沙沙的响声,把 夜晚衬托得更加静寂,更加绵长。我在心里想念一个人柯言,特别特别委屈地想 他。 自从认识柯言,每天晚上的思念都像如约而至的仪式。爱上柯言的过程很简 单,在工作中相识,一见钟情,因为爱,所以爱。他是个优秀的情人,跟我在一 起的时候,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我,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惟一美中不足的是, 柯言是有家室的人,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我们注定没有任何结果,我所能做的只 是压抑着自己想见他的渴望,用一些徒劳的话安慰自己,比如:爱就够了,就如 愿以偿,诸如此类。 有一天晚上跟叶子谈起柯言。我说,对于女人来说,每一个男人都是为了填 补某种寂寞才接纳的,柯言也不例外。柯言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即使有可能,我 也不会嫁给他。但是,他是一个挺不错的情人,他的才情他的眼神他的手势都让 人很自然地联想起爱情。我从来不想找一个同我一样热爱文字和变化的男人做丈 夫。这样的人太容易被打动,想爱的时候不顾一切地爱,不想爱的时候就挥挥手 走人。他的家庭和婚姻虽然让我嫉妒,但也给了我安全感。等哪一天,我对他厌 倦,不再爱他的时候,我能够很轻易地离开,毫发无损。 叶子点头,满怀同情地看着我。她一定知道我又在找借口安慰自己,天知道 我多么想做柯言的妻子!因为我现在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爱得愿意为他做任何 事。 但是,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对柯言厌倦的。我清楚自己的性格,全身 心地爱一个人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一年之后,柯言对我也会厌倦的。我了解 他,就像了解自己。我们是同一类动物,渴望新鲜的充满变数的爱情,惧怕一成 不变的厮守。还有,我们同样怯懦,缺乏抗争的勇气,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那天晚上跟叶子一起喝了很多红酒。我们端着酒杯站在阳台上,一杯接一杯 地喝。赤着脚,穿着宽松的家常衣服,风起时刻,我们的衣裙翻飞,如同两只蝴 蝶,在城市的上空翩翩飞舞。 四 “时间:7 月29日中午13点22分 地点:我的办公室 人物:我 事件: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请原谅这些天我没有想起你,请原谅我连个电话都没有给你打。昨晚听老狼 的歌,现在记忆最深的一句是: 我能忍受人海茫茫 我能忍受你在远方 天气越来越热。那个我已经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你依然没有回答我。我试着 去理解,试着去体谅。试着用当初飞蛾扑火一般的勇气再一次靠近,靠近,靠近。 “ 这是《苏眉日记》Chapter9的内容,写给柯言的。事实上,整个《苏眉日记》 都是写给他的。他欠我一个回答。我的问题是,你能够爱我多久。 我等了好几天,他发短信告诉我,他会再爱我十年。十年。我走在被太阳烤 得炽热的街道上,满眼白花花的阳光。我有一瞬间的感动,之后立刻在心里否定 了这个时间段。十年之后,我们都已步入中年,有着各自越来越庞大的家庭,有 着许许多多烦琐的压力和牵挂,还有心思相爱吗?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耐性,肯 定地对自己说,我爱不了你那么久,也不需要你爱我那么久。 我想要忘记他。我爱得太累,太苦。我不想记住他的名字和电话,不想每次 走过他的单位都要与内心想要见他的渴望挣扎。我不想在深夜毫无休止地等他的 电话,不想为他的一句话思前想后,不想猜测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女人,他是否真 的爱我。 忘了他吧。我对自己说,离开他吧,虽然有点不舍,但也绝不至于像我想象 得那么痛苦。但是,柯言的影子那么顽固地生存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必须借 助一些外力才能把他赶出去,这个外力就是一个新的情人。 小伟在留言版上写了几句话给我:“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就像是我忽远忽 近,告诉你,它来自我的心。”我回复他:“黑暗中我听见一个若即若离的声音 在靠近我,似乎来自鬼魅……” 没想到他也在网上,立刻又发了一句话上来:“苏眉,打电话给我,我要让 你听听正宗鬼魅的声音。”看了这句话,我笑起来,好心情很快就回来了,拿起 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边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是你吗?” “是我。”我愉快地说。他的声音很好听,有股阳光的味道。 “你干吗呢?”我像个老朋友一样问道。 “一边跟你通电话,一边看你的文章。”他说。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随手写的东西。嗨,你的声音真好听,哪像鬼魅的声 音啊?骗人的。” “接近鬼魅了吧。可惜电话里做不出忽远忽近的效果,不然的话我们可以玩 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人鬼情未了。”他的说音刚落,我大笑失声。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 了,觉得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笑。 这是一个风趣的年轻男人。也许他能承担把我从对柯言无望的爱中拯救出来 的重任。我不用理会他是否英俊,是否正派,是否认真,只要他能让我高兴,能 花比较多的时间来陪我,就足够了。我迅速地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不错,这是个 很合适的人选。至少,我不讨厌他,这也许是个良好的开端。 “人鬼情未了。呵呵,你愿意做人,还是愿意做鬼?”我问。 “什么都可以,我选你选剩下的那个。” “那么,”我顿了一下,“我们来赌一把好吗?如果我赢了,我就做人,如 果你赢了,我就做鬼。好不好?” “好啊。怎么赌?”他饶有兴致地说。 “我们猜一下对方的血型、生日月份和出生地吧。谁猜对得多,最接近,谁 就赢了。好不好?” “好。我先猜吧,你是……o 型血,十月出生,北方人。” “北方的概念太大了,至少应该说个省份。”我嚷道。 “恩……山东吧。猜完了,对了几个?” “哈哈,一个都不对。” “别骗我哦,凭良心说,猜对几个?” “就猜对一个,我是十月出生,其他的都错了。” “啊?那你是什么血型,什么地方的人啊?” “我干吗要告诉你呀。现在该我猜你的了。”我转了话题,“你是A 型血, 七月出生,江苏人,对不对?” “哇,你居然猜对两个,真厉害!”他很高兴地说,“我的确是A 型血,江 苏人,月份你猜错了,我是五月生的。你赢了,你做人,我做鬼吧。” 呵呵,这家伙还蒙在鼓里呢。跟他通电话的时候,我又看了一下他qq里的资 料,血型里写着A ,地址里写着江苏,星座一栏没有填,我就无从猜起了。 “我是个神算子,只要跟我心有灵犀的人,我一般都有第六感。”我得意地 说道。 “我们算心有灵犀吗?”他问。 “当然算了,你不觉得吗?”我的心跳了一跳,“从你发mail给我,我就觉 得我们好象以前认识过似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真诚。 “苏眉,你觉得你不快乐,虽然你一直在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深沉, “别骗我,也别骗自己。如果你不开心,你告诉我,或许我能替你分担。” 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突如其来的关心像一股暖流传遍我的全身,我尽量 抵制这股暖流,可是,他的声音近在耳边,他的话语充满关怀和怜惜……我闭了 闭眼睛,静静地缔听着电话那边他轻轻的呼吸声。 “苏眉?”他低低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听见你在呼吸。”我低声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呼吸声很好听?” “有啊,刚才有个叫苏眉的女孩告诉我了。”他轻轻笑起来。气氛正如我希 望的那样,越来越暧昧了。 “那么,你愿意经常让我听见你的呼吸声吗?” “苏眉,我怕我会爱上你。”他似乎有点苦恼地说,声音压得很低,耳语一 般。 我沉默了一会儿,吐了一口气,“好了,该挂电话了。改天再打电话给你好 吗?”我说。 “好的,拜拜。”他说着,很快地挂了电话。 五 在这之后,我开始用短信和小伟聊天。和柯言的感情不愉快的时候,我会发 短信给小伟,每次他都很快地回信给我。偶而通通电话,海阔天空地聊上一阵。 电话费太高,我承担不起,也不希望他来承担,更多的时候,就是互相发短信。 第一次通电话之后,我们再没有提过爱或是不爱的字眼,但是,我能感觉到 小伟对我的那种不寻常的感情,这让我满足和欣慰。 《苏眉日记》在一章一章地延续,关于日记里描述的人和事,小伟从没问起 过。我本来想,如果他问我,我就实话告诉他,他选择留下或是离开,对我来说 都无所谓。他不问,我也没理由主动告诉他。慢慢地,我习惯了每天收到他的短 信,习惯了有他的关怀和惦记。我开始拿柯言和小伟比较,小伟是那种温和多情、 善解人意、宽厚大度的男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用欣赏的眼光看我,这让我 觉得心里很满足。而柯言,他的确有出众的才华,他身上那股恃才傲物的气质一 直是我欣赏的。然而,他太锐利,太善变。当他想起一些东西的时候,会疯了一 样的爱我。当他想起另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又开始拼命疏远我。我不知道他会在 什么时候需要我,又会在什么时候抛弃我。为了心中一个我也不甚明晰的梦想, 一直以来我忍受着这样忽热忽冷、若即若离的爱,忍受着他对我招之即来,挥之 即去。 我知道自己忍受不了太久,因为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因为我有了小伟。小 伟与柯言的性格恰成对照,沉浸在他温柔的话语里,我想,我需要的是这种声音, 而不是冰冷的拒绝和敷衍的解释。 好几天,我没有给柯言打电话,他也没有找过我,我数着互不联络的日子, 五天过去了。柯言风流成性,他一定有了别的女人,他一定早把我忘到脑后了。 我想着,心里有些疼痛。 天气很热,空调装在客厅里,我和叶子经常铺张凉席睡在客厅宽敞的地板上。 我们俩一人拿一个手机,给各自从网上下载的网络情人发信息。“嘀嘀”声不绝 于耳,常常使我们心照不宣地开怀大笑。 那天,是一个难得的清净夜晚,小伟说晚上有事,不再发信息给我,刚好兔 子的母亲住院,需要陪护,也没空陪叶子。我和叶子躺在地板上,有一搭没一搭 地聊着天。 “我想和柯言分手了。” “你早该跟他分手了,你跟他厮混在一块,没一点好处。”叶子没心没肺地 说。 “我不是舍不得他嘛?” “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个贱男人!”叶子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别亵渎我的感情好不好?”我笑着嚷,“你这么说,我心里不好受,我就 那么没眼光啊?” “唉,不是我说你,柯言哪一点值得你着迷?长得又不帅,又没钱,对你又 不好,你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爱上他。” “好吧,我跟他分手。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分手吧,别再跟他纠缠了。正经找个男朋友,准备结婚吧。” “你这口气怎么跟我妈似的?就知道说我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那么好的男 朋友不知道珍惜,天天跟网友短信来短信去,让陶欣知道不气疯才怪。”我说。 “陶欣哪会知道这些事?我们商量好,再过半年就结婚。唉,在一块时间长 了,难免会厌倦。跟你说实话,我现在抱着他的腰,就像抱根木头似的,一点感 觉都没有。” “那还嫁他?跟他过一辈子不乏味呀?” “陶欣是个好丈夫,跟着他起码不会吃苦。我早想好了,丈夫是丈夫,情人 是情人,过日子还是要找陶欣这样的。” “你想得倒挺长远。”我笑着说,“等我找个好男人结婚了,我就一门心思 跟他过日子,让情人都见鬼去吧,我要做个贤妻良母。” “你要能做到才算怪。”叶子不以为然地看着我,笑眉笑眼的,“就你那喜 新厌旧的德性,再好的男人到你手里也只有三分钟新鲜。” “不至于吧?”我大叫道,“拜托你别那么小看我好不好?” 我们俩笑成一团。我走到阳台上,看着夜空,强烈地想念着柯言,他在做什 么呢?那么多天不联系,难道他真的把我忘了吗?看看表,十一点了,他一定睡 了,臂弯里躺着他的妻子,隔壁房间睡着他的女儿,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我拿出手机,思忖着能不能打个电话给他。我想,接通之后,我就说一句话: 我想你。然后立刻挂断,这样他就能对他的妻子说,打错了。 我拨了他的手机号码。响了好几声,他才低沉着声音地接了电话。 “喂,柯言。我想你。”我按照预想中的那样说道,只是舍不得立刻挂断, 拿着手机,静静地站着,等待他的回应。 “你有毛病啊?”他压低嗓门,很生气地说道,“这么晚打什么电话?把她 吵醒怎么办?” 我忽然间愤怒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哪点对不起你?我不过是 想你了,想告诉你一声,至于这样呵斥我吗?我一声不响地挂了电话,脸上有泪 水流下来,痒痒的。 “柯言,永别了。”我心里默默念着,真的到了分手的时候。 我回到房间,躺倒在地板上,流着泪在手机里输入短信:“柯言,这么久以 来,我无怨无悔地爱着你,从不曾跟你计较什么。我接受你的优秀,接受你的温 柔,同时,也接受你的霸道和专横,接受你的粗暴和冷落。我累了,很想休息一 下,摆脱这些一直在纠缠我的情感和无望的期待。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看着手机里“发送完成”的提示,眼泪越发止不住。叶子伸出 手握住我,我把脸埋在她手心里,呜呜地哭起来。不知道他看见这条信息会怎么 想,也许他会意识到他对我的忽略和冷落,会急匆匆地来找我,抱着我说爱我, 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我原谅不原谅他呢?我多么希望他能低声下气地在我面前 求我原谅他,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样我就可以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骄傲 和冷漠,然后原谅他,与他和好如初。 怀抱着这样的憧憬,我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焦灼不安,每次电话铃响,都让我浑身一颤。他没有打 电话来。第三天,依然没有电话。第四天,电话一直在沉默。第五天,我彻底没 希望了,他一定不再理我了。可是,他至少应该打个电话过来,把话说清楚啊。 这样不明不白地就不再联络了吗?不再相爱了吗?不再关联了吗? 我一怒之下,把电话打到他家。他接的电话,听见我的声音,他明显生气了, 说:“苏眉,你太不象话了。幸好今天她不在家,不然我就麻烦大了。” “你还怕麻烦?玩不起就别玩。”我没好气地说。 “好了,苏眉,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问问,我那天晚上发的信息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分手。你是个好女孩,应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应该 有家庭。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不能耽误你。以后,我们各自保重吧。”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分手吧,分手。这样的一个男人,不珍惜我,不挽留 我的男人,我怎么会爱了他那么久? 五 “Chapter19 游戏已经结束了。快点回家去吧。 这时候再说爱字,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了。 如果把浴缸里的水全都倒出来,也浇不灭我爱的火焰。浴缸里的水能全都倒 出来吗?能。所以,是的,我爱你。 这是最后一次说爱你了吧。记住,爱,是不能忘记的。 阳光下的那一缕微笑也湮灭了。 永别。“ 我给《苏眉日记》写了一个伤感的终结篇。坐在电脑前看着以往的种种文字, 我的心里充满苦涩。世界没错,是我错了。 我落寞地坐在电脑前,感到心里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我们真的分开了。不能 再见面了。在我的生命中,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他或许从来都不曾爱过我,只 是出于某种好奇和冒险的嗜好,才跟我在一起。想到这儿,我心如刀绞。 “嘀嘀”,短信提示音,一定是柯言发来的。我从沉思中醒来,欣喜地打开 短信,指望看到他回心转意求我原谅他的话。 “苏眉,你干吗呢?”原来是小伟,我心里一阵失望,把手机扔到一边,不 想回信息。想了想,打起精神回了两个字:发呆。 “苏眉,我想你发呆的样子一定很美,我很想见你,我们能见面吗?”他说。 “不能。”我给了他干脆利索的两个字。他那边沉默了。我忽然觉得后悔, 我已经失去了柯言,难道还要赶走小伟吗?他也许是现在惟一一个能把我从感情 旋涡里拯救出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过了好久,我把电话打过去。 “小伟。”我无限委屈地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苏眉,你不开心吗?” 听见他关切的声音,我不可遏止地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化成止不 住的泪水,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难言。 “苏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别问那么多,我过一会就好了。” “苏眉,你跟他分手了是吗?我看了你的日记,我想,我大致知道怎么回事。 苏眉,你别伤心了。听见你哭,我很难过。” “小伟,”我苦恼地摇着头,“你别这么说,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我忘 了他是谁。我不想再提起他,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苏眉,你别难过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让我爱你好吗?” 我止住了哭泣。“小伟,你说什么?”我迷迷糊糊地问他。 “我说,我爱你。”他的声音很清晰,很真挚。 “别再跟我提爱字,我好烦这个字。你不用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事实上,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一直都在爱你,每天都在想 念你。” “是吗?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我喜欢你,愿意用我全部 的力量给你幸福,让你快乐。” 我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想拒绝他的关爱,也不想那么快接受。 “苏眉,你别拒绝好吗?我很怕你拒绝我。” “不会的,你是个好人。”我想了想,说道,“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关怀,其 他的都不重要。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一定要全身心地爱我。我不会见你,你也不 要来找我。我不要你为我负任何责任,我也不愿意为你背负什么。我们做柏拉图 式的情人,你能做到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能。希望有一天,我会改变你的想法,让你愿意见 到我,愿意跟真实的我在一起。” “但愿吧。” “苏眉,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我随口应道。 六 叶子的心情很不好。每天愁眉不展,话也很少,脾气很烦躁。那天晚上,我 们一起在家做饭吃,我炒菜的时候多放了点盐,她就生气地丢下筷子,回房间里 睡觉去了。 我走过去敲她的房门,她在里面说:“你别理我。我心里很烦,想一个人静 一静。” “你就知道自己心里烦,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烦哪?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 说说,让替你排解如何?” 她拉开门,脸上挂着泪。 “苏眉,我跟那家伙,我们完蛋了。”她怏怏地坐在床边,皱着眉。 “怎么会呢?不是挺好的吗?” “哪有挺好的?他对我越来越了解了,在他面前我觉得跟没穿衣服似的。” “人家分手的理由是不了解,你刚好跟人家相反,真是奇怪。”我叹了口气, 抓起她床头柜上的一个小娃娃把玩起来。这个小娃娃是兔子几个月前千里迢迢从 南方寄来的,叶子爱得宝贝似的。 “我跟陶欣都快结婚了,这么跟他不清不楚地来往也不是办法。我想,最好 的办法是快刀斩乱麻,跟他说拜拜得了。” “能做到当然最好了。”我说,“就怕你舍不得。不过也没什么啦,你瞧我 跟柯言,爱得神魂颠倒,还不是说分开就分开了。分开之后,我也没觉得有多难 受,只是偶而想起来,觉得挺失落的。对了,你还没告诉兔子你要结婚的事啊?” “没有啊,我哪敢告诉他?他要知道我有未婚夫,不气死才怪,他会恨我一 辈子。我绝不能让他觉得我骗他。” “事实上,你还不是在骗他?其实,兔子人不错,要是嫁过去,说不定比在 这边过得好哦。”我开着玩笑。 “切。你可别这么说,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兔子离我那么远,况且这 个家伙有明显的恋母情结,在家都被他妈惯坏了,我没那么多耐心照顾一个被宠 坏了的孩子。再说,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就谈什么婚嫁,觉得挺荒诞的。” “好在你还清醒,结婚前跟他告别吧。人家连女朋友都没有,你不能耽误人 家对不对?” “对。我慢慢疏远他,让他死心算了。” 灯光照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心想,这就是网络,素未谋面的人能产生刻 骨的思念和爱情,可是这思念和爱情是那么脆弱,经不起哪怕一点点外力的牵扯。 一接触到现实,就立刻显出苍白和无力。欺骗,随时随地都在发生,虽然有时欺 骗者没有什么坏心。 我想,小伟是不是也在欺骗我呢?他或许早就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太乏味, 所以才找到我,在网络上寻找一份安全的不用负任何责任,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的爱情游戏。对我来说,跟小伟之间卿卿我我又何尝不是一次游戏呢? “小伟,你睡了吗?”我发短信问他。 “没有,宝贝,你还没休息啊?”小伟习惯了叫我宝贝,我一直很喜欢这样 的称呼。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想要你陪我一会。”我虚情假意地说。 “行啊。宝贝,你是不是又躺在被窝里发信给我?” “是。我在被窝里躺着呢,我喜欢这样子跟你说话,感觉你就在我身边。” “你别引诱我哦,如果我此时真的在你身边,我会犯错误的。” “呵呵,我倒是没问题,就怕嫂夫人不愿意。”我试探着他。 “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嫂夫人?我只有你一个。” “你说,我们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呢?”我问道。 “苏眉,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时间长了,我会厌倦的。” “你放心,我从不勉强别人的,哪天你对我厌倦了,告诉我一声,我就会离 开你,绝不会纠缠。我爱你!” “小伟,我也爱你。希望我们的感情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希望我 们能敌过命运翻云覆雨的手。”看着手机里面的字,我想,这只翻云覆雨的手, 其实是我们自己的手,或许是小伟,或许是我,跟命运无关。 七 转眼间冬天到了,叶子婚期已近,整天忙碌。和兔子依然没有了断,我曾苦 劝她速战速决,奈何她一直下不了决心,拖着。 一个周末的晚上,她终于毅然决然地说要好好跟他谈谈,做一个了结。叶子 早早地钻进了书房,打开qq等着。我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看书,把手机的声音关 掉,免得小伟发信息的声音打扰了那对即将分手的鸳鸯。 叶子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敲击,整个房间里只有她的手指打在键盘上的声音。 时间己近午夜,叶子还在电脑前坐着,没完没了地聊着天。我等着她向我汇报战 况,她却迟迟不决,我困得东倒西歪,先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打开卧室门,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切搞定, 我可以无牵无挂地结婚了。我笑了,叶子还在蒙头大睡,昨晚她一定很辛苦。 我刚洗好脸,有人按门铃,陶欣来了。他来给我们的电脑装一个软件,见叶 子还睡着,就没叫醒她,装好之后轻手轻脚地走了。 叶子醒来之后,听说陶欣来过,居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跑到书房打开电脑, 打开qq聊天记录,然后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 “叶子,你怎么了?”我被她的样子吓着了,急忙问道。 “陶欣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他是个电脑高手,他一定看见我昨晚的聊天记录 了。苏眉,我怎么办?他肯定不要我了……”叶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以往在 家里聊过天都会把记录删除,昨天聊得太晚,忘了做了。陶欣一定知道了,天哪, 我怎么那么糊涂啊。如果陶欣不愿意娶我,我可怎么办呀?” 我也有点慌神,后悔刚才陶欣来的时候没叫醒叶子,如果因为这件事他们俩 分手了,我难辞其咎。想了想,安慰她说:“也不一定吧,陶欣在这儿呆得不到 十分钟。装完软件就走了啊,哪有时间去看你的记录。” “哎呀,苏眉,你不懂。电脑方面的事我也不很懂,总之他一定会看到的。” 叶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反复搓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一时间不知道该 说些什么,沉默着,心里为她担忧。我知道,虽然叶子跟兔子看起来爱得难分难 舍,但是虚拟的爱情怎么能代替现实?究其实,兔子只不过是她寂寞时的寄托罢 了,陶欣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叶子扑到床上哭起来。我走过去,把手搭在她肩上,小声地安慰她,反复地 说:“你别那么担心,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看呢?如果他真的看了,知道了你和 兔子的关系,那又怎么样?你们不过是网友罢了,又没做过什么。要是他真的为 这件事责怪你,你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你不知道,苏眉,陶欣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一定不能容忍我有别 的男人,虚拟的也不行。唉,我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真是的。”叶子责怪着 自己,我顺带着做了一下自我批评。叶子说:“不关你的事,我这就去找他,探 探虚实再说。”说着,她擦干眼泪,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去了。 我焦灼不安地等待着她的消息。我很怕事情真如叶子所说,那样的话,叶子 一定承受不了被陶欣舍弃的打击。这么久以来,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互相之间 血肉相连,要生生撕扯开,叶子会受不了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不敢出门,怕叶子受了伤回来没人陪伴和安慰。书 看不进,网不想上。忽然间,我对网络深恶痛绝,对网络中的爱情游戏恨之入骨。 我想,如果陶欣真的因为兔子的事和叶子分手,我从此绝不交任何网友,我会跟 小伟说拜拜,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中午了,叶子还没回来,也许他们一起吃饭了,我安慰着自己。晚上,叶子 还没回来,也许他们一起吃晚饭了吧。我到九点钟打电话给她,我打定主意。 九点了,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没有我熟悉的上楼的声音。我拨通叶子的手机, 一直到忙音,都没人接。这个叶子,搞什么鬼,怎么不接电话?忽然一阵不祥之 兆袭上来,叶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会的,一定不会。叶子是个洒脱的人,不 会想不开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分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找就是了。我 想起叶子一贯满不在乎的眼神,她一定能说服自己的。她不会有事。可是,越是 这样说,我脑子里的念头越是往“她一定出事了”这方面想。她一定出事了,她 外表坚强,内心脆弱。如果陶欣真的不要她了,她会干傻事的。天!我不寒而栗。 假如她真的有什么事,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为什么要让陶欣动我们填满秘密的电 脑?我为什么没有把叶子叫醒? 我拨通了陶欣的手机,关机。我又打他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快要急疯了。 我给每一个叶子有可能去的地方打电话:“见到叶子没有?” “叶子?没见啊。” “哦,好的,再见。” 我不停地打着电话,哪儿都没有。每隔五分钟打一次叶子手机,还是没人接, 没人接。叶子,她消失了,不见了。叶子一直没有回来,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听见路上行人在议论,昨晚淮河路发生一起车 祸,一名年轻女子在车轮下血流满地。我的心激烈地跳起来,有种类似呕吐般的 眩晕。来到办公室,打开当天的本地报纸,角落里登了一条消息:本市淮河路昨 晚十一点左右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车车牌号为豫******,司机弃车逃逸。一名25 岁左右的女子当场毙命,死者上穿红色羽绒服,下穿深咖啡色牛仔裤,长发。尸 体现停放在市殡仪馆,请死者亲属速与交警支队事故科联系。 短短的一条消息,我看了好几遍。终于在意识里让自己相信,这名死者就是 叶子。我放下报纸,跑到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 我找到同样悲伤的陶欣,他告诉我说:“那天,我们的确说到分手。当时我 很生气,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当时就特别生气,脑子里想的全是叶子的 背叛和欺骗。我以为叶子会解释,会求饶。她说几句好听话,或许我就会原谅她。 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她还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也不想嫁给我。她指责我对 她不够关心,让她的感情有了空缺才会其他人出现。你知道,我的脾气本来就不 好,她这么说我哪能受得了,何况我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根本容忍不了她的指 责。我给了她一耳光,让她去找她的网络情人。她哭着就跑了。我想,她一定是 心思恍惚,才不小心出了车祸……” 我无话可说。叶子的死一定是一次意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自杀的。她是 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像陶欣说的,她一定是心思恍惚, 才出了意外。 很多个日子以后,我渐渐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接受了叶子已离去的事实。我 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小伟听,然后很平静地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络 了吧。我厌倦了网络里的爱情游戏。” 他说:“好。苏眉,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要记住,我是爱你的。无论 我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你保重吧,别因为这件事太伤心了。有很多事是我 们无法掌控的,我们只有服从。我爱你!” 看着最后一行字从对话框里跳出来,我凄楚地笑了。关上电脑,我走到阳台 上。天上飘起了雪花,凛冽的风从北面刮过来,吹得我脸颊生疼。我伸出手,几 片雪花落在我手里,轻盈、空灵,宛若蝴蝶。我想起半年前的夏天和叶子一起站 在阳台上任风吹起衣衫时,那情景宛在眼前。那时,我们是两只纯净、快乐的蝴 蝶,在网络中做着关于爱情的梦。叶子飞走了,她翅膀的余温还萦绕在我周围。 我想,有一天我也会飞的,带着叶子的梦想,飞到不知名的远方,在某个角落里 停留,或者爱,或者恨,还有怀念,还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