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朋友 蔚蓝的天空突然间阴下了脸,怒气似的乌云转眼间遮住了七窍气烟的天空。 豆大的雨点欢笑着争相恐后的跳向人间,就算不能到达大海,能滋润一棵小草 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 山间重重叠叠的绿叶都在欢快的点头,它们大概也很久没洗澡了吧? 周平和李无月两个人缩在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下面,看着大雨中的世界。 “喂!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李无月将手中接满的雨水泼向了周平。 全身本就湿得差不多的周平也不躲闪:“是不是问我是否婚娶?” “温柔乡是什么地方?”说话之间,李无月又将她那一双纤美的手伸到雨里。 “是一个女孩子不该问的地方。”周平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但是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别给我来这一套,快说。”她手上的雨水又赏给了周平。 “让我构思一下!”周平挠着头道。 “快说!” 雨越下越大,山里一些低洼的地方开始积水了。 “作为交换条件,你说了我可能会考虑把我要去那个地方的目的告诉你听。” 李无月拾起顺着水漂来的一节小树枝轻轻的敲打着周平的头。 “你为什么要打我?”周平皱着眉道。 “打男人是女人的专利,快说不要转移话题。” 周平一面凭李无月继续敲打,一面看着和他们一道避雨的小蚂蚁:“温柔乡是 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 “什么意思?”李无月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在那个地方,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男人想要……等等有人在接近我们。” 周平的手立时放在了挂在腰际的剑柄上。 “不准插开话题,这一招我六岁的时候……”话没说完的李无月被周平捂住了 嘴巴。 李无月用力的挣脱:“下这么大的雨,你的听力再好……” 周平拉起李无月冲入了雨中:“是杀气,我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漫天豪雨转瞬间将二人融入雨中。 李无月对拉着她疾驰的周平道:“其实我们用不着逃跑……的,你不就是受了 点轻伤……” 绿茵与灰岩闪电一般在他们二人身后倒退,周平的神情竟带着几分惊恐:“别 说我受了伤,就算我没受伤,在他的面前我只有送死的份。” “他是什么人?” “花黛柔的男人银发鬼马德。” “听说他是一个白痴。” “就是因为他是白痴才恐怖,他那不受人类情感所牵绊的剑术,就算我们两个 人和铁化水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铁化水和燕儿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人急驰中的声音很快的就被雨声所淹没了。 一道雪亮的闪电照亮了阴黝的山林,那空荡荡的凸出的大岩石下只剩下泡在水 中的小蚂蚁们,它们终究是厄运难逃。 一个手持无鞘剑的银发少年用他空洞的目光扫了岩下一眼,又快步向林中深处 追去。 雨一直下。 另一座山头上,暴雨中似有两个人在绿林间追逐。 仔细一看,竟是两背着女人的男人在飞逐,跑在前面的是一个猎户打扮的中年 汉子,他的背上是一个变成了落汤鸡的小女娃,追在后面的则是一个华发老者,他 的背上则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年轻女子。 华发老者一面追着一面向前方的中年汉子喊道:“铁化水,我不是要杀你,只 要你肯乖乖合作,我绝计不伤你们一根毫毛。” 背着燕儿的铁化水头也不回在泥泞中飞驰:“鬼才相信你的话。” 华发老者又大叫道:“让我追上你以后,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华发老者身上那个年轻女子虽然也是一身透湿,但仍然却予人一种艳光四射的 感觉,那年轻女子柔声对背着她的老者道:“华年,你累了吗?” 老者闻言一笑:“柔儿,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牢靠着呢。” “糟糕!”铁化水背着燕儿僵在了雨中。 随后赶来背着花黛柔的温华年笑道:“铁大捕头你为什么不跑了?” “你是猪呀!难道你没看见我们的前方是悬崖吗?”燕儿奋勇反击,用嘴巴。 铁化水缓缓的将燕儿放下,双眉一横:“事到如今我只有领教丐帮前长老的高 招了。” 花黛柔也从温华年背上滑了下来:“铁捕头好大的火气,这么大的雨都浇不息?” 雨似乎开始慢慢的变小了。 “其实老夫也不欲为难二位,只要铁捕头让在下点厥海,临渊两位穴位即可。” 温华年的笑容慈祥得象个与他们相熟的长者。 “你想封住我的武功,然后把我们当成人质?”铁化水的面色阴晴不定。 “铁捕头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温华年半眯着眼道。 铁化水盯着温华年的眼睛片刻后,立时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你真的看出来了?”温华年双手疾的扣向铁化水的腕间。 铁化水一声轻笑,翻手拍出两掌,一个后翻竟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渐渐稀疏的雨点被他直追而过,悬崖下是青青的山林。 温华年在燕儿的惊呼声中抢到了崖边,嗖的一响,一个带着一束细细的天蚕丝 的玄铁打制的铁鹰抓突然从崖下飞了上来,勾住了崖边坚硬嶙峋的岩石。 温华年淡淡一笑:“怪不得他会跳崖,原来是早有准备……” 话音未落,他也顺着束铁鹰抓上的天蚕丝滑下了悬崖。 本来直坠而下的小雨现在竟有些许飘飞之势,空荡荡的悬崖上站着两个相互对 望女人。 “要抓人质有我一个不是也够了,那个老伯为什么还要一起跳下去?”燕儿笑 道。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花黛柔笑了。 “听说你要杀我的姐姐。”燕儿眨着她的大眼睛道。 “没错。”花黛柔有些倦了似的,轻轻的坐在了一块光滑的岩石之上。 “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一个人慢慢坐吧!”燕儿提起裤腿。 “站住!”花黛柔叱道。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姐姐?” “因为她抢了我的男人。”花黛柔幽幽的道。 “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抢了多少别人的男人,就算是被抢了也是报 应,更何况我姐姐根本就没。”燕儿气势汹汹的道。 “就算现在没,以后就难说了,我这个人做事向来都为了以后。”花黛柔叹了 一口气。 “你做事为什么不从自身出发,别人喜不喜欢你,是强求不来的,就算是你把 全世界的女人都杀光,就剩下你一个这种另人反胃的女人,别人除了吐以外还能对 你干什么?”燕儿忿道。 “你多大了?” “八岁!” “你是别人?小孩子你懂什么?”花黛柔不屑的道。 “我是小孩子又怎么样?我正是以小孩子单纯的眼睛去看身边的这个世界,所 以看事情往往总能从最简单的角度切入,因而看到事物的本质。”燕儿滔滔不绝。 “这是什么歪理?小孩子太牙尖嘴利了那可不行,从现在起你再说一句话,我 就把你从悬崖上推下去。”花黛柔阴侧侧的道。 燕儿捂紧了嘴巴,愤怒的看着她,若是她还能说话的话,她一定会说只有愚蠢 而野蛮的女人才会对小孩子使用暴力。 “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一定能够得到,我有绝对的自信。”花黛柔骄傲 的道。 燕儿圆睁着双眼,心道什么东西呀?可惜她开不了口,不然花黛柔肯定会被她 驳得七窃气烟。 “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家里有多穷,象你这样从小丰衣足食的孩子是想象不 出来的,在我七岁那一年我偶然偷听到爹娘的谈话,我娘说她怀孕了听算命的说是 个儿子,他们就商量着把我送给邻村的的傻子当童养媳,那时我虽然还小不大懂事, 但我也听说送到傻子家当童养媳的女娃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年的。”花黛柔轻声。 燕儿猛的捂住了耳朵。 “不许捂住耳朵!后来我一听就急了,第二天我就把我娘骗到了大河边找了一 个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将她的脚跟一抬让她跌进了河里,然后我就对我爹说娘投河 自尽了,我爹虽然不大相信,但他作梦也想不到竟会是我杀的,他见我娘死了,家 中只有我一个孩子,果然就不舍得再将我送人。”花黛柔甜甜的笑了起来,那表情 就像一个在回忆快乐童年的孩子。 燕儿的眼中却尽是惊恐之色,那微凉的小雨此刻竟变得有些寒沏刺骨。 “我十六岁那年,爹替我找了一门在村里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亲事,我却……” 青青的山坳间,两个满身泥泞的男人正在激斗。 温华年手中剑锋一偏,铁化水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温华年笑道:“铁大捕头 你就不必再挣扎了。” 铁化水重重的喘着气:“我……我看来要丧生在你的手下了,不知道燕儿安全 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那个小丫头没有你重要。”温华年遥指着铁化水。 “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如果连一个糟老头的心都摸不透的话,那我就白干了, 你的目标不是李无月而是周平对不对?”铁化水抚着脸上被温华年划出的剑痕。 “非常正确,因为对我来说你这个他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比起那个小丫头有价 值多了,你不也是算准了我会舍下那小丫头追你,你才跳的悬崖吗?”温华年道。 “燕儿虽然不会武功,但花黛柔也是一样,所以我估计我把你引开了以后,燕 儿凭着她的聪明定能脱险。”铁化水咬着牙道。 “那你自己可就惨了。”温华年笑眯眯的道。 “大不了不就是一死。”铁化水洒然道。 由于全身是剑伤,伤口虽都不是很深,但铁化水的一身衣衫似乎都已经变成了 红色。 温华年摇着头道:“谁说要杀你的,我可舍不得呀!” “想利用我来要胁周平,门都没有,你不杀我我杀你。”铁化水一咬牙,聚起 体内残力出掌如电,疾风暴雨一般袭向温华年。 温华年也不闪避,右手剑光一展,漫天掌影顿时遁了个无影无踪,温华年顺势 左手凝掌重重的拍在铁化水的胸口。 铁化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飞着跌在了地上。 温华年脸上却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铁化水:“你……你……” 雨好象马上就要停了,天空中传来的光线也渐渐明朗。 周平松开了同样全身湿透的李无月的手,轻喘着气道:“我们可以歇息一伙, 他一时半伙因该还追不上我们。” “人家的手都被你抓红了,你尽选这么难走的路,我觉得铁化水的武功不错呀, 真的如果不和他分开说不定我们不用逃的。”李无月靠在一棵大树的树身上。 周平也懒得和她争辩,闭着嘴巴着也不出声。 “喂哑巴了?那说说铁化水吧!”李无月道。 周平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是我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一生 中最好的朋友。” “别说得那么肯定,你的一生还长着呢!你以后会遇到比他更好更值得交的朋 友也说不定。”李无月插道。 周平微笑着摇头道:“我和他虽然不是自小相识,但在我和他之间却有一种无 论什么都无法摧毁的相互信任感。” “不错,我曾听别人说过,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赖二字。”李无月点头 道。 “随着年纪慢慢的增长,身边的社会对自己而言也就变得越来越现实,在这个 充满竞争的世界中,那就意味着已不能再向年少时那么的容易信任别人了。” “你认识铁化水那一年是几岁?” “十七岁,那时的我已经是不再相信能交到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了,但没想到一 个年少的捕头却成了我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他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你?”李无月笑了起来。 “还是信赖二字,现在想来当时我都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彻底的信任于我, 也许就是基于最初他对我的信任,大家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周平傻笑道。 “看到你提起铁化水的样子,我真是有些羡慕了。”李无月轻声道。 “就算是三年没有见面,但一遇到他却是没有一点陌生感,在一起不用说什么 就可以完全知道对方的心意,就算有一天彼此都改变了,我却相信我和他的友情是 一辈子不变的东西。” “如果我也能有一个这样生死相许的朋友就好了。” 山的另一边,有风轻动着绿林的地方。 温华年惊讶的望着半躺在地上的铁化水道:“你……你竟是女人!” “是女人又怎么样?”铁化水挣扎着想站起来。 “想不到天下闻名的无面铁捕竟是个女人?这可是个天大的奇闻呀!”温华年 笑着向她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铁化水那惊恐的声音突然变得动听起来了。 温华年出手如风,将一颗药丸闪电一般弹入了铁化水还来不及合拢的嘴中。 铁化水刚想吐出来,可是那颗药丸在进入她口中时就化作一阵凉意,铁化水只 觉喉头发干想吐也叶不出来。 温华年笑道:“想逃你就逃吧。” 铁化水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控神丸,我最后的一粒控神丸。”温华年温和的笑道。 铁化水面色一变:“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别管我是什么人,一柱香的时间后,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我都有办法让你 乖乖的回来,让你成为我操纵的木偶。”温华年道。 “你想利用我暗算周平,你真可笑。”铁化水的眼中流露坚毅的目光。 温华年暗道不好,铁化水却大声的道:“你再踏前一步我就自断心脉。” “你要为他舍弃你自己的生命?” “与你无关。” “原来你爱上了他?他却对天下人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傻孩子!”温华年缓 缓的摇着头。 “能够这样的喜欢着他,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铁化水笑了起来。 “我不这样认为,喜欢他一个人你就因该告诉他。”温华年竟然道。 铁化水皱起了眉头:“你别想拖时间了。”话音未落她反手一掌重重的拍在自 己的胸口,一蓬血雨立时从她口喷了出来。 温华年抢上前去将她扶住:“你这个疯子。” “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告诉他……我是……女人。” 雨停了。 温华年摸索着她渐渐变冷的脸庞,用力一下将她的人皮面具掀开。 过了良久温华年凝视着她缓缓的道:“那我就替你保守这个秘密,让周平到黄 泉与你相会……” 雨停的同时,阳光也就冒了出来,在山的那边幻出了一道七色的彩虹。 周平痴痴的望着天边的那道彩虹,李无月突然道:“你怎么哭了?” 周平摇了摇头,指着头顶的绿叶:“傻瓜是树叶上残留的雨滴滴到了我的脸上。”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