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难忘 大宝和我隔着手机,彼此无声的哭着,我们小时候曾经说过,真正的爷们是不会 掉眼泪的。 我们的悲伤以及兴奋仿佛都通过无线手机的网络,遍布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大宝强忍着激动说:“孙,孙子,你哭了。” 我也强忍着激动说:“没,没有,是你哭了。” 我们呵呵的笑着。 我渐渐平息自己,说:“什么时候回来的?藏的够深的,一点味儿都不留。” 大宝淡淡的说:“我回来半年了。” 我内心一紧,我的哥们我的兄弟回来半年了,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也只是附和 着说:“回来那么长时间了。” 大宝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不想在搭理你和路小帅了,就当我们从来就没 认识,我们也不是哥们,明公交车上踩我脚我还得当成陌生人一样骂呢。我这半年, 一直在学会忘记,忘记大学忘记你们忘记一切。” 我笑着说:“忘的了吗?” 大宝叹口气,说:“有些事忘的了,有些人忘不了。” 我无言回复什么,尽管我们只是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继续, 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快乐与痛苦,也不知道脸上还会挂着多少泪水与笑容,更不知道 记忆中还会记载着多少人多少事,但是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在岁月过往中烙下痕 迹的,记在骨子里头的,只有到了我们逝去,我们的骨头火化成灰之后才可以抹去, 否则会每日每夜的伴随着我们的成长。 大宝继续说:“我可以忘记很多,我也做到了忘记很多,但是一抽烟就会想起你 这个混蛋,一喝酒就会想起路小帅那个混蛋,那些日子哥们真的忘不了。” 我脸上一丝苦笑,那是和我这个年龄不相仿的笑,一丝沧桑一丝追忆。 我们小的时候学抽烟,第一包烟是我偷我爸的零钱买的,那年我们十一岁;第一 次喝酒则是路小帅把他老子的半瓶二锅头偷出来,那年我们十三岁;而我们第一次被 别人打的鼻青脸肿,是为了给大宝出气,三个稚嫩的面孔被一群高年级的孩子打的彼 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了,那一年我们十四岁。 那个时候的老师都说我们三个是狐朋狗友是朋比为奸,那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 的朋友是一起互相帮助好好学习的,但是没有人看见我们在和流氓打架的时候都想着 第一个冲上去,不是我们多么讲义气,而是我们都害怕其余两个人受伤。 我曾经认为,我们的友情就是暖风停留在彼此心间,风雪交加的冬天又能奈何的 了什么呢?在远的路在高的山又算什么呢?我们也会从开始到最终,这份友情不曾改 变。 一切都停滞在大二那年。 我和路小帅是考上同一所大学,一个二类本的大学,因为我们的学习成绩一直就 是不相上下,大宝学习好过我们一点点,所以上了一个一类本,但是我们的学校都离 的很近,我们依然可以一起嘻嘻哈哈玩着乐着。 大二开学不久,大宝突然找我和路小帅一起去打架,拔份儿的并不是大宝,而是 大宝在那所大学的一个朋友,因为一个女孩被一群社会青年围殴,大宝想替他出气为 他拔份儿,大宝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我们连过多的话都没说就起身就走,大宝给了 我俩一人一把匕首,我和路小帅当时就傻了,拳脚打架除非你倒血霉点背到家了,要 不然不会玩出人命,而匕首就很难说了,我们是年轻但并不是愣头青,我和路小帅拦 着大宝,告诉他这事容易玩过头,别去了,那时的大宝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管 我们如何说就是听不进去,我和路小帅坚决的告诉他这事趟不了,我们不会去的,你 要是把我们当兄弟你也留下。大宝给了我们一人一拳,骂了一句没义气的两个傻逼便 转身愤然离去。 后来的事闹得比较大,大宝他们一群人把对方其中一个人扎成重伤,最后成了残 疾,而大宝他们也因为恶意重伤被公安机关缉捕,由于不是主犯,大宝被判了四年多 的刑期。 我们去监狱看过他很多次,但是大宝从来不愿意见我们,我知道他还是在怪我们, 而我们也是非常自责,如果当时就是打晕了他也要把他留住的话,他的大学,他的未 来,他的青春年华,他的自由,都不会失去…… 我问大宝:“回来了就好,怎么样,还顺吗?你小子就是比我们运气好,高考的 时候抄的好,比我们的大学都牛逼。” 大宝说:“一个背着污点的人,一个大学没毕业的人,你说能顺吗?我现在最害 怕给单位提供我的档案,因为里面有着抹不去的耻辱,哥们昨天又下岗了,我的单位 查出我的毕业证是假的,那个是我花了三百多办的,我什么也没说,我连求情都没有, 起身就走了,有些事瞒不住的,一切都是哥们自找的,我不怪任何人,我在里面的时 候,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罪,忍了多少侮辱,真的,哥们都没掉过一滴泪,昨晚上, 我坐在床上坐了一夜,一想起你们我的心头就要快被撕裂一样,哭着哭着天就亮了, 我有一股冲动,必须给你们打电话,我想你们,好在你丫从上大学到现在都没换过号, 好在你这个时候没睡懒觉关着机,否则我就不知道下一秒我还有没有给你们打电话的 冲动了。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们了,你们根本就没错,你们比我冷静,比我知道大局, 比我人五人六,比我懂事,我之所以不想再见你们是因为我觉得咱们不一样了,我什 么都没有了,我是一个蹲过狱的人,我也不配拥有什么朋友了,过一天是一天,什么 狗屁理想,未来,全他妈是没影儿的事了,我早就不在奢望什么了。凑合活着吧,吃 饱了就睡,吃不饱喝点水照样睡,不就是混日子吗,花天酒地的奢也是一天一天玩, 飘飘摇摇的混也是一天一天过,一德行,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大宝此时还能不能把我们当成兄弟,和以前一样的肆无忌惮的闹着,我 开着玩笑试探的问:“你不是四年呢吗,这儿刚两年多你怎么就回来了,越狱了?” 大宝轻笑的说:“滚蛋,你还那样,说话忒孙子。我爸我妈花了多少钱托了多少 人,哥们又表现好,所以一再减刑就出来了。对了,你刚才说路小帅怎么了?” 我把昨晚的事很详细的和大宝说了一遍。 大宝沉默许久,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惹事了,咱还是踏实点合适,这 个社会能玩死人,没有谁能玩社会,谁也不能太假牛逼,还是本分点好。” 我觉得大宝果然是变了,变得深沉理性了,变得有些陌生了,假如要是以前,大 宝会说谁干的,等我过去一起废了他,欺负我兄弟就让他时时刻刻风声鹤唳的鸡犬不 宁。 大宝的变化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多少的委屈,我也很欣慰,成熟了,不在是那么 一点就着的火药了,这是好事。 我说:“你在哪,哥们找你去,一起看看路小帅去。” 大宝犹豫了一会,说:“算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了,小帅没事了 就好。” 我说:“你还记得咱们的手势吗?你拍拍自己的胸口,你摸摸,不管隔了多久, 不管什么变化,我们的心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滚烫?因为我们是朋友,真正的朋友。” 大宝说:“这样吧,下个月二十七号,你们来四海酒吧,哥们去那里上班了,其 实也不是上班,就是去卖唱,那一天,我会第一次登台,我希望你们过去给我捧场去, 制造点气氛,要不然没人听没人鼓掌,现场冷冷清清,我估计也快被炒鱿鱼了。” 大宝的吉他造诣相当不凡,这个我是知道的,去唱歌,一个边缘业余歌手,也不 错。 我说:“好,一言为定,那个时候不管路小帅能不能起来,我抬着也要抬过去给 你捧场。” 大宝说:“一言为定,是朋友就过来,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们。那就这样,我挂 了,多顾着点路小帅,如果没记错,他爸爸还是总上夜班呢吧?” 我内心一阵感动,朋友终归是朋友,关心无处不在的,这个和岁月逝去无关。路 小帅的爸爸由于总是上夜班,所以我们有时候经常趁他爸爸不在家晚上去夜市买毛片 到他家看。 我说:“放心,我肯定去,就为了你给我们准备的那份礼物,好了,你也要注意 身体啊。” 挂了电话,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蓝天白云,一份悠然自得,此时一片水 珠滴落在我的手上,是泪水的不经意吗? 躺在床上,我是多么想现在就把大宝回来的消息告诉路小帅啊,估计这混球现在 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呢,路小帅,哥们不能陪你同生死,不能替你分担痛苦,但是至 少能陪你同年同月同日睡,不知不觉的我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戴钰婷的电话吵醒的,一个执著的电话,铃音此起彼伏一声 接一声,想不接都没戏,我只是说了一声喂就听见戴钰婷的哭声。 我晕乎乎的说:“今什么日子,怎么谁给我打电话都先哭啊,什么时候世界又特 属了一个哭泣日啊?” 戴钰婷说:“滚!” 我说:“那好,我滚,挂了啊?” 戴钰婷说:“你敢!?” 我问:“不敢,我不敢,我哪儿敢挂领导电话,有什么行政指令,您吩咐?” 戴钰婷哭着说:“萧子寒,你,能陪陪我吗?我,我难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