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失业后有一段时间无所事事。天天在街上瞎逛,看街上跑的名车和美人,累 了就坐在树荫下休息。有时碰到有人在路边摆棋谱,我就蹲在旁边看,一看就是半 天。这样逛了一些日子,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了。再不找工作就得沿街乞讨了。我 就开始逛人才市场,第一天去要了张表填了,以后每天都去,看招聘广告,接着一 个档口一个档口地应聘。应聘的时候,人家总是问一大堆问题,还把我的证件看了 又看,末了就说专业不对口。当然原话不是这样说,要委婉得多,说得最多的是: 庙太小,容不下我这个大和尚。我心里想:奶奶的,这不是拿我开心吗?早说呀。 我老婆和人事科长去人才市场招聘司机那天,我又进去逛了。我看到两个女人并排 坐着,其中一个长得很丑,别一个长得很美。这个丑女人后来成了我老婆。我当时 只是觉得这两个女人坐大一起,很好玩,就像要说相声似的。发现这个情况后,我 才仔细看她们后面的招牌,原来是招司机的。我以前还从来没想过要应聘做司机, 这时突然觉得做司机也不错,尤其是做领导干部的司机,威风八面。我走过去,先 自我介绍,然后把我的驾驶证拿出来给她们看。其他证件我全收起来了,费事拿出 来丢人现眼。那个长得很丑的女人先看了我的驾驶证,然后递给长得很美的女人看。 美人看我的证件时,丑人就看我。我却不愿意看她,只顾着看美人。美人看完了说: 不错呀,有七年的驾龄。其实我的驾驶证是我表哥帮我写的,但我的确会开车,真 正的驾龄大概也就半年。但这并不影响我给领导开车。美人说:杨萍,是你要的人, 你表个态。丑人说:你是人事科长,你定吧。美人说:那就这么定了。说完就收拾 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我一听这丑女人是领导,我还是她的司机,心里先凉了半截, 本来想反悔,咬咬牙忍住了,我总不能天天逛马路吧。好歹是个事呀。我就这样给 后来的老婆领着回了单位,她给了我一把车钥匙,就把我扔在司机室,自己去上班 了。那天没有出车任务,几个司机全在司机室里打牌。他们全副身心都在牌上,也 没人睬我。好在我也不用人睬,自己拿了个纸杯去倒水喝。司机室里有部冰热饮水 机,装的是纯净水。这说明这个单位福利很好,连司机都可以喝净水。我原来那家 公司只有办公室和经理室才有净水喝,难怪要破产。我跟司机们格格不入,因为我 不是司机。他们从来不把我当司机,在他们看来,我的车技平平,因为不管我车开 得多好,总好不过专职司机。他们还说我是那个丑八怪领导找来的小白脸。后来的 事实证明他们说的没错。但一开始我可没想到要娶这个丑八怪做老婆。后来我跟杨 萍呆久了,竟然习惯看她那张丑脸了。不仅如此,有时还觉得那张丑脸有些动人, 再后来居然跟她滚在一张床上。这说明人这东西极富张力,可塑性很大。 等到下了班,司机们全走了。他们有的人开班车,一到点就走,有的是给领导 开车,要么迟走,要么早走。领导从来不准点的。我一个人在司机室看电视,看到 七点钟,杨萍才来找我。她要是再不来,我就以为给人忘了,非满世界找人去不可。 我把车开到门口,杨萍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她说:去新世界。杨萍在人才市场 穿的是一套工装,打着领带。这种衣服只有丽人才配穿,她穿在身上就不伦不类, 让人说不出的怪。可她是国家干部,非穿不可。现在她穿了一件印花衬衣,下面是 桌布裙。看起来舒服多了。我一边开车一边看她的衣着,由衷地说:真漂亮。她很 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赞的是她的衣服不是她本人,可她仍然很高兴,说:谢谢,喜 欢吗?我说:喜欢,你很会选衣服。按理说,只赞衣服不赞人,是很不礼貌的。一 般女人听了都会很不高兴。可杨萍很不在乎,照样大冽冽地笑。这说明她是个不拘 小节的人。这一点很讨我喜欢。等到我对她的不拘小节忍无可忍时,我就开始恨她 恨得牙齿痒。 新世界是南村新开的一家大酒店。人气旺得很。南村人民有个特点,就是哪儿 人多就往哪儿挤。据说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吃的人多,东西就新鲜。这年头大 家都喜欢尝个鲜,最好是吃第一口。杨萍对吃很不讲究,就像她穿衣一样。之所以 去新世界,一是要撑门面,二是那里环境好。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男人坐在 房间里。其中一个头发全白了,但年纪却不像太老,另一个剪了个小平头,却留了 个山羊胡。我们一进房,两人就站起来欢迎。白头发把身边的椅子挪开,让杨萍坐, 同时盛赞杨萍的衣服漂亮。杨萍说:雷总别拿我开心。我对穿着不讲究,衣服一买 就是一大堆。同样的衣服也是一买就是好几件。我在杨萍身边坐下,听见杨萍在介 绍我,赶紧又站起来向二位男士致敬。杨萍说我是她的司机,不是外人。至此我才 明白这是一个内人的会议,我是有点多余的,不知道杨萍为什么要带我上来。她完 全可以给我一个司机的待遇:给十块钱让我去吃个快餐,然后躺在车上睡觉,等她。 大家喝着茶,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一会儿菜上了,跟着上了洋酒。谈话慢慢转 入正题。小平头问起当前的贸易形势,杨萍讲了半天。跟着就钢材问题讨论了半天, 其中有很多行话,或者说专业术语,我听不大明白。坐着也是没意思,再说这餐饭 本来是没我的份的,杨萍给我面子,谈生意也不避忌我,我也得学会做人。于是我 吃了几个餐包,就借口加油先下了楼。我坐在车上等,听着音乐。后来就在车上睡 着了。我睡前天还有些微光,也就是说最多就九点来钟,等睡醒了天全黑透了,大 街上好像也没人影。一开始我有点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后来才想起这是自己 第一天上班,在给一个丑女人开车。我看了下表,天!快两点了。这餐饭也吃得太 久了吧。一直到三点多,杨萍才下来。原来吃完饭又去唱歌,唱完歌又去桑拿。杨 萍说本来也想叫我一起去,没法跟我联系。她还以为我真的去加油了。说着就让我 把呼机号码留在她的通讯本上。 车到宿舍楼下已经是凌晨四点。我想回去还能睡个囫囵觉,杨萍这么晚睡,早 晨肯定起不来,我也可以跟着睡懒觉。没想到杨萍一下车就交待我早上八点来接她。 我的天,难怪这女人长得这么丑,原来是熬夜熬的。 我老婆不光会做生意,她在单位里也是个大红人,还是个大能人。她那个部门 是单位里最好的,她是部门的头,所以她的岗位是单位里最好的。我知道很多人跟 她建立了特殊的关系,还有很多人想跟她建立特殊的关系。很多人在跟她合伙做生 意。还有很多人想跟她合伙做生意。当然也有很多人妒忌她,希望她当黑。她手袋 里有两部手机,其中一个号码只给生意伙伴知道,另一个谁都知道。这个电话每天 都响个不停,都是想跟她建立特殊关系的人打来的。这个电话后来就交到了我手里, 由我来决定来电的命运。这就是说我不光是杨萍的司机,后来还成了她的生活秘书。 当然这个时候我跟她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杨萍每天晚上都出去跟人谈生意。这个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看报或喝茶。我插不 上嘴,也不想插嘴。杨萍倒是想让我跟着学一手。好在她分不开身时我去凑个数。 她时常有分不开身的时候。因为她那个岗位太重要,领导经常找她开会,手下也经 常找她签字,生意人经常找她关照,合作伙伴还特别多,要跟她商量事情。杨萍分 不开身,有时就让我帮她跑跑腿,譬如说拿些材料,送些单证之类,我还帮她看过 样品。生意谈完了,大家就去找地方放松。譬如说,唱歌,桑拿,打麻将。杨萍有 时还去运动。我对运动不在行,陪杨萍运动过几次,她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她自己 玩。就让我陪客人去桑拿或唱歌。这些活动她不方便参加(她倒是愿意去,只是她 去了客人不方便)。到后来我没学会做生意,倒学会了在欢场鬼混。 等到杨萍想找我做老公的时候,就开始后悔把我带坏了。按她的理解,我本来 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家庭主男,因为我有这方面的潜质。如果一开始就往这方面培养, 她主外,我主内,大家相得益彰,这个家庭应该是很幸福的。可惜一开始她只想让 我当好司机,做好生活秘书。后来才起了找我相伴终生的念头,这时我已经不可救 药了。可她还是找我做老公,这说明她也不可救药了。 有一天,我陪杨萍去见一个台商。谈完了事,台商想说些好话。大概觉得杨萍 一无可赞(赞她会做生意和赞她官做得好都不恰当),也不知台商哪根神经有问题, 居然把我当成了杨萍的丈夫,大概觉得赞美丈夫也就等于一种赞美吧。他对杨萍说: 你先生真是一表人才呀。我被人误会成她的丈夫已不是第一次了,早就习以为常。 杨萍被人当面当成我老婆倒是第一次,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把反应,就盯着看。可惜 她一张脸黑中带红,看不出什么变化。杨萍对有人赞美她未来的老公,表现倒是很 平静,她说:是吗?呵呵。等到我开车送她回家,她突然问我:你觉得怎么样?我 说:什么怎么样?她说:人家说你是我老公呀?我说:这个呀,没所谓。反正又不 是第一次了。杨萍说:人家早就把你当成我老公了?这就是说,她经常做一些不合 身份的举止,她自己却装做不知道。 杨萍后来干脆将错就错,把我勾引到她床上。变成了她事实上的老公,再后来 我们去补了个证,因为她肚子大了。如果没有小孩子,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结婚。 这种想法我想她也会有,如果她问起来,我是回答不上来的。 杨萍把衣服脱了,皮肤竟然很白,身材也不显得太胖,乳房的形状也很好,这 些都是我想不到的。还有一件事让我大吃一惊:她竟然没有性体验。一开始像待宰 的猪一样嗷嗷叫,后来倒是不叫了,可那样子很恐怖,就像在受极刑。好在是在她 自己家里,她家装修不错,隔音很好,她叫得那么大声,居然没有人报警。这第一 场男欢女爱搞得我味同嚼蜡。我很喜欢女人在做爱时叫床,叫得越欢越好。但那是 快乐地叫,至少是快乐得痛苦。可这算怎么回事?杨萍还是个很认真的人,做每件 事都要求做得彻底。我想半途而废,她还不干,非让我将革命进行到底。我只好在 连片的杀猪声里尽了第一次义务。后来她就像死过去了一样。脸色苍白,汗出如雨。 我抓起枕巾帮她擦汗,又倒了杯水给她喝。杨萍喝过水,似乎活过来了。她扶着墙 走进了厕所,跟着我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大约半小时后,杨萍从厕所出来,挪着碎步走到沙发上,把两条腿翘起老高, 叫我过去看。我凑近一看,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杨萍说:痛死了, 第一次都是这样吗?我知道不是这样,可我不能承认有另外的第一次,就说:不知 道。杨萍说:去医院看看吧,你得说我们是新婚之夜。我说:行,听你的。 到了医院,我就给人骂得狗血喷头。那医生四十出头,可能正经受更年期的折 磨。脾气大得很。她看了杨萍的下身,就把我叫进去一顿臭骂。她说:有这样搞的 吗?会死人的。 我给她骂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后来我看到杨萍在那里做痛苦状,就对医生 说:你明知道会死人,还不赶快救人?医生说:你倒有理了。赶紧给杨萍处理伤口。 她一边处理一边还不忘骂我。最后还对我说:一个月内不准同房。 从医院出来,杨萍才对我说:对不住,刚才不好意思帮你讲话,让你受委屈了。 我说:这算什么,比起你的痛苦来,我这是小菜一碟。那天杨萍格外温柔,一路上 轻声曼语,还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上。这种小鸟依人状很让我感动,我心一软就答应 跟她结婚了。结了婚我就开始后悔,首先是她总是不愿跟我搞革命活动,就算有天 开恩让搞一回,也是味同嚼蜡,她躺在那儿像个死人,似乎将革命进行到底那天把 所有力气全用完了。其次是她的温柔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天对我吆三喝四的, 我真想再跟她将革命进行到底,让她多上几次医院。看她是不是会温柔点。可惜这 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我成了杨萍的老公后, 她常带我去参加她朋友的Party,把我介绍给别人。这 个时候她有点眉飞色舞。我的形象不算太好,但还说得过去。一米七八的身高,一 张脸蛋还算可爱,配起杨萍是绰绰有余的。她那些很漂亮的女朋友的老公都不算出 众。我在他们中间就像鹤立鸡群。我成了杨萍借以炫耀的资本,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看到她那张志得意满的脸,我不免有些惶惑。她可以炫耀的东西太多了,金钱、地 位、官职、名车,可这些似乎远不如一个带得出去的老公。我一无所长,没想到自 己的长相还能让她在朋友面前一展愁眉,真让我叹为观止。遗憾的是我的职业让她 汗颜。找自己的司机做老公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她只字不提。她对人介绍 说我是她的同事。后来单位招考公务员,她就鼓动我去应试,还批了我七天假,那 几天她不去应酬,亲自辅导我。结果我以全单位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国家公务员的 行列。从那时起我就不再是杨萍的司机,领导上让我去码头查货,单位另外给她配 了名司机。这样我们白天就不在一起了,她晚上应酬多,每天回来都是两点以后, 我早睡了,等我醒来时她还在梦里。我们就像住在一个旅店的宾客,天天见面,互 相之间却像不认识。如果不是她肚子大了(她不想打胎),我们都想不明白我们结 婚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天,我去梅兰的宿舍,发现门后多了一双男人的皮鞋。我盯着皮鞋看了半 天,脑子突然有了短暂的空白。后来我才想起这里住了三个女人,除了我的相好还 有别人的相好。梅兰住的是三室一厅的套房。她和梅丽住了两个偏房,邓红住主房。 那个厅很大,有三十几平方。她们在厅里放了张麻将台,吃饭和打麻将都在上面。 我从厅里横穿过去,小心翼翼走过邓红的门口。邓红的房门紧闭,隐若能听见压抑 不住的喘息声。我推开梅兰的房门。梅兰正在床上看电视,穿的是我很喜欢的一件 天蓝色睡裙。我把鞋子和衣服脱了,换上梅兰给我买的睡衣。我们相拥着躺在床上 看电视。那台电视是我朋友从废五金里拣出来的,市面价钱五百元。我朋友没收我 的钱。我本来想留给自己看,后来想起梅兰没有电视,就问她要不要。她倒是很不 客气。我把电视机给她搬上楼。她自己从外面买了个电视柜,又找人拉了条天线。 如果不上街,她就躺在床上看电视。有时我会跟她一起躺在床上看。以前她是在邓 红的房间看,如果没有好节目,她们就看碟。那些碟都是从街边买的,十块钱一张, 全是A片。梅兰有天问我有没有看过A片,我说看过。她又问我有没有看过人跟兽 搞,我说看过。她一听就意兴索然。其实我没看过,我只见过女人妖把各种稀奇古 怪的动物塞到自己的下身里。我看了很不舒服,觉得那种女人我碰也不要碰。 我躺在梅兰的床上,突然想起门后那双男人的皮鞋,就问梅兰怎么回事。梅兰 说:是邓红的老公呀,你真是个多事婆。我说:邓红有老公吗?没听你说过呀。梅 兰说:我说的老公就是情人。邓红给人包起来了,是个台湾人。梅兰对台湾佬很有 好感,大概是邓红的老公影响的。她曾经对我说,将来就找个台湾人嫁了。我开始 还以为她在激我,后来才想明白她也许是说的真心话。 到吃饭的时候,邓红来敲门,说饭做好了。梅兰说:吃饭吧,跟我们一起吃, 邓红做的菜可好吃了。我说:台湾佬给你们养了个厨师呀。梅兰说:不好吗?我说: 当然好,有人侍候你,我也省点心。梅兰说:你讲话真没良心,我几时让你费心了? 她说得太对了,台湾佬每月给邓红两万块钱,我没给过梅兰一分钱,吃饭还是她掏 钱的多。台湾佬做完爱就走,我却常要留下来过夜,还蹭饭吃。梅兰有一天对我说: 老公,到底是你包我,还是我包你呀?我说:什么包不包的,说得多么难听。 与其说邓红做的菜好吃,还不如说贵州菜就是这个味道。一放辣椒,什么菜都 好吃了。我一连吃了三碗饭,最后还用饭擦盘子。除了一盘腊肠太咸没敢多吃,桌 上的菜全给我吃光了。梅兰说:我老公好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一样。邓红说:能吃 是好事,我好公就不能吃,吃饭像吃药,真是急死人。梅丽说:是吗?力气倒不小, 搞得房子像发地震。邓红飞红了脸,梅兰说:小蹄子,一桌子菜还封不住你一张嘴。 梅丽说:还没说你呢,活死人也是半斤八两。梅兰跳起来要打她,梅丽也不跑,她 把手架起老高,说:别打我,我没男人疼。梅兰说:就凭你这张嘴,谁会疼你? 我吃饭就像打仗,汗出如雨。梅兰就拿了卷卫生纸,在一边替我擦汗。那两个 女人边吃边咂嘴,好像满屋子老鼠在磨牙。梅兰说:够了吧?当心磕烂了下巴。她 把半卷纸都擦完了,我的汗还像断堤的江水哗哗直流。梅兰把手都擦得酸疼了,还 擦得我满脸都是纸屑。三个女人看了直笑。后来梅兰把自己的洗脸毛巾拿给我,叫 我自己擦。她们进了邓红的房间,一边聊天一边看碟。看完了一盘,梅兰走出来上 厕所,看到我还坐在桌边吃,就说:你有完没完?我说:快了,就剩一只鸡脚。梅 兰上完厕所,走回房间,迫不及待地说:我老公真是可爱,我真是爱死他了。这就 让她爱死我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吃完饭我也去邓红房间看碟。我一进去,她们就跳起来,拼命把我往外推。要 我去梅兰的房间看电视。我一男难敌三女,只好坐在梅兰的床上看乏味的电视。一 会儿梅兰过来陪我。那两个女人也没看电视了,坐在那儿聊天。开始是两人聊,后 来变成了四人。梅兰躺在床上想听出来的是什么人,就是听不出来。她就爬起来去 看个究竟。一会儿她回来说:哇,来了两个老女人。我说:有多老?她说:六三年 的,你说老不老?我说:不老,跟我差不多。梅兰说:讨厌。这两个老女人是梅兰 的老乡,早几年也曾出来找过生活,如今年老色衰,没有市场了。有一天,她们突 发奇想,要跟梅兰去坐台。梅兰推脱了半天,实在推脱不了,就带她们去了。接连 去了三天,没有一个男人睬她们。她们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老了。我后来终于看见 了她们,觉得她们不仅老,还惨不忍睹。这个年龄的女人,如果保养得好,还是极 富丰韵的,深得同龄或更年青的男人的喜爱。可她们似乎把青春过早地透支了,一 张脸失去了光彩,像枯藤老枝,不仅难看,还经不起攀折。 两个老女人后来在街口开了家贵阳菜馆,专做欢场小姐的生意。我陪梅兰姐妹 和邓红去吃过,吃出了满肚子意见。等下次去吃时,还是满肚子意见。这两个老女 人如此不可教诲,看来这餐馆也开不长。梅兰每次从街口走过,总是觉得十分遗憾。 她一直想开个餐馆,让她哥和嫂来打理。她对我说:老公,我们怎么没想到租下来 呢?我问她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她就不出声了。她哥和嫂的单位效益不好,两人 都下岗了。她出来打工两年,挣的钱全拿回去给家里买了房子。这些都是梅丽对我 讲的,提起家里的事,梅兰就肚子疼。想开餐馆的事她提过两次,但我真的想帮她 开餐馆时,她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