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爸爸离我近了,近了,更近了。 “爸爸!”我大叫一声扑向爸爸的怀抱。 “瑜儿!”一双有力的胳膊迅速将我拥进宽大温暖的怀抱。 “爸爸!”我在沉醉与幸福中仰起脸,我要好好看看爸爸,看看在我梦中出现 了无数次的爸爸。 爸爸的眉毛,爸爸的眼睛,爸爸的鼻子,爸爸的嘴巴…… “啊!”我心里咯噔一下——抱着我的这个人不是照片上的爸爸!他是黑帮老 大!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方舟!”一声满含深情的呼唤来自我的身后,是妈妈的声音。 “虞兰!”一声同样满含深情的呼唤过后,这个宽大的怀抱里就多了一个人— —妈妈。 “你?”妈妈刚说出一个字,就突然摇晃起来。 “小瑜!妈妈!危险!”一个身影飞射而来,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辨别是不是 江枭,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的功能。 我竭力地睁开眼睛,竭力地集中精力——我躺在车里,车好像正在飞速行驶。 身边好像还躺着两个人,我刚刚辨认出是妈妈和枭哥哥,就再次失去了视觉和听觉 的功能。 …… 好累。好晕。好痛。 这是什么地方?白花花,亮闪闪,冷飕飕,静悄悄。 这是什么房子?高大,空旷,豪华,阴森。是大礼堂么?不知道。 这些是什么人?皮肤不同,毛发不同,眼珠不同,却一律整装待命的架势。要 开会么?不知道。 我在哪里?我身子下面是什么?是床还是沙发?我怎么动不了呢?是累了还是 生病了?不知道。 妈妈在哪儿?哦!妈妈也靠在我身边。妈妈怎么还闭着眼睛呢?是在睡觉么? 不知道。 枭哥哥呢?枭哥哥!枭哥哥怎么躺在下面的地上?枭哥哥怎么一动也不动?枭 哥哥死了么? “枭哥哥!”我大叫大哭,可是,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小?小得我自 己都听不到。 “瑜儿,”一声温和的轻唤,一张温和的脸出现在我的脸前,一只温暖的大手 轻轻摸在我的脸上,“睡好了?” 我奔涌的眼泪突然停止,仿佛汹涌的江水突然冰封。 “爸爸去把妈妈叫醒啊,一会有重大的事要宣布噢!”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虞兰,兰儿,兰儿,醒醒。” “瑜儿!瑜儿!”耳边响起妈妈急切慌乱虚弱的声音。 “瑜儿在这儿哩,看把你急得的。” 我看着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摸在妈妈的脸上。 “拿开!”妈妈略带怒气地说道,却没有伸手去推挡。妈妈的确跟我一样,动 弹不得。 “啪!啪!”爸爸拍了两下手掌,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立即出现在我们面前。 “给夫人和少爷喝点水。” “是。老爷。” 无色无味,是白开水么?又不太像。 刚喝下去不到2 秒钟,一股热流从心底骤然升起,并快速地蔓延到全身各个部 位,甚至发稍、脚尖。我莫名地神清气爽,莫名地精神白倍了。 侧过脸去看妈妈,妈妈正看着我。妈妈的腮上升起了一抹红霞,把那原本有些 惨白的脸衬得美丽无比。 “瑜儿……”妈妈叫了一声。我知道妈妈想伸手摸我的脸,我也想伸手,可是, 我的手,我的胳膊,我的腿脚,仿佛早就不是我的了,我无法调控它们。 “兰儿,”爸爸摸着妈妈的脸柔声说道,“我要为你报仇,为我们的瑜儿报仇, 为我们一家报仇。” “拖出来!”爸爸的声音突然变了,“把贼人拖出来!” “咣——”好像是门打开的声音。 “嗵——嗵——”好像是重物扔到地上的声音。 枭哥哥身边躺着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天!是那对发疯男女!是枭哥哥的爸爸妈 妈!他们?他们不是被我爸爸的手下给杀了么? “还在做梦啊?哈哈——”爸爸一阵狂笑,“把他们唤醒吧!” “哗——哗——哗——”三个高大的黑人将三大桶莫名的液体从江枭他们三人 头上倒下,直到桶底朝天。 “小瑜!”江枭喃喃地叫了一声。 “枭哥哥!”我大叫大哭,我拼命地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小瑜!”江枭大叫一声,身子一弹就起来了,“小瑜!妈妈!” “扑通!”江枭又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那个黑人,手里握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 黑色棒状武器,正在懒散地活动着手腕,仿佛刚才那次出击还很不尽兴很不惬意。 “小枭!”妈妈颤声叫道,“小枭!” “枭哥哥!”我哑着嗓子哭叫,“枭哥哥!” 江枭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慢慢地摇晃着站起来了。 那个黑人又抡起了手中的武器。 “住手!”爸爸一声轻呵,那黑人立即放下手臂,后退,垂手而立。 “小子!”爸爸走到江枭身边,笑道,“怎么不把你爸爸妈妈叫醒啊?” 江枭摇摇晃晃地站着,从头到脚都水淋淋的。他没有说话。 “来人!把他们叫醒!”爸爸话音未落,早就两个壮汉抓起江枭的爸爸妈妈, 给他们灌下了不知名的东西。 “江帮主!马夫人!你们一睡就是17年啊!”爸爸又一阵狂笑,“梦也该醒了 吧?啊?” 在爸爸慑人的狂笑声中,江枭的爸爸妈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奇怪的是,他们 不疯不傻不痴不呆。他们真的睡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枭的爸爸下巴一翘,眉头一皱,声音里有一种不可一世 的威风与狠毒,“谁介绍你来的!之前是做什么的!知道入帮的程序吗!” “哈哈哈——”爸爸一阵狂笑,“看来江帮主还没睡醒啊!来人!让江帮主清 醒清醒!” “找死!大胆!放肆!”可是江帮主后面的话被噼里啪啦,乒乒乓乓一顿乱响 掩盖了。 “江帮主?怎样?这下该清醒了吧?”爸爸看着趴在地上的江帮主温和地笑着。 两个打手从地上拽起江帮主,我只看了一眼就眼前就黑了——那哪里是江帮主? 只是半截血淋淋的躯体! …… “瑜儿,瑜儿,醒醒……” “瑜儿,瑜儿,醒醒……”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却隐隐听到妈妈在哭:“方舟,为了瑜儿,为了我们的孩 子,你就别杀人了好不?你会吓坏瑜儿的……” “兰儿,难道你忘了马利雅是怎么利用江守臣来污蔑你的清白和名誉的吗?难 道你忘了马利雅是怎样让虞董事长与你脱离父女关系将你赶出家门的吗?难道你忘 了马利雅是怎样害死虞董事长进而霸占公司的吗?难道你忘了马利雅和江守臣是怎 样把你绑上铁锤投入江里的吗?兰儿!你都忘了吗!” “方舟,我没有忘,这17年来,我何曾有一时一刻忘过?可是,都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17年,现在杀他们,有什么意义……” “兰儿!”爸爸怒吼道,“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忘不了马利雅是怎样恶毒地陷 害你,将你我生生分离!我忘不了马利雅是怎样讨好虞董事长,然后通过虞董事长 来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地让我跟她结婚!我忘不了马利雅在跟我结婚后不到7 个月 就生下那个逆种!我忘不了马利雅在生下逆种刚刚一个月时就公然与江守臣鬼混在 一起!我忘不了马利雅和江守臣用尽卑鄙手段将我从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陷害成一 个杀人抢劫强奸的恶魔,一个被通缉的死刑犯!我忘不了马利雅和江守臣在我的面 前把你绑上铁锤沉江!我忘不了马利雅和江守臣就在这里把我浇上汽油,要把我火 火烧死,烧成灰烬!我忘不了17年来我家破人亡、整容改名的非人生活!我忘不了! 你忘得了吗!兰儿!” “方舟,我如何忘得了!可是你已经剁了一个手脚毁了一个容貌,你已经摧毁 了他们的精神和意志,让他们在地下室里做了17年的鬼……”妈妈突然咳嗽起来, 好一阵子才喘息着说道,“还有,还有小枭,他是无辜的,小枭是个好孩子,而且 他和瑜儿……” “不准提那个逆种!”爸爸像一头受伤的老虎,暴跳起来,“他爸爸侮辱了你! 你难道还要让他侮辱我们的瑜儿!““方舟……”妈妈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嗽得比 刚才还剧烈。 “那个逆种已经害的瑜儿死过一回了!兰儿!你知道吗!前年秋天的那个晚上, 要不是正好是我的车,我们的瑜儿早就没了!” “都是你!”下面突然传来江枭的哭叫声,“都是你不让我跟瑜儿好!你威胁 我!你说如果我再跟瑜儿好你就要杀掉瑜儿!你甚至不准我跟瑜儿说话!你……” 一道寒光突然从爸爸手里飞向江枭。江枭的话就嘎然而止了。 “兰儿!瑜儿!看我怎么为你们报仇!”爸爸扶起我,又扶起妈妈,向下面走 去,向江枭他们走去。 江枭没有倒下,他捂着胸口歪歪地站着。仔细一看,原来他是靠在他妈妈怀里, 他的胸口红了一大片。 “瑜儿……”江枭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是, 我对不起你……我让你受了太多的苦,让你掉了太多的泪……” “妈妈……”江枭看着妈妈幸福地笑了一下,“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恨所有 的妈妈,我恨所有的女人,直到看到您,我才找到妈妈。您知道么?妈妈!第一次 看到你,是什么日子?是7 月1 日,是小枭20岁生日啊!妈妈,您知道小枭有多幸 福么?妈妈,是您改变了小枭,让小枭不再恨妈妈,不再恨女人……” “爸爸……”江枭看着爸爸惨然一笑,“您养了我21年半,在我心中,您就是 我的爸爸,您无论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您别伤害瑜儿……” “逆种!”爸爸手一动,又一道寒光射入江枭的胸脯。 “枭哥哥!”我的心一阵撕裂的痛,眼前一黑,就向前载去。 “小枭!瑜儿!”朦胧中听到妈妈叫了一声。接着,就听到爸爸急切地叫着 “瑜儿”“兰儿”。 “枭哥哥!”彻心彻骨的痛又将我从黑暗中拽了出来,“枭哥哥!”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体对着我扑过来。接着,就看到另一个身体更快 地扑过来。 “枭儿——”一声尖利的痛叫。几乎同时,“扑通——”有身体倒地了。 江枭的妈妈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应该是爸爸的飞刀吧),低着头看着脚下 发呆。 她的脚下躺着一个人。是江枭。 “枭儿——”一声微弱的叫喊来自地上,来自那半截血淋淋的躯体。 “爸爸妈妈……”江枭一说话,血水就从嘴里涌出来,“你们当年为什么要那 样做……为什么……你们……害了瑜儿一家……也害了你们自己……你们害了我… …你们害了我和瑜儿……” “瑜儿……”江枭看着我,慢慢伸出血淋淋的手,“瑜儿……我……爱……你 ……” 江枭的手无力地落下了,缓缓地落在地上,落在血泊里。 我的身体在莫名地发热。我的胸脯在莫名地发涨。我的喉咙在莫名地发硬。 一道寒光一闪。“嗵!”江枭的妈妈嘭然倒地。 “很好!”我忽然笑起来,“太好了!”可是,这个“了”字还没说出来,一 股强大的腥热的流体自胸口升腾,瞬间就冲过我的喉咙,直接喷涌而出了。 在世界即将被染成血色的那一刻,我隐约听到有破门而入的声音和激烈的打斗 声。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