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天我和学生们在篮球场打篮球,学校教英语的刘老师跑来找我,气喘吁吁地 对我说:" 出事了林老师,出大事了!" 她过于肉感的屁股合着不均匀的呼吸在篮 球场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有个男生起哄说:" 嗨,刘老师,用您矫健的身资给我 们灌个篮吧。" 刘老师磕巴着," 去......去你的, 一边......一边给我呆着去。 " 大家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她却并不生气,伸手指着刚才说话的男生转头对我 说:" 林老师,你得好好管管这群小顽猴儿。" 话刚落地,这帮学生一拥而上,把 她放倒,高高举起,她蹬着两条小粗腿嚷嚷着:" 哎呀,这帮缺德孩子,赶紧给我 放下来!" 我掐着腰命令着他们:" 快把人给放下来,吓坏了刘老师,你们到哪找 那么好的老师去。" 刘老师被大家放下来,她一手抻着衣服,一手点指着我:" 好 你个小林子,你这是损我呢啊。" 大家再次一哄而笑,整个篮球场上方都洋溢着快 乐分子。 其实,我的话丝毫没有贬损之意,事实上,像刘老师这么" 亲民" 的老师真是 少之又少了。记得我刚进校听的第一节课就是她的英语课,当时一个男生在课上捣 乱,她走过去对男生说:"standup。" 那男孩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老师 你说什么,对不起啊,我是中国人,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 刘老师笑着走上讲 台,迅速的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母," 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男孩狐疑的念着:"QQ ?"她的脸上始终保持良好的笑容," 好,这位同学,下课把你的QQ号给我。" 男孩 惊喜地问她:" 原来您也玩QQ啊?""当然," 她把小脸一仰," 坐底下好好听着, 让你意外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瞧,她就是能这么轻易的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让你感觉离她很近,她从不用自己作为老师的那点权威去压制任何人,当然,她所 收获的也会是同等的爱戴和友善。我就是从那一刻对她产生好感,因为她的性格像 极了谢言。我发现我总是在别人身上去挖掘曾经在谢言身上闪光的亮点。到底是错 综复杂的生活不放过我,还是我自己不放过自己呢,我不知道。 我笑着问她:" 出什么事了刘老师?" 她一拍脑门儿," 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快去办公室看看吧林老师,有 作家来找你呢。" " 作家?什么作家?" " 程蝶啊,程蝶来找你呢。" 学生们再次蜂拥而上,差点把刘老师压成个柿饼子," 谁谁,是程蝶吗,是那 个" 清纯小天后" 程碟吗?" 刘老师很卖力地点着头:" 对对,就是她,就是她。" 话的余音还在头顶上方 盘旋,学生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叫小胖的男生坐在篮筐底下独自叹着 气。我凑过去赞扬他:" 好样的,不跟那帮小子一样玩追星。" 他皱着一张苦瓜脸, " 谁说我不追的,那可是程蝶啊,她写的书我没有一本没看过。" 我说:" 那你还 傻坐着干吗呢?" 他沮丧地冲我嚷嚷着:" 林老师你以为我愿意坐这啊,刚刚灌篮 的时候把脚给崴了,动不了。" 我把他背起来:" 那还等什么,走,校医室。" 他 急忙阻拦," 别别,林老师,您要真想帮我就把我背办公室去,不瞒您说,我做梦 都想见程蝶。" 我无奈的摇头, 把他扛在背上送进了办公室, 谁知那里早已围的水 泄不通, 仿佛哪个明星的见面会, 我退到人群之外, 看小蝶在大家的簇拥下神色慌 张眼神躲闪着, 突然觉得很好笑。我想到了曾经在杂志上看过的她写的那个故事, 让人困惑的是,那个故事我在很早以前就阅读过,却不是出自她之手。 等到她完全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她用手背抹着满脸大汗嗔怪 着我:" 见死不救啊你。" 我笑," 谁让你这么受欢迎呢" 清纯小天后" 。" 她皱 着眉冲我摆着手,好象并不满意这个称呼。她说:"林峰,你到底怎么看我,我想知 道。" " 这重要吗?" " 重要。" " 听实话?" " 实话。" 她很认真的看着我,一张俊俏的小脸由于紧张而憋的通红。 " 你真的不认识雷磊吗?" 我突然问她,我能感觉自己眼睛里放出的凌厉的光, 仿佛在严刑逼供。 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 " 《记忆彼端》,你的那篇小说,我曾经见过," 我站起身,冲远方长叹一口 气," 我是说,在很久以前,我....." " 雷磊写的?" 她打断我的话。 " 是。" " 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写出相同的故事?" " 是。" " 你认为是我抄袭了他的作品?" " 是。" 她突然大笑,笑声很快被掩埋在楼前缠满藤条的长廊里。" 明白了," 她说, " 谢谢你林峰。" " 谢我什么?" " 谢你跟我说了实话。" " 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 实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 你是说......我不相信!" 我说。 " 为什么不信?" 她反问我。 " 因为了解。" 她蹲下身,用脚下的小石子在地上画着圈儿," 可是你知道吗林峰,了解一个 人是很难的事情。" " 可是如果你不试着了解那个人,你们永远做不了真正的朋友。" 她抬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林峰,你是说我们......我和你......我们可以 成为朋友吗?" " 当然," 我说,"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她不住点着头,突然起身拥抱我," 谢谢你林峰,真的谢谢你,你知道吗," 朋友" 这个词已经离我很遥远很遥远了。" 她的力气很大,双手箍住我的腰,让我 有些喘不上气来。我说:" 怎么会呢,其实很多人都很喜欢你,刚才那一幕就是最 好的证明。" 她放开我,转身朝前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 我周围是有很多人,可我 心里清楚,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你知道吗,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一群人 围着我,陪着我干这干那。" " 那不好吗?" 她摇头," 她们喜欢叫上我一起逛街吃饭,因为我可以替她们埋单,他们喜欢 叫上我一起翘课,因为如果被导师发现,他们可以无所顾及的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 你瞧,这就是所谓的" 朋友" ,呵呵,从我懂事开始就明白" 友谊" 和" 感情" 都 是太奢侈的东西了。" " 现在不同了," 我说," 你有了老万,只要你开口,他能为你制造一个世界。 " 她笑," 可他并不知道我到底需不需要那个世界。" " 女人的心思总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小蝶你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想什么不 能直接说吗,干吗非让这帮大老爷们儿像猜谜一样猜你们的心思,累不累。" 我抱 怨着。 " 你如果真爱那个人就应该懂她。" " 我不懂。" " 所以你没有真爱过!" 我张大嘴巴瞪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我没有爱过吗,那我对谢言的感情 是什么,对杉菜的感情又是什么,不,我是真爱过她们的,我就是愿意为她们挡风 遮雨,甚至可以为她们献出生命的那个人。只是,我从没问过她们真正需要的是什 么,杉菜在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对我说:" 林峰,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现在 我懂了,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别人,用她们的委屈成全自己的伟大,所以到 头来我一无所有。 " 我走了林峰," 小蝶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天就是来看看你,那天你的样子 真让人担心。" " 我没事了,谢谢你。" " 我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要去很长时间,朋友,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 去哪里?" " 去寻找希望,等我回来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 好,保重。" 我说。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阳光漫射的点影中,她背对我,向我挥着手,那一刻, 我发现我一直在目送我的朋友们离开,看他们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更真切的生活,而 我,一直停留在这里。那么,我所期盼的生活一直在这里吗?不,生活在别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