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千年前的男人 作者:三棱镜 七月七日传说是牛郎和织女每年一度相距的日子,这一天所有的人们都为他们 的见面高兴和祝福,但我不喜欢这一天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见面,记的我有记忆以来 每次到这一天我都不知为什么要哭,而且很伤心这一天似乎对我有着很独特的意义, 我时时在梦里看见我站在一个墓碑前面气不成声,奇怪的是我竟身穿一身灰布长衫, 头簪发髻,留着硕长的胡须。这个梦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甚至可以记清周围的 一草一木,那个碑的主人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无法看清,可是碑的落款我看的清清楚 楚,是宋代文坛领袖欧阳修的题字。 没错了我是一百年前的男人,我出生在北宋,叫梅尧臣,字自幼读书不敢说满 腹经纶,但我读过的书一页页展开可以铺到当时的京城开封,那时我任湖州监税, 在北宋天圣五年我二十六岁的时候和当时在我们湖州富甲一方的谢家,谢涛的大千 斤谢氏结为伉俪,当时的我可谓红运当头,虽说职位不是很高在加上我娶了这么一 个另人羡慕的内人,很多人都羡慕不以,但是我却很是不满我少小便因文章成名, 衣正轻,马正肥,少年心事飞到九霄云最深处,虽然你生得很美,惹人怜爱、令人 流连。书念得不多,惯常低眉顺眼,一眼看去,木头人,我不由心头生厌。忱于身 份及舆论,我不能放弃你,婚姻之外,却多的是绯色记忆,红白玫瑰,如虹霓过影, 倒映在我长河大川般的生命流年里。我常常叹息,因为我的婚姻是中国自古以来包 办婚姻的产物,父母只因和那谢家有八拜知交所以在我们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定下了 这门婚事。 但是你并没有想我想象中那样属于富家千斤,什么都不会,我在外种种,你向 来知悉,即使知道也不在意,只每天不言不语,替我料理家务,孝养老人。如此平 平顺顺过下去,在外头人看来,倒也是一对恩爱夫妻了。你不爱说话但对我却照顾 的甚为细致,你知道晚上吃饭时爱喝上一口便每日走十几里里到街尾的小店,给我 买一壶清酒天冷时,就在热水里热过在给我拿来,慢慢的我对你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我不在彻夜不归,整天和那些官使花天酒地,你没跟我享过什福,而我却带累你一 起吃苦。虽然你家很有钱但我说过不许你向家里要一文钱,吃软饭是万万不行的, 你没有吭一生,一直陪着我吃糟糠,我仍不爱你,却多少有点疚意,一点相濡以沫 的情意。 我在家里读诗,写诗,我读白居易的“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黔娄固穷士, 妻贤忘其贫;时你竟看着我,眼睛湿润,我问你怎么了? 这诗是给他内人写的吗?怎么你读过吗?恩是白居易的《赠内》我能感觉出来, 尤其是那句死为同穴尘。我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但我渐渐的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 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美,显然这种美是由内而外的。我开始欣赏你,欣赏你的贤惠, 欣赏你的温柔,欣赏她你竟可以在我仕途不顺时,将怨气全部发泄到你身上而不吭 一生继续为我洗衣做饭,伺候老母。 虽然仕途不太顺利,好在我还年轻,但在你眼里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按现在 的说法简直酷毕了。但你总是奇怪,我为什么那样痴迷于功名利禄,点头哈腰的官 场究竟好在哪儿?我闲着没事的时候要么做仰天长叹状,要么吟诗做画然后拧你的 脸蛋说向往田园啊。你好几次都要说那就跟你隐居吧,我嘴唇动了一动但是没出声。 然后我竟很委屈的哭了,觉得世道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满腔报复的我竟然没有一 个可以大展才华的地方,你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抱住了我,这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 的,我转过身捋了捋你额前零乱的长发。 我的手指爱怜地插进你的乌发,然后顺着头发向下滑动,那手指摩擦如炭火般 燃烧:脖子、胸脯、腰间、双腿。渐渐的,你是如此地沉湎于我的耳鬓厮磨肌肤相 亲,我把你如器皿般被久久把玩,俨如精美的玉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你的面孔 变得似是而非,只剩下奇特的轮廓。细腻的亢奋的声音在我的耳际缠绕,仿佛覆盖 屋缘的爬山虎,枝枝蔓蔓地攀缘成记忆中长久的风景。那一夜我们第一次行了夫妻 之礼。 你躺在我身边用那双已经不在光滑的小手,拨弄着我的头发说,白居易可以在 内人过世以后为纪念而写诗,那么你会为我写吗?我说不知道,也许,也许不,你 的手停了可以看出她多少有些失望。我突然注意到你的左手背上有一个梅花的烙印, 就问怎么弄的,你笑笑着说,天生的。 我想我是开始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时,我教你写字,你很聪明很快就可以帮 我记录一些我随口而出的诗文了,我很爱吃鱼,你就起早摸黑的做些杂活换些零钱, 去市集买鱼给我吃,虽说仕途多有不顺,但是一回到我那并不华丽甚至还有些简陋 的茅舍的时候,我的心情总是愉快的,因为这里属于我和我的另一半,在这里我可 以安心的和你谈古论今,这时的你早已不仅仅是会给我做个记录那么几下子了,你 可以听出我所有诗的意境,从而知道我的心情来给以安慰和照顾。 我唯一一次动手打你,那是在一个秋末的早晨,我由于连绵的秋雨患上肺咳, 你请来大夫给我看病,在大夫开完处方之后只看见你的眼神紧骤,但你一看我就舒 展开了,并轻生的说,没什么养几天就好了,我在你精心呵护的调养下,脸色渐渐 红晕起来,而你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可是当我这个没用的病人好了之后在厨 房里发现一根百年上好的麒麟参时,我竟然如同野兽般的闪了你一耳光,说“就算 我病死,也不要你们谢家的一文钱”因为那根参是我几乎全年的俸禄,而你什么也 没说只是眼里含着泪血看着我,至尽想起一巴掌我的心仍然心如刀割,我竟会顾忌 我的虚荣心和大男子颜面而动手打了你,我简直就象个野兽,你终因积劳成病而到 下了,你家里多次来人接你回去养病,但你始终不应,说“这里才是你的家,有我 就行了”你坚决的让他们把高贵的药材拿走,执意要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就行,可 是当我在大夫那众多的药材当中看见高参的时候,我着急了那个要好几吊钱的,这 时候我才领悟到了你当时的心情,我可以想象到当时你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可是我 痛恨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去为你买一根,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次,看见自己最 爱的人处于痛苦之中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肯我自己的傲慢,什么满腹经纶,什么 满腔报复,却连一根救命的人参都买不起,那时的我只有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哭泣, 我说你还是回家吧,而你只是摇摇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那也不想去只 想在这里陪着你,我很很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在这时竟能说出如此让我心碎的 话,悔我当初竟然还有休你的念头我也明白了班固的那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 之妻不下堂的含义了,”我终于明白在爱人面前没有什么颜面不颜面,我放下我那 其实也根本不存在的架子,在喧嚣的集市上摆起地摊,以卖字画和我的存书而换取 那根救命的人参,我卖字画给那些庸俗的人,他们买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在自家的墙 上挂上一点显示,来证明他们并不是庸人,可是他们并不懂我字的含义,这其实只 能越加使自己庸俗,而我也不在乎我的字落在了什么人的手里,他们懂不懂欣赏我 的字画,终于我把药买了回来,你的脸上渐渐的出现了淡红的血色。 那天晚上你依偎在我的怀里说“还记得我左手上的这个梅花吗?我妈妈告诉我 有了这个我就永远是你的人了,无论经历几个轮回,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愿意再遇 见你。即使你不爱我,我依然爱你,在我病的时候一闭上眼,就绝的忽然之间,天 昏地暗。原来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我自己。如果这天地, 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我相信我爱你。一直、始终、永 远。 在那之后我决定和你隐居,你说会为我生一个孩子要让我教他写字,读书,在 庆历四年,的七月七号当我辞官和你一同归隐的时候,你却因旧病复发而长眠于江 苏高邮,那年我四十三岁。 为了让你的陵墓不被别人破坏,我请我的好友欧阳修为你写了墓志铭,因为我 知道这在以后是会受到保护的。结发为夫妻,于今十七年。相看犹不足,何况是长 捐!我鬓已多白,此身宁久全?终当与同穴,未死泪涟涟。我非忘情者,梦故不梦 新。宛若昔之日,言语寻常亲。知道吗,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一千年以前的事情 怎能不让人叹息,一千多个秋天已经过去了,依旧是长风凛冽衰草依稀,你还会出 现吗?我历经几个世纪的等待,你始终没有出现,烧灼的痛感从指尖传来,低头一 看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我猛然惊醒,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没有一丝 一毫的诗意。我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故事真有尾声吗? 现在是公元两千零一年的秋天,我现在在一所大学教中文,虽然我的年纪不大 但是由于我的史诗在学术上有所造就,就很轻松的留在了我上的那所大学里。 在每年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上我依旧让我的学生,站在讲桌前自我介绍和念一首 自己最喜欢的诗,和为什么喜欢。我责站在一边记录着名字,在一排一排的自我介 绍之后上来了一个女孩,她张的很漂亮女孩惹人怜爱、令人流连。恩大家好,我叫 谢,我手中的本子悄然落地,恩我喜欢这首诗“我非忘情者,梦故不梦新。宛若昔 之日,言语寻常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首诗,好象打我出生就会说了,好象 这诗是给我写的,真的我的母亲也觉得奇怪,就象我的左手上这个梅花烙印一样, 都是天生的,很奇怪的,,我瘫坐到了地上。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愿意再遇见你。 即使你不爱我,我依然爱你。—— 你是来找我的。也许,你的记忆早已幻灭。 只剩下这梅花烙印在那里,在那里烙着一直——始终——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