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浅薄了文化 作者:吴驹 近年来,国人似乎都文明起来了,在荒郊野岭里发现的一块腐骨,叫做文化; 在臭水沟里刨出的一个破瓦罐,也叫做文化;连遗留在厕所里的小孩子多年前的 陈旧涂鸦也成了文化。这算是文化么?充其量也只能是染了点从前生活色彩的历 史遗迹。 各地都在说自己的文化建设正蒸蒸日上,事实上却是文化单位的设施最落后, 就算是有那么点起色,也不过是迫于政策压力或碍不下情面才拨下点钱来添置点 桌凳、音响和旧书而已,闲时办办各类易进易出的短期培训班,举办些闹哄哄的 文艺表演比赛,大不了就普及一下闭路电视,这算是文化么?不过是现代社会里 的初级扫盲而已。 到处在拿文化搭桥来牵经济的线,在旅游区里挂满特色风俗的照片和历史资 料,大言不惭地说这就是现代的文化型经济建设,殊不知这仅仅是沾了点人文色 彩的宣传。而且,这点人文色彩也只是陪衬,为人作嫁衣而已。 令人悲哀的是,历史恶棍们的污浊事,名人们见不得人的隐私,厕所里的秽 物,都能堂而皇之地排上了文化殿堂的座次,分享后学者的祭品了。 更令人担忧的是,国人已重新定义了文化的外延。一说起文化,似乎就只有 音乐和美术,电影电视,甚至于工艺品,没人会提及文学。曾有个搞美术的很高 明似地建议我:来搞美术算了,起码卖价比文学高嘛,现在谁还去看文学作品? 《十五的月亮》十六元啊!我当时就断定这家伙到头来充其量也只是个工匠而已, 绝对成不了大师。又曾有个市级文联帮市里文艺界的一帮作者出了一套丛书,但 出出来后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书画类作者的书就先在报上进行了介绍,而后又专 门举办了一次展览,文学作者则只是在签名售书活动中做了书画的一次陪客。当 然,话又说回来,目前的中国人别说在文学上,就算是对他们承认还有点实用价 值的美术,也只需要能换回点生活费的招贴画而已,并不急着要大师。反正如今 的国人看书也只为消遣,顶多就是为饭碗而看点专业书。 看看平时和过年过节时的文艺晚会,列席者中从来没有文学家,哪怕是相声 和小品写作的大腕们都没人给发邀请信或门票。记得当年李白还曾做过唐玄宗的 座上客,卢梭等人还曾是贵妇人情夫,我倒不是希望文学家们成为人家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下人或掖掖藏藏的小情人,但而今连在宴会上挨个末座的机会和资格 也已没有了。左右再看看,我又发觉甚至整个社会科学界的人都不同程度地在孤 守空房,因为而今的国人并不需要提高方法论,只忙着掌握好机械操作以便多赚 点加工费。生活在急功近利和鼠目寸光的环境里,怨谁呢?也许有人会说,晚会 上叫文学家来干什么?要他们讲故事么?嫌不嫌闷?文学家不一定能唱歌跳舞, 但起码能说点幽默故事吧。但列席者当中,有不少的人也不是来表演的,甚至于 连基本的艺术欣赏水平都没有,只会东郭先生似地跟着别人瞎拍手。我们要的不 是文学家们表演歌舞,要的只是对文化主角之一的尊重。 历史教科书里都没忘了写上《诗经》、先秦散文、汉乐府、唐诗、宋词、元 曲和明清小说,当今的欧美人也还在津津乐道于莎士比亚、大小仲马和惠特曼等 人。咱们的当代人倒好,开始在拆除文化市场里的文学摊子了。我不知道以后缺 了文学的文化将是怎样的贫血。不会横着说话的人想来应该承认,改编自文学名 著的影视剧,大多能引起轰动。遗憾的是,咱们的国人越来越忙着找快钱,宁愿 炒作文化快餐,因而文学就自谋出路去吧。 我一直在遐想着这样的景象:作家们在宁静而幽雅的书斋里挥就以后,把手 稿交给出版社和杂志社,又由出版社和杂志社交到读者手里,再由读者高挂在口 碑上,作家则早已拿了应得的报酬,摇着扇子,游山玩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