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男女之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每次,闻一凡都是精疲力竭,早早败下阵来。 而师梅却是乐此不疲,游刃有余,好像美味大餐才刚刚开始……性事的不和谐 并没影响师梅的情绪。师梅依然很满足,很乐观,很自信,说,在这方面,你不如 暴风,他每天晚上都和我例行公事,我都没有感觉了。可和你在一起,我的心情不 一样,感觉不一样。好像更多是来自于精神,精神又感染身体,身心非常快乐。 师梅贪婪地抱着闻一凡说,我永远和你好,七十岁,八十岁,我也和你这样。 我相信,有我伴着你,你会一年比一年有进步。 闻一凡就笑。 师梅问,你又笑什么? 闻一凡说,我五十岁就力不从心了,怎么敢想七十岁、八十岁。 师梅说,我隔三差五地滋润你,调节你,给你爱液,你八十岁也不会老。知道 意大利画家毕加索吧?毕加索八十八岁还能在海边和第八个情人做爱,并且活力四 射,拉着情人在银色的海摊上嬉戏奔跑,就像八岁的儿童一样。这就是爱情的神奇 力量! 闻一凡和师梅在一起做爱并没有体会到师梅所说的什么神奇力量。就是在短暂 的高潮时,他也找不到从前和姚娟做爱时的快感。他的心情并没好起来,精神依然 压抑,苦闷,夜里失眠,白天吃不下饭。他对做爱失去了最初时的一点兴奋,觉得 可有可无。 师梅每次和闻一凡做完爱,都要借走两本书,说看完就还你。 隔几天,师梅就会给闻一凡打电话,说下午三点要去你家还书,在家等我。 闻一凡明白,这是师梅给他发暗语。 师梅看着闻一凡家满屋子的书说,你家的书太多了,够我看一辈子。 闻一凡就听出了师梅的话外音:那就是要和他把做爱进行到底,直到生命终止。 闻一凡就问自己,我们这是爱情吗? 早晨6 点30,天已经大亮。闻一凡还躺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又是通宵失眠,天 亮时才有点睡意。突然电话响了,很刺耳,让闻一凡心里一惊。这个时间很少有人 给闻一凡打电话。他对这个电话很反感,心想,谁这么没礼貌,一大早就打电话。 闻一凡是光着身子跑下床,闭着眼睛接这个电话的。闻一凡抓起电话,很不耐 烦地问一句,谁呀? 那边说,是我,师梅。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闻一凡就明白了,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幸亏姚娟不在家,要是姚娟在家接了 这个电话,你不是没事找事吗? 师梅笑着说,如果是她接电话,我就说我找王秀珍,她一听就会马上放电话。 闻一凡问,你在哪给我打的电话? 师梅说,在家呀。 闻一凡问,你在家打电话说话方便吗? 师梅说,方便。暴风上班刚走。老婆婆住在北屋,耳朵背,又关着门,听不见 我说话。儿子和对象在对面那栋楼住,七点他俩才能过来吃饭。现在这屋里就我一 个人,说什么话都没关系…… 闻一凡有些不耐烦了,拦住话问,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还光着身子呢。 师梅说,我想你了。你想我没有? 闻一凡说,我一宿都在与失眠和耳鸣做艰苦的斗争,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有功 夫想别的事。你到底有什么事? 师梅说,那两本书看完了。我下午三点去你家还书。你早点回家等我。 闻一凡说,我这两天心情不好,力不从心,还是改日再来吧。 师梅说,我今天就是想见你,和你说说话,亲近亲近,没有别的意思。 闻一凡说,那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新的形式。现在天也暖和了,树也绿了,这 个星期日我们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饿了我请你吃饭。 师梅说,太好啦!去哪? 闻一凡说,让我想想…… 师梅见闻一凡半天也没说出要去哪,就说,我们去北陵吧。 闻一凡说,不。 师梅说,那就去棋盘山。 闻一凡说,太远了。 师梅说,那你想去哪?我听你的。 闻一凡想了想说,星期日上午九点,你在故宫正门等我。 师梅说,去看故宫啊?从前我都去过多少次了,门票又贵得吓人,只是北京故 宫的一个角,有什么可看的呀! 闻一凡说,我们只是在故宫正门集合一下。然后去故宫对面的荣宝斋去欣赏文 房四宝,名家名画。然后上中街。商业城后面是长安寺,走进幽静的佛家寺院,你 会在喧嚣浮躁的都市中感受到晨钟暮鼓的禅门境界,修心养性,净化灵魂。“沈阳 春天”的正厅里还有一架德国产的三角钢琴,我每次去都能看到一个黄毛小伙子在 那弹琴,指法非常灵活,如行云流水,弹奏出来的曲子像叮咚的泉水一样悠扬悦耳, 令人陶醉。最后,我们去“兴隆大家庭”的美食一条街里品尝风味美餐,一饱口福。 师梅说,我现在就让你说得陶醉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恨不得今天就去中街。 闻一凡说,那就一言为定,去中街。星期日上午九点在故宫正门不见不散。 闻一凡正在吃鸡蛋,手机来信息了。闻一凡掏出手机一看,显示屏幕上写着: 我非常非常想念你,非常非常担心你。我等待你的回音。梅。 还是师梅。 闻一凡看完没回电话。他把手机放了回去,又开始吃鸡蛋。吃得很香。看来真 是饿了。 星期日上午九点,闻一凡乘296 路公交车准时来到故宫正门,一眼就看到了早 已等候在那里的师梅。 师梅打扮得很时尚,白发带,白纱巾,灰色西服套裙,白色长筒弹力袜,黑色 高跟皮鞋,再加上一付精致的金边眼镜,显得气质高雅,风度翩翩。 闻一凡快步走过去,笑着问,来多长时间了? 师梅说,十分钟。我以为你也能提前到呢。没想到你这么准时,一分钟也没提 前。 闻一凡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正好九点。我是掐着表走的。走吧,我们先去荣 宝斋看看。 师梅就跟着闻一凡去了斜对面的荣宝斋。 荣宝斋是个清静的场所。闻一凡和师梅推门走进去时,一楼清静得几乎看不见 顾客,只有几个店员在柜台前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楼经营的是文房四宝、石章篆刻, 还有旅游纪念品。 一进门,正中央就摆着一方写字台那么大的巨型端砚。端砚上方雕刻着二龙戏 珠,活灵活现。师梅是第一次来荣宝斋,看到如此巨大的砚台惊叹不已,竟情不自 禁地“啊”了一声,声音很轻,口形在“0 ”字上定格。走近一看售价,又是大吃 一惊,天啊!比在沈阳买一套三室两卫的楼房还昂贵! 师梅问闻一凡,什么人能买得起这样的砚台呀? 闻一凡说,这砚台是当家宝物,是摆着看的,壮门面,不指着它卖钱。 两人欣赏完了一楼文房四宝、石章篆刻,又上二楼。 二楼是名人画廊。展卖的作品差不多都是大师级的国画。师梅不懂国画。闻一 凡对国画略知一二,就担当了解说员的角色。一上二楼就有一幅人物肖像画,挂在 极显眼的位置上,画面上是一位纯朴的陕北农村少女,只寥寥数笔一点红,标价竟 32万元。 师梅不解地问,这画真值32万吗? 闻一凡在一旁解释说,这是刘文西的真品。这个人是陕西美协主席,我国著名 国画大师,功底深厚,画陕北风土人情是一绝,画外还有很多有趣的逸事,名气大 得很。现在卖画主要是卖名气。如果是徐悲鸿的真品,能卖几百万。 师梅问,这里有徐悲鸿的画吗? 闻一凡说,有,在后面。 欣赏到最后一个画廊,师梅真看到了徐悲鸿的画,是那幅最有名的“奔马”。 还看到了齐白石的“童趣”和“虾”,张大千的“漓江山水”。这些都是师梅听说 过的大画家。在这个画廊,师梅还看到了没有听说过的吴冠中、黄胄、傅抱石、李 可染、李苦禅、吴作人、叶浅予等大师的作品。标价统统都是400 元。师梅就不能 理解了,那些不知名画家的画标价400 元可以理解。可徐悲鸿、齐白石、张大千的 画也标价400 元就不对了。刚才闻一凡不是说徐悲鸿的一幅画能卖上百万吗? 师梅问,这徐悲鸿的画怎么这么便宜呢?是不是写错了,少写个万字? 闻一凡说,没错。这是赝品,出自一些无名小卒的摹仿手艺,批量生产,一天 就能生产出来一大批。如果不落上徐悲鸿的名字,40元都没人要。这个画廊里的画 都是赝品。 师梅问,你是怎么判断出这些画是赝品的。 闻一凡说,这太简单了。就连外行人都能想明白。你想想,前不久吴冠中的一 幅山水写意画在香港竟拍,210 万港元成交。如果这里摆着的是吴冠中的真品,能 标价400 元吗?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师梅说,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这次跟你出来可真让我增长知识,大开 眼界,不虚此行。 闻一凡和师梅走出荣宝斋已经快11点。艳阳高照,碧空万里。两人又沿着清代 一条街向东漫步。街两旁都是字画店,古董行,一家挨着一家,一色是清代建筑风 格,雕梁画柱,古色古香。在这样的环境里漫步,真是别有一番情趣。两个人心情 都很好,又进了几个有特色的字画店和古董行。 两人走到抚近门时,已经12点。正好旁边有一家“东来顺”风味餐馆,环境很 优雅。闻一凡提议说,干脆就在这里吃午饭吧,连休息都有了。 师梅问,你不说去兴隆大家庭美食一条街吃饭吗? 闻一凡说,不是还有晚上一顿吗?晚饭去那里吃。 师梅就同意了,跟着闻一凡进了“东来顺”。 为了说话方便,两人直奔里边的一个小雅间。坐下后,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 要了四瓶雪花啤酒。门一关,边喝边聊。几杯酒喝下去,两人都有些兴奋,话也多 起来。 闻一凡问,我就不能理解,凭你的条件,当初为啥嫁给暴风呢? 师梅想了想说,我的婚姻是时代的产物。 闻一凡说,时代的产物?那就更不应该了。现在新社会,讲的是自由恋爱,说 不通啊! 师梅低下头,没回应闻一凡的话。她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酒杯,陷入了沉思。 那神情好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 闻一凡慢慢地饮着酒,没去打扰师梅。 许久,师梅抬起了头,端起酒杯,一扬脖,就将满满的一杯酒往嗓子里倒,边 倒边洒,酒顺着师梅的下颏流下来,把衣服都弄湿了。 闻一凡抢过酒杯问,你怎么能这么喝酒呢? 师梅说,我心里难受。 闻一凡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别憋着。 师梅说,跟你说实话吧,我19岁时失过身。我的第一个对象是个高干子弟,当 时在我们厂里当团委书记。我那时参加工作才一年,在机加车间当车工,还兼职车 间的团支部书记。我们是在工作当中相识相恋。后来他父母知道了,坚决不同意, 强迫我们分开,把儿子送去当兵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这时,我发现自己怀孕 了。那一刻,天都塌了。全厂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作风不 好,是风流女人,是破鞋,把我的车间团支书也给撤了。我真是没脸见人啊!这事 我不敢跟家说。我想,像我这种失过身的女人,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活着还有什 么意思,只想一死了之。那天我走上车间楼顶要跳楼自杀,暴风从后面突然抱住了 我。暴风那时是我们车间的钳工,一直对我很好。 暴风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 暴风说,我爱你!从你进厂那天我就爱你! 我说,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暴风说,那我也爱你! 是暴风陪我打的胎。我读过很多文学名著,渴望能找到一个心中的白马王子。 暴风不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但在这个时候,他敢大胆地追我这个嫁不出去的风流 女人,太让我感动了,我就答应了他。那时,我觉得暴风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结婚那天,我对暴风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感激你,永远爱你。 婚后,暴风对我非常好,就是心眼太小,总对我不放心。我读电大那三年,听 课一回家晚,他就不高兴,非要刨根问底,让我说清楚为什么回家晚?跟谁在一起 了?好像我在外面和班里的男生乱搞去了。那时,我们总吵架。读完大专,我还想 读本科,暴风坚决不同意,我只好妥协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悔。 师梅说到这不说了,看着空酒杯,陷入了沉思。 闻一凡给师梅斟满酒,举起酒杯说,来,喝酒。 两个人就碰了一下杯。闻一凡喝了一口,师梅却干了。 闻一凡问,现在呢?现在你们幸福吗? 师梅想了想说,现在暴风的心眼比过去还小。就说这次我到社区工作吧。当时 想干这个工作的人很多,竞争很激烈,我的年龄又偏大。暴风怕我干不上,就找他 在区政府工作的同学帮忙。他同学有点小权力,能跟街道办事处领导说上话。结果, 一句话就让我干上了。暴风为感谢他同学,就要请他同学吃饭。请了几次,他同学 才来。 他同学一来就说,暴风,你可要有自知之明。你和师梅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 的人。你小子这辈子能娶上师梅这样的贤妻就偷着乐吧。我今天是冲着师梅的面子 才来的。要是师梅不来,你用轿子抬我我也不会来。 说着,他同学就坐到了我身边,喝酒时和我非常亲热。 当时就让暴风的面子没地方放了,气得脸都变色了,酒也没喝好。但暴风没发 作,忍住了。 喝完酒回到家,暴风就发作了,非说我和他同学有那种关系,让我坦白,不让 我去社区上班。我们就吵了起来。暴风一气之下把桌子掀了,电视砸了,说这日子 不过了…… 儿子实在看不下去,就从北屋跑过来冲他爸爸发火了。暴风这才把脑袋耷拉下 来。最后同意我上班了。要不然,我还真不敢来上班。 最近,暴风又多了一个毛病,喝酒,天天晚上喝白酒,一喝就是半斤多,喝完 就来折腾我。我劝他少喝点。 他说,不喝心里闷。 我问为啥? 他说,车间换了进口设备,领导不重视他们这些老维修工了,用的都是有文化 的年青人。 我说,那你就学嘛。 他说,我一不懂电脑,二不懂英文,咋学? 听了这话,我就没有办法了。暴风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我和你好, 也是为了找一个心理平衡。要不,我这一辈子就活得太委屈了。 闻一凡和师梅边喝边聊,一直到下午3 点40才走。两人上了中街,穿过商业城, 就来到了长安寺。长安寺不大,黑墙黑瓦,里面很清静。 闻一凡说,我们进去净化一下身心。 师梅说,好啊,我还没进去过呢。 两人刚走到古色古香的寺门前,一位身穿灰色袈裟的老和尚就把寺门掩上了, 不让他们进,说到关门时间了。 闻一凡问,才几点就关门呀? 老和尚说,四点关门,我们要念经了。要来明天来。 两人只好扫兴离开。 闻一凡和师梅又去了“沈阳春天”。这个时间,弹钢琴的黄毛小伙子已经下班 走了,只有一架油黑的钢琴静静地摆在大厅中央。闻一凡指着钢琴对师梅说,就是 这架钢琴,一个黄毛小伙子天天在这弹。 师梅问,人呢? 闻一凡说,我们来晚了,人可能下班了。 闻一凡又说,我们去兴隆大家庭转转吧。走累了,好吃风味食品。 师梅说,我现在什么好东西也吃不下去了。我看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闻一凡说,着啥急? 师梅说,暴风五点下班,看我不在家,回来又一脸酒气,非怀疑我在外面有什 么事不可。我一定要赶在他下班前回到家。 闻一凡看了看表说,那你就快走吧。 师梅要坐207 路公交车回家。 而闻一凡要乘296 路公交车走。 两人就恋恋不舍地分手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