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招聘考核 林氏集团的第一轮公开选拔把地点定在了Y 大主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所有参加 选拔的学生有专人安排,全部集中在一个教室里,六个人一组,按顺序叫号逐组进 入阶梯教室,每组人一律前门进,后门出。等待选拔的人不能采用任何方式或手段 与联系完成选拔的应聘者套取考题。周六上午九点准时达到选拔地点,过时不候, 公告贴在图书馆门口的橱窗。这个位置除了宣传过几年一次Y 大领导层的人民公投 和通报过几个图书馆窃书贼的处理决定,再也没贴过别的大字报。学生们读过公告, 反应不一,总而言之一句话:牛逼得狠啊! 周六,曲梓游很早就起床准备第一轮的选拔。当了十几年的学生,大小战役参 加百八十场,一直是披荆斩棘,笑傲考场,但面对这样的考试还是第一次,心里或 多或少有些紧张。皮晓乐告诉他,别把那帮考官当人看,就当面前坐着一堆大白菜, 两毛五二斤那种。 曲梓游还没出门,皮晓乐从床上窜下来,说,我也去。于自立的脑袋从被窝里 探出来,问,是你梦游呢,还是我做噩梦呢?皮晓乐把枕头扣在于自立的脸上,说, 你丫可以继续梦遗了。 半路上,曲梓游问皮晓乐干什么去?皮晓乐笑着说,不打不吵不热闹,凭学生 证进场,又不花钱买票,拿学生证进动物园还得半价呢,凑凑热闹呗。林氏我是进 不去了,没吃过肥猪肉,还不能见见肥猪走啊! 还不到九点,主教学楼大门紧闭,外面人山人海。皮晓乐说,我看啊,先在外 面来一场群殴,活下来的再去参加第一轮选拔。要不然,从上往下扔两块板砖,拍 住谁,谁上去!曲梓游望着上面问,万一拍死呢?皮晓乐笑着说,先签下生死状, 两厢情愿,童叟无欺,打死致残,概不负责! 8 :30开始进场,学生们一窝蜂似的涌进了教学楼,皮晓乐被踩掉了一只鞋。 皮晓乐一边找鞋,一边大骂,挤什么挤,赶着跳楼啊?!怎么跟一群农村大老娘们 儿似的! 皮晓乐和曲梓游进入备用教室,甭说坐的位置,金鸡独立的机会都要没了,他 们被分到最后一组。皮晓乐抱歉地说,对不住了,让你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要知 道这群乌合之众如此放肆,我就不穿鞋啦。曲梓游倒是无所谓,早进晚进没什么区 别。 佟关坐在最前边,皮晓乐叫了半天,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也没回头。皮晓乐说, 他是不是紧张的耳鸣了? 9 :00准时开始选拔,佟关被分在了第一组,六个人挺胸收腹抬下巴,昂头走 进旁边的阶梯教室。 六个人进入教室,一字并排站立,面前坐着七个人,五男两女,一色黑色职业 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庄严肃穆,一个个跟参加追悼会似的,把教室衬托成灵 堂。 六个人站好以后,坐在中间的男人说:“Welcometotakepartinthisselection.Pleaseletusrememberyou.Igiveyou30seconds.Ok,begin!Fromyou ……”男人指着最左边的一个学生 显然这个学生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有些紧张过度的神经,立马过度了。“您 能再说一遍吗?”他还没听明白假洋鬼子在说什么 “Next!”男人指向第二个男生 这次第一个男生听明白了,刚才过度的神经又过度回来了,身体也松弛下来。 “我叫关赫,是计算机专业应届本科毕业生……”第二个开始了毫无新意的自 己介绍 “Stop!Iknowyournameandyourmajor!Next!” 就这样,第二个人也被无情地剥夺了继续表白的机会。 佟关是第一组的最后一个,他明白考官在问什么,前面应聘者没一个随了考官 的心,说明一般的自我介绍放不倒他。 “Thelastone! ”考官叫到了佟关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 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 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 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佟关抑扬顿挫地背诵长诗 “Ok!”考官打断了佟关抒发情感,问,“你能背下整篇《长恨歌》吗?” “Yes,noproblem!”佟关自信地回答 “Good!”考官夸奖了佟关,接着说,“首先,英文是你们的基本能力,我说 的也是最简单的交际英语;其次,我给你们每个人30秒钟,没让你们 introduceyourself, 我是说,让我们rememberyou !这是对你们反应能力、应变能力和表现能力的一种 综合考核!希望你们能在这次面试中,得到一些启示!好了,下一组!” 第一组结束了,只有佟关继续昂头挺胸,其他五个人全部低头含胸了。 第二组进入阶梯教室,皮晓乐打开手机,要给佟关发信息,询问里面的情况。 皮晓乐一看手机,骂道:“操,没信号!” 曲梓游用胳膊肘撞他,说:“你先看看前面!” 皮晓乐望见桌子上放着一台信号屏蔽器,说:“操!还挺先进啊!要能把它顺 走,我今天就没白来!” “那可不是湖里的鱼,没看见人民群众擦净雪亮的眼睛都死盯着呢吗?这里不 像是考场,有点儿像日本宪兵队!” “一帮反日分子被抓了进来,个个面带笑容地走进刑房,轮流遭受满清十大酷 刑的摧残。密闭的刑房里不透任何声响,走进刑房的战友没有一个凯旋。但所有同 志,仍视死如归,为了心中崇高的信仰,继续走进刑房,与敌人抗争到底!六个战 友倒下去,千万个烈士他站起来!” “那就诈尸啦!”曲梓小声道 到了最后一组,这一组是七个人,多了一个皮晓乐。进阶梯教室之前,皮晓乐 自言说,后继无人啦,既然没有了后备力量,干脆和他们拼了,端了小鬼子的宪兵 队! 皮晓乐和曲梓游进入阶梯教室,考官仍旧是那几句英文。皮晓乐还在雾里看花 的时候,第一个学生已被stop了。 皮晓乐小声问,那棵白菜叨咕什么呢?曲梓游还没开口,考官指着皮晓乐喝到, Nospeaking!这句皮晓乐听懂了,赶紧闭上嘴,比装了拉链封得还严实,自己被逐 出场都没关系,万一殃及到曲梓游这条金娃娃,那可就是罪过了! 前几个学生中文的,英文的,还有中英混合文的自我介绍尚未进入状态,就被 考官卡了,曲梓游也不知道30秒钟能说些什么让考官记住自己,他抻裤腿,嘀哩当 啷地跳了一段踢踏舞。 曲梓游在这么庄严肃穆的场合跳踢踏舞,皮晓乐很意外,就算你舞技超群,也 不用在这秀啊,没见这帮考官一个个都跟孝子贤孙死了亲爹似的,脸上挂着病碴儿 呢吗?让你放松心情,也没让你放松手脚啊,你这放松得也忒大发了吧。 皮晓乐偷看几位考官,又想,不对,这帮冻白菜回暖了,脸上有笑模样了,莫 非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考官指着皮晓乐,说,It’syourturn. 皮晓乐蹦到前面,摊开手臂,劈开大腿,一会儿装猩猩,一会儿装狒狒,一会 儿装类人猿。几位考官被逗得哈哈大笑,其中一位刚喝进满满一口水,“噗”地喷 了出来,捎带把牙套也扔了出来。 皮晓乐帮他捡回牙套,心想,这哥们还戴着嚼子呢,也忒不牢靠了!考官指着 登记表问,你叫皮晓乐?皮晓乐点点头。他说,你是今天表现最好的一个! 回来时,皮晓乐问曲梓游,我怎么就成最好的了?曲梓游问皮晓乐,你怎么会 表演杂耍啊?皮晓乐说,白菜们看前面几个人的表情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到你 这,全都嬉皮笑脸的,俩老太婆还电了你老半天呢。我一想,干脆来个经典的,够 他们记忆俩礼拜的。 第二天下午,佟关、曲梓游、皮晓乐分别收到了参加第二轮考核的通知。 皮晓乐也通过了第一轮考核,众人觉得不可思议。 于自立问:“考官都是什么人啊?什么学历?有没有品味?是不是喝多了,有 没有测酒精含量?还是早上吃多了,没来得及消化呀?” 皮晓乐说:“七棵白菜,五雄二雌,中间那棵说英文,本来以为是进口货,仔 细一看原来是大陆货,估计是出口转内销;教室里没有弥漫任何一种酒味芳香,应 该没喝多;他们面前的七瓶矿泉水都见了底,大概是画饼充饥,以水当饭,当时已 经过了十二点,早该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相信不是吃饱了撑的;是否缺少钙铁锌锡 等微量元素,我目测不到;是大脑进水,还是小脑萎缩,那得去医院照CT。总之, 排除以上诸多因素,只能说明一点——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顾明说:“啥也甭说了,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人家是枯木又逢 春,咸鱼要翻身啊!” 皮晓乐感慨地说:“还是年轻好啊,七老八十的,哪有这么大火力啊。我家祖 坟冒青烟了,赶明找个胡同口烧点纸钱,好好拜一拜。” 静默说:“还不快点去看看专业书籍,第二轮可是专业测试。” “有什么好看的,四年都没搞懂的事,这两天就能弄明白?那些学者啊、学家 啊没事总瞎唠叨什么啊,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言啊!” “他们发表理论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大了,他们多发表一个理论,我就得多准备一个纸条。关键是这些理论 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水喝,还不如学学我的理论,保你们情场得意,考场称雄, 震慑四方,笑傲江湖,如能融会贯通,必将安定天下,在天下诸豪面前,独当一面, 成为一方之霸!将来我一定要写本书,书名就叫……” 于自立赶着说:“《北在哪里?》” 曲梓游和佟关又去上自习了,复习一下专业知识,虽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但毕竟拿它打过仗,重新磨磨,即使磨不快,也能蹭出点儿亮来,杀不了人,还不 能唬人啊。 皮晓乐也去上自习了,自己的书太干净,为了避免误把引言当成重点,他抢了 于自立的课本。于自立特重视书,上大一就说了,课本要好好保存,一本不卖,读 万卷书,行万里路。皮晓乐说,你就背着你的万卷书,行你的万里路吧,迟早累死 你! 关键时刻,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突出两点论重点论。到了自习室,皮晓乐 专心致志地用标准的宋体六号字把书上的汉子誊到一张16开纸上,抄完之后,再将 这张纸肢解成十六份,秘密藏于身体的各个部分。这是皮晓乐的一贯手法,当初借 此方法蒙过了几十双犀利的眼睛。皮晓乐说,要是解放战争时期,自己一定是个优 秀的地下党员,也可能是个厉害的国名党特务。 第二轮考核开始了,地点还在主教学楼,但人少了很多,只有上次的十分之一, 想必都在第一轮考核中以身殉葬了。竞争是残酷的,胜利者总是踩着失败者的遗体 往前走。 考官站在教室中间,说了一些有关严肃考场纪律的话。皮晓乐最讨厌老师在考 前宣扬打击偷鸡摸狗行为的政治言论,影响他心情,干扰他发挥。他怀疑这个人以 前当过老师,良心发现后改投其他门派,现在趁此机会,在这里重操旧业,继续误 人子弟。 皮晓乐拿到卷子后,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才知又做了几天无用功,试 卷上的题没有一道是自己看的那本书上的,纸条可以不必翻出来了,在万分沮丧的 同时,心也彻底踏实了。纵然不是书上的,皮晓乐和上面的题也是形同天涯陌路人, 互相不认识。皮晓乐对付这种突发情况的应急措施就是顺嘴瞎胡蒙。从印巴危机到 经济软着陆,从但丁《神曲》到两河流域,从季风气候到脊椎动物,皮晓乐把知道 的所有知识全写上了,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地理、生物等各个方面, 写得大汗淋漓,鸡飞蛋打,笔帽都找不着了。写得正高兴,听见考官说,还有十五 分钟交卷,抓紧时间。皮晓乐顿时感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只怨不能把满腹学识全部跃然纸上。 考官来收皮晓乐的卷子,笑呵呵地说:“皮晓乐,是吧?” “三生有幸,劳您记得!”皮晓乐拱手说 “你第一轮表现不错,我看看你的卷子!”说着,把卷子抽了过去。 皮晓乐写得过于激动,入戏太深,还没从里面跳出来。他似乎忘了所写的一切 都是临场发挥,胡编乱造的,竟然趾高气扬地盯着考官。眼看着考官的眼睛越瞪越 大,抬头纹越挤越多,皮晓乐缓过神来,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张考卷让人家老上几十 岁啊。 “您没事吧?”皮晓乐问 考官放下卷子,缓慢地说:“第一轮考核你的表现是所有应聘者中最好的,我 很欣赏你;第二轮考核我肯定你的表现是所有应聘者中最差的,我很佩服你!你居 然把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写成了哺乳期母狗对营养的需求变化,你真是天才!太有 创意了!” “谢谢!承蒙夸奖!” 考官的身体晃了一下,皮晓乐站起来把他扶住,心想,看来这个人心脏不好。 “好了,你走吧!”考官虚弱地说 “我能进入下一轮考核吗?”皮晓乐嫌打击人家不彻底 考官无力地说:“本公司用不起您这样的人才,您还是另谋高就吧,如果国家 重新编纂百科全书,您可以考虑去监督指导他们的工作。” “皮氏神化”就这样终止于第二轮考核。 曲梓游和佟关的第二轮考题是:给林氏集团下属的酒店,写一份十五周年庆典 广告策划书,时限1 小时。 佟关对发挥性考题特别感冒,对记忆性考题完全绝缘。前者依靠活学活用,后 者依靠死记硬背,只要不是猪脑子,都能记个八九不离十,分不出行货水货。佟关 瞧不起考死题的老师,说他们是混饭吃的,糟践农民血汗。四年下来,他发现自己 错了,原来大部分老师都是混饭吃的。曲梓游说,考试就是一个形式,只要把知识 学到手就行,干嘛把考试整得腥风血雨的,考完后哀鸿遍野,血肉横飞的,良师益 友见面都跟有血海深仇似的,学生恨不得放狗咬老师。佟关说曲梓游悲天悯人,曲 梓游说这是换位思考。 一个小时后,考官收走了试卷。 下午,佟关和曲梓游被告知后天下午三点,在林氏集团办公大厦九层,进行最 后的面试。 皮晓乐说,二选一啊,佟关和曲梓游即将上演终极PK。于自立说,到底是谁把 谁KO了呢?我们拭目以待!静默说,让我们欢喜让我们忧啊!顾明拍着床板喊,赌 局开场,买啦买啦,买大开大,买小开小!吃完原告吃被告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