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笑 作者:无雪之冬 多年没见的朋友致电给我,冷不丁问我父亲可好。本是礼节性地客气问候, 我却不知怎么回答。父亲好么?——父亲会不好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父亲是否 可好。平时打电话总是问候母亲,对父亲的念想的确很少。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 很好的,只是不苟言笑。——没错,他不苟言笑。 俗话说孩子能记万年事,我却不曾记得父亲的笑。父亲笑过么?我绞尽了脑 汁。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板着个脸。 我有六姊妹。我们六姊妹都怵他,都不爱跟他讲话。有些非讲不可的话,也 只是怯怯地不敢近前。更不用说向他要零花钱,我们只同母亲要。母亲常常发火, 说同你父亲要去,我又赚不到钱。话虽如此,却仍到父亲那要钱,父亲便阴沉着 脸如数地把钱给母亲。逢母亲有时不在家,它们就怂恿我,说你是老幺,父亲不 会骂你的。我对于她们同样地惧畏,只好勉强而为之。其实父亲也很少骂人,可 我们还是愿意同母亲要,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色。 我常常遐想父亲笑时的模样。 父亲笑时一定不至于太难看。我想。 我终于见到了父亲的笑。 我见到父亲的笑是在我初中毕业那年。 中考完后的那段日子,父亲仍是阴沉着脸。只是反复地问我考得怎么样,显 得很紧张很沉重的样子。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硬着头皮说不错。其实到底怎 么样我是没底的,不知我怎么就说不错了,惧他恐怕是一个主要原因。 父亲似乎不怎么信,隔两天便要到学校去询问询问。 终于,父亲终于等到了他盼望已久的录取通知书。——我考上了一所能跳出 农门的学校。 父亲从小镇上买回一些鞭炮,自个儿在自家门前点着。少顷,家里就聚集了 许多前来祝贺的乡亲和凑热闹的小孩。父亲的脸上绽开了花,他笑呵呵地逐个递 上香烟和糖果。乐呵呵地承受每一位乡邻的奉承与祝愿。 我本应高兴的,看着父亲的笑,却甚是心酸。我不是期待着父亲笑么?我怎 么就心酸了呢? 我怎么就心酸了呢? 长大后,我想:许是当时我看到了父亲脸上因笑意太浓而密布的皱纹及混沌 的眼中因兴奋而透出的亮点。 后来,我把父亲接到了身边,便时常能听到他短促而爽朗的笑声。 我以为父亲是不苟言笑的,但我每天都能听到他同我儿子他孙子嬉戏时爽朗 的笑声。 2002.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