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因死亡 作者:火焱 当时的月亮, 曾经代表谁的心, 结果都一样。 那时我们没有什么, 那时如果拥有什么, 又会怎样? ——《当时的月亮》 黎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晨曦已迫切的透过窗帘,轻击我的眼睑。我 似乎已经睡了很久,睡到再也无法继续睡下去了。 我无力的睁开了双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醒着,周围的一切有着一种不 真实的纯美,也许我仍然在梦中——梦中我以为自己醒了,梦中我无力的睁开双眼, 梦中我看到了窗外泛白的曙光。 梦中——我似乎得到了阿梓的死讯—— 我得到了阿梓的死讯! 阿梓,她死了?! 我腾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瞬间恍若隔世。 晨风正徐徐地吹拂着轻薄的窗纱,屋内的一切正试图从一夜的黑暗中挣脱出身 形。 我终于可以确信,我是真的完全醒着。 阿梓,她真的已经—— ※※※ 明天还要飞去香港,下个月的任务也都已经安排地满满的,还有无修无止的工 作在排着队等候,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存的无奈。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企 图占据侵蚀着我的生命,而我只有这么的活下去,把生命以这种方式延续下去。 我真的不想表现出低落的情绪,不想去责备生活,我甚至感觉自己还很热爱生 活。我已经三十七岁了,岁月的沉积让我能够理解很多事,也让我能够容忍很多人。 可我无法明晓阿梓的选择。 究竟为了什么,她要选择这样偏激的方式,她到底想要证明些什么?她这样消 失于尘世中,会有什么意义? 如果她现在站在我的面前,如果现在她能够站在我的面前,我真想抓住她的肩 膀,责问她,究竟是想导演什么样的一场游戏? 阿梓。 一个比我小十二岁的女孩。 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而如今,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事前却没有给我任何的预兆。 不,也许她对我发出了求助,而我没有重视。 是的,我闭上眼睛,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在颈畔缭绕。 “我们结婚吧。” 每一次激情之后,她总是这么说。我相信许多女人都对所爱的人说过如此的话, 可这句话在她的嘴里幽幽的吐出,却是用来掩饰她那颗激情过后、跌落谷底的冰凉 的心。 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她开始沉默地象一潭死水,黑暗中她那迷离的目光也似 乎已经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吸变得犹如游丝,她说:“我们结婚吧。”可是, 可是怎么能够想象,她竟从来没对我说过爱字。 她说:“我们结婚吧。”可是,可是她的表情却象是接受了死刑的判决书。 她说:“我们结婚吧。”可是,可是我们才相识了不到三个月。 她说:“我们结婚吧。”可是,可是我根本还不了解她…… ※ ※ ※ 三十七岁,这个年龄不时的在对我发出质疑,作为一个男性,我真的是成功的 吗?朋友们早已是拖家带口,有妻子儿女,可我至今依然是孑然一身,有几段感情 都无疾而终,我不知道还应该相信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相识, 然后分离,这样的情感游戏已让我厌倦。 现在的女人似乎都很寂寞,只能依靠毫无节制的食欲,疯狂的购物来平衡内心, 然而却掩饰不了浓妆艳抹下的无助。但我一点也不怜惜她们滴落于酒杯中的珠泪。 在我看来,这都是一些被物化了的女人。就连Office小姐冷艳的目光,在床上也会 变的贪婪。刚走出象牙塔的女大学生,也会以娴熟的姿态跨进宝马和奔施。我不知 道自己还能够有什么指望。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女人已经有些麻木了,漂亮的,热 情的,高傲的,势利的。 ※ ※ ※ 在我所认识的女人中,阿梓无疑是纤细的,瘦弱的。 她的皮肤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目光在大部分时间是平静的,游离的。她的话很 少,她很喜欢用她的手指轻触我的脸颊,感受我刚刚长出来的胡子。我说话的时候, 她总是抓住我的一只手,放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吻着。 我所感觉的只能是这些,因为关于阿梓最初的印象,我已经抛弃,而对于后来 的她,我又没有真正去留意过。 存在于脑海中的,只有酒店里那昏暗的灯光——照在雪白的床单上,把我和她 的命运聚焦在这方寸之间。在这块没有观众的舞台上,我俩释放出生命中最大的热 情,演译着人类最原始的篇章。 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情人。 真到现在,我才感觉到,原来我与她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虽然我们曾经 以最直接的方式交流,但我对她的印象却是如此的平面,我曾经接纳了她娇小的身 体,却始终没能够容纳她那颗脆弱的心。 ※ ※ ※ 我开车穿梭在车流和人流中,霓红映照着人们一张张在夜幕下除去面具的生动 的脸。 我被淹没在这阴郁却又隐藏着些许狂躁的夜色里,我的心湿漉漉的,我下意识 地看身旁的座位,我甚至感觉阿梓依然坐在我的身边,然而我却再也无法感觉到她 触摸我短发的纤纤细手了。 我愤怒,自己为何会在永远无法和阿梓再相见时才开始无休止的想念她。 我愤怒,为何这个说要与我结婚的女人在以这种绝决的方式离开我时,竟没有 给我留下只字片语。 我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下。 这是我和阿梓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记忆中,我们俩坐在车里,看着发黄的银杏树叶从头顶缓缓的落下,落在车窗 前,那是N 城很普通的一个秋天,现在却凝固成我脑海中绝美的画面。 初次的印象,她是安静而内敛的,目光平淡,变化不易察觉。也许因为那个美 丽的季节映衬着她的纯静,让我开始有和她交往下去的冲动。 我又开始相信也许还能找到梦想中的纯洁女子。我开始有冲动想给她打电话。 我们开始象所有有故事的人那样交往。我打电话给她,约她出去吃饭。她始终 那么的安静。 ※ ※ ※ 我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 飞翔,不远处,阿梓那双深棕色的大眼睛仍然以专注而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感 觉自己离她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可以触摸到她了。 “叮呤呤 ……” 我被手机的呼叫声唤回到现实中。有人留言给我。 “我们结婚吧。——阿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着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留言,兴奋——继而 是愤怒。热血直涌头顶。 “谁?究竟是谁在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拔通总机,几乎是吼叫着质问总机 小姐。 总机小姐的声音仍然是平静而有条不紊的:“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来电显示的号 码……”。 我迫不及待的拔通了这个可恶的而又给我带来希望的号码。谁?会是谁呢?阿 梓,阿梓,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而已吗?你是在取乐于我吗?不过我已经什么也不 在乎了,只要你能如以往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接听电话的人真的是你,我什 么都可以不和你计较,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 电话接通了很久,可见对方正在犹豫是否接听我的电话。阿梓,我的阿梓,别 再折磨我了。 “您好。”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谷低。 这是一个文静的女子的声音,但却不是我的阿梓的声音。 “你是谁?是你留言给我的吗?你为什么要冒充阿梓给我留那些话?你究竟是 谁?” 我已顾不上什么礼貌,连珠炮似的发问。 对方似乎被我唐突发问的语气吓住了,沉默了许久,终于说:“我是艾艾……” 艾艾,原来是艾艾。这个阿梓曾向我提到过的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个人,一 个女人,和她一样长发的女人,一个她每周都要约会的女人,一个她所爱的女人。 ※ ※ ※ “我们结婚吧。”她这样对我说。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我这样反问她。 她的嘴角努力向上跷, 为了证明她在笑, 可她的眼睛却有掩饰不了的忧伤。 “不答应是正常的,答应我是奇迹。可我一直期待着生命中出现这样的奇迹。” 我不置可否。 “请做我的救世主,拯救我吧,求你……” “没有什么值得我用一生的幸福去拯救。”虽然我不知道她要得到怎样的拯救, 但我知道自己的爱的梦想又破灭了。事情开始发生变化了我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成熟 的人了。我有过一见钟情,经历过狂热,梦想过天长地久,遇到过处女,我也被爱 人抛弃过,被女人纠缠过,浪费过我的时间和金钱在无谓的美女身上。我仍然会喜 欢某个人,会有冲动和她上床,可我不想拿我的终生大事开玩笑。 “我会一直这样要求,直到你拒绝我50次。” ※ ※ ※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艾艾答应我在一家日式咖啡店见面。 我终于见到了艾艾,我看着她缓缓地走近我,她的绸缎一样的长发遮住了她的 脸,只露出她双眼睛,我发誓我从未曾看到过如此纯净的目光,她的每个动作都是 如此地优雅,她的气息如幽兰一般,还沾着山间的晨露。她的整个人和谐的就象一 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她非常仔细的端详着我,梦幻般的眼神,然后她微微垂下眼帘,无声地叹了口 气。 “阿梓她——”我迫不急待的想知道阿梓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她有没有对我 交待些什么。 一提到阿梓这个名字,艾艾的眼睛马上不可抑制的湿润了,她抬起手,整理了 一下头发,努力平静着情绪。 “为什么要以阿梓的名义给我留言,说那样的话?”我无法把话题引到别的什 么方面,现在在我的心里面,再没有什么事比了解阿梓的一切更为重要了。 艾艾轻柔声音似山泉一样缓缓地在空气中流动,“阿梓给我留了一封信,里面 交待我做几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要在那天替她对你说那样的话。我也不知道她为什 么要这么做,我以为你应该会了解吧。” “究竟为什么?阿梓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艾艾的眼神暗淡下来,悔恨明显的写在她的脸上,“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