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叫等待 作者:无知者 进城十年,虽说没了当年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无知,但毕竟对如今的城市生活 有些格格不入,壁如爱情,我就弄不明白为何身边的俊男倩女们是怎么弄的,可 以在一周内分分合合几个轮回,三国中的天下大势也得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 我也在一次刻骨铭心的失败恋爱,不,接同窗好友的话说是一次比较伤神的游戏 后才明白如今的都市只把爱情当做一种传说。尽管每一个人都有在声嘶力竭地高 唱:让我一次爱过够! 我回到久违的乡下,却意外地听说一个真实的故事:今年七十岁的叶公(真 名什么已不可考)是乡里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记得以前我在乡下他给我看我病, 只用三毛钱开了一包草药就让我止了泻,不像现在我为治一个感冒得在大医院内 排半天队挂了号还要在迷宫似的医院内转半天化验,最后一个感冒治下来可能得 三佰元。总之叶公医道高超,他家学颇深,年轻时毕业于一所国民党时期的大学,, 他父亲也是一个当地有名的医生,那时的他风华正,爷爷给我讲,那时叶公从城 内回来一次,乡里的同龄青年多到他那儿坐坐,听他讲孙中山、讲五四运动及国 共合作和重庆谈判等,叶公为这个闭塞的乡村带来的新潮思想无疑是震憾性的。 而他叶公的父亲则会在一傍拈着儒雅的胡子欣慰而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 这一带就他家最富有,也只有他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教育。 叶公那年大约十八九岁光景,这年寒假他又回到乡下,他这时认识了一个叫 妮子的佃户女儿,于是就开始了他一生的注定了要失败的却让人回味无尽的爱情 故事。那天早上,下了大雪,乡村在雪的包裹下显得有一种静秘的美,叶公早早 起了床,他在学校时就有这种良好的习惯,他打开院门,看着沉静在早雪下的乡 村景色吟哦着美好的诗句,无疑一个美好的前程式等着他。可这时他看到一个穿 着大红袄的女子挎着篮子向从自家侧门出来,这个女子大约十六岁左右,脸上红 扑扑的丝毫不以天冷为忌,她目不斜视地向村头的一口老井走去,她火红的衣服 在这雪白的世界丝毫不感俗气,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使这个美丽的冷清的小山 村刹那间丰富起来、活泼起来。她那少女的特有的活力使得一切良辰美景尽皆暗 然失色。而这个我斧斧辈的叶公那时还时还小,他在一见之下就无可救药的喜欢 上了这个少女,而这个少女正是上文提到的妮子。 妮子在经过时叶公前还烂漫地笑了一下,这让叶公更为魂不守舍。妮子没有 关心叶公的魂不守舍,她径直来到井边开始吱吱呀呀地打水,井中打起来的水还 升腾着地热。妮子将篮子内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在井边开始衣服了。叶公情不 自禁地向她走去,叶公看到那堆衣服中有自己的。他表示惊讶,说:“怎会有我 的衣服。”这是他向妮子这一生说的第一句话,从此开始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妮 子稚笑着说:“是啊,少爷,我就是跟你洗衣服的。” 叶公明白,这个女子是自家的佃户,只是以前不曾看到她。他说:“这么早, 不冷么?”无疑,叶公的关切也让妮子产生了好感,她说:“不冷,你看,井水 还冒着热气呢。”然而叶公看到妮子原本如春笋的小手已然满是冻疮。他说: “让我来吧。”就开始卷起衣袖开始洗了。妮子急起来说:“这怎么好,少爷, 这不行了。”叶公说:“这没什么,我在学校时就自己洗的。”妮子就由他了, 妮子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主人,心中满是感激。妮子的父母是逃战乱过来的,被 叶公的父亲收留。她对这家人充满感激,她并不明白马上就要开始轰轰烈烈的阶 级斗争,和土地改革会使眼前这一家人成为自已的敌人。 妮子说我听你讲外面的故事,好好听的。叶公说我以后会专门讲你听,你愿 听吗。妮子那红莱果般的脸马上像盛开的雪莲。 此后,叶公便有空给她讲故事,比如鬼子投降、老将开溜等,当然他还教她 识字,甚至还教她毛泽东的诗词《沁园春。雪》。他们在日积月累的交流中已经 能一个眼神能心领神会了。叶公向父亲提出要结婚,对象是妮子。这自然遭到父 亲的反对,父亲说,我花钱让你读书是想让你光宗耀祖,将开在城内开大药房, 娶一个佃户的女儿这在面子上也让他接受不了。叶公早有准备,他想说通父亲只 是时间问题而已。寒假过后他又去上学了,那晚妮子在他的房间内呆了很晚才出 来,出来时,眼睛含泪却俩腮绯红,双眉带羞。 然而,见多识广的叶公却没有预料到一场政治运动会成为他们最大的阻力, 取得江山的共产党人没有忘了这里还在受苦受难的人。开始派驻工作组,成立了 乡党委、村党委。于是闭塞了几仟年了小山村开始热闹起来,开始了斗地主,分 田地。上面分给村党委一个恶霸地主的名额,人们在几经权衡后发现只要叶公他 父亲够格,因为只有他家有青砖瓦房和地,还有一家药店。一夜之间,农奴翻身 作主人,叶家被打倒在地,房子被拆卸分掉。而妮子的父亲是表现最为积极的一 个,因为他一直寄人篱下,如今在共产党的带领下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在对 叶公父亲的批斗会上,他甚至将一堆粪倒在其头上。终于一生儒雅的叶公父亲在 那夜上吊自杀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妮子也曾反对过,然面她声音在那排山倒海 似的狂热声中无异于风,吹不起来丝毫涟波。 当叶公再次回乡时,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家成白地,父亲成黄土一堆。 而自己的少爷身份却成了地主阶级狗崽子。妮子已经在其父亲的安排下嫁人 了,这个人就是我爷爷。 叶公找到妮子,妮子对他说:“少爷,我没办法啊,但我的心是你的。” 叶公在妮子的衰怨眼神中看懂了妮子并未变心,娈的是世道,任你读再多的 书亦无际于事。叶公没有再回城里,他独自一人在山的那边搭起一个茅屋,开始 自已生活。渐渐地运动淡了,没人再提起此事,山内又有人得急病,找到他,他 给治好了,于是名声又再次传出,他干脆又开始行医为生,以中药为主。后来山 村办学校,有人想起他,他就又去教书,从我的父亲到我都在他手下读过。 我能感觉到他每次目光掠过我时的那种慈爱。 他终生不娶,无论谁给他介绍多好的女子,他都不见。只是他每到空闲时, 会翻上那座山,他会站在山顶上望。从这里可以看到我的家。我记得我每次放学 回去,他也总是送我,直到那山头,然后他会看着我和我的伙伴们一起沿着山间 小道回家。每次我能走出好远回头还能看到他像一株松树那样站着。我有次给爷 爷提起此事,爷爷总是叹口气,开始抽烟。而奶奶也在一傍发一阵呆,然后大声 呼喝不听话的猪。 爷爷死了,那是去年,爷爷死前跟我说:“那叶公是好人啊,他才是你亲爷 爷。你知道么?”我大愕,回头看父亲,他也正神情古怪地看我,我明白这是真 的。我明白为什么,叶公总能给我对别人不一样的眼神。 这一切是因为叶公寒假最后的那个晚上,后来的变故当然是年轻的叶公和妮 子所设想不到的。在妮子也就我奶奶肚子快显山露水时,她嫁给了我爷爷,不然, 她会被沉塘的。而近半世纪来,爷爷和叶公两人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个秘密, 直到我长大。 这次我又回来了,叶公向奶奶求婚。叶公说,我已经等了你五十一年十个月 又三天,你该嫁给我了。他们都老了,成了风中之烛。然后,奶奶的其它几个儿 子,也就是我的叔叔们表现出对此事的极端反对,他们向来对叶公没有好感。而 事实如此,俩个七十余岁的乡下老人要结婚,在山村无疑就是天上出了两个太阳。 他们遭到全部人的笑话和反对,当然还有父亲的缄默。 奶奶对我说:“你出息了,进了城了。你怎么看此事呢,孩子?”我无言以 对,只觉得鼻子发酸。奶奶叫我扶她去对面那座山。我知道她是想看看叶公当年 守望的地方。我扶她一步步走,我感觉到奶奶像一片叶子那样轻。我们在半山腰 处时,奶奶指着山顶说,那是一个人还一棵树?我说那是叶公。她笑了,脸上潮 红,像少女一样差涩。她说:“不,那就是一棵树!” 叶公还是当年那个姿态,仿佛几十来他都未从动过,不同的只是那傍边那棵 松树更高壮了,而叶公更老了。叶公伸出了手,奶奶早就放下我向那只手走去, 终于她们紧紧握在一起。叶公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奶奶在笑,一如五 十一年前那个下雪的早晨洗衣的少女。 当时夕阳如血,苍山如骑,一河如带默默无语,我却忽然泪如泉涌,明白这 世上终究有一种爱可以让人长久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