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给你看 作者:无知者 真是宿命,有些悲惨伤心的事情发生过后,并不意味着人们从此就吸取了教 训,此后便不再发生,相反,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历史有时会惊人的相似。大 的方面说比如战争与农民起义,小的方面比如婚姻或是爱情。哦,忘了告诉大家 我的名字了,我叫陈世美,而正好我妻子叫秦香莲。凡是懂事的中国人都知道我 们这对著名的夫妻,在我国传统的京戏《铡美案》中,我是一个见异思迁,贪慕 荣华富贵的坏蛋。而我最终的下场是被那个黑脸的包公武断地铡死。一千多年过 去了,我一直作为一个负心汉的反面形象活在人们的脑海中,对此一点我虽有话 说,却无能为力。 前面我谈到历史有惊人的相似,说的就是包公过世后一千多年的今天,即公 元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又轮回一次出生了,我的父亲姓陈,至于他为什么跟我 起一个陈世美的名字,因为他过早去世,我没有来得问他,也就罢了。我一直很 认真地读完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而妻子秦香莲与我是青梅竹马的邻居,我们 在旁人的撮合下很顺利地结了婚。毫无疑问,在她身上仍旧聚合了中华民族的诸 多传统美德,比如贤良淑德和艰韧不拔,但是她欠缺了美貌与财势。在我刚懂事 时,我一听到她自报叫秦香莲,就脑中轰了一下,她的眼睛明亮深遂,如同一个 有着强力磁场的陷井,我知道我逃不过宿命,注定要和她发生着什么。我想,我 已经背负了千年的骂名,这难道是上天给我一次悔过正名的机会么? 结婚六年了,我们一直相敬如宾,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然而到了公元二OOO 年,她所在的工厂倒闭,她下岗了,故事由此开展转折。由此可见,任何故事的 发生与发展都与那个时代密不可分,人总是社会的一份子,因此我们第二次的故 事也与这个时代息息相关,与一千年前不尽相同。话说回来,如果是一样的话, 我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跟大家费话讲这个故事了。她下岗后,一度很失落,我安 慰她说这是社会转型期应有的现象,我们应该支持国家的改革大业,天无绝人之 路,我们终究会排除万难共同踏上小康,不,是富裕之路的。她很感动,靠在我 的胸前轻声说:“我相信你,你可不能最后抛弃我,否则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 过你的。”我当时一下就愣住了,感觉自己脖子一惊冰凉,仿佛那黑脸的包拯在 天上向我冷笑。我忙说,怎么可能呢。我忘了告诉大家,这六年中她还为我生了 一个可爱的儿子。 可是不久我所在的公司也在截员,我因为自认业务能力突出,没有去活动, 在截员名单下来的那天我见到上边有自己的名字不禁大吃一惊。但是一切为时已 晚,我只好看着同科室的几个庸才喜洋洋的蠢脸独自黯然回家。我本来就看不起 同科室的几个白痴,想离开他们,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一下六神无主了, 因为我一家马上面临着断炊。我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妻子秦香莲似乎已经知道了, 她也陪着我伤心,但是我又发现她一个人在厨房时竟然在哼歌,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很高兴我也下岗吗? 下岗后的我在家中地位也开始下降,秦香莲对我的指责也越来越多,她常对 我说,你看隔壁的老王,昨天刚搬到望湖共园小区了;又说你看小刘家中刚买了 新的34寸大纯平彩电。 而我们还住在这破旧的二居室内,看的还是过时了的21时破长虹。总而言之, 我是一个无用的人,我这才深刻领会到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 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如果他没本事攒钱,无论他多么有才也是被人睢不起的。 男人是以事业与财富安身立命的,也是以事业财富来吸引女人的。那怕这个女人 贤良如我妻秦香莲,尤其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一点表现尤为突出。我叹口气 说我决定写小说,如今写小说写得好也是可以发财的。她不以为然地撅撅嘴道: “算了吧,如今谁还看这破字。”我反正无事可做就写了一篇《为陈世美正名》 的小说,不想竟然发表了,寄来了一笔稿费,给她买了一件新衣,又给儿子换了 新书包。她很高兴,要看看我写的是什么,我给她看,结果她大怒,将我的小说 撕成无数片全部抛出窗外,又把我给她买的新衣剪成一条条地做了拖把。她哭闹 着说:“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为负心汉正名,就是想将来抛下我,是不是?” 我告诉她说这是艺术,是小说,虚构的。可是她哪里肯听,恶狠狠地说: “你别想花心思。老天是有眼的。”我的脖子又凉嗖嗖了一次。我向她又是保证, 又是发誓,半天她才平静下来。她平静下来的一翻话却更让我发寒,她说:“你 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太逗父亲与姐妹喜欢,就是因为我认死理,我曾把家里那只 偷鱼吃的猫活活按在水桶里淹死了的,也曾把妹妹的三好学生奖状撕毁了的。总 之,我一心一意对你,你若有二心,我就死给你看。” 小说我也写不成了,只好想其它的法子攒钱,正好这时一个在特区工作的同 学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兴趣去那边发展,以我的专业与才华应该是发展不错的。 我小心地告诉妻子秦香莲,她一时没做声,最好也只好点头同意,因为这个家不 能这样下去了。女人总体来说还是爱慕虚荣的,要不然为何过去的那个秦香莲怎 会让她老公去考什么状元呢?但是做为一个男人也是很累的,其一,他不能无用 地受贫困,如此不但旁人看他不起,就连妻子也看不起。 其二,他也不能出人头地,否则就会弄出一些风波来。不但旁人指指点点, 而且妻子更不放心。总而言之,要做一个好男人是极难的。但不管怎么说,秦香 莲还是同意了我出去闯荡,我便高兴地打点行装出发,在车站她送行时又说了: “你可得记住这个家,我一定会把儿子带好的。”她的言下之意再也明白不过了。 我向她挥手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我就这样扑向了这方热土,这儿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对我充满着吸引。我加 入了同学介绍的一家电子公司,这个公司专做一些电脑上的配件,并且什么牌子 的都可以生产,生意好得很。我充分发挥我的创造力与市场开拓精神,工作十分 买力,由此我的薪水也一涨再涨。 渐渐我在行业圈子内开始受人瞩目,许多大公司开出高薪来挖我,但我恪守 知恩图报的道德,不为所动。我把每月的薪水留下必须用的外全部寄回家,妻子 秦香莲来信说她现在已经在邻居前又挺起腰来了,她为我而骄傲,并说马上就可 以买新房子了。 这天公司办公室通知我要开会,说是公司老总想见我。我高兴地去了,我来 这家公司很久还没见过公司老总呢。只听说他是一个台湾来的投资商。会议在豪 华的会议厅召开,我作好了充分的准备等着自己发言。这时全场起立,公司老总 出来了,我只觉眼前一花,站在会议桌尽头的这个漂亮的小姐竟然会是我们的老 总吗?只见她脸如满月无瑕,眼似流星生辉,发如黑缎闪亮,腰似柳枝起舞,胸 如高山坟起。总而言之,这个女子太漂亮,我突然有一种闭气的感觉,有一种似 有似无的惊惶失措感扑面而来。她自我介绍说是董事长的女儿,也是这家公司的 总经理,这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公主么?她微笑着叫大家落座,我的屁股离椅子 大约五十公分,我却感觉有一万光年那么长,下落不止。她挨着叫大家发言,汇 报工作与展望计划。轮着我发言时,我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见她微笑着对 我说,陈先生,你刚加入本公司不久,就卓有成绩,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吧。 她的笑靥如花又如春风吹过,我一下子心静下来开始侃侃而谈,我说,公司以前 是靠做盗版的,但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不论是在资金上还是技术与管理上都具 有了一定实力,下一步我们做出自己的品牌了,不能老偷偷摸摸的。只有有了自 己的品牌与拳头产品才会历久长新。果然她很感兴趣,问道:“那么陈先生你有 什么具体计划呢?” 我壮胆道:“我们应该做市场需求最热门的产品,比如手机……比如……” 对不起,我当时是想好好表现了一翻,说了一些大道理,但考虑到与后来的故事 关系不太大,也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我的话赢得了一致的好评,这个漂亮的经 理立马升了我的官,任我为市场开发部经理,直接归她领导,负责公司转型的工 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她商量。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意志力坚强的男人,这或许是我一千年来的劣根性使然, 我喜欢跟她一起工作,并且喜欢看她的一频一笑。为了叙述的方便,我就叫她为 公主,尽管她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主,但就她的家族的实力与财富来讲的 确也算是一个公主,而且这位公主对你还不错,常常请你去吃宵夜什么的。请别 笑话我,朋友们,如果你们看到这儿认为这个故事太俗了的话我也无法,前面我 说过,男友是靠事业来安身立命的,而一个漂亮的公主又对你青眼有加,这不正 是一个男人有实力的证明么?请问朋友,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 而你还是一个人孤身在外的身体健康的男子。尽管有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这 一说法,但事到临头我仍旧六神无主,坠落不止,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地迷上 了她。 在我与这位公主一起时,我们有很多思想是不谋而合的,有时只需一个眼神 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且这位公主美丽动人,温柔可亲,更重要的是我不得 承认,她拥有让人心跳的财富。而这一切不得不让我将她与我的妻子秦香莲做一 个对比,对比的结果当然是让我心灰意冷。在我的努力下,公司的新项目进展顺 利,只等上马了,这晚公主请我吃饭,说是对我这段时间来的工作表示感谢,而 其实我已经在她的水汪汪的眼睛中读懂了什么。我们去最昂贵的餐厅,吃最昂贵 的菜,还喝了最昂贵的酒。公主跟我讲了许多她的故事,她说:“别看我平日高 高在上,傍人看我是美貌与财富兼收,我却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其实我是很 孤独的。” 我表示理解,是人就会有烦恼,只是穷人与富人的烦恼不太一样。喝了酒后 有公主两眼流光,妖艳不可方物。但是有一个声音分明在对我说:“你小子要小 心啊。你以前的过错你还不悔改吗?” 我心跳了一下,跟她说了我的妻子秦香莲,她很伤感,说:“为什么世间事 总是这样不尽人意,那过去的陈世美考上状元后本来与那公主郎才女貌,多好的 一对,偏生这时出现一个结发妻子,那陈世美是没有错的,他追求理想与幸福有 什么错?” 我大吃一惊,为什么她的感受与我一样呢?公主又说:“那只是万恶的旧社 会才有的悲剧,现在二十一世纪了,秦香莲还活着,那包拯也就可能还活着,但 是时代不同了,我相信这种事终究会很好解决的……你可以多寄点钱回去的。” 我目瞪口呆,觉得她的话有理,但是有一本书上说:坏人也总是有他自己冠冕堂 皇地理由的。但是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公主她是坏人吗?显然不是。 无须多说,我们终于没有挺住那条邪恶的蛇的诱惑,开始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而后又有了许多次。我与她畅快淋漓的云雨完,我便沉沉睡去,梦里有人在追我, 我惊惶失措堕入无底的深渊,一直落不停,伸手不能抓住一草一木。 秦香莲又寄信来说,她已经在老家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层近二佰平米的房子, 而且还在高层,可以看到全城的风景,她正在装修,只等我回去共享天伦之乐。 我看着她的信又感觉脖子凉嗖嗖般地,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回信。而公主却一再 催我回去跟秦香莲离婚。并且公主说她可以按纳我的儿子,她说是现代社会了, 一切都得按法制办,又说什么法也不能外乎人情什么的。尽管我也知道万千富贵 唾手可得是多么的吸引人,但是我却又怎能再背上负心汉的名声,于是也就一直 拖着,找借口工作忙不想回家。可是很显然妻子秦香莲似乎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来信说别想抛下她,让她在邻里被人笑话,否则她在死给我看,并且我一定会 受到惩罚的。我将此信给公主看,公主不以为然地说,给钱就是了,我就不信现 代社会还有这等贞烈女子。我苦声对她说你不了解,这是中国传统女性的劣根性。 公主发火了,轻蔑地对我说:“你就是一个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懦夫,你才 是中国传统劣根性的男人。”我目瞪口呆,感觉心被人拉到阳光下暴晒,淋漓地 流出汁液。我有一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愤怒与豪情,向她大声说:“好的,我这就 回去向她摊牌。” 公主温柔地贴上来说,这才是我喜欢的男人,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要看 看她到底怎样死给你看! 谁知妻子秦香莲竟然很平静地迎接了我们,请注意,是我们,即我和公主。 我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年多未见,秦香莲居然漂亮了一点。儿子也长高 了。我不知该怎样开口。 倒是秦香莲看着公主啧啧说:“真是天生丽质,郎才女貌,难怪陈世美会变 心的。”公主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陈世美,但是有时候人的感情是很难说的, 你想想,陈世美反正都已经背叛你了,他也就不值得你再爱了是不是?”这翻话 直说得我脸皮发烧。 秦香莲说:“我的好妹子,你倒是真会说话,可是他将来说不定也会背叛你 呢。” 公主自信地笑道:“那也无所谓的了,既然如此就只有好聚好散了。”秦香 莲冷笑说:“你当然是有资本的了,你既年轻漂亮,还有财有势,他贴都贴不过 来,哪还会丢了你呢?不比我,人老珠黄也不说了,还没读过什么书,更没钱, 并且还下了岗。他自然是要丢了我的。” 我想跟她说不是这么回事,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爱情,可是这话说出去, 只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信的。公主又说了:“你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事已至此,我 就除了说对不起外,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补偿的。不如你开过价吧。”秦香莲神经 质般地笑起来,说:“开个价,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么?我的尊严,为这个 家付出的心血也是可以用钱买到的么?” 我和公主对望一眼知道此事真的很难办到。公主最后只得说:“你得清醒点, 如今不是往日了,是没有包公的了,即使有他也得依法办事对不对。你又何必死 钻牛角尖不出来呢。” 发了一会儿神经质的秦香莲突然又冷静下来,说:“好的,我会考虑的,但 是请不要将此事向外宣扬,我要面子的。” 公主看我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我和公主起身告辞,要回宾馆。 秦香莲却突然又说:“陈世美,你就不能留下来一晚吗?你看看这房子多漂亮, 我弄得这么好就是想等你回来住呢?”我心碰到跳了一下,差点就软了。但我知 道,如果我一旦留下来,只怕今后更脱不了身,咬牙出门了。出门时回头看了她 一眼,发觉她的眼神中满是鄙视、怨恨、期待与衰伤。 不久前听到朋友谈男人几类,将天下男人分成了六类,相信许多人都知道, 但还是有必要再罗列一次,以供天下人参考:一类男人,国外有家;二类男人, 家外有家;三类男人,家外有花;四类男人,到处乱抓;五类男人,下班回家; 六类男人,讨饭捡渣。当然以上说法,民间流传多个版本,不一而足,但总体来 说都是指一个男人一旦成名得势了,受的诱惑也必多,那些女人是宁愿做成功男 士的家外之花也是不愿意做猥琐男人的正室的。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我国的女子多 么地爱慕虚荣与贪图享乐。我又想到一千年前的秦香莲为什么会等到丈夫考上了 状元才去追夫,我想如果那时我的前生,即陈世美没有考上状元呢?那秦香莲还 会千里寻夫?其实那时我国政策是允许一夫多妻的,可惜的是秦香莲读书少不能 理解我的前身陈世美的一片曲线求富之心,或者有可能是女性中天性的妒忌使然, 竟然蠢笨到让包拯杀了其老公!按现代经济学与社会学观点来说,她的做法是十 分的不值的,那陈世美死了于她有什么好处? 我原本想千年过去了,我国的女性们会转过弯来,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喜欢 文学的人应该看过一个叫万方的作家写过一篇叫《杀人》的小说,那里就有一个 被丈夫遗弃的女人为报复杀了其婆婆的故事。当时我看这篇小说时正好是和公主 与秦香莲谈判后在回去的火车上,我前面说过我喜欢文学,曾经想过当作家,因 此就喜欢闲时读一些小说什么的。当时在火车上我就看到了这篇《杀人》的小说, 万方很能写,十分细腻地刻画了一个受传统思想束缚的苦命女人从一个受害者到 成为一个杀人者的形象。看得我汗毛直竖,由此及彼,不禁想到秦香莲会不会也 这样报复我呢?幸好我的母亲也不在了,她总不至于杀了自己儿子报复我吧? 我和公主走之前共与她谈了三次,第一次前面已经提到,主要是想在思想上 扭转她,但不是很成功。第二次我一个人单独与她谈的,我答应将老家的房子给 了她,她表现出非常通情达理,并说为我着想,要我给她买了一笔人生意外保险, 受益人本来是儿子,但是儿子还小,于是就写了我的名字。但是第三次她却又发 了神经质,打开房门一反常态地对我声泪俱下的控诉,说什么我就早就存心负心, 没良心,除非她死,否则别想离婚,引得邻居纷纷探头探脑。我想毕竟近千年了, 她也算活了一个轮回,却怎么还没想通呢?我灰溜溜地赶紧出来,去跟公主商量, 公主说不如先回去吧,等秦香莲冷静一下会明白过来的。再说了按中国法律,分 居几年法院也得判离婚的。 我正准备长吁一口气,放下这本看得很累的小说,公主很温柔地贴过来,伤 感地说,为什么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知道她作为一个可 耻的第三者,是承受着极大的委屈的,当然这也是她作为一个第三者应该受的挫 折与惩罚。我安慰她说,慢慢来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可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接却是秦香莲打过来的。她很着急地说: “你在哪? 快回来,儿子不行了。“她的声音悲惨急切,我一听头就大了,忙问她怎么 回事,可是这时火车正好穿一个遂道,手机信号中断。任凭我对着电话大喊也没 有用,这个遂道似乎长得没有底,无休无止地在黑暗中穿行不止。我预感到什么 不对,火车行进的声音与心跳几乎溶为一体。我颤抖着对公主说,我下一站就要 下去,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车终于钻出了遂道,眼前一亮,这时我已经离我那个城市一佰公里了,而 下一站的停靠点则还要向前二十公里。我觉得这段时间是这辈子最长的时间,我 明白即便还有人说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虎毒不食子,儿子的安危我当然得 担心。 列车一靠站,我就急忙跳下车,公主本来想跟我一起下车,但我拒绝了。我 租了一辆车火速向家赶去,经过二个小时的急行,我看到自己的家所在的那幢楼, 这是一个小高层,我家在十六层,我几乎可以看到窗帘的花色。这时正值上班时 间,楼下的马路上没有几个人。 我乘电梯上了十六层,我心狂跳着推门,门竟然没锁,无声地开了。秦香莲 正坐在窗户阳台上手中拿着一块破抹布,看样子在擦玻璃。她脸色看来平静,她 看我进来似乎还向我笑了一下,异常地诡异。她说:“你又回来干什么?” 我诧异地说:“儿子呢?” 她愤怒地说:“你这个负心汉,竟然想连儿子也抢走么?” 我向她走近一步,她惊恐地说:“陈世美,你想干什么,想害死我么?你快 放下我?” 我大怒,我关心儿子,她竟一个劲胡说八道,我说:“你说什么?闭嘴。” 她却似乎见了鬼似的喊起来:“你好狠,你居然想杀我,你你……”我不明 所以,向她走近了一步,她却忽然向我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在阳台上纵身而起, 一阵巨大的恐惧使我险些晕倒,我只觉眼前一花,秦香莲就如一只蝴蝶从窗口飘 然而下,我冲过去,趴在阳台上看到她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与大地 亲密地接触,她落在地上开成一朵红红的好看的花。在人们惊恐的惊呼声中,一 瞬间,我想起她说的一句话“死给你看”!可是她这样做于她有什么好处?这不 是更成全了我么?这个笨蛋。 警察很快来了,我结结巴巴地对警察说她是擦玻璃不慎摔下去了。一个黑脸 的警察沉静地看着我。我看着他感到很面熟,他嘿嘿笑道,你暂时是不能走了, 有些情况得慢慢弄清楚再说。 我被留置了一个星期,这天黑脸警察来询问我了。那个黑脞警察说:“我姓 包,你就喊我老包就行了。” 我说我们是老故人了,他笑:“也可以这样说。现在我问你,希望你如实回 答。”我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 “这个当然。”我帮作轻松地说。 老包说:“你说你跟公主在回去的火车上接到秦香莲的电话?” “是的,她说儿子不行了。” “可是我查了你家的电话,根本没有打给你的记录。” “她可以在外面打给我啊。”我提醒他说。 “是的,根据我的调查,在那个时间是有一个电话打给你,但离你家非常远, 秦香莲没有这个必要去那么远打电话的。而且也没有人听到那个电话跟你说了什 么?” “这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对他的语气开始心烦。 他顿一顿又说:“据我所知,秦香莲将她的儿子——当然也是你的儿子早于 一天前就送到她父母家了,你儿子一点事没有,非常健康。当然以后他怎样…… 我就很难说了。” 我大怒,说:“你是在怀疑我说假话了。” 老包嘿嘿地阴笑一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再谈下一个问题……据我 所知,你正与秦香莲闹离婚?你并且还把你的新欢,即那个公主也带了回来,是 吧。” “是的,但是我提醒你,这是二十一世纪了,离婚是法律许可的。如今不比 当时了,不是吗?” “是的,可是,请注意,不道德的行为终究是不道理的,你很清楚,只好离 了秦香莲,万千富贵你就唾手可得。” 我大怒向他说:“你懂什么,我跟公主是爱情,我不是为了钱跟她的。你总 是这样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样狗眼看人。以前我跟公主也是因为我们 才相配,可是都给搅合了,还铡了我的头。” 老包宽容地一笑说:“算了,我们不谈这个,我问你,秦香莲答应离婚了吗?” “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比较溶合时代的。”我回答得有气无力。 “可是,据你的邻居讲,当时你们吵得非常的凶。这证明她并不愿离婚,是 吧。” “是的,她还是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老包又问道:“你说你回到家时,她正在擦玻璃,而三分钟后,她就不幸坠 楼了。也就是说你是现场的唯一目击者。”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感觉自己落入到了一个圈套。老包又说:“尽管现场 的确是一个在擦玻璃不慎坠楼的样子,但是我看了你家玻璃并不脏,而且在此事 发生前一个星期,你妻子秦香莲还专门请专业的擦玻璃公司擦洗过你家的玻璃。”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秦香莲是一个勤劳的女人,这一点我一直是这样的认 为的,但是勤劳的女人不一定就是你爱的女人,对不对?” “对不起,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你扯远了……据我所知,秦香莲有恐高症。 你相信一个有恐高症的人爬上几十米高的阳台去擦洗一扇很干净的玻璃,然后就 不慎掉下了下去的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我当时只是想问儿子的情况。” 老包不理会这个,继续说:“按照我们的科学测试,秦香莲落下的位置向外 偏离了三米多,即这个落点是不可能意外坠楼发生的,只有被人推下去,或者自 己故意跳下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张口结舌,看着他的黑脸,觉得这么年来,他竟然还是那样的精细。我只 好如实说:“当时,的确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没有来得及拉她。” 老包嘿嘿笑起来,从公文袋中拿出一份文件来,说:“这是你妻子秦香莲的 一份保额为一佰万的人身意外保单,这份保单才生效二天,你妻子就意外坠楼了? 而且受益人竟然是你?”他故意把“意外”两字说得特别的响。 我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这个血腥的圈套正死死在缠住了我。 他继续以讽刺的口气对我说:“秦香莲对你可真够好的,你一方面逼她离婚, 她还一方面自杀掉,并伪装成意外事故让你得到一大笔赔偿金?让你无忧无虑地 与新欢双宿双飞。” 我终于受不了了,向他大喊:“这么说,你是怀疑我假装接到她的电话,然 后偷偷回家将她从阳台上推下去,然后再伪装成她意外坠楼,是吗?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不把我铐起来。” 老包一付成竹在胸地说:“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是不会乱抓人的,当然, 我现在已经有了证据,请听这段录音。”说着,他按下桌子上一个录放机,机子 开始在放一个人唱歌,我注意听了,竟然是秦香莲在欢快地学唱〈〈夫妻双双把 还〉〉,接着是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秦香莲在说:“你又回来干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儿子呢?”这个男人竟然是我。我明白过来,这是秦 香莲故意录下来的,我不禁手足发抖,她录这个干什么? 只听秦香莲又讲:“这个负心汉,竟然想连儿子也抢走么?”“陈世美,你 想干什么,想害死我么?你快放下我?”我的汗水就马上流了下来,无论是谁, 听到这句话,都认为我当时在做什么。 只听她又说:你好狠,你居然想杀我,你你……接着是她凄惨地一声长叫, 我知道这时她如一片蝴蝶般从窗口跳下去的,向大地飞速地坠落,然后开成一朵 艳丽的红花。我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流了下来,明白自己正落在她精心设计的圈套 中。我喃喃自语,你何致如此呢? 半晌,那黑脸的老包嘿嘿冷笑说:“无论如何,你是回不到那公主身边了, 如果这些证据还不能定你的罪的话,那真是对道理对法律的讽刺。” 我悲声长叹,终于明白秦香莲说过的“死给你看”是何用意。老包继续说: “就算不能定你一个谋杀,但是你设嫌巨额保险诈骗是跑不了的了。我告诉你, 无论是谁,在什么时候做了不道德的事都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一声长啸,起身向那窗台扑去,老包早有准备,他死死地按住我,在我耳 边说:“无论何时,你想逃避法律的制裁都是不可能的。” 多少月后,我在铁窗中将这个故事讲给了一个要先行出狱的人听,他显然也 不信是秦香莲自己跳下去的,但是这个听到的人出狱后有一次在一个酒会上,又 讲了出来,被一个网名叫总是独行的人给听到了,这个总是独行是一个业余的作 家,也就是本文作者,这个家伙文笔粗糙,却正好闲着无聊,于是就写了这么一 个东西。只可惜总是独行文笔有限,没能很好地挖掘一下人性。但是如今谁还关 心什么人性呢?只要有一个故事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就行了,你们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