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样子 作者:无知者 这个城市的人们仿佛都集体患了夜游症,总是在夜里莫名地兴奋,到处是歌 舞升平,人们四处乱窜,不到凌晨太阳快升起来时是不会罢休的。这个城市的人 们把这叫夜生活丰富,据说这才是特区生活应有的形象。但这也是刘玲对这个城 市最为不解的一点,因为她必须休息好,否则第二天便会花容失色,容颜不整。 她来到这个新兴的特区已经六年了,她仍然不能很好的溶入到这种生活中来,但 是除此之外,她还是深爱这个城市的,比之位于鄂西北深山古镇中那个老家来不 知要强多少倍。 昨晚她又被朋友周芳拉去泡吧,喝得薰薰然地,只听那周芳一个劲在自己耳 边讲,时哭时笑像一个疯子。周芳说这个鸟城市真是鸟人住的地方,他妈的一平 米的房价居然要四仟块,还只是地段差的,放在老家够养十几头猪了。这些感慨 刘玲刚来时也不知发过多少次了,如今也有些麻本了,只是随口附合说,是啊是 啊。 周芳也是湖北人,不过是在鄂东南一带,俩人原本也相隔了千八佰里,但是 在异地他乡也算是老乡了,正好俩人也同在一个工厂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共同租 房住过一段的。此后便是朋友了,这几年来两人都跳来跳去,一家一家公司地换, 两人早不在一起了,可是却也互通有音讯,常一周聚一次的。周芳长得小巧娟秀 却很明艳的那种,她很善于打份自己,穿着露着半个背的束胸短裙,白白的臂壁 在酒巴的迷离灯光下发出令男人眩目的光,周芳又说他妈的,我告诉你,我下个 月就结婚了,为了房子和一个特区户口,我把自己卖了。 刘玲一时没听清,停下酒杯问:“什么?什么卖了。” 周芳格格笑起来如同放荡的妓女,她说我把自己卖了,真的,你看我也快三 十了,再不利用一下自己的残余姿色,只怕真要嫁一个打工仔受一辈子穷了。刘 玲这下才反应过来,她并未吃惊,这种事在这城市天天都在发生,但她还是问了 是嫁给谁?周芳点燃一根摩尔牌香烟说:“你认识的,王永国。”刘玲尽管有了 心理准备也还是吓一跳,说他不是有老婆么,还是一农民。王永国追周芳她是知 道的,但以前周芳说过,就算自己老死也不会答应他的,看看他一口的黑牙和酒 糟鼻,还他妈的有口臭。周芳回答说:“他已经离了,是的,我不喜欢他,但他 妈的这个土著人有房有车,这不够了么。那陆天伟虽说年轻英俊有才华,但只能 买分期房。” 周芳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刘玲已经无话可说,她只是想起刚认识周芳时 俩人在工厂打工,周芳清纯可爱地憧憬过未来爱情的样子。周芳那时说:“爱情 的样子一定是大海一样将我包裹的,我要在大海的怀里安然入睡。”周芳说这翻 话时,她们正是难得一个周末在海边看潮,那时一轮浩月正从万倾波涛中脱颖而 出,清辉当头,万亩银光中可闻汽笛声声。这两个如花少女相依坐着,此时此景 由不得她们不对爱情产生憧憬。然而在这个城市打拼几年后她们不再去海边看月 出了。说是没有时间,其实是没有这份闲情了。刘玲看着周芳有些疯癫的样子不 免有些心酸,她不知道周芳这种选择是否错,在王永国与陆天伟之间,就如同爱 情的两边,走哪一边都会让人后悔不已。 周芳将一口烟吐在迷离的空中,又说:“我跟陆天伟说了,只要他以后想我, 我还是会跟他一起做爱的。”刘玲奇怪地看着周芳,这种脉络分明的话不相信会 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刘玲想着自己与程奇最近一段时间的关系也有些伤感, 陪着周芳一起喝酒,拒绝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的邀舞,在迷迷乎乎中打的回了 租住地。 这个出租屋以前是她跟公司另一个女孩子一起租的,因是在前浦商业区,房 子非常贵,两室一厅的房子居然要到了八佰元一个月,俩人分摊。后来那女孩子 谈了一个男朋友就搬去跟男朋友同居,这样房子就她一人住了,她也想找一个人 来同住,以分解一点房租,但一来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怕遇上不地道的女孩。 其二是男朋友程奇有时也来住一晚上,怕不方便。不过幸好她现在的收入也足以 付得起这笔房租了,不比刚来那几年住在后浦,还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刘玲掏 钥匙开门时心中暗暗希望黑暗中有一双手来把自己抱住,当然这双手应该是男友 程奇的。但是她的希望落空,她开了灯,强光刺得她眯起眼,灯愈亮更显房间愈 空旷。她有些愣愣地失落,终于眼泪开始滴落,然后她就倒在床上期待着明天的 到来,她想明天或许心情就好了。 她早上头痛得厉害,好不容易起来,发现太阳已经在城市的高楼中朗朗地照 着了,想起还要到中山医院去见一个客户,慌忙爬起来对着镜子扑装。果然她在 镜子内看到自己容颜憔悴,头发散乱。其实她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但是一个年 龄较大的女孩子对自己的漂亮就如同一个落泊的作家看待自己的作品,总是在洋 洋自得中有些不自信,能看到自己脸上哪怕一丁点瘕疵。其实这些瘕疵在外人看 来根本就无足道哉。比如年轻的医生马在途就看不出来刘玲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还是那样的漂亮与从容不迫。刘玲缩回自己被马在途握得太久的手说:“不好意 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一点。” 马在途就笑,藏在眼镜后的眼睛闪了一下,善意地不点破刘玲的谎言,在厦 门是很少堵车的,而且马在途知道刘玲住的那个小区,他以前送刘玲回去过,知 道这段路极少堵车的。他笑说:“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其它事。”这下意思 再明白不过,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今天之所以来上班全都因你。刘玲假装听不出 来,但暗地心中还是突地跳了一下,能让这位优秀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也证明自 己是有实力的。马在途今年三十五岁,医学研究生毕业正好三年,是这家医院中 是最年轻的内科主任,是极具才华的那种,而且风度翩翩。而刘玲的工作则是什 么医药代表,说白了就是推销员,将公司的药或什么医疗器具给卖出去。她每天 围着这些医院跑,而马在途则是她众多客户中的一个,一年来,她已经在马在途 这儿销出不少药品了,当然奖金也拿了不少,很让公司的那些小姑娘们眼红。 她这次来一是结一下上次的那笔药款,同时她还要向马在途推销一种公司新 出的保健奶粉,她认为凭一年来跟马在途的合作,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刘玲坐在马在途对面开始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马主任,我们公司这次新出了 一种保健奶粉,非常好的。能不能在你们医院试销一下呢?”马在途很纯熟地把 玩着手中的圆珠笔,那圆珠笔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来回翻着跟斗。刘玲看着圆珠 笔在他的手间跳动,就有些心虚了,向他介绍起奶粉的功能来就有些不自然,果 然马在途笑笑说:“可是这种奶粉妇产科要更合适吧?” 刘玲就半撒娇地说:“马主任,你不是权威么,只要你帮忙,那不是就搞定 了。”马在途心中跳了一下,尽管知道刘玲这种表现只是一种职业习惯,还是有 一种眩目的感觉。他停住笔说:“那我有什么好处呢?”刘玲就愣了一下,她常 年跑推销,知道给回扣这些能决定要不要这种药品的人是一种几乎公开的行规, 但是马在途却是众多客户中最为特别的一个,他明确拒绝过刘玲好几次的回扣, 刘玲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假装的清高,后来得知马在途是真的不要,她了解到马在 途的家境很好,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哥哥也开着公司,他自己的收入在这 特区也算是高得惊人的。马在途根本不少这几个回扣,这样也好,这笔钱刘玲也 就老实不客气地收到自己口袋里。但这次马在途明确提出有什么好处,倒让刘玲 有些不解,于是就疑惑地看着他。 马在途看看表说:“这事我可能做不了主,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饭,边 吃边谈好么?再说你也该请我吃一次饭了。” 马在途总是这样不紧不慢地,很文雅绅士的那种。其实刘玲也一直想请他吃 饭或给别的什么表示感谢,但不知为什么总一拖再拖下去,这倒不是因为钱的问 题,以刘玲现在的收入请他吃最昂贵的海鲜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马在途也不 是那种色迷迷的男人,相反他很绅士文雅。那是什么呢?刘玲自己也从来不去多 想。这下马在途提出来了,刘玲看着他英俊沉稳的脸没有理由拒绝,爽快地答应 了。俩人一起出门,马在途把自己的车子开出来,为刘玲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刘玲这是第二次坐他的车,第一次是几个朋友一起玩,后来马在途就开车一直送 她回家,那时车上有几个人,刘玲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很羡慕他这么年轻就有车 有房了,自怨自艾了一翻。但这次刘玲一坐上去就忽然有一了一种心跳的感觉, 她意识到她和马在途这次决不可能仅仅只是吃一次饭那么简单。 车子驶上海滨大道,海风从车窗吹进来,拂着刘玲齐耳的短发和光洁的脸。 真是透体生凉,马在途并不说话只是开了车载音响放一首目下很流行的歌《有多 少爱可以得来》,一声音吵哑的男人在纵情高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 值得等待”刘玲想起自己几年前追随男友程奇刚到这方热土来时,程奇曾打的带 她在这条路上兜过风,那时自己对特区一切都感新奇,一路上一惊一乍不已,倒 是程奇很疲惫的样子。刘玲那时对程奇说:“将来我们要是有自己的车子多好啊, 有空就到这儿转转。”程奇就一把拥着她在耳边说:“在此白居不易啊,不过我 这么努力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几年过去了,程奇尽管每天努力工作,但离那一天似乎仍很遥远。刘玲 突然莫名地有一些悲伤。马在途却一直通过后视镜在观察她,突然说:“刘小姐, 你准备在哪里破费呢?”刘玲回过神来笑说:“由你点了。”马在途说好的,我 们就去得月楼,那儿环境好。 她们在得月楼临海的一面坐下,这儿视野开阔,可见碧海连天,海浪一波又 一波拍上楼下的礁石,卷起千堆雪。一艘远行的客轮正趾高气扬地从窗前划过。 马在途说:“那我可点菜了,你别心痛钱哦。”刘玲说:“你也别小看女同胞哦。 尽管点,只要你装得下。”刘玲又想起跟程奇一起吃饭时的情景,程奇总是很节 约,俩人难得一起出去吃一次饭,程奇总是点便宜的菜,完了还要店家打折。程 奇总说现在是奋斗时期,能省则省。像这种昂贵的地方程奇是说什么也是不会来 的,刘玲开始也很高兴他这样能为将来打算,但次数多了,不免有些不满,有几 次刘玲暗示他自己的生日到了,可程奇总是忘了,不知是假装的还是真是。等以 后刘玲生气提起来,程奇就送一样很便宜的东西给她,并说:“等以后我们房子 买了,我再一次性给你补回来。”刘玲无话可说,只有委屈地接受。 马在途结果也只点了几样不甚贵的菜,叫了一瓶啤酒,并执意也让刘玲也喝 一点,刘玲昨晚已经喝了不少,今天还有些头晕,却没有拒绝。一瓶啤酒喝完, 马在途说要不再来一瓶?很温柔地口气。刘玲说好的。不料他们连喝了四瓶,直 喝得刘玲双腮飞红,两眼流光。本来说好边吃饭边谈奶粉的事的,结果谁也没有 提。刘玲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便不再喝,马在途也不勉强。刘玲突然对他说能 谈谈你的妻子么?马在途笑笑说:“妻子?什么妻子?” 刘玲惊讶地说:“你还没结婚吗?”马在途反问道:“你听谁说我结婚了, 我的样子很老了是吧?” 刘玲慌乱地说:“不是,不是,我想你这么优秀,应该是” 马在途很自负地说:“我很优秀么?可能只有你这样认为吧。” 刘玲避开他的眼光说:“特区的人都有点怪,总是很晚才成家的。” “不是怪,是学精了,与其结婚后离婚,不如干脆晚点结婚,起码离婚的次 数要少一点。比如我哥,都快第二次离婚了,每次都弄得全家不宁,劳民伤财的。” 刘玲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马在途在酒精作用下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对刘玲说: “我们算不算是朋友?”刘玲想不出说不是的理由,当然说是。 “好,那么我就跟你谈谈爱情这个问题,”马在途神采飞扬地说:“我一直 以来都在追求一种轰轰烈烈的真正的爱情,不掺市俗的那种。尽管我以前也谈过 几次恋爱,但最后都夭折了。” 刘玲想不到这样一个高傲的内科专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浪漫的爱情观,刘玲试 着问:“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这种爱情呢?是不是就不结婚了?” 马在途愣了一下说:“这倒不一定,爱情不能等同于婚姻,这是两个圆,一 般只能相交,少有重叠的,我又不是世外高人,到最后可能顶不住世俗的压力还 是要跟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但我努力去做,相信总是可以重叠的吧?”刘玲不 知该如何对这翻话进行评价,她想起周芳的结婚,基本上跟这条定律差不多了吧? 如果这算是一条定律的话。 在这餐饭结束前,马在途终于说:“如果可能话,我想我可以追你的,尽管 我知道你有男友,但我也有权力的。不是吗?” 刘玲脸更红了,心中砰地狂跳了一下,不知是怒是喜,只说:“你别拿我们 外来妹开玩笑。” 马在途哈哈笑说:“我可是蓄谋已久的。”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一个优秀的男子对她说这翻话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 起码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价是不错的。刘玲接下来几天干活特别有劲,那笔奶粉在 马在途的帮助下医院也接手了,她拿到很可观的一笑奖金,正好周芳的结婚日子 到了,她打电话给程奇,要他一起去参加。电话那头是轰轰的机器声,程奇在一 家工厂做车间主管,电话中这种机器声刘玲已经习惯了,程奇喂了半天不知听没 听清,只说可能没空,他妈的资本家还没剥削完我呢。 刘玲很生气地放下电话,只好独自去参加。婚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周芳明 艳照人地跟一个矮个子黑瘦汉子一起笑容可掬地迎宾,周芳看到她高兴得不得了, 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程奇没来呢?”刘玲就苦笑了一下说他忙呢? 周芳开玩笑说:“可别是程奇泡上了富婆,那小子很逗人痛的。”刘玲笑道: “以后你就是富婆了,会不会去勾他?” 周芳说:“那可说不准哦。”刘玲就笑说:“你啊,一个陆天伟还喂不饱你 么?” 周芳窃笑着捏了她一把说:“小声点,别让我老公听到,陆天伟今天竟然也 来了呢。” 刘玲说真的么,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说着就进了餐厅,果然看见陆天 伟煞白着脸独自坐一角发愣。刘玲坐在他身边歪头看他,陆天伟强笑说你看什么, 我没事的。刘玲看到他深藏着的无奈与痛苦,不禁有些歉意,因为说起来刘玲也 算是陆天伟与周芳的红娘。陆天伟是程奇的大学同学,而周芳是刘玲的室友,陆 天伟陪程奇到她们宿舍去玩,一来二往两人就好上了。陆天伟问了一句程奇怎不 来。刘玲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想问一下程奇最近跟陆天伟的交往情况,但不愿 让他看出自己与程奇最近的冷淡。她从学校时就与程奇恋爱一直追他到这儿,她 们的爱情在同学们中是一个传奇故事。不料陆天伟不等她回答就说:“你小心一 点,程奇小子最近正走桃花运呢?” 刘玲正要深问,却听得音乐响起,来宾都起立鼓掌,新人入场了,穿着婚纱 的周芳说不出的明艳照人,称得她身边的男人有些猥锁。刘玲想起不久前收到的 一个朋友发来的手机短讯息,用在那这个新郎身上再好不过了“你长得很有创意, 活着是你的勇气,丑不是你的本意,那是上帝发了脾气,出来吓人才是你的不对, 可没有你,谁来衬托世界的美丽!”正暗自好笑时,却发生一样所有人都意想不 到的事,周芳正站在台上向来宾敬酒,突然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端起一杯什么向 她迎面泼去,然后那妇人揪着她大骂:“臭婊子,抢我的老公。” 接着有两个黑瘦的孩子也冲过去拉扯着周芳的婚纱,哭着说:“爸爸,我不 要这个坏女人。”周芳的洁白的婚纱先是被污秽接着被扯破,露出里面的胸罩来。 所有的人都傻了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没有谁做出反映。陆天伟要冲上前去,却被 刘玲一把拉住。刘玲说你去只会更坏事,我们走吧。就拉着他匆匆向外跑,刘玲 一回头看到周芳衰伤无助的眼,自己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等与陆天伟分了手,自己晕头转向地回到家,才发觉没有问程奇走什么桃花 运。又为周芳担一会心,想起应该打电话给她,却关机。愣了一会儿打电话给程 奇,叫他下午过来一下。程奇唯唯地答应了,然后刘玲就迷乎着睡去了。做了一 些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在乡下的小学校,一会儿跟谁赛跑,后来与一个男人一 起在梦里亲热,那个男人的脸是模糊的,依稀是马在途的样子,心中想不要这样, 我有男友的,一惊而睡却发觉身边果然多了一个男人,看清了正是程奇正在小心 的亲吻自己,脸就绯红了。一把推开他说:“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程奇懒懒地躺在一边说,你做梦了吧?刘玲红着脸说没有。程奇说喜酒喝得 怎样?刘玲说了婚礼上的事,程奇叹一口气说:“乱红飞过秋千去啊!”然后开 始脱衣服去洗澡。 刘玲听着他在卫生间哗哗地洗澡,心中就有些烦热,她已经好久没有跟他亲 热了。想着是否跟他讲马在途的事,又觉得还是没边没影的事,讲了程奇还以为 自己是向自己脸上贴金呢。程奇精光光地出来了,一把抱着她开始动作,刘玲也 迎合着他,关键时刻刘玲说了一句没套子呢。程奇愣了一下,长吁一口气停止了 动作。刘玲等了半天不见他动就奇怪地睁开了眼,看到程奇已经在点烟了。刘玲 就有些恼怒,却不好发作,因为以前程奇才不管有没有套子呢,总是潮水一样地 淹没了刘玲,让她产生在海的怀中安危入睡的感觉不能自己。可这次他没有如以 往一样,只是忧郁地抽烟,太阳已经没有那么赤裸裸的热烈了。刘玲趴在他身上 说:“你怎么了?” 程奇用手抚摸着刘玲光洁如脂的背说:“没什么,只是最近老加班,累得慌。” 刘玲跳起来说我去超市买点菜,做点好吃的给你。程奇说那真是有劳夫人了。刘 玲兴冲冲地买了菜回来却发觉房里没了人,只有一张程奇匆匆中写下的字条:玲, 我接公司电话,有急事,先走了,你自己多吃点!落款是奇。少了以往常有“爱 你的”仨个字。刘玲怔怔地拿着字条不知所措,疯狂地拔打程奇的手机,却似乎 对方永远关机。她终于学着周芳骂了他妈的。无力地坐着看窗外一群正围着楼房 飞翔的鸽子。在太阳突然落在对面楼房背后时的一刹那,手中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吓得她险些将手机扔了。一接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中音在说:“刘小姐,你没 事吧,电话总是占线?”是马在途。 刘玲慌乱地说没事,刚刚跟朋友聊得很久。马在途说:“晚上你有空么?我 想回请你一次。”刘玲几乎是欢快地答应了,答应过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急不 可待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不知马在途觉察到没有,放下电话心情也就莫名 地好了起来。 马在途开车来在楼下等她,她强迫自己走得慢一点,矜持一点。但是马在途 是何等样人,也算是阅人无数,岂有看不出她外表沉静下的急迫?但是马在途假 装看不见,只笑说能请得刘小姐大驾真是在下的荣幸。这次他们仍然去得月楼, 正是月涌潮涨时,对面的鼓浪屿灯光通明灿若繁星,再远处可见大小金门岛的灯 光仿佛情人的眼。马在途开了窗,海风吹得窗帘一招一展。刘玲自认不是一个虚 荣的女孩,但是此情此景不由得她不柔情似水,马在途这次点了红酒,一切都将 预示着将发生什么。刘玲就跟他谈起了自己家乡的事,说起自己的只知道让她寄 钱回去的势利父母,又说到她春节回家左邻右舍怪异的目光,他们是淳朴的,但 是淳朴得过了,总是认为一个漂亮的女孩在特区的花花世界内能挣很多钱多少是 有些不地道的。这些委屈她从没有向程奇提过,不知为什么却向马在途说了,马 在途理解地握着她的手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说实话我很久没有这样与人谈 过心了。” 刘玲蓦然一惊,抽回自己的手又说起了男友程奇,说他们在大学时的快乐时 光和到这儿来后的艰辛,喋喋不休说过不停。马在途却突然说:“我前几天刚跟 电脑配备了新的防火墙,但是今天又死机了,病毒太厉害了。”刘玲不解地望着 他,马在途低笑说:“你不停地谈你男朋友,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装防火墙或者说 是杀毒软件。” 刘玲张口结舌,心中有些被人说中心事的恼怒,马在途也太自信了吧?当下 就说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马在途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不要再骗自 己了,你跟程奇的爱情就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空空的只留下几个好看的但死去的 了贝壳。” 刘玲呻吟说:“不是的,我们很好。”马在途不再步步紧逼,端起酒杯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喝酒。”然而马在途的这一翻话却让刘玲心中起起 落落,她在卫生间内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惊惶失措的样子,明白马在途是说对了自 己的内心,她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个内科大夫。”然后给自己补装,使自己看 起来又容光焕发。 吃完饭,马在途说不如我们再上去跳跳舞?虽然马在途对人说话时总是商量 的口吻,但是却总让人不可抗拒。喝了红酒的刘玲想,去就去吧,她其实意识不 到自己正是等着什么的降临。舞厅就在餐厅的上层,来这儿消费的可不是一般人 可承受得了的,都是很有风度气质的那种,起码这些男男女女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不比在小区内的大路舞厅,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失落的中年人和一些不甘寂寞的 打工仔打工妹们。程奇就带她去过那种舞厅,险些跟一伙地痦打起来,此后她再 也不去了。 巧的是,跳了几支舞后,又放了那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那个吵哑的男 人很动情地引诱着刘玲放松自己,而对面这个男人成熟稳健,刘玲可以闻到他身 上淡淡的福尔马林药水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古龙香水味,包括这个男人藏在明晃 晃眼镜后的不可捉摸的眼,都对刘玲够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她快感觉到自己的 防火墙被彻底地攻破了。终于马在途手上不动声色地使了一把劲,俩人贴得更近 了,马在途侧着头试着亲吻了她,刘玲浑身一震,知道自己的防火墙彻底地崩溃, 她感觉到病毒正让自己无休止地坠落,脑中一片空白如同掉电的电脑屏幕。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再上楼就有客房,马在途几乎是有些得意洋洋 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啊一声叫,感觉一个潮头涌来就淹没了自己。 程奇对这一切似乎一无所知,同样的刘玲不知该如何对程奇说,马在途对刘 玲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许你再跟他来往,听得刘玲不知是喜是悲。按感情 的方面来说,自己跟程奇恋了六年,自己原本以为与程奇最终结婚是注定的事, 但是漫长的恋爱路上,马在途的出现使一切都有所不同;按条件讲,马在途无疑 更无可挑剔,但刘玲不承认自己是为了庸俗的“条件”而背叛程奇的。她打电话 向周芳求助,周芳显然没有好心情,只冷冷对她说:“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 为了这个才跟那个大夫好的么?” 刘玲极力不承认,周芳在电话那头神经质地笑起来,然后恶狠狠的说:“你 少他妈跟老子谈爱情,老娘不信这个的。不过你不用对程奇内疚,这小子也不是 什么好鸟。”就啪地挂了电话。刘玲环视四周竟然发现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在这个城市里没有谁有闲心听她这个,而且她实在没法讲。刘玲是委屈的,起码 她自己感觉是委屈的。 程奇好几天后终于来找她了,擒着酒,带着菜。两人的表情都怪怪的,互相 试探对方,刘玲终于仍不住说:“我感觉我们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有什么话你 就直说,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顿晚餐?” 程奇愣了片刻说,你可能通过陆天伟都听说了,我也一样,嘿嘿,他妈的爱 情。 刘玲心中格登了一下,艰难地说:“你真的你真的另外又”程奇嘿嘿怪笑道, 我们都他妈一样的德性,要不怎会好了六年?喝了酒后的程奇表情异样扭曲,他 想向刘玲求欢,厚着脸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刘玲大怒,倍感受辱,对他又踢又抓, 叫他滚。程奇铁青着脸放下这间出租房的钥匙,然后悄然出门。刘玲听着那门关 上的声音开始号陶痛哭。她要用眼泪埋葬所谓的爱情以及过去的岁月。这一夜窗 外照旧人潮如涌,城市的人们仍旧莫名的狂欢着,似乎明天这个世界就不复存在 一样。 马在途很欣然地等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刘玲收拾心情开始专心跟马在途恋爱, 几乎每一个朋友同事都说她早该如此的,找一个本地的有房有车又有学识的钻石 王老五不比那打工仔程强一佰倍。刘玲也默默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她也曾好奇地 向程奇的哥们打听程奇勾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有权有势的女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 能说出所以然来。半年过去了,这个城市由热开始转凉,马在途向家人正式介绍 了刘玲,但是他们对这个远方来的无根无底的打工妹抱着谨慎的态度,对她很冷 淡。刘玲想极力做得好一点,在他家抢着做事。这天本来约好了跟马在途一起看 一个京城来的笑星的话剧的,可是在半途马在途却接到家人的电话,让他回家吃 饭。马在途只好为难地看着刘玲说:“要么一起回家吃再说,你也好久没去了。” 刘玲没法说不去,到家后刘玲极力忍受着马在途家人的冷漠,吃完饭她去厨 房洗碗,马在途一家就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谈话。刘玲洗碗出来正听到她母亲用 方言对马在途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可是那小刘我是不会同意的, 外省妹,听说还有一个谈了六年的男朋友,不是看中咱的家产会跟你?”刘玲五 雷轰顶,想不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竟如此不堪,掩面狂奔而出。马在途在后追赶了 出来,搂着她的肩膀说:“别听她们的,我们慢慢来。”刘玲抬着泪眼看他说: “怎么这么俗套?”马在途叹一口气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我是 真的喜欢你的。”哄了好久才让刘玲收住泪。 在这个城市除了温度的细微变化外,其它的几乎看不出季节的变化,街道的 两边种的都是常绿植物,花坛内的花也四季常开,不比刘玲的家乡夏天热得要命, 而冬天冷得要命。但时间仍旧是一天天过着,刘玲想自己马上就要过二十九岁生 日了,要在家乡应该是早做人妇的年龄了,虽说这里开放,但无论如何自己是已 经过了少女时代的那种浪漫憧憬期的,她要的是还过得去的生活,可是迟迟等不 来马在途的求婚。她跟马在途也似乎陷入了一种平淡的胶着状态,她们在一起时 从不说“爱”这个词,即便是两人最亲密时也不说,刘玲倒是想听马在途这么说 一句,然而马在途顶多只说“喜欢”二字。而刘玲同样也说不出口,她想如果马 在途真要问自己爱不爱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偶尔也会回忆起跟程奇在一 起时的时光,那时两人倒是常把“我爱你”挂在嘴边,然而结果呢?曾经的山盟 海誓仍就成了过眼云烟。刘玲快二十九岁了,刘玲想有必要敲打敲打马在途了。 她向马在途暗示自己的生日快到了,马在途听到后说:“今天我会有一个手术, 完了我会马上过来的。” 刘玲就在宿舍弄好了饭菜等他,她将菜做好满满的摆了一桌,还买了马在途 爱喝的红酒,放着著名的萨克斯音乐《回家》,她努力使气氛温馨幸福,然后想 着该怎样对马在途说。可是菜已经凉了很久,音乐也反复不知唱了多少遍马在途 仍没有来。刘玲一直忍着不跟他打电话,可是终于忍不住打了,却怎么也没人接。 刘玲咬着牙齿,感觉到寒意正一点点地将侵入自己的身体。 大约快十二点了,马在途才一身酒气地来了,十分抱歉地向刘玲解释说今天 手术很成功,而病人家属是同学,手术完后非要拉自己出去庆祝,单位同事都在, 实在不好意思不去,我这还是中途跑出来的呢?接着又道歉说生日礼物买好了可 是放在办公室忘了带来。 刘玲冷冷地看着他英俊白皙的脸,说不要紧的,可你手机为什么也不接。马 在途笑说:“你知道酒吧内很吵的,有人唱歌。后来我去卫生间才发现你打了无 数个电话,这不就来了么。”马在途说着放下包和手机去厨房热菜。马在途的解 释天衣无缝,刘玲找不出理由来发脾气,她不免又把他跟程奇作对比,她跟程奇 在一起时,想发脾气就发,常使一些小性子。可是不知为什么跟马在途在一起却 总让她无法发脾气,如同失去了内力的武林高手。 马在途在厨房内高声说:“经我加工的菜味道肯定要让你赞不绝口的。”接 着是菜入油锅兹兹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刘玲感觉舒服了许多,有一种家的感觉。 她于是又开了音乐,想让自己心情好些,可是有时生活真的更比小说更巧合,这 时马在途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是有短讯息到了,短讯息在如今是很流行的,人 们有事无事就会发两条,使电信资费持续上涨,刘玲完全是下意识地随手翻开看 了一下,这一看就怔住了,如果刚才等待的时候是寒意一点点侵入她的话,那么 这就是极冻了。短讯很简单:你快跟那打工妹断了,别想脚踏两只船,我会每天 发五十次提醒你的。 刘玲好不容易稳住神,翻看了一下其它短讯息,果然就发现了手机塞满了这 条讯息,一模一样,从时间看仅今天就有三十条。正好马在途端着一盘菜出来, 直到她煞白的脸色和她手中的手机说明白了一切,刘玲半晌才从僵硬中醒来,强 压着泪水平静地问:“这人是谁?” 马在途推了推眼镜看着刘玲的脸色缓缓说:“这是我以前的女友,是一个老 师。” “你一直都在骗我?” “不是,她不如你漂亮,我也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你知道,我家给我压力, 我本来是想对你说的,这样你看到也好,我们迟早是要” 刘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无声地向下滴落。马在途捧着她的脸说:“说真 的,我是爱你的,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样说。但是相爱不一定非得结婚 对不对?” 刘玲想不到等到马在途对她说“我爱你”时却是两人分手的时候,而更可恶 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把说“我爱你”当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刘玲将那瓶红酒 猛地摔破,玻璃渣四散飞舞,艳红的汁液尚了一地。刘玲感觉那是自己在四分五 裂。她感觉到无可压抑愤懑,如同内力又回到武林高手的身上,她竭期底里地摔 烂了桌上一切。马在途拉住她说:“你别这样,我知道这样对不公平,我想我可 以我可以给你一笔钱的。” 刘玲怒吼着叫他滚,将他的皮包与手机扔出门外,然后砰地关上门,任凭马 在途在外使劲敲门,慢慢地靠在门上无声地痛哭。良久门外没了声音,马在途走 了。刘玲将自己关在家三天没有出门,她好好回想了一下跟马在途的交往,她突 然发现那手机短讯肯定是马在途故意给自己看的,因为以马在途的严谨作风,他 不会如此大意。还有周芳结婚的那天晚上也是马在途早就准备好的,她记得她们 上楼就直接进了房,显然这也是马在途早就订好的。刘玲一向自认聪明却仍然是 被马在途玩于掌股之间,而且马在途也算准了以刘玲的个性不会去找上门去哭闹。 她想起马在途说过的一句话“你跟程奇的爱情就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空空的只留 下几个好看的但死去的了贝壳。”而这次,却是连一个好看的贝壳也没有留下, 只余一些肮脏的泡沫。 第四天起来跟周芳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已经停机。打到她家内,一个小孩接 的,她听到那小孩在喊:“妈妈,有人找周阿姨。”一个中年妇人过来接电话说: “那臭娘们早不在这住了。”刘玲无力地问:“那她去哪了?” 那妇人恶狠狠地说:“不知道,她搬走了。这是我的家,以后别打电话找那 骚货了。”就啪地挂了电话。 刘玲离开时没有一个朋友来送行,当然她也不想有人来送,她一个人站在这 个城市的火车站广场上,太阳很灿烂,街道整洁,人们行色匆匆,花坛的花四季 常开,这个城市仍然是美丽的。可是刘玲分明感觉到这不是她的城市,一列从内 地来的列车进了站,接着涌出拖着箱子的拎着包的人流,一个个都一脸兴奋地扑 向这个城市,正好身边有一个小伙子举着一块写着自己女友名字的牌子在接人, 一个拖箱的女孩飞一样扑在他的怀里,刘玲就仿佛看着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扑在程 奇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