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灵的创伤贴 一连数月,秦宪陪着许庭兰走遍了小城的角角落落。他推着许庭兰的车走在 大等街上,心中总涌起一种神圣的感觉:我要保护她!他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停 住车,指着街上的新鲜事物,详细地给她讲解。许庭兰听着,也时不时问些幼稚 的问题,然后再得到了满意答案 之后绽开笑容,发出“咯咯”的无顾忌笑声。周围的路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善 意的目光。 然而,一天的傍晚,在别墅外的那个枫树林里,秦宪推着许庭兰在散步,却 突然提起了回去的问题。 许庭兰却是满脸茫然:“回去?回去哪里呀?” 秦宪笑道:“回我的家呀。我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爱我疼我的爸爸妈妈呀! 我已经许久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了。” “你把他们接过来呀!”许庭兰抬起头,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说。 秦宪一听,一颗心不由剧烈地跳动,他望着庭兰:“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样你就可以天天陪我到处玩,你也可以和你的父母在一起, 那不是很好的事么?” 秦宪一听微微地笑了,多么单纯的女孩啊!他蹲下身,面对着许庭兰:“因 为你是你,我是我。就如一个诗人诗中所写的一样,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而你 是一湾波平如镜湖水,我们的相遇,就如云飘过,把影子映在水里一样,然后, 云飘走了,湖水还是那样的湖水, 波平如镜,你懂么?“ 许庭兰摇了摇头说:“我不懂,我不懂云儿为什么要飘走,留下来不是很好 么?” 秦宪笑了笑,站起身,推着轮车缓缓地回别墅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许伯年便从不远的树林走了出来,这些天以来,不管秦宪推 着许庭兰走到哪里,他都会若即若离的尾随身后,悄悄跟踪着。 他看着秦宪推着许庭兰走进了别墅,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欣赏秦宪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抗争的勇气,但也为女儿的单纯和幼 稚感到担忧。想起这十八年来所作的一切,简直如梦一场,他觉得其实最幼稚的 莫过于自己了。他是多么多么地爱自己的女儿,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身 上留着他的血,他是多么地怕她受过 哪怕是一丁点的委屈,为了让她不受委屈,他做了傻事,结果却让女儿受了 十八年的委屈。他刚才听了秦宪与女儿的对话。对于秦宪这个青年,这些天来, 他已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总觉得还少了一些什么。他想着反背着双手,踏着 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别墅。 “爸,你回来了!”许庭兰正在画一张梅花图,看到许伯年回来欢欣的叫着: “爸,你看,画的好不好?” “好,好!”许伯年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明显得感到女儿变了。以前在后院, 每次送饭去,女儿总是那样的平淡,沉静,忧郁,而在那样平淡,沉静与忧郁中 却总隐隐透露出几分淡淡的凄怨。父女间的谈话总是很少而且很拘谨。他总怕会 说漏了嘴,女儿会追问到外面的东西。如今,女儿出来了,所有少女的热情与青 春便如一朵含苞的春蕾,遇到了阳光雨露,一下子绽放开来。值得欣慰的是,女 儿并不怨恨于他,相反,是一种莫大的宽容,对于他的态度也比以前更加亲热。 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有了做父亲的自豪感。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雨夜闯 将进来的青年人秦宪啊! 他见秦宪不在里面,便问:“秦大哥呢?” “在房间里,可能在睡懒觉呢。”许庭兰顽皮的笑道。 许伯年微微一笑,便朝着秦宪的房间走来。 秦宪并没有睡觉,他正呆呆地坐在床沿,离家这么久了,他突然想起家来, 想起家里的父母双亲,一种迫切的心情油然而生。他爱云英,但云英走了,他也 随之离家。但他也从没想过父母对他的爱,更没有想过走了之后父母会如何地悲 伤。直到来了这别墅,看到了许伯 年对女儿畸形的爱,才想起家中的父母双亲曾经是多么地爱自己。世上最伟 大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亲情,而同时,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也是亲情啊! 他猛一抬头,突然发现许伯年正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他。他感到有点意外, 仿佛猛然之间一股压力来到面前,全然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平时颇为能说的口才 全然发挥不出来,变得结结巴巴:“老伯呀,快请进来坐……” 许伯年笑着走进来了:“小伙子,你在想什么呀?” 秦宪等他坐下,说:“我想回家。” 许伯年突然沉默了,好久才说:“你走了,庭兰怎么办?” 秦宪一惊,脱口说:“有你老人家照顾,还有什么可牵挂?” 许伯年又笑了:“傻小子,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庭兰本是一颗深山幽谷长的 忘忧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得,除了我,你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 但你把她连根拔出,带进了这滚滚红尘。从今以后,这红尘的是是非非便都与她 脱不了关系,你走了,你叫她以 后怎办,难道叫我这糟老头伴她一世,我又能伴她多久?“ 秦宪顿觉手足无措,满脸惶然。 “带上她!”许伯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击在秦宪心上。他几乎想都没有 想,脱口叫道:“不行!” “为什么?你嫌弃她,只因她是个残疾?”许伯年脸色一变,盯着他,双眼 几乎喷出火来。 “不是不是!”秦宪连连摆着手:“庭兰虽然双腿行走不便,但自身那种超 凡脱俗的气质,却是红尘中任何庸脂俗粉都比不上的。”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我,我已有了云英呀!”秦宪说着心中掠过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云英?云英已嫁了人呀!”许伯年奇怪的说。 “我,我……”秦宪低着头:“我恐怕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许伯年正色的说:“小伙子,你要面对着现实才是呀,你一直深陷在自己编 织的情感世界里不能自拔……” “老伯,请你不要说了,我的心好烦,我的心也好痛,你知道么,这是爱情 所伤呀!爱情,你看不到摸不着,但一次的深爱便把我伤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我 还能爱,还敢爱么?” “是的,你的心是伤了,碎了,因而你跑出来,找寻那心灵的创伤贴啊,你 不觉得这段时间你跟她在一起时你是快乐的?你说一次深爱便让你心破碎,如果 这样,人们千古以来追求的真挚爱情又是为什么?” 秦宪呆呆的坐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许久,他才发出那句仿佛来自天堂般 高远的声音:“老伯,你让我静一静吧。” “好,你认真地想一想吧。明天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好么?唉,青年人, 你该清醒清醒了。”许伯年拍了拍秦宪的肩膀走了出去。 秦宪只觉一阵心烦,整个子扑到在床上。 逃逸的爱神 夜,出奇地静,出奇地黑,静得山谷里的林涛声显得特别响,黑得整个世界 仿佛涂上了墨一样。 秦宪翻过别墅的那道墙,跳了出来。然后,朝山下跑去。他跑得很急,不是 逃避什么追杀,而是为了躲避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情。 “老伯,庭兰,原谅我不告而别,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他心中默叫着, 加快了脚步。 当夜色渐渐地退去,晨光渐渐地显现,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不是因为疲累, 而是一个沉甸甸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他突然心一紧,宛若一道闪电从他黑乎乎 的脑里划过,他只觉得一阵战栗:他走了,许庭兰怎么办?他这才想起为什么自 己走了整整一个夜晚,心情还是 郁郁不舒,原来他忘不了,放不下的还是这个残疾女子!她是那么单纯,那 么善良,要是第二天一早发现他不见了,那她会怎么想? 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夜色已退,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低下头, 目光所及,却是裤上那条裂缝。那次给许庭兰采花时被荆棘勾破的,许庭兰很细 心地给他补好了,她补得很巧妙,一般是看不出来的,但如今,这条线在他看来, 却是多么的显眼。他想起许庭兰给他画的那幅画,想起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许庭 兰便开心大笑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秦宪是固执而专一的。当他爱上一个人时,竟然会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而 两个人的相爱,其实就是缘分的作用。他和云英是有缘的,却无分。有缘无分的 爱情只能以分开为结局,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任何手段的挽留都是徒然。秦宪在 经过一番曲折的涅槃以后才发现了这 一点。他突然后悔离开许庭兰,他知道,许庭兰没有他不行,而他,没有了 云英之后不可能再没有许庭兰了。 “她已去了美国了,不可能回来的了。是她抛弃了我,不是我抛弃他的。” 他想着,转过身,望着来路,却见一辆轿车风驰电擎般从山上直开下来,那是许 伯年的车。 “嘎!”的一声,轿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许伯年满脸惶急地从车里冲出来, 一把楸住秦宪的胸襟,大声嘶叫着:“你……你害了我,害了兰儿!害了兰儿, 你还我兰儿来!” 秦宪一听如雷轰顶,正想问个明白,许伯年已一把把他塞进车里。车上,只 见许庭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着。 “为什么会这样?”他大惊,一把抱起了许庭兰。 许庭兰的眼微微睁开,把手吃力地伸给秦宪:“秦大哥,不、不要离开我!” 秦宪泪如雨下,一把握住,然后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拥入自己宽大温暖的怀 里:“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告诉我,庭兰,为什么会这样呢?” 许伯年吼道:“你不辞而走,庭兰十分着急,要去找你,不顾我的阻挡,独 自摇着轮椅出来,但山路陡,连人带椅跌进山涧……” 秦宪心如刀割,猛地吼道:“你还等什么,快上医院呀!” 小轿车又疯狂地在山路上奔驰起来。 许庭兰轻轻摇了摇头:“秦大哥,我不行了。你、你很讨厌我,是吗?” 秦宪摇着头:“不,我不讨厌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说着泪如雨下, “庭兰,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许庭兰一听,一丝笑容自嘴边荡漾开来,她轻声地哼着: "忘忧草啊忘忧草 深山生来幽谷里长 雨露滋润阳光普照 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忘忧草啊忘忧草 深山生来幽谷里长 寻遍天涯找遍海角 独自忧愁独自烦恼 忘忧草啊忘忧草 深山生来幽谷里长 珍爱已有爱心不老 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啊 趁这三月春光好 红尘遍栽忘忧草" 秦宪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哼,记忆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月夜,那夜正是 这首歌吸引了他的。 “我,我好冷啊……”许庭兰喃喃叫着。 秦宪紧紧抱着她,希望自己的体温能给她温暖。 “秦大哥,我看见好多的花、蝴蝶……”许庭兰挣扎着坐了起来,比划着。 秦宪泪如泉涌,喃喃地说:“你本是山谷中的忘忧草,无忧无虑,我不该带 你走进这滚滚红尘啊!”猛地扯开喉咙大叫:“快点,快点,开快点啊!” 轿车发疯般消逝在山道的拐弯处。 一个诺言 许伯年疯狂地将车开进山下的旅游区医院,一进门就大声嚷着:“快,给我 找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生。” 没有人觉得奇怪,因为大家都认得他,这老头财大气粗,每次来都是这样, 而且她跟这里的院长是棋友呢! 马上有人过来,用担架把许庭兰抬了下来。 “老许,除了什么事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出来了,摘下一副眼镜, 露出两只大眼睛。 “哎呀!郭医生啊,快快快,我的女儿,庭兰她……”许伯年哽咽着说不出 来,一把推着郭医生:“你快进去给她看看!” 秦宪也要跟着进去,郭医生一把拦阻:“你先在外面等着,不要打扰我们工 作。”门一关,把秦宪和许伯年关在外面。 许伯年急得团团转,一把楸住心急如火燎的秦宪:“你小子,我告诉你,庭 兰如果没事就好,要是除了什么事,我就与你博命。我先杀了你,然后大家一起 死了算了。” 秦宪心里涌过一股寒意,知道着老头说得到肯定做得到。但是此时,他也希 望叙庭兰能够好好恢复起来啊。 突然,门开了,郭医生走出来。 “老郭,兰儿她……” “她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浑身伤痕累累,要好好调养。此外,因为失血, 身体甚是虚弱,要好好地给她输血……” “我给她输,我的血是o 型的。我去!”秦宪掠起自己的袖卷,不由分说冲 进房子里面去了。 许庭兰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躺在床上。秦宪悄悄的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许庭兰睁开两只大眼睛,看见了秦宪,顿时掠过一阵亮亮的色彩:“秦大哥。” 秦宪笑了,抚着她的秀发:“不怕,我在这里,你马上就会好的。” 一个护士过来,将一条软胶卷一头插到秦宪的血管,一头连到许庭兰,血源 源不断地从秦宪这边流了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许庭兰惊奇地说。 “哦,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我身上有有过多的血,要我输送一点给你,我 的血很多,如果不输给你,血就要从血管爆破出来。”秦宪笑着说。 “那真可怕。秦大哥,就多输一点吧,要爆破就让我的爆破吧。” 秦宪的眼睛湿润了,多么纯真的姑娘!他的心暗暗叫道:“从此,她的血管 里就流动着我的血了。不管将来会是怎样,我一决心和她一辈子相守的了。” “秦大哥,你留下来吧,不要走。如果你要走,就把我一起带走。好吗?” 许庭兰将头枕在秦宪的手臂弯。 秦宪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啊,我离家已经三年多了,没有一丝的消息回家 去,我的爸爸妈妈年纪又大了,没有我在面前侍侯,他们不知道会怎样。我真的 很想马上就身插双翅,马上飞回家啊。而你,可怜的庭兰,为了我,你伤成这个 样子,又怎么能够马上动身?” 说话间,护士将胶管拔了出来。 许庭兰满眼都是忧郁:“可是,秦大哥,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以前,你不来,我可以和鸟儿,花儿说说话,可是现在我对着他们没有什么话讲 了。我只是想要你,要你跟我讲讲外面世界的新鲜事儿。” 许庭兰真的不能离开他了。秦宪握住她那娇小的手:“我回去了,还会再回 来啊。” “真的!”许庭兰欣喜地叫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月以后。现在是七月,八月十五那天,我一定会赶回来看你?”秦宪 肯定地说。 “然后,就不走了?”许庭兰两只大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期待。 秦宪点了点头:“就是要走,也把你一起带走。” 许庭兰幸福地笑了。“如果你不来,我就出去找你!” 秦宪心一寒。 门开了,许伯年提了一大袋的补品进来:“小伙子,说话算数,你自己讲的, 一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十五,我老头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赶不回来,就是跑 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秦宪笑了。 “你别笑,把你的地址写下来再说!”许伯年虎着脸,看着秦宪写下了“广 东潮汕西山凹”这才舒开眉头笑了。 “记住你的诺言。”许庭兰说。 秦宪点了点头:“我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下诺言,我就一定要做。” 外面的世界 云英在坐上飞机的那一瞬间,突然心里一阵莫来由的伤感。她朝窗外望去, 只见地下的一切渐渐地小了,飞机呼啸着穿云越雾。渐渐地她的泪水滴下来。真 的要走了,离开这里了,永远!但这不是很遂自己儿时的心愿吗? 从小到大,她常常对着大山独自凝思:大山外面有什么,是不是也有山山相 连?那么在那个大山中是否也有一个女孩象我这样,呆呆地独自凝思?如果没有 山山相连,那么,那是怎样一个世界?她从小就有个心愿,长大了要到外面去看 看。然而大山的闭塞,渐渐扼杀了她那疯狂成长的非分之苗。幸亏有秦宪陪着她, 不然,成长的岁月中该是怎样一种苍白! “有宪哥哥就够了,我不希罕外面的一切了。”那时,秦宪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终于有一天她还是走了出来,离开了秦宪,离开了她曾经 的一切。那是一个黄昏,她吃过晚饭,按照习惯,哼着歌儿来找秦宪,谁知走到 半路,伊强就拦阻了她。 伊强穿着新衣服,一脸木讷。 “干什么?”她没好气地说,她从来就对他没好感,甚至有点讨厌,班里经 常有人要欺负他,要不是秦宪,她才不会去接近他哩! “英,”伊强叫着:“我有钱了。” “有钱?”云英一脸疑惑,伊强家一向都是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会有钱了呢? “嘻嘻。”伊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的纸票。 云英大吃一惊:“你哪里来的钱。” “我爷寄来的。他在美国可是大老板哩。”伊强得意洋洋地说:“钱这东西 真的很好用,我还用不到十块钱,就让阿猫将以前老是欺负我的那个阿狗狠狠地 打了一顿。哈哈。” “你用钱请人打了他?”云英惊讶地说,她想不到一向软弱的他一旦有了钱 竟然就变得蛮横了。 “那当然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我都是要报复的。” “你?俗话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宪哥哥以前帮助过你,你是不是应该 给他回报?” “他不是帮助我,他是怜悯我!我才不要他怜悯呢!”伊强大声地叫道。 云英不由心里搭了个冷战。 “云英,给。”伊强拉起云英的手,将一叠票子放在他手中。 “我不要!”云英手一收。 “拿着。我家里多着呢!”伊强说着将钱塞到云英手中。看见云英不再推辞, 他高兴得连连哼着歌儿,唱着挑着跑开了。远远的,他高声呼叫着:“云英,我 还会来找你的。” 云英握着那叠钱票,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为什么要拿?为什么?”她心中暗叫着,却是一片茫然。 “云英,云英!”一声温厚的叫声,只见秦宪背着草篓从山坳那边过来。 “宪哥哥。”云英欢叫着,连忙跑上去。 “给。”秦宪从草篓中摸出几个山果。 云英开心的接过来,津津有味的吃着。 “宪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上山啊?” 秦宪叹了口气:“我爸爸病了,我上山去给他采点草药。” “昨天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病了?”云英奇怪地说。 秦宪摇了摇头:“也不清楚。” 回到家里时,果然看见秦老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云英一惊,才一天不见, 秦老爹便变得如此消瘦了。 “宪哥哥,我看伯父的病不是依靠草药就能够治疗好的,我们还是去请个医 生吧。” “医生?请医生要花很多的钱啊。哪里来的钱?” “钱?”云英一呆,手轻轻插到口袋里,指头接触到那叠厚厚的钱票。 她悄然出来,直奔东村去找村里那个唯一的医生。 “他似乎是中毒了。”医生给秦老爹搭脉,又翻了他的眼皮,沉吟片刻说。 “中毒?哪里来的毒?”云英叫道。 “可能,可能是吃了地里的菜吧,刚刚喷药不久的。”秦宪说。 最后,在医生的治疗下,秦老爹才总算恢复了健康。可是云英心里却打了个 结:无缘无故他怎么会中毒,那么巧去吃了那喷药的菜?“她想着,突然一个声 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不是帮助我,他是怜悯我!我才不要他怜悯呢!“伊强的 声音在她耳边荡漾。云英咬着唇,拔腿朝伊强家跑去,却见伊强笑嘻嘻地从家里 走出来:”哦,云英,稀客,稀客!快进来坐。“转头叫声”妈妈,云英来了。 “ “哟!英妹子。快进来。”一声叫喊,伊强妈掀开门帘出来:“快进来坐啊。” 云英大为尴尬,不由自主的,被伊强妈拉进去了。 “英妹子啊,你正是越来越漂亮了,人说女大十八变,英妹子啊,何止十八 变!”伊强妈妈笑着。 云英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对了,英妹子,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这……”云英踌躇着:“……我一时无聊,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她 竟然不知道将秦老爹中毒的事说出来,或许当时的情景,根本就不适合说这件事 的,一说出来就会大煞风景似的。直到一年后,她跟着伊强到美国,问他:“那 年秦老爹的毒是不是你下的呢?”伊强狡诈地笑道:“你说呢?如果秦老爹不病, 我给你的钱你如何发挥它的用处,你又如何知道钱的好处,在最后,你又如何会 到我家来找我呢?”“你真诈。”云英淡淡地说。“不诈怎么会娶得到你呢?” 这是后话。 云英见伊强破旧的家里面装修得齐整起来,家具都是崭新的。 伊强妈从衣柜里面取出一匹红色的布料:“英妹子,你过来看看。” “好漂亮的布啊。”云英用手温柔地抚着,感觉柔而軟。她惊喜而羡慕地说。 “送给你做连衣裙吧。听说外面的女孩现在很流行连衣裙哩。”伊强妈得意 地笑着:“前不久我们一家进城去,看见街上的女人都是穿着连衣裙,哟,那才 叫漂亮呢!我当时就想,要是英妹子也穿上这样的裙子,或许更加漂亮呢,我就 扯了这缎布回来了,外面很流行的。呐,刚想叫伊强送过去,想不到你就来了。 正巧。” “这……”云英有点突然,不知道如何推辞。 “拿下吧。”当伊强妈将布匹塞在她手中的时候,她再也无力推辞了。 “英妹子啊,有机会要到外面去走走啊,不要一辈子老是呆在着山村里,没 前途的,只是浪费自己的青春而已……” 云英无语,心中一个劲地问自己:“外面,外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出了伊强的家,她怀中抱着的就是就是那匹红布。脑里昏迷迷的:“外面, 外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她抬头四望,只见群山巍巍,林木森森。她低 下了头,轻轻地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