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十五 刘柯寒在新单位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到年底,离过年不远了。她工作很 忙,每天焦头烂额,我却相反,一般到快过年就开始闲,闲得在办公室只有跟女同 事打情骂俏可做。刘柯寒几乎每天加班到深夜,我去接她,她请我吃夜宵。 那段日子,总体上来讲还是快乐的。刘柯寒好像忘了答应过要跟我解释以前的 事,我好像也忘了她有过这样的承诺。健忘是种境界。狗日的男人陈伟生,没再上 门找过我。我只在叫我那只小狗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个男人。 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坏透顶的想法,比如说,我想要是陈伟生真是条狗就好了, 那样我怎么着也要找条母狗跟他用尾巴打打结。而且,要是这样的话,我绝对不再 像儿时那么傻逼,跑去找两米多长的竹竿然后棒打鸳鸯。我会给他们放首国际歌, 让一切在悲壮中进行。 不过在找到接收人之后,我就把小狗送出去了。因为高洁不让我养。狗是我的 一位女同事要的,我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她才同意养养看。为此我请她吃过两次 饭,叫过三次姑奶奶。搞交接那天,她说要给小狗取个好听的名字,我说不用了, 小狗叫伟生。“什么?”“伟哥的伟,性生活的生!”我说。 打电话给高洁,告诉她小狗我终于送人了。本以为她会很高兴,会像小时那样 给我一点口头表扬,诸如“朝南哥不错”之类,可是她没有,只说:“哦,送了是 吧?送了好!”她的语气让我后悔,后悔那么遵守承诺。我已经习惯于她给我的那 种温暖感觉,就像我总是习惯不了有风有雨的日子。 高洁跟我约了吃晚饭,我说到我这里来做饭吃吧,温馨一些。她同意了,但说 谢小珊和黄强她也约了,我说:“这没问题,人多热闹。”谢小珊和黄强其实都已 放寒假了,还没回去,想必是两个人腻在一起吧,也不知道黄强那小子努力的结果 怎么样了,真希望他在保持整体时间不减的情况下,大大提高了脱衣穿衣的速度。 我把菜买回来,然后在厨房忙开了。高洁他们过来的时候,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一进门,大家都吵着要动手,我懒得管,干脆放手让他们去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抽烟看电视。不过没一会高洁就出来了。我笑问:“怎么啦?不做了?” “他们两个炒菜都要搂搂抱抱的。”高洁嘟起了小嘴,像个孩子。我假装很意 外,说不会吧,厨房那么多油烟!我站起身,到厨房门口看,还真是那么回事,黄 强在前面撑勺,谢小珊就在后面抱着他。我说:“黄强,小珊,要不要帮你们把门 关上。” 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啊,总在争分夺秒地拥抱、接吻、做爱,不过我希望他们 不要在厨房这种地方进行这项活动。有些活动不是说不能做,而是要看在什么场所。 我有个同学,管在山上做叫插队,在水里做叫加塞,我觉得真是贴切。在大学里排 队打饭,插队和回塞意思一样。 我很恨那种不注意场所随便亲密的人。以前跟一个同学住,他跟女朋友那个的 时候,总是忘了关门,搞得我看了好几次真人表演。那时候我训我同学,说以后你 干脆跑大街上去干好了,我还可以帮你找只猴子,让猴子端只盘子,向围观者讨取 钱币。 三十六 跟刘柯寒谈恋爱也快一年时间了,比较浪荡,但十分的不浪漫,一起散步都很 少。跟许多城里人一样,每天忙完工作下班回家,做了饭吃就比较晚了,接下来好 像就是为上床做准备。床的功能大抵可以概括成两种:做梦或者做爱! 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去五一广场闲坐。这里谈恋爱的人很多,集体恋爱的好 处在于,可以比较方便地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可以在无形中进行相互之间的学习 和交流。调情是门功课,进修、恶补都显得必要。 一丈之内坐着另一对情侣,我怀疑他们是初恋,至少还没有那个过,因为他们 搂得特别紧,动作也特别有意思,先是对嘴,后来又对鼻子玩,天真的模样。我说 柯寒,我们也斗斗鼻子吧,你看他们斗得多开心。她带点撒娇,说:“不能斗的, 我的鼻子本来就有点塌。”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有点别扭。在平常,我几乎不和刘柯寒说笑,她那 没几个幽默细胞。这天我之所以想开开玩笑,是因为我突然天真地认为我们之间也 许也可以找到一种无邪的快乐。可有些话从刘柯寒嘴里说出来,我就感觉她在装嫩。 两个人一旦结了婚,话题最后转弯抹角还是会落到柴米油盐上来,说起了过年 回家的事。我说回我家吧,我家远,回一趟不容易,而且我对妈妈发过誓的,每年 过年都回去。“怎么可以,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你总不忍心让我爸妈过年过得冷 冷清清的吧?”在这个问题上,刘柯寒也不肯将就。 雄说雌说,好像都有理。讨论来讨论去,刘柯寒生气了,说我不近人情,说我 大男子主义。据科学家研究表明,大男子主义是由雄性激素引起的一种综合症。雄 性激素的分泌,成就了男性,但如果分泌过多,成就的可能就是兽性了。我庆幸自 己有分泌,但没过多。 最终是我做出了让步,刚答应刘柯寒,我心里就难受,也许我这种难受会被很 多人所鄙视,但也是真情实感。我觉得对不住妈妈,我甚至有种卖身求婚的感觉。 我怕在乡下,有人过年的时候看不到我,会取笑我妈妈,说她儿子找了老婆忘了娘。 刘柯寒看不到我这种矛盾。 如果有钱,也许问题就好解决得多了,我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把爸妈 接到城里来住。但按现在我拿的薪水和每个月可以存下来的钱,要实现这一点估计 还需要好几个五年计划。乡下孩子在城里混着真的不容易,卖命只一条,卖身没体 力。 回去的路上跟刘柯寒说到了挣钱的事。我说柯寒啊,我们以后要努力挣钱,你 一定要支持我。她问怎么个支持法。我说:“具体方案以后再商量,不过最直接也 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你多挣钱上交给我。” 领了年终奖,灰溜溜地去刘柯寒家里过年。这个年过得快郁闷死掉,不说也罢,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捕获的狗腿子,背叛了一方,在另一方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一 点没说错,就是这感觉。 刘柯寒她妈把我当展览品,让家里亲戚上门参观,或者让我主动送上门给人参 观。每每都讲解得很详细,包括工作,包括家庭,等等等等,搞得我恨不得裸体上 阵,让他看个仔细看个够。不就一男人嘛,有什么好讲解的,我有的别的男人都有。 在刘柯寒家呆的那几天,婚事就基本上定了下来,先办手续,婚礼暂时不举行。 刘柯寒的父母答应拿钱付个首付,买套房子让我们住。这对我来说,算是个诱惑。 如果仔细去分析,就连我也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更让人捶胸顿足的是,这个年,成就了我终身的遗憾。直到现在,想起我去刘 柯寒家里过年,他们一家欢天喜地的情景,再想起自己的父母在家的冷清,我常常 痛不欲生。是的,是痛不欲生,恨不能扯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 三十七 正月初六,我和刘柯寒回到市里。晚上八点多,高洁也到了,她第二天还得上 早班。我去火车站接她,她大包小包地给我提了好多东西过来,花生、辣椒粉、茶 油之类的。她说是我妈一定要她带过来的,还叫我给刘柯寒家里送一些过去。 高洁回去过了一个年,变胖了那么一点点,乡下的山水就是养人。由于她第二 天还要上班,我先送她回公司宿舍。我准备叫的士,她说:“朝哥南,我们坐公车 吧,还早呢。”我说东西这么多,会很麻烦的!“没事的,你知道我力气大的!” 她很甜地笑着,把手臂往上翻,做了个施瓦辛格展示肌肉的动作给我看。 在车上,高洁跟我说起了我妈。她说过年的前一天陪我妈聊了一上午,我妈虽 然也还高兴,但总在叹气。“朝南哥,你快结婚吧,你妈妈在家里老问我你是不是 真的今年就能结婚了!”高洁坐我后面一个位置,说这话的时候,站起来拍了拍我 的肩膀。我回头看她,她正笑着,露出白的牙齿,还有个俏皮的表情。 由于并不算晚,车窗外还是人来人往,或匆匆,或悠闲。灯光闪烁,交织,把 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编成一张网,乡下来的孩子,想着自己哪天也可以融入其中。 我和高洁都把脸转向了车外,良久不说话。我看她的时候,她都没在看我! 我说丫头,想问你个问题。以前我叫你帮我介绍女朋友,你怎么会想到谢小珊 的?高洁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故意很小声地说:“朝南哥,这可是个 秘密。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当时是为你妈妈着想,所以帮你找个会干活的。 再说,小珊人真的很好!” 高洁告诉我,谢小珊和黄强过年都没回去,两个人留在长沙用过年时间度蜜月。 “可是,朝南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黄强不可靠。每次看见他把头发甩啊甩 的,我就讨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