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题记——我和我一生唯一的爱擦肩而过。当我关上手机时,我知道我这一生完 了,我变成了一个永远不会再爱的女人。 第一章 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发现程程不在身边。枕边有一张字条,是他留的, 说去出差,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向屋角,赤脚跳下床。 拉开窗帘,才发现天晴了。冬日的阳光总是这样能让人觉得舒服,特别是久违 了的阳光。我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一边化妆一边给豆豆打电话,想约她出来逛街。 电话那边传来有气无力的“喂”声。 我对着电话大叫:“起床了,懒人!” “我快要死了,别对我叫。”豆豆仍是那种声音,“我在母婴医院,来看我吧。”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我问。 “见面再说吧,我在5 楼16床。”豆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没把妆化完,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其实随便想想就知道出什么事了,在母婴医院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堕胎。 豆豆比他男朋友小武大两岁,是我介绍认识的。小武是个钢铁公司的工人,长 年病休在家,带着一帮兄弟在社会上混日子,在“江湖”上很有点地位。两人一年 到头争争吵吵,分分合合,但感情还是很好。有时候也劝他们各自为将来打算一下, 但是恋爱中的人会有多少时间去想这些?有时候很有空想一下,自己担心一下也就 罢了。 其实小武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混社会的,能有什么前途? 何况小武平时花费也很大,从来没想过存钱;为人又讲义气,对朋友又大方,“仗 义疏财”用到他身上非常恰当,所以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过也好,这样他也认 识很多各式各样的朋友,有事的时候很多人肯帮忙。比如说豆豆最近常跟我说,他 认识了三个很有意思的男孩子,小何,小宇和小苏,总说要介绍给我认识,跟他们 玩很会很开心的等等。 坐在计程车上我在胡思乱想。 小武最近好象又出事了,躲去了南方,看来如果豆豆要住院的话,最近得花时 间陪陪她了。 走进病房,看到豆豆躺在床上,一个女孩子坐在靠窗的床上,一边看小说,一 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豆豆说话。 我走到豆豆床前。豆豆脸色苍白:“来了?” “美女,怎么了?” “宫外孕。昨天来检查的时候,正好大出血,直接送来急救,要不然就死在街 头了。” 我皱眉:“你也算经验丰富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算了,不要说了,陪我聊聊吧。”豆豆拉我的手,我在她床边坐下。 “那是妍妍,小苏的女朋友。这是雪儿。”豆豆给我介绍那个在看武侠小说的 女孩。她向我嗨了一声。我对她点点头,笑了笑。 “你父母知道吗?”我问豆豆。 “知道了。” “那他们不来陪你?” “别说他们了。朋友们说了他们一天了。”豆豆笑了笑。 “把昨天的事跟我说说吧。” “多亏了小美他们呢。”豆豆说,“昨天我来医院检查看是不是真的有了,结 果医生说是宫外孕。正说着呢,就开始痛起来,我一下就昏倒在地上。醒来时已经 准备给我动手术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小美,她就马上过来给我交押金,打电话给我 父母。后来我手术出来的时候我父母、小美、小宇、小苏他们都在。小宇打电话把 小武的手下也叫来了,他们在这陪我,刚刚才走的。小宇他们待会儿会过来。” 说了这几句,豆豆好象有点累。我说:“先不要说了。能吃东西吗?” 豆豆摇头,满脸痛苦之色。“不能吃东西才真的要我的命了!” 我笑,给她掖好被角,坐下来继续化妆。 刚刚化完妆,门开了。小美和一个男孩子走进来。 豆豆对我说:“这就是小宇。”又对那男孩子说:“小宇,这是小雪。” 小宇点点头,对我笑了笑,说了句:“哦,认识的。”就跑过去跟妍妍抢小说 看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努力地去想到底在哪见过他, 他说的“认识”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我一直看着他。我明明知道他是小美的男朋友我仍然一直看着他。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用的是三菱小菲。很有个性的男孩子。 他对着电话大笑。 他笑起来天真极了。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象个天使。 他挂掉电话,走过来说:“小苏说他就过来。” 妍妍在一旁叫:“小宇哥哥你坏呀,把书抢走又不看!” 我突然身上很热。今天天晴了,可是我出门时拿的是一件呢大衣。 可是我知道不是衣服的原因。 “豆豆我走了,下午带汤来给你喝。” 没等豆豆说话,我拿起包出了门。 回了趟家,告诉妈妈豆豆刚动完手术在住院,妈妈一边念着“造孽呀造孽”一 边出门去买柴鱼,中午做饭的时候煲了柴鱼汤,要我下午带给豆豆喝,说柴鱼对伤 口有好处。 吃完饭,我换了衣服,对着镜子仔细化妆。我想我是怎么了,在想他吗?我对 着镜子里的人说,他可是朋友的男朋友,你自己也有男朋友,何况人家只不过对你 说了句认识而已,又没说什么,你是不是烧坏了头。 我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出得不是时候,我真的很热。 走进病房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很失望吗?我告诉自己不是,但为什么心里空空的? 拿出汤来给豆豆喝。 豆豆说:“还不能喝,要等排气了才可以。”我“哦”了一声。 “你怎么了?旁边还有人你都没看见?” 我这才看见妍妍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我说:“不用介绍了,我猜你 一定是小苏。我叫雪儿。” 大家围坐在豆豆的床头闲聊。小苏话很多,说的无非是他跟小何小宇他们三个 死党还有小武他们的事。我突然对这些很感兴趣。小苏说,他们三个想一起租房住, 天天住酒店很贵的。我马上说,我知道八一路兴业大厦那里有个单元不错,开发商 我认识,可以去看看。小苏很感兴趣,说:“小宇和小何那两个混蛋,一天到晚不 干正事,也没见他们忙什么,可老说没时间,一有什么事马上吩咐下来,叫我一定 办好,我可真是劳碌命。”说着掏出手机,要我把那业主的电话号码告诉他。我跟 他说了,又说到时候可以说是我朋友,他会帮忙的。小苏一连声地说谢谢。 说了一会儿,妍妍吵着要喝汽水。小苏说一个人坚决不去,一番争执之后两人 一起下楼去买。 就剩下我跟豆豆了。“心里有事?”豆豆问,“程程呢?” “出差去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怎么回事,有心事呀?”豆豆再次问。 我知道再坐下去她会逼我讲出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头绪的事,所以我说:“没事, 我走了。”就走出了病房。 豆豆在医院呆了半个月,我去看过她几次,可是再没碰到过小宇。 程程一直没回来。我天天跟芝芝、娟娟、文文几个死党泡在一起,不是打牌就 是看影碟。日子过得很匆忙,但是没一点真实感。偶尔会想起那个对着电话大笑的 男孩子,但觉得他更不真实,像一个太远的梦。 小苏打过几次电话来,说打我留给他那个电话一直欠费。我想为什么小宇不找 房子,那么他就会打电话给我,他也会在电话里对着我大笑。我觉得自己很傻,为 什么象个小姑娘那样,会这样的单恋一个人。有时候会想,这种单恋也是一件很快 乐的事。我喜欢这种生活。 可是程程突然回来了。仍然象从前一样,我们吵架,他打我,然后我要分手, 他哄我,然后威胁我。最后我妥协。 我到底怎么了? 简单的生活对我来说难道也是一种奢侈?我是一个很知足很安于现状的女子, 只想要那种最简单的所谓幸福。我不想去追逐爱情,只想找一个条件尚可的男人结 婚,可是程程他会是那种适合结婚的对象吗? 有时我会在梦里哭。 但我学会了大笑,对程程,对朋友,对所有人。 我想起小宇对着电话大笑的样子。 我想不出能那样笑的人会有什么烦恼。 所以我要大笑。 这段时间又跟豆豆和小武泡在一起。听他们说小宇和小何的生意做得很不好, 亏得很厉害。听他们说小宇他们房子租好了。听他们说小宇跟小美在闹分手。 那天晚上跟小武他们去了HAPPY BAR 跳舞。正好那天程程打我,打得很凶。我 一进包房就嗑药,然后坐在角落里喝酒。 这时看到小苏进来了。我听到他在打电话:“等你呀!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喝 酒,伤身体的!一起出来High一下嘛!不说了,反正五分钟赶到,不然卸你一条胳 膊!” 豆豆在一旁大叫:“我要吃水果,带水果来给我吃!” 小苏说:“听见没?她是病人呀!要满足她哦!” 是小宇吗?一定是小宇!他一定又在电话那头大笑。 我的头开始晕起来了,药力发作了。我不敢呆在包房里了,我不知道小宇来了 我会做出什么事。 我走出包房,走下楼,走到街上。很冷,外套在包房里。我抱着胳膊,不知道 自己要做什么。这时我看见小宇从计程车上下来,往这边走。 我想躲开他,脚却移不动半步,眼看着他朝我走过来。 “嗨!你也在呀?”他对我微笑。 “嗯。”我不能说话了,我只能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的时 候你知道这地球上还有个人在想你吗? “知道哪有水果卖吗?”他问。 我指指对面街。 “一起去吧?”他说。 “可……可我是下来打电话的。”我编的谎话没什么水平。 他掏出电话给我,顺手轻轻的在我肩上推了一下,“走吧。” 我没有电话可打。想来想去打了个电话给文文。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跟文文说 些无关痛痒的傻话。 把电话还给他,他接过电话时碰到了我的手。“怎么了?手这么凉,还抖,冷 呀?”没等我回答,他脱下外套给我披上。 我说了句谢谢,然后故作镇定地去问水果店老板提子怎么卖。 灰色的ESPRIT西装,上面有淡淡的烟味,和着KENZO 香水的味道,是那么好闻, 我已经醉了。这是他的外套!更令人心醉的是他的这份心意,他外套下面只穿了件 短袖T 恤,然而他把外套脱给我! 我们买好水果往回走。我已经没有独自呆在外面的理由了。虽然一路上他再没 跟我说过话,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我。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这是不会错的。可 是他会喜欢我吗?豆豆说小宇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绅士,也许他对所有女人都这 样呢? 回到包房,我仍回到角落坐下,看他跟所有人打招呼,看他嗑药,看他吸可卡 因,看他搂着不认识的女人跳舞。包房里很热,我一进来就脱下了他的外套,放在 沙发的一角,我的头枕在他的外套旁,仍然可以闻到那淡淡的香味。 他跳舞跳得很疯,象所有嗑了药的人一样。但我仍固执地认为这是他可爱的地 方,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真实,就象他对着电话大笑一样。他也会有烦恼吗?他为什 么要一个人在家里喝酒?为了跟小美分手? 药力控制了我的思想,我越想越乱,想到程程打在我脸上的一巴掌,现在还在 隐隐作痛,想到了别人的幸福,想到了我所喜欢的男人就在面前在想别的女人心痛 我却无能为力,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等我哭累了我再抬头看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在疯,没人理我。 小宇不见了。我又继续哭起来。 这时我感到一只手在我背上温柔的抚摸着。扭头一看,是小宇,原来他一直就 坐在我身边。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恨,他为什么是别人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是我的男 朋友;你既然不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又要来关心我。我站起来走到音箱的前面开始 大跳摇头舞。 我知道他一直站在我身边,虽然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我知道他是 想安慰我。我看见他跟豆豆耳语,知道他是在问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别让我知道,让我一直默默想你不是更好?小宇呀小宇,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想你?! 我会崩溃了,我会投降了。我跳累了,坐到沙发上,小宇仍坐在我身边。我很 难受,嗑了药又喝了太多酒,我的胃很痛。我想小宇温柔的手再帮我拍拍背,我会 舒服很多的,我会真心的感激你的,我会……我会跟你走的。 可是小宇的眼睛只看着门口。我顺着他的眼光看着门口,看见小美从门口进来 了。 小美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有过太多沧桑的女子往往会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眼神, 有一种让人心碎的气质。小美就是。我看见小美也会很想去亲近她,何况是男人。 可是她跟小宇在一起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从外表上来看,小宇根本不象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小宇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一脸阳光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可是这种微笑让人永远以为他只有十八岁。他 看起来就象一个被捧在妈妈手心里长大的乖孩子,象一个不知世事的瓷娃娃。小美 的美与小宇的美是无法融洽搭配的。 小武也常常劝小宇,说小美人虽然好,可是她贪玩,她有太多过去。 小宇是无法绑住她的,他们一起也不会有结果的。可是小宇总是把感情想得太 美,看得太重,总是提得起放不下,要他就这么放弃小美他做不到。 感情的事好象总是你追我逃的。小美跟小宇说了很多次分手,小宇慢慢从伤心 变成了习惯,觉得分手好象只是一种游戏,所以感情也不过是一种游戏罢了。他觉 得很累,想真的分手就分手吧。可是小美却不愿意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象小宇这 样对她好的人已经很难找了,所以她不想分手。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小宇躲,小美 找。 我强打精神,在心里把他们的故事想了一遍,然后对自己说,他们的关系已经 够复杂了,你千万不要掺合进去,到时候会很麻烦的。 可是我真的能不去想小宇吗?想他那温柔的手,想他那甜甜的笑,想……想他 身上那迷人的味道? 我不想去想了,再想只会更难受。我躺在沙发上,看世界转动。 小美跟包房里的其他人打招呼,跟他们猜骰子喝酒。为什么不跟小宇说话?我 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迷幻药跟酒精的刺激让我几乎停止了思想。 小美喝醉了。我也看得出来,小宇看出来了吗? 小武的一个手下小强走过来对我说:“武哥叫我们走。” 我看着小宇,问小强:“小宇呢?” 小强显然很奇怪,但他还是说:“就是因为宇哥说要走。” “哦。”我坐起来。豆豆过来扶着我。 “我们走了吗?”我问豆豆。因为我看见小强扶着小宇走出了门口。 “等小武跟他们打完招呼。”豆豆说。 我没说话了。我看到小美坐在一群人中喝酒,一双美丽的眸子望着小宇远去的 背影,似有万语千言。 跟小武他们吃完“宵夜”已经是早上了。我想睡了。于是我去了程程租的房子。 他在睡觉,给我开了门又钻进被窝。我也没说话,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就睡。他还是 没说话,一翻身就骑上来。我不想说话,也没力气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看着 他在我身上象动物一样乱动,我暗暗冷笑。这是爱吗?他在排泄,我在承受,只不 过是一个人们常用的词形容的,这就是“交作业”。 等他做完了,我转向里面就睡。头很痛,不光是昨晚放纵的原因,还有程程的 折磨。我以为我会很乱,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包括程程,包括小美,也包括…… 小宇。 经过这一次,程程更得意了。他以为我是离不开他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过这样一来他更放心地让我出去玩了。反正他也是想要 解决的时候再打电话找我,只要可以随传随到就好了。 我确实对现状很不满,很烦,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跟程程分手,我没勇气, 去找小宇,我更没勇气。 于是最后去找了豆豆。 于是晚上继续去UFO 跳舞。 包房里很热,而且烟雾迷漫,全是大麻的味道。我受不了了,叫了芝芝文文和 豆豆走出来,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听着大厅传过来的乱哄哄的音乐。 小宇象一个从地狱出来的幽灵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穿一身黑色,头发乱糟糟 的,一脸憔悴,胡子肯定几天没剃了,胡碴老长的,那样子叫人看了就心痛。这是 平时干净开朗的小宇吗?这是我喜欢的小宇吗? 他走过来,问我:“小武在哪?” 我忘了回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听豆豆说:“在里面,我叫他出来。” 我看着他,我的心里很难过。我从没为自己这么难受过,哪怕是程程打得我浑 身是伤我也没这么难受过。看着我喜欢的人在我面前憔悴,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抱住他,想一边为他梳着头一边告诉他不要难过,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他。 小武出来了。小宇直接问小武:“有药吗?” “我身上没有了,要去拿。”小武转过头对豆豆,“叫小强来。” “我身上还有半颗。”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先前留下的半颗药,递 给小宇。 小宇说了声谢谢,把药扔进嘴里,从刚刚过来的小强手中拿过酒,一饮而尽。 “进去跳舞?”小武说。 “我想在外面呆一下。”小宇说。 “那我先进去了,等会儿自己进来。”小武说着进了包房。 小强看着小宇,欲言又止。过了半天,才说:“宇哥,女人而已,保重身体呀。” 说着也进了包房。 听到小强的话,我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小宇呀小宇,你真的要保重呀,不然 我会伤心的呀。你要长大,你要坚强,你要勇敢地好好地活着,不要被感情消磨了 斗志。你要永远做那个笑得象冬天里的阳光一样的小宇,要永远做我最心爱的小宇! 我擦干眼泪,因为我看见小宇向我走过来,他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哭呀?”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我的泪,都是为你而流的。我看着他俊 美的脸,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仍然带着笑,可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忧郁,使他的笑更象 一种自嘲。我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样去回答他,忙说:“你跟小美怎么了?” 他眼里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他摇摇头苦笑,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讨厌自己的笨拙,为什么会问他这种问题,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我可 是想安慰他,逗他开心呀。于是我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谁呀?”小宇又微笑起来。他的笑变得坏坏的,他的双眼好象能看穿我的心, 看得我心慌起来。 “芝芝怎么样?她是个好女孩。” 小宇把脸贴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介绍你自己给我好吗……” 大厅的音乐很吵,震耳欲聋。小宇说话也永远是温柔的,如春风轻轻地吹。可 他的声音对我来说无异于一个惊雷,让我眩晕。我口不择言:“可……可我有男朋 友。” “是吗?”小宇大笑起来,他的笑又恢复了自信。我知道,我在他面前就象赤 身裸体的,根本无法隐瞒什么。我恨他,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为什么 这么笨,为什么心事没有办法藏在心里——写在脸上的心事那还能叫心事吗? 小宇只是看着我大笑,笑完以后就向包房走去。我知道他是药力上来了,要去 跳舞,想留住他可是毫无理由,想跟进去可是更没理由,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呆呆地任我心爱的人从身边走过。 第二章 我跟程程的关系变本加厉。我连刻意去承受的勇气都没有了。两个人只是不停 地吵不停地吵。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 对我提出这般那般的要求。我嘴上是永远不肯认输的,虽然我知道跟他吵的结果是 什么,但我有我的尊严,我有我的坚持。果然,他打我,但我知道,他是无话可说 才不得不动手。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吗?虽然,也许,可能他是真的爱我,但,我想 说,求求你,这样的爱,我无法承受。 他又走了,说是去出差,要去一个月。 那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阴天,大风,可是不冷,对三月而言是个 好天。 我心情沮丧,镜子里的我双眼无神,脸色苍白。我打电话给小武,他说在富华 大酒店打牌,让我过去。 他的话非常耳熟:“没事出来玩一下嘛,别一个人闷在家里,会闷坏的。” 是的,早些天小苏这样对小宇说过。我也变得象小宇那么憔悴那么让人可怜了 吗?可是我想没有人会真的来关心我的,至少,小宇不会。 我对着电话有气无力:“好吧,我五分钟后到。你在门口等我,我没零钱付车 费。” 没有化妆,随便披了一件外套,穿着牛仔裤素面朝天的走出门。女为悦己者容, 我要装扮给谁看呢?心是不由得一阵酸楚。 到了酒店,看见小武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跟门内的人在说话。我的视线被门柱挡 住看不见那人是谁,心里也没想那么多,对着车窗外大叫:“喂,过来给钱,十四 块!” 小武回头看见我,叫道:“等等!”又回头对门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这时那人 已经探出了头来看,我看见了他的脸,一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小宇! 小宇看见了我,对我绽开笑脸。还是那招牌式的微笑。我的脸一下烧起来。为 什么这么倒霉,这种时候遇见他!恨不得马上叫司机掉转头开走,但却一下失去了 行动的勇气。我只能看着小宇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钱包。 我坐在坐位上一动不动。小宇递钱给司机,然后果然很绅士地拉开车门请我下 车。我象个傻瓜一样,就这样机械地走下车,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 了酒店大门。 坐下来好一阵,我才使一直跳得厉害的心脏慢慢平缓下来。仍然不敢抬头看小 宇,对小武说:“你不是说打牌,怎么没打?” “刚刚才散。”小武说,“小宇打不打?豆豆正好想打。” 小宇说:“可以呀,下好我也没事。”我偷瞥小宇,他的气色好了很多,那招 牌式的微笑又挂在了脸上。是因为我吗?一念及此,我不禁又脸热心跳起来。 “可是还差人。”小宇接着说。 “小苏就会来,还有小强有个朋友刚从广东回来,想打牌。” “你呢?转性了?不打?” “我跟豆豆不能同时上吧?再说了待会儿我还要去外地办事,豆豆一来我就走, 今天都不定回来。”小武一边说一边拿出烟来发,他抽的都是三十几一盒的“中华”。 小宇没接他的烟,自己从口袋里掏出MILD SEVEN. 都彭打火机发出一声清脆的 声音,跳起一朵漂亮的火焰。 我看着他点烟,想起那件ESPRIT外套上香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小宇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也确实是个很有品味的男人。他永远穿最时尚的衣服, 剪最时尚的发型,用最时尚的东西,进行最时尚的休闲。 突然我发现爱上这种男人很幸福。 突然我发现爱上这种男人太危险。 人齐了就开始打牌。打的是麻将,二十块一台。 小武走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豆豆小心放炮:“豆姐呀,不说要你赢生活 费,你可千万别把下个月的柴米油盐给输了呀!”大家哄堂大笑。 小宇坐在床边,我坐在床上看小宇打。看得出小宇不是经常打麻将的人,他的 牌很臭,可是他一直是笑,输得再多他也是在笑。他是一个好人,别人也许觉得他 是不把钱当一回事,也许是吧,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陪大家玩,其 实他一点也不喜欢打麻将。我突然想,或者,他是为了能跟我呆在一起呢?我突然 又觉得热起来了。 看打牌真的无聊,但我却不想走开。小宇换了香水,好象是CD的DUNE. 香味中 依旧带着淡淡的烟味,依旧让我迷恋他身旁,不忍离去。我甚至想一头钻进他怀中, 靠在他的胸膛,尽情地呼吸他的气味。 小宇打牌几乎是不去想的,一边打牌一边跟大家开着玩笑,偶尔回过头来跟我 说几名“牌很臭吧”、“又打错了”之类的话。我没回答过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 怎么样回答他。我几乎没看过牌,也没有思想。我只是看着他,似乎他就是全世界。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他们要还打多久,我只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打完,让我永 远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在他身上的气味的包围中看着他迷人的微笑听着他温柔的声 音。 可是豆豆已经在叫了:“肚子好饿呀,小强去买饭来吃!” 小宇皱了皱眉说:“打电话去叫就好了,不要叫人家跑一趟了嘛!” 小宇就是这样,永远这样体贴,即使是手下他也只当是好朋友。 我又有一种感觉,也许他对我的好只是我的一种错觉,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只不过是一个滥好人,对谁对如此。 “宇哥没事,我去好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嘛。”小强叫上阿军一起出去了。 他们买饭花了半个小时,可是这半个小时在我看来跟半分钟没什么区别。 开饭了,牌局暂停。 我希望知道他的每一个样子。所以吃饭的时候我仍然看着小宇。 豆豆常说小宇和小何是中国最后两个公子,小何我不知道,但小宇,怎么看怎 么不象。 他吃得很快,很象个孩子。但是他不挑食,菜里的辣椒和调料他都一扫而光。 最佩服他的是他吃饭的时候还可以一边微笑。天啦,小宇的笑,可爱又可恨的 笑,我看得呆呆的,直到豆豆说:“雪儿呀,你又在减肥?光吃白饭不吃菜!”我 才发现自己一盒饭已经吃了一半,可菜还没动过。 小宇最先吃完。他大大方方百无禁忌地打开豆豆的包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 抹了抹嘴,然后就在床边坐下,开始看动画片。 他看得很认真。这是豆豆下午从家里拿来的《蜡笔小新》的VCD ,我敢打赌他 全看过了,因为那些白痴的台词他都背得出,可他还是看得那么入迷,旁若无人的 大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所以吃完饭以后牌局几乎开不起来了,另外三个人只差没跪下来求他了。好不 容易把他拉上场,他心不在焉,老是忘记打牌,一双大眼睛只是往电视机那边瞟。 大家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拿这种人怎么办。 打了两把,他对我说:“好雪儿,帮我打几把?” “我?!我……我不太会玩的。”我不想打,真的不想打。他去看电视,让我 打牌,那我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 “好嘛好嘛,帮我打一会儿,就一会儿?!你看人家手气很背!”他居然可以 毫不矫情地对人撒娇,那种语气要是发自别的男人我估计房里的人就算不全体呕吐 也会吓倒一片,至不济要掉一地的鸡皮疙瘩;可是小宇,我敢保证,很少有女孩子 能拒绝他这样说也来的请求,更何况是我,对他如此着迷的一个笨女人。 另外那三个牌品很好的人都在旁边说:“是呀是呀,雪儿你就帮他打吧,跟他 打牌忒也没劲,赢了都不算好汉。” 没办法,我坐到小宇的位子上,对他们说:“你们呀你们,真的是不知道‘死’ 字怎么写吧?想让你们赢点钱都不行!等着输掉裤衩吧!” 小宇呵呵笑着,双手扶着我的户,笑着说:“这才乖嘛!好雪儿,多赢点,待 会儿给你买糖糖吃哦!” 小宇的手放在身上的感觉已经不陌生了,温暖,温存,是我享受多久都不会厌 烦的。 可是他没让我这么奢侈,说完他要说的,把他的钱包扔给我,然后就马上转过 身,对着电视大笑去了。我从没有这样恨过他的笑,这可恶的小宇,为什么能笑得 这么开心,难道你心中,一个活色生香的雪儿就比不上那个讨厌的野原新之助! 可是小宇不看电视了。他没什么耐心,一个人坐不了多久,也许跟我一样吧, 也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一直在旁边跳来跳去,看看豆豆的牌,又去帮小苏 打两张,或者跟小强去鬼扯几句。不过还好啦,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我身边,看 我打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打麻将,因为小宇坐在我身边的时候,经常用 手拍拍我的肩或我的背,也不知道是有心或是无意,总之我又能呼吸他那熟悉而又 亲切的味道了,这让我高兴,这,让我……兴奋。 我的手气出奇的好,不管我多么神不守舍,不管我打得多么敷衍。不但把小宇 开始输的一千多赢了回来,还反败为胜,赢了少少。打到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时,夜 已深了,小宇那个家伙已经和小强小军横七竖八地摆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小强的朋友叫起小强和小军,他们一起走了,剩下我、豆豆、小苏和小宇四个。 豆豆用脚踹还躺在床上犹自昏睡不醒的小宇,大叫:“宇少,起床吃宵夜了!” 小苏拉着睡眼朦胧的小宇走在前面,我跟豆豆跟着他们来到酒店门口一个做山 西刀削面的路边摊。 一直到吃东西时小宇方才完全苏醒。也可以这么说,一到吃东西时他马上就完 全清醒了。东西小苏帮他叫好了,朋友的口味互相都很清楚。小宇把一碗滚烫的饺 子三两口吃光了,点了一根烟,问:“还有谁要什么?” 大家摇头。 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掏钱包,掏了半天没掏出个所以然,抬起头一脸迷惘地看着 我们。 我笑了,把他的钱包扔给他。他才猛然想起刚才的事,傻笑了一下,随口问道: “输了?赢了?” 我自己也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样一副德性。我满脸得色:“本小姐亲自出马还 会输?!” 小宇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掏出钱递给那山西老乡。 付完账回到矮桌边坐下,他对小苏说:“快吃,吃完回家了,都快两点了。” 小苏一嘴的炸酱面:“外套在上面呢,先上去拿衣服。” 豆豆说:“再玩一会儿!” 我冲口而出:“不要回去了嘛,又不是没地方睡!” 三个人都停止了动作,瞪着我。 我的心事无所遁形了,但我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们租的房又没暖气… …我… …我是说一起玩通宵……不,不,我是说……留下来可以打地铺……“ 他们三个人仍然瞪着我,瞪着瞪着三个人都笑起来了。小苏和豆豆的笑是暧昧 的,不怀好意的;小宇的笑也坏坏的,可是他的眼光是那样温暖,就像第一次看见 他那天的阳光。 最后小苏还是回去了。 “好呀好呀,还可以去HIGH个晚晚场!”小苏大家都沉默了很久后第一个发言。 “好是好呀,不过……”小宇本来是对着我说话,说到这儿转向了小苏,“大 家都不回家了,那点点谁来喂?” “一天不喂饿不死的啦!”小苏说。 “那当然,反正饿不死,你明天一天不吃饭省一天饭钱看看!”小宇装得正经 八百的,只有我看出他眼里满是笑意。 “我插一句。”我举手示意要发言,“点点是哪位呀?” “还不是他宝贝儿子!”小苏没好气的。 我大惊失色。 “是宇少爷的宝贝斑点啦!”豆豆怕我噎着,忙解释。 我大笑,说:“明天带过来玩呀!” 小苏用最慢的速度喝完杯中的水,用那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眼光瞪了小宇半天, 最后恨恨地离去了。 房间里剩下我们三个,场面有些尴尬。 大家坐到床边继续看《蜡笔小新》。 不一会儿,豆豆先支持不住了,爬到另一张床上睡下了。 “我……我去洗澡。”我说。 “那,那我先睡了。”小宇说。 “那,晚安。” “晚安。”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