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好 《一》 我看了一下表,下班还有一小时,一下午没干什么,整理了一份我们的头儿下 个星期某个会议的讲稿,打印了几份上面下来的学习材料,我供职于某机关单位, 或者说是国家公务员,我们的国家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单位,国家人多,官也多,顺 理成章,合乎情理。我们的头儿,老陈,陈老头,陈老,不在,出去公干了,办公 室里其他几位正在瞎聊,侃大山,山海经,东西南北,笑声不断,不绝于耳,我收 拾了一下,走过去,恭谨地注视着他们,脸上堆满笑意,等他们某个话题讲完,我 才开口:“我…,我要先走了,有点事。”我们的老胡低头看了一下表,“小马呀, 急什么,马上就要下班了,有什么事呢?陪我们聊聊吧!”“哦!是去会对象吧! 嗯,跟我们谈谈你那个对象谈得怎样了?喂!王大姐,是你介绍的吧?”“对,对, 对!”我们的王大姐接过话,“是我介绍的,哎呀,小马呀,谈得咋样了?跟大姐 说说!”还有我们的同事,小黄(女),老丁,老张也都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们象 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我极力地辩解,解释,叙述,都无济于 事,只能引起他们更多的好奇,我就象是撒了一个谎,结果越来越大,不能自圆其 说,他们穷追猛打,不到山穷水尽不见黄河不死心,在他们没完没了的盘问中,我 仓皇地走了。 今天是我儿子,马健,六周岁生日,另外,我离婚于二年前。 我取了点钱,来到一个西式点心房,问服务员:“我的蛋糕好了吗?今天中午 我打电话订的,我姓马。”“好的,你请稍等,我查一下,请坐!”她的服务态度 和这儿迷人的香味一样,令人感觉良好,也许在这种环境下人的心情自然就会好一 些吧!不然就对不起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琳琅满目的饼干点心了,也有科学 家说这些复杂的气味(至少有上百种化学成分)会刺激人的大脑某个部分,从而分 泌某种物质,令人释放出人类本能的某些美好情感。“这位先生,你的蛋糕已经做 好了,是现在带走吗?”“哦,不,我先问一下,马上我过来拿,行吗?”“可以 的,我给你放这儿。”她指了一下门口的玻璃柜。“谢谢!”“不客气! 你走好!“ 我又到了一个音响乐器店,直接向乐器柜台走去,看见了我想买的一架电子琴, 它还在那儿,没有被人买走,营业员过来了,“想要买电子琴是吧!给孩子买的吧!” 我点头未语,“哦!这位先生以前来过,是吗?怎么样?还满意吗?”接着她又作 了一番介绍,并说见我是有诚意的,可以打点折扣。我最终没有犹豫,问了几个售 后服务问题,“你放心好了,一月包退,一年包修,三年保修,终生维护!”“能 帮我送到家吗?”“行!没问题。一律免费。” 我付了钱,拿过发票,保修卡等资料。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开始包装,看看 是否齐全,一会儿,一辆小货的来了,司机过来和营业员打招呼,并问我去哪儿, 我说了地址,他说认识,也去过,我拿出烟给他,他笑着,硬是自己拿出烟给我一 根,我们把琴装上车,我骑车在前,顺路取了蛋糕,也放在他车上,他问是谁过生 日,我说是我儿子,他说我真行,又买蛋糕又买琴,是个好爸爸。我从反光镜中看 着他在后头,他也朝我示意,在一个拐弯时他超前了,我跟着,在小区门口他停下 来问我住几号,我告诉了他,他把车开到门口,我们把东西搬下车,我说我自己拿 上去,他执意要帮我,我们一起搬上楼,他说他有一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是他的 心肝宝贝。我请他坐会儿,喝点水,他说还有活,先走了。 我把琴拿出来,摆好琴架,椅子,收拾了一下屋子,提上蛋糕,骑车向我妈家 驶去,小健在他爷爷奶奶那儿。 《二》 我是在工作了两年之后,并且年纪也不小了,在谈了三个对象之后,与第四个 结了婚,她也算是个大学生,在某单位做会计,并且她也不丑,我们互相虚荣地爱 慕着对方,纯洁,无私,相见恨晚。我和她结合的理由是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明辨是 非,明白事理,谁知道她有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意味。理由是当时我算是吃皇粮 的,虽然也就是个秘书,但前途肯定是光明的。婚后,我们你恩我爱,情深深意浓 浓,没有从爱情走向婚姻的坟墓,花前月下、婵娟共度。 当年年底我们的孩子出世了,取名马健,愿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我 比以往更加地卖力,鞠躬尽瘁、鞍前马后、唯恐不周,考大学那会儿也没这么吃力, 为人父母,难哪! 由于结婚,财政早已赤字,举债累累,国家能发行国债,可我不行,我得自食 其力,毛主席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基本戒了烟,上菜场买菜,价钱讨论 到人民币的最小单位:分。婚后没添过一样行头,摩托车没油了就挤公交车,电脑 也从网上下来了。总之,我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但我是快乐地,而且是发自内心 的,就象在黑暗的革命年代,地下党员被关在牢里,酷刑拷打,辣椒水,老虎凳全 上了,也没吭一声,为啥?为了伟大的共产主义革命事业,是心甘情愿的。 地理书上说火山分为几种,有一种叫休眠火山,意思就象人睡觉,总要醒来, 时间长短而已,这是生理规律,除非植物人或重伤昏迷不醒什么的。我的那位也象 是个休眠火山,爆发不可避免,就象黎明迟早要到来,除非地球不转,宇宙失衡。 事情的缘由也很简单,再简单不过了,就象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历史悠久,渊 源流长,有个叫孔夫子的老头你认识吧,人人都认识,差不多全世界都认识,我的 意思倒不是说我的婚姻失败和这个老头有关联,只是个比喻。在我们捉襟见肘的那 段日子里,她向我提出了某些要求,并且态度和蔼,完全是在同我商量,地位平等, 意思是让我帮她几个忙。因为我至少是个当官身边的,能见着几个官,能否办几件 事,一来帮人家一点忙,二来缓解家庭经济压力,我不置可否,这是合乎情理的要 求,再正常不过了,我开始也是态度和蔼心平气和,说我刚工作才二年,有些领导 还不怎么熟,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影响不好,虽然我们生活艰苦,但还能挺得过去。 她也没有表示反对,甚至是一点点地不屑,不快,不遂,她不动声色。但我已经隐 隐约约地感觉到火山岩浆在涌动翻滚,已经出现了裂缝,事后,我加倍小心谨慎, 尽量避免能引起此类话题的事情发生。我们挣扎于平凡普通的生活之中,表面上风 平浪静,但谁能保证天天如此,狂风暴雨,山崩地裂不会到来呢? 其实我也并不是要当个刚正不恶,两袖清风,一世清白的清官,记得看过一篇 文章,是古人的,说其实这个所谓的清官也不是个好鸟,清官往往是刚愎自用,无 过便是功,虽没搜刮民脂民膏,殃祸民众,但也干不了什么正事。我对此精辟论道 深为赞同。但这也不是我的理由,我一向比较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在这个世界 上,虽然迫于环境所逼,多数不能如愿,但我现在已是成人了,有点自己的主张也 不该被剥夺了吧?并且那些事一旦开头,犹如上瘾易,回头难。比如....当她第二 次向我提出请求时,我就把这些大道理讲给她听,就象是个政治老师,谆谆诱导, 讲道理,摆事实,论据论证,她在听我这些话时,没表示出反感,也在认真地听讲, 不时报以理解的微笑,象是听明白了,后来她说我可以不听她的,就当她没说,但 是我也应该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一下,想想他的未来,你看看人家的孩子,要什么有 什么,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话。贤惠的妻子教训无能的丈夫时都会搬出来,很正常, 就是这个理!天下皆准,四海都通!我也认真听她的倾诉,没有申辩,没有愤怒, 只有自责,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做到荫妻庇子,我一言不发, 沉思良久,这是一道摆在面前的难题,难度等同哥巴猜想,我是个书生,百无一用 是书生,难于上青天,无地自容,买块豆腐算了。 我想过很多折,翻江倒海了一遍,看看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以最终能获得或折 算成我们可爱的人民币先生,哪怕数量卑微,能干的都干了,我在梦里经常发生一 些现实生活中不大可能的事情,比如说中了头彩,天上掉下一块馅饼砸我头上,抢 了一家银行,朋友亲戚没有理由地无偿地给了我一笔巨额财产,还有许多童话神话 里的小魔术,醒来才发现我依然是我,我的思绪混乱,游荡于天南地北,浩瀚宇宙, 无边无际,无休无止,我失眠了... 她经常在我耳边唠叨,咀嚼,反刍,我患上了 耳鸣,嗡嗡地总是有个苍蝇在耳边,始终不离去,我没有反应,没有表示出强烈抗 议强烈谴责之类的意思,她有点肆无忌惮了,说了一些什么现在不用过期作废之语, 我只有忍耐,谁叫我是男人呢?而不是万能的上帝呢! 我们发生了一些争吵,开始是原则性地,有礼貌地,你一句我一句,后来局势 发展严重,事态不妙,一方压倒性地以绝对多数票否定另一方,并且以流涕泪泗轮 番轰炸对方,战争以一方的投降而结束,战败国要赔礼道歉,还要赔偿损失,割地 签约了结完事。 数日无语,冷战开始,屯兵买马,闭门造车,部署安排。 《三》 火山的力量越来越大,不安,骚动,冲出地面掀翻大山是其所想,不然就没什 么意思了,老是休眠,也该醒了,东方狮吼,全世界震惊,嘿!瞧,哥们儿,我是 狮子,以前光顾睡觉了,现在该我上场了,你们下去吧! 战争一触即发,火山一怒就爆,某天我正在做晚饭,她在给孩子换洗衣服,孩 子不听她的话,磨磨蹭蹭,不想换,他娘有点火了,说都穿了一个礼拜了还不换, 并提高喉咙以示尊严,“你换不换?”孩子嬉皮笑脸没当真,不予理睬,继续玩他 的游戏,“啪!”她打了孩子,孩子哭了,我正在烧菜,跑去劝,“干嘛打孩子, 有话不会好好说吗?”“你少来这套!都跟你学的,不听话!”“什么?... ” “我管孩子你管得着吗?”我欲开口,忽闻见一股焦糊味,忙回厨房,菜烧坏了, 孩子哭声小了,不情愿地脱衣服穿衣服,我的心情很糟,就象那天的菜,都有股焦 味,吃饭的时候,我们默默无语,默默夹菜,默默划饭,马健也一样,泪痕未干, 趴在桌上,两眼不时从碗筷间瞅着他的爹和娘,两眼珠忽左忽右,象闹钟上猫头鹰 的眼睛,他也许在想都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害得家庭不和睦,紧张兮兮地,象战争 前夜。 “怎么这么难吃!”她只吃了几口就去看电视了,只剩下我们爷俩,我说: “小健,不想吃就别吃了,柜子里还有饼干,自己倒水去吃吧!”他没说是也没说 不,只是低头扒着饭,我心里不时个滋味,伸手拿过他的筷子,“去吧,这菜不好 吃,再吃要吃坏肚子的。”他看了我几眼,我不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走 了。 我独自一人,象个孤家寡人坐在饭桌前,饭菜凉了,我也没吃多少,也不饿, 象个大款坐在丰盛的酒宴上,不吃什么,只是看看,我夹了一筷菜往嘴里塞,就象 是在嚼树叶,我没有吐出来,这是我烧的,我自己得尝尝,那怕味道的确不是很好, 我也得自个儿尝尝。我收拾洗刷,象个家庭主妇,这没什么,我是好男人,家庭主 男,她看了一会儿电视,大概是饿了,来厨房找吃的,我在烧开水,让过一边,她 打开碗柜,居然发现我没有把难吃的菜倒掉,便说:“干嘛不倒了,难吃死了。” 我随便说了一句:“明天早饭我吃。”“嘿,还早饭吃!你也让健健吃这菜?”她 不由分说,就把菜倒了,并且是在我旁观之下。我感到了羞辱,劳动成果不被人所 欣赏,“你别没事找茬啊!”“谁找茬了?自己菜没烧好还怪别人。”... 战争由 此开始,火山由此爆发,我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形式:我打人了!就象常规武器都不 管用了,该上核武器了! 家里犹如战场,体无完肤,流弹飞炮,满目疮痍,世界大战也就这样了,我和 她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个小生命在门缝里看着这场戏,谩骂,人身攻击,下流无耻, 卑鄙龌龊,陈年老帐,指桑骂槐,凡人之所能皆十八般武艺地亮了出来。 我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无尘愿,这不是他妈的人过的日子!我受够了! 我不知道在那天不知给孩子留下了怎样的印象:面目可狰,狼狈不堪,从来没 见过,吓傻了,酷毙了,帅呆了! 之后长达数月的沉默,我们生活在阴影中,恐惧,麻木,魂魄不依,我们象自 动机器,各自独立,各自运转,互不干涉,小马健也失去往日的笑容,活泼可爱, 很显然他也没从那场灾难中恢复过来,就象发生过一场大地震,灾后重建工作很困 难,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资源。 这期间,她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发生什么想必也不用赘述了,这些都是 司空见惯了,就象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矛盾是在所难免的,铁哥们似的同盟也会 翻脸不认帐,大动肝火伤了和气,但问题是要解决的,怎么办?只有坐下来谈判, 今天谈不好就明天,明天不好还有后天,马拉松就是这么来的!据说那是一个比赛 项目,一伙人坐着,看谁能坐得住,不吃不喝,不拉不撒,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胜利, 后来,裁判看得不行了,要出人命了!就说这样吧:大家一块打住,互相握手,就 此比赛结束,皆大欢喜,都是胜利者。 我们互相为了各自的尊严,都只有一个字:离!痛定思痛,长痛不如短痛,快 刀斩乱麻,越早散伙越好,谁也不是离不开谁,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天涯何处无 芳草,干嘛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好心的裁判们犹如手捧火球,左不行右不行,最后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留婚察 看三月,有缘再续,无缘再散。迫于压力,也为了缓解矛盾,不浪费人家口水,让 他们喘口气,我同意了,她也同意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件白衬衫如果弄脏了,你再怎么洗也洗不到新的了。火 山爆发后,虽已平息,但已留下了无数的创伤,那个大窟窿大得惊人,把喜马拉雅 山,珠穆朗玛峰填进去都不够,而且不到三个月它又爆发了,连填进去的一丁点儿 泥沙碎石也喷了出来。 有关财产,债务等等都好说,那是身外之物,钱可以赚,债可以还,我没有异 议,但关于马健的抚养权问题,我们意见不统一 ,人民内部矛盾可以自己解决嘛, 实在不行,还有法院妇联等机关组织团体,不然他们都闲着没事干不挺惨的,要是 失业了,国家可养不起。 我们最终也走上了这条道,公理婆理不行,还有天理王法。她请了个律师,可 能是她同学或朋友,阴谋诡计,狼狈为奸,我为我辩护,别忘了我也是中文系科班 出身,马健不在场。 法官首先让她说说,然后让我说说,以示他的公平公正来掩饰他的矜持。那个 律师也在一边装腔作势,帮腔搭调,添油加醋,胡搅蛮缠,连法官也觉得他有点班 门弄斧,我没怎么上过法院,只是在电视报纸上知道那些客套,“姓名,年龄,工 作单位,等等,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请你如实回 答以下问题... ” 我觉得有点小瞧律师这个行业了,本以为只不过是象个小学生背背课文,解释 一下某个词语,写点作文什么的,然而那个律师的表现令我大跌眼镜,自叹不如, 字典上的字他都认识,每个字有几个意思也都清楚,字典上没有的,他也认识,还 能自我揣摩,妄加猜测加上几条注解,他不当律师也可以做个语言学家,不然就可 惜了。 我据理力争,说从马健出生起,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就差他不是自己亲自生出 来,不是自己给他喂的奶,要是我行,我就一个人忙活了,不用别人帮忙。她说了 一句:那是你应该的,谁叫你是他的爸!我保持克制,敢怒而不敢言,拉大锯继续 进行,那怕锯的树只有指头般粗。 法官听得累了,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就休息一会儿,她和那个律师在一旁窃窃 私语,我坐在椅子上,头靠后,这儿真大,空旷,象个室内体育馆或电影院,但令 人感到压抑,我闭上眼,马健刚出生时的情景浮现在我眼前,每一个微笑,每一个 细节都在脑海掠过,我深深自问,我能失去他吗? 在再次上场前,我想出了我的绝招,或者说是底牌,就象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 遇到了比他还高的高手,不得已用上了绝招,虽然那样做会伤了自己,耗点元气, 但性命攸关,顾不得那么多了,该说的都说了,到了最后总结,我亮招了,我重复 了我的工作单位,我的工作,并加强了语气以作重点,表明我有能力抚养好孩子, 给予良好的教育。法官也许也听出了我似乎在暗示他:我们都是国家的人,为国家 办事,是同一战壕里的亲密战友,应一致对外。 他说:“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陈老也是我的老同学老战友老朋友”。嗤! 她不屑一笑:“法官大人,你不要听他的,自从他当了那个什么秘书,他从没为自 己捞过一点好处!”话一出口,她发觉失言,忙改口说,“他的工资才多少多少, 他还欠着多少多少债... ”,法官说:“行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他为国家办 事,不以公谋私,应该值得表扬嘛!”“你,你们官... ,”她没再说下去,气急 败坏。 我对法官笑了笑,我的目的达到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出所料,事态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胜利在向我招手,一星期后,宣布 马健由我抚养,马健当时也在场,他已能理解法庭用语以及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 而热烈地讨论,法官也问了他一些问题,他如实回答,就象小学生非常听老师地话, 他没有听他妈的各种狼外婆式的谎话,这令我很感动,我们是父子,相依为命,永 不分离。 《四》 这之后,我花了将近半年时间给他解释我们家,“我们”发生了什么,并且想 着法儿能让他从困惑迷茫中走出来,我们吃喝玩乐,绝对自由,象两只小鸟,飞去 来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好象也一下子明白了许多,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好象也忘了有“妈妈”这么一个称呼的存在。 我们睡一被窝,我管他小马,他管我老马。那时他已过四岁,今天是他五周岁 生日,有点象个大人了。 我拼命地工作,当然也并非迷失自我,我们,两匹马,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 紧地,他也挺懂事的,早上,我给他两个鸡蛋,他要给一个我,说有难同当,有福 同享,我们是哥们,对不?我欲哭无泪,只有倍加呵护我的心肝宝贝,我的铁哥们。 他妈也来看过他几次,买衣服,给过钱,法院判决时她应付的抚养费我没有要,我 相信自己。 虽然我们生活艰苦,远没达到小平同志所说的小康水平,但我尽最大努力,创 造性地建设性地把生活搞得好一点。 我对小马健实施我的全面培养政策,他接不接受,是否感兴趣在其次,我把我 的一切都传授于他,就差把大脑复制一份给他,天文地理,历史科学,人情世故, 都讲给他听,他经常听得张着嘴巴,如坠云雾,我说小马同学,不懂就问,做学问 要不耻下问,我老马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类课堂教学经常发生在被窝里,我们的电 视机还有其它几大件都给他妈拿走了,所以我们才可以不受干扰地学习,再学习, 一开始他也不习惯,吵着要看动画片,我就说,来,宝贝,我来给你讲故事,我就 是现成的故事篓子,想听什么?我始终坚持我的原则,从不强迫他干什么,包括学 习,从他牙牙学语时,我就教他拼音识字,讲每个字时怎么来的,那时他妈还笑我 是不是自己没成材,想让儿子替我雪耻,我得承认我们每个做父母的不管出于何种 动机,都有点这种暧昧,人之常情。令我欣喜的是,我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真地很 聪明,而且也不厌烦我的谆谆教导,诲之不倦。 如今,他已五周岁了,有点饱腹经纶、一瓶未满半瓶晃悠的情绪了,经常问我 一些问题,有时我也穷迫不已,我严肃地批评他的这种情绪,把自己的几本词典给 他,并买了一些诸如百万个为什么,古今中外难题集,天才成长必读等等,说自己 看吧,该自个儿上道了,不懂就自己查找答案,实在不行再找我,他对我笑,你是 不是山穷水尽,一穷二白,一贫如洗,一干二净了吧? 我说,小马同志,应该怎么学谦虚一点不用我教了吧!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 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可我也没怎么样,可瞧你,嘴上还没长毛,尾巴就翘 起来了!不过,在我心 里我暗自庆幸,力气总算没白费,他比我强,我在他那时 还是个文盲呢!目不识丁,一加一也不知道等于几。 他的进步飞速,我们也出去旅游,让他瞧瞧我们伟大的祖国,历史悠久,传统 优良,遍地古迹,我们在四书五经时,人家还在树上呢!我和他一起上体育馆,玩 各种球类游戏,看各种展览,电影,去动物园,就这么说吧,我和小马一起共同度 过我们的业余时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形影不离,若得其他几个小朋友羡慕地 拉着自家父母,你看看人家小马一家,多会玩,可你们就只顾自个了,真没劲!我 不做你们的孩子了,我找马叔叔去。 人家的孩子有父有母,可我家小马没有,我是和二为一,所以我得双倍地给他 以温暖,关怀。小马也经常在小朋友面前吹嘘,昨天我爸带我去这儿了,上个星期 天去那儿了,我跟我爸说了,我们一个月去一次动物园,看一回电影,逛一趟公园 等等,我爸说了,就这么点要求?标准也忒低了!没问题,照办,那几个小朋友听 得极为恼火,就想把自个父母绑了,不答应条件不给饭吃! 我也批评了小马,说他不该这么张扬,不然我要取消君子之约,撕毁口头协议, 一切免谈,他笑着说,别,咱们不是好朋友嘛,互相帮助,有错就改,我说,你也 不小了,该做点学问了,他嬉皮笑脸地说,学问是什么?能吃还是能玩? 我给他推荐了一些书目,有些我读过,有些没有,反正都是所谓的名著,我虽 然有点于心不忍,几本书加起来的块头就抵上他了,但我还是决定试试,每星期有 半天在图书馆度过,家里的书他都读过了,而且书也不多,应该多读一点,不然会 营养不良的,我问他的意见,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给他留了一条后路,你若不愿意, 可以退出,他点头。 字典上的字,只要不是笔划太多,或者不常见,他都认识了,字的本义也明白 一点,引申的就不必强求了,本来中国的文字就最难懂,不能一下子就吃出个大胖 子。 我们的这项全民素质教育运动一直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小朋友们也少见了小 马的身影,图书馆的书有时也带回家,他象一条小鱼游弋于辽阔的海洋,我坚持自 由,不干涉内政,开始,他看一些有着花花绿绿插图的书,比如动画书,画册,漫 画等等,后来看一些少儿版的科普读物,我不能急于求成。 这期间,我的工作还是照常,每天都是一个太阳,升起,降落,按部就班,不 用费多少心思,只须察颜观色,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与生俱来的这些本领不用学 就会,这也省了我不少心,使我能集中精力培养我的小马同志,我的未来接班人。 他已经看过很多书了,包括我推荐的一些大块头书,虽然还没能弄得有多少明 白,但已略知一二了,他的小朋友见他捧着厚如砖块的书,惊奇不已,直问他:好 看吗?这个是什么字?我怎么不认识?我妈怎么没教我?我们的小马总是一副学者 模样,在他们死皮赖脸之下说,来!让我来跟你们讲讲吧!话说那东海之滨有座山, 山上有只石猴子,那是... ,孩子们听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目不转睛,不时还问, 为什么呀?小马说,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讲完,经常讲到吃饭时,各自的父母在叫 喊,小马便说,欲知后事如何,各位看官,咱们下回分解! 我说,你又吆喝去了,是不?学问是装在肚子里的,不是用来卖弄的!他说, 我也不想跟他们讲哪,不是一个档次的,可他们吵着闹着要我来一个,我就将就了, 再说了,这也不是共同学习嘛!不能光我一人长进了,是不?老马同志? 我忍不住笑了,你就管好你自个吧,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百姓何止成千上 万,一个毛主席管得过来吗?三头六臂也不行!就你起劲了,他不屑一笑,你的觉 悟也不高嘛!毛主席说了,能改造一个就改造一个,领袖的带领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我们经常打嘴仗,互相把对方淹没在口水里,直到词库用完了,倒不出什么了, 口干舌燥,挂免战牌,鸣金收兵,有时他也一连几天一声不吭,直到把一本书啃完, 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来,我们谈谈读书心得,牛逼轰轰的。 我提醒他注意视力,也要休息,多运动,不然,把你变成一书呆子,这也不是 我的初衷,他说,知道啦,多谢关照!我说过要全面发展,不能偏食,我的下一步 计划是培养他的艺术修养,我把以前的一台音响修好,给他听一些我以前听过的中 外名曲,古典现代,你听听,想学点什么告我一声,把从前的一些老玩艺也找了出 来,颜料,画笔等,全都给他,他说干嘛?我说陶冶陶冶你的情操,我小时侯是才 华横溢,,样样虽不精通,但都会一点,你行吗? 有点挑战、激将的意味,他二话没说,拿起就自己琢磨去了。 他也很有天赋似的,一星期后给我一张画,一幅国画,《江山如此多娇》,哇 塞,拷!还真有点大师风范!怎么样?够格了吗?你画的?弄墨讲究,线条流畅, 不错!自学成才嘛! 唉!不过中国画也太简单了,没什么意思,要靠观者去想象,发挥,给我拿一 幅油画出来,人物画,跟照片似的,行吗?我眯眼,笑里藏刀,行,没问题,你等 着。那好,等你大作问世,别着急,慢慢来,不在乎一天两天,他真地开始练了, 屋里到处是纸,颜料弄得衣上一块块色彩斑斓,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收工,看来 是有点有点难度,别吓着他了,我说小马,不行就放手吧,我可没逼你,你别烦我, 就要完了,第三个星期,作品出来了,《老马肖像》,我戴着眼镜,一副踌躇满志 的神情望着远方,有鼻子,有眼,耳朵嘴巴一个都不少,基本上象我。嘿!我说小 子,有点感觉,行啊!毕加索也要做你徒弟了,别这样,难听!我受不起,要折寿 的。 小马在听钢琴曲,那个法国人奏的,他眯着眼,手里拿着一木棍跟着拍子敲桌 上的杯子,有模有样,陶醉于此,一首完了,我问,想学钢琴?想啊!你给买一个! 我噎住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后来我为此跑遍了市里的乐器店,最便宜的也要数 千,三脚架的数十万!对此,我无能为力。他要了一个已经上学了的姐姐的笛子来 吹,塑料的竖笛,整天地吹,多来咪,咪来多,我就买了一个,这个我还买得起, 他很高兴,还了笛,吹着自己的笛,格外卖劲,连吹了几天,居然也成调了,第一 首是《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 ,几星期后,嘴上 吹出一泡,我问疼吗?歇会儿吧,上点药。 我相信音乐并不仅局限于陶冶人的情操,而是能给人美德,不一定要以此为生, 但学点总是好的,也算是一技之长,就象是学外语,不一定就要做个翻译家。于是, 我全力支持,况且他也是个可造之才,他有个小朋友的妈妈买了个电子琴,在人家 看得不想走,虽然他没跟我明说,但我已感觉到了他的渴望,期待,梦想,我决定 在他生日时给他一个惊喜。 在过去一年多里,他白天由我妈照看,我下班去接,有时妈也住我家里,周末 我就陪他,本来想送他去托儿所,这个年龄的孩子很调皮,但我妈说省几个钱吧, 她来带。 我老家在城郊,我也是农民的孩子,我交待他要懂礼貌,和村上的小朋友要和 平相处,不要惹事生非,听奶奶的话,行了,你甭没完没了,我知道了,我大了, 会管好自个的。他也真听话,没干什么坏事,最多也就爬树下河,上屋揭瓦,纵火 劫舍,玩得挺开心的,村上的孩子也乐意跟他玩,教他一些从没见过的游戏项目, 他和他们打成一片,乐此不彼,乐不思蜀,乐不可支,后来在他写的题为《令我最 难忘的事》作文里,全是那时侯的事。 路程并不遥远,现在的农村也很发达了,除了高楼大厦少些,其它都差不多, 有些先富起来的,其生活条件已远远超过城里,我到了家,爸在门口,妈呢?找小 健去了,一会儿就来,知道你就要来了,饭菜已经好了,我把蛋糕拿到屋里,走到 门外,妈领着小健正回来,奶奶,我想要一只小狗,那小狗太好玩了,行,等它会 吃饭了,我替你说去,王伯肯定会答应你的,小健高兴得屁颠颠,一蹦一蹦,我有 小狗咯,见了我,嘿,爸,来啦!我们一起进屋,见了蛋糕,哦,哦,过生日了, 我过生日了,一边又朝我装腔作势,怎么又是蛋糕,是不是还要许愿吹蜡烛呀,我 都腻了,哎呀!我的公子哥,象你这么大时我都不知道奶油蛋糕长什么模样!我们 都笑,上好菜,摆好碗筷,我和爸倒了一点酒,小健和妈喝的是汽水,小马举杯, 站在桌上,环顾四周,笑意甜甜,来,为我们的马健五周岁生日干杯!他自个儿一 饮而尽,哇!好爽!我差点吐出来,瞧你那德行,谁见过给自个祝酒的,不行吗? 省得给你们添麻烦,我们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最后上蛋糕,一人一块,妈还下了 面条,长寿面,小健不想吃,我说要吃的,这是规矩,奶奶下的面条比方便面好吃 多了,他将信将疑,吃了起来,还问,是谁发明的面条,没面条之前过生日吃什么? 最后马健很有礼貌地同爷爷奶奶说了再见,我们回去了,路上我说要给他一个 惊喜,他坐在我身后两手抱着我,问,是什么啊? 我们到了家,停好车,上楼,开门,开灯,琴就在他房里,他看见了,呆呆地 看了几分钟,突然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我,是我的了吗?yes sir !他笑了。 转眼间又要过年了,由于我们的克勤克俭,我们的生活变得好了一点,换句话 说,我把债务基本都还清了,除了爸妈的,我们买了电视机,虽不是大屏幕的,买 过衣服之类其它生活必需品,年是在老家过的,农村比较热闹一点,能放烟火爆竹 什么的,小马玩得很尽兴,他又长一岁了,今年秋天该去上学了,以后我就给他讲 集体教育是怎么一回事,要遵守那些规章制度,纪律条款,注意事项,他听得烦了, 这么罗嗦,能不去吗?我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持之以恒地分享着人类无数的智慧结晶,伟大成果,日浸夜 泡,他的阅读量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型图书馆了。 夏天到了,我教他游泳,游过泳道,也游过乡村小河,他晒黑了,象一条小泥 鳅,怎么也抓不住他,我们吃各种水果,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好多没尝过的也都尝 了,味道好极了! 秋天到了,该是去学校这么个地方的时候了,我给他买了书包,文具等等,准 备入学考试,并三令五申重复强调那些条条框框,九月的某天,他上学了,入学考 试他得了满分,另外他也听话,我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点,可以松口气了,但我也 知道学校是个什么地方,亲身体验,寒窗冷板凳,唉!革命的成长道路依然漫长。 为了孩子,我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有些曾经是至交,然而由于我工作的缘故, 渐渐疏远,虽然我本质上还是个书生,但我已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恭敬与客套,人民 群众没有与领导干部打成一片。 只剩那么两三个了,老杨是一个,我们是忘年至交,他是以前的秘书,老秘书, 干了三十多年,有很多次提拔的机会他都拒绝了,他说他喜欢做秘书,当不了别的, 他的字很好,跟王羲之似的,人也和气,单位里所有人都喜欢他,包括领导们,我 是怎么进了这单位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也可以说我们有着某种缘分,天意昭昭使其 然,那是我毕业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中文系应该是女同学们的专业,我也找能 靠上边的,人家说要有丰富经验的,有则招聘笑话说要找这样一个人:大学本科以 上,年龄二十五以下,工作经历数年。有时我也想,我该让小马十岁之前上完大学, 再用十年学习经验是怎么得来的,不然就耽误他了。 有一次,也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单位要招人,没有性别歧视,没有其它要求,老 杨也在,我死马当活马医,瞎猫能撞上只死老鼠地给了一份材料,三天后面试,我 是所有应聘者中两位男性之一,女的象是来参加选美,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我和那位战友硬着头皮,但也不失风度,沉着冷静,回答了各种问题,我发现老杨 一直在注意我,也许他看到了什么呢? 一星期后,接到通知,我被录用了,同时还有几位在不同的部门,我的工作是 秘书,接替将要退休的老杨,后来有人问我和老杨是什么亲戚,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才知道,本来我不在范围之内,但老杨推荐了我,人们也给他信任,或者干脆说 是面子,就答应了。 这之后我就跟老杨干,在他最后半年的工作日期内,把他所知传于了我,有时 就我们俩,他也话语不避讳,只是含蓄,意味深长,官场之道他已经历得太多太多 了,我也虚心学习,我们成了朋友,发自肺腑的忘年至交,就差抹脖子,换头,喝 鸡血拜天地了,退休之宴摆在酒店,很多人到了,人们谈起往事风生活现,就象在 昨天,大家都很高兴,我算是他的高徒,得了真传,被组织委以重任,光荣地接过 了革命事业的星星之火。 我也去老杨家里,聊聊话,下下棋之类,他也不忘问我工作情况,继续教育一 番,我感激涕泠,他是我的再生父母,没事他也经常叫我去他家,有一次,他酒后 吐真言,说为什么要力荐我,他看到了当年的他,那时他眼看就要考大学了,一场 风暴来了,害得他没上成,遗憾终生,后来也想通了,人民需要不停地斗争,才能 完成伟业,从胜利走向胜利,当他第一眼看到我时,他就认为我就是当年他的影子, 并且也认为不能再有遗憾了,也不会觉得是害了我,我是意志坚定,性格刚毅,革 命事业的接班人。 《 五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就象把一张张日历撕下那么简单,小马健也一天天长大, 学习对他来说游刃有余,牛刀杀鸡,栋梁做筷子,他也露出过不满,也为学术问题 发生过一些争论,百家争鸣嘛,古人早就懂了,我也劝诫他不要自以为是,诸葛亮 没出山之前,也没人知道还有条龙卧着,后来人家来请,也要让请三回。你的意思 是说,我该象个金矿什么的藏在万丈深渊,深山老林之中,让人家挖也挖不着,自 个把自个埋没了。你别胡扯,还不是那料。 我也去开家长会,老师对我说,你孩子挺有学问的,什么都知道一点,是你这 个做父亲教得吧,不过,有些东西你也不能现在就教嘛,他还小,怎么能懂呢?真 理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歪理了,我陪着笑,讪讪地说,是,是,老师说得是,我改, 行不? 我不得不语重心长地跟小马谈论这个问题,我尽量心平气和,话语亲切,尽量 不要让他产生我是在教育他这种错觉,我们是一般大小,在一起讨论某个问题。 他收敛了许多,学会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请多指教,我洗耳恭听,你 是园丁,我是花朵,祖国的花园真美丽,花园的花朵真鲜艳....一年级结束,他是 全班前列,要不是在考卷上老师不容许有商量讨论的余地存在,他准是全校第一, 老师们在讨论要不要给他个奖状时曾有不同意见,有老师说,这学生不礼貌,太骄 傲自满了,顶撞了我好几回,他说我讲得不对,至少是还有其它说法,他在什么书 上看到的,你们说气不气人,还小着呢就这样了,行吗?后来还是班主任说了算, 我们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救病治人嘛!把奖状给了他。 当他得意洋洋,象个凯旋归来的将军,把奖状交给了总司令,怎么样?老马司 令,真没劲!小事一桩,小儿科,大炮打蚂蚁了,下边不去了,跟他们在一起真没 劲,没有共同语言,就连玩也不会玩,我坚决不许,说就当是把你跟那些马关一块 儿了,吃糟糠干重活,就等着有伯乐来把你领了去,我求你了,行不? 我的同事王大姐,跟天底下众多的普通劳动妇女没不一样,热心地为我搭桥牵 线,不容许我孑然一身,为了感恩图报,盛情难却,我也装模做样,赴了约,该怎 样就怎样。 我的第一夫人的同伙,也提出是否有破镜重圆的机会或可能,我谦虚地矜持地 没有留给他们一点余地,我们生活地很幸福,掉蜜罐里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 绳,哪怕明明知道那不是,也不敢去碰,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 已经有前车之鉴了,就当自己是块黑煤炭,别把人家给污黑了,一个接一个,无疾 而终,急得王大姐问,小马呀,你要咋样的说嘛!大姐给你找,打着灯笼也找,不 要憋在肚子里,会憋坏的,我说大姐,你别瞎操心了,我主意已定,一人度过余生。 你瞧你,说的不是人话,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你儿子小健想想呀,多可爱的孩 子,这么小就没个妈,怪可怜的,我无语了,我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回去问问。 小马,我给你说个事,什么事,说吧,我言语闪烁,含糊其词,我... ,我..., 说呀,怎么跟娘们似的,我想,我想... ,我在找词,就象小马有时候为了某件事 而找个正当理由,作为幌子,有科学家也说了,说谎是人的本能,不用学,只是每 个人的程度不一罢了,原始时期,老虎问人,你还想活吗?人说,我不想活了,做 人真没意思,你吃了我吧!老虎偏不,就让他在这世上遭罪,后来,人比老虎厉害 了,人对老虎说,嘿,老兄,我带你去城里吧,城里好玩着呢,有吃有喝,比这山 里强百倍,千倍,你是我们的荣誉市民,没人敢要你的皮,吃你肉,啃你骨头,我 打他丫的,后来老虎就跟人去了动物园这么个地方,是自愿的,据说有一点不容置 疑,智商程度越高,说谎能力越强,老虎在山里光忙着玩了,吃了睡,睡了吃,没 有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也没吃着什么补脑的营养品。 你说不说,我忙着呢! 我想给你找个妈,我还是厚颜无耻地说了,就象投降者还不忘举个白旗,免得 给误伤了,不是给我找是给你找的吧,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不好意思,我不过问, 也不垂帘听政,自个儿拿主意吧,我看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伴了,不能老跟我玩 了,也该有个人照应着,你别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谈的是正经事,这迟早要摆上议 程,你嫌我老了,是不是,没,我可没说过,人民群众的意旨我能违背吗?这只是 流程,形式而已,我举双手赞成,你呢?别不好意思,故弄玄虚、没有反对,没有 弃权,没有人行使否决权,咱们两人说了算,好,一致通过,颁发国务院令,把文 件发下去... ,小马一人在指手画脚,自导自演,自娱自乐....最后只提了一点要 求,即未来的妈妈,可以叫她妈妈,但不能干预他的内政,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就不 用说了吧! 得到他他的指示和肯定,我重新思考一番,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梅开二度,花 开二遍,但前提是要严格审查,严格要求,主宗八代都要过堂,宁要社会主义的草, 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缺毋滥,决不妥协。有了目标,办起事来就好办多了,不符 要求一律免谈,概莫能助,有时也让小马参谋参谋,他的革命觉悟也不低了,也许 这要求太高了,或者这人就不存在,就算存在,也在十万八千里,无缘相见,所以 ... ,退而求次,行吗?我问小马。 我被提升了,某副职,原因是起由于一场政治严打,有几个罪犯没能隐藏好行 踪,露了马脚,也没处理好赃物,也有群众看见了,也没来得及畏罪潜逃,或者干 脆一死以表清白,总之是有几人下去了,有下必有上,也没从上上面再下来的理, 另外,也由于国家党的政策,干部要年轻有为,不能都是一帮糟老头,死不瞑目似 的,小平他老人家就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对着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说,你们都下 来吧,我都下来了,下面的人等不及了!我们不放心哪!出了乱子怎么办?他们太 年轻,没什么经验哪! 我的前途坦荡荡,光明无限,就象开动了的火车、点了火的火箭,一路飞奔, 就等着到达目的地了。 但现实依然是严峻的,斗争是残酷的,大老鼠抓掉了,小老鼠又长大了,没这 么多的猫,抓不过来。 我有点心灰意冷,或者说是满腔热血被浇了倾盆大雨,伟大抱负成了泡影,怀 才不遇,明珠暗投,金子淹没于黄沙,鹤立于鸡群,神仙下凡于尘,失魂落魄,由 此萌生了告老还乡,解甲归田,退耕还田之意,但决不是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 家卖红薯之想。我在作最终的考虑,是否值得,是否有勇气。 工作开展得缓慢,慢如蜗牛,会议不停地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犹如黄河 决堤,天河底漏,一是什么,二是什么,重点是什么,抓住是什么,稳定是什么, 发展是什么 ...有熟人问小马,你爸当官了,你将来想当官吗?没当过 ,想试试。 当个皇帝怎么样? 皇上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当总统! 总统有什么好,碍手碍脚,犯了错也要挨批检讨,皇上没那回事,想干什么就 干什么。皇上有加长的卡迪吗?皇上有御轿,比轿车舒服多了!可我还是想当总统。 小马已经三年级了,他是很多人的头,或者说偶像,虽然从班长的位上给撤了 下来,可大家伙还是听他的,叫做有号召力,是主心骨,中流砥柱,就象已不在位 的老领导,还能给出点主意,当个参谋,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我不在乎他当不当班 长,不想让他走我这条路,多学点东西,将来当个科学家什么的我是赞同的。 《 六 》 我偶然遇见了一位高中同学,也算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高中时,我们意气 风发,指点江山,文韬武略,数风流人物还看我俩,我们并没有耽误学业,荒废前 程,都考上了大学,只不过不是名牌,二三流而已。多年不见,格外亲切,一阵问 寒询暖之后,我们聊到了饭桌上,觥筹交错……,互相吹捧,不错嘛,当官了,记 得你以前最恨官,怎么了?这不是打自个嘴巴嘛!唉!一言难尽,世事难料,人在 江湖,身不由己,再说了,人的想法也是会变的,你也不赖嘛,总经理先生!我说 你怎么也干起这个营生了,坑蒙拐骗,不是你所好吧?怎能这样说呢?我赚的钱都 是人家自个掏出来的,不是我的手伸他们口袋里。差不多嘛! 最后结帐时,我们各不相让,脖红脸粗,服务员都被我们逗乐了,说一人一半 吧!A-A 制,我们同意了,可他还是多付几张‘四人头’,你再这样我就不当你人 了,他还向我发出邀请,接我去他公司,要我入伙,我犹豫了,说实话,有点心动 了。我曾经有段时间非常想当个自由广告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和当个领袖差不多, 把自己最理想的创意发挥出来,中文系的也学过一点,知道有个大卫,现如今有这 么一个机会,我不想失去,况且这种机会是难得一遇的。我提了我条件或者说是约 法三章:我得比较自由,不受过多约束,而且随时可以走人。那个总经理很爽快地 答应了,委以总经理副职,配以小车秘书,我没答应,那样不好,我从头开始吧! 我正式向上级领导递上辞呈,附带上各种理由,总之一句话,我辜负了领导的 培养教育,此恩此德来世再报!我也找过老杨,他的态度是要我谨慎,冷静考虑, 没说反对之类的劝词。 上级的工作效率就象老式座钟,总要慢几拍,我称病赋闲在家,准备新的工作, 领导们见我已心如枯槁,见了黄河,见了棺材,浪子回不了头,也就放弃了改造一 个可造之才的努力,批准我离职,并不再录用,薪水照发,奖金没有的。 也可以说一半是为了我自己,一半是为了马健,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当官没捞 着钱,只能靠自个挣了,马健已经四年级了,很是个人物了,远近闻名,电子琴拿 过好几个奖,书法得过奖,乒乓球得过奖,还是足球队队长兼篮球队后勤部长。 我一直有个心愿,想给他买个钢琴,那种三脚架的。 我和我的总经理们艰苦创业,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公司,开展各种业务,也成功 地出过几个有轰动效应的馊点子,事业蒸蒸日上,全民调查,便衣侦探,中介媒妁 …,差点把人民警察,公安干警的饭碗给抢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成为超级跨 国航母,是我们的目标和发展纲领。 ] 马健也挺为我自豪,逢人就说知道我爸是谁么?什么什么点子是他出的, 你要是有什么东西卖不出去,找我爸,准行!你要想知道点什么,找我爸,包打听! 我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换了一套房子,多了几个房间,当他把我的电脑密码 破了,我就给他买了一台,买过网球拍,滑板,山地车等等,等钱差不多就要买钢 琴了。 当然,我们也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件,现在想来,历历在目,很难忘却。那时在 他五年级时,在某课堂上,他和老师就某一问题发生了争论,争论并不是坏事,要 害是他说了一些有着丰富内涵广阔外延的话语,本来汉语就复杂,各人理解各不相 同,要不也就不用老师来教了,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越说越来劲,分庭抗礼,大言 不惭地说了些‘不同政见者无罪’之类的胡言乱语,还说了至少是善意的旁征博引, 旁敲侧击,拐弯抹角... ,总之,我们的那位女老师丧失自尊,在众目睽睽之下, 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之后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去了学校,点头哈腰,阿谀奉承,把当官那一套全使了出来,还好,没忘了, 恬不知耻,低三下四。 回到家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本来工作就忙得我焦头烂额,可这小子还来添 乱子,我大声呵斥他一番,要命的是他顶了嘴,我越说越有气,就出了手,有首歌 不是唱‘该出手时就出手’么,他没有象撒娇的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相当坚强, 噙着泪跑回了房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做了就做了,从小到大,我没动真格地 打过他,最多也就小时侯拍两下屁股,我坐在沙发上,良久,无声的眼泪淌了出来, 热泪流过脸颊,滑过,滚落,变得冰凉,留下一条条泪痕,象是无数心上的疤痕, 再添一条又何妨!已是凌晨一点,他的房间一直亮着灯,我开门进去,他躺在床上, 衣服也没脱,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我心酸痛楚至极,我给他脱鞋子、衣服,他 惊醒了,恐惧不安地看着我,也许是看见了我脸上的泪水,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决定发个誓,山盟海誓,为示诚意,我握着他的手,让他看着我:爸爸再也不打 你了,决不!我们抱成一团,放生大哭! 《 七 》 这之后,他懂事多了,也许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他还没 懂,我想,他会慢慢明白的。 六年级时,我又结婚了,我们家庭幸福、合家欢乐。 总经理说他的女儿在办出国,去英国念书,问我愿不愿意让马健也去,也好做 个伴,钱的问题由他来解决,算是预付我工资,我问马健还有他的新妈,我有点于 心不忍,朋友说他有个亲戚在英国,可以有个照应,他女儿也就这么大,他都放心, 我怎么就不放心呢?为了他的前途,我想,我再苦再累也愿意,马健本来也不想去, 说那是劳民伤财,一个英镑抵上十几个人民币,还说我国也有闻名于世的大学,我 就故作大方,孩子你就去吧!有我呢!人民群众作你后盾,支援你,他同意了,我 们忙了大半年办好了各种手续,在他念完初一,就和我那朋友的女儿一起去了英伦 三岛,大不列颠,临走时,他还说,我一定会学成归来的,不要想我! 数年过去了,我们通过各种方式保持着联系,世界日新月异,星转斗移,沧海 桑田。 某天深夜,一个电话吵醒了刚入眠的我,一个正宗英国伦敦佬跟我说话,夹杂 着地方口音:哈罗,你是马克先生?我是英镑老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客户, 等我明白过来,小马已经在那边笑了,“别笑了,有没有时间概念呀,这是在支那, 不是大不列颠!”我们谈了许多,用的是国语,我的蹩脚英语词不达意,他说他的 生活、学习,怎样怎样,他还买了钢琴,三脚架的,用奖学金买的,很便宜,另外 还收到数所大学的邀请书,其中包括牛皮大学和哈罗大学,问我选那个,我说随你 便了。最后说了句:爸爸,谢谢你,真的。 面对这情暖感人的话语,我涕泗滂沱。 之后他上了那个哈罗大学,念了大半,不想念了,想创业了,问我行不,我说 随你便了。 多年后,他有所成就,说要接我过去,我说算了吧,你就衣锦还乡吧! 全文完 后 记 这也是一个小插曲吧,本文原稿几乎遗失,虽然它只是我花了两天而就的,而 且也并非是什么力作,能登大雅之堂,但它毕竟就象一个刚学会写第一个字的孩子, 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在认为几乎失去此稿时,我莫名地不安,很是着急,应了那 句话:拥有时不珍惜,失去时才可惜。祝大家能学会珍惜,包括痛苦、悲伤、失落。 也许过个几十年回头看看,这无足轻重。 雨 辰 Dick.Lee QQ:93927035 完稿于2002 2 7 这是本人的第一部作品,欢迎各位多多指教! 谢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