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洁巷(的女人) 小城有五街七十二巷之说。这些小巷像蜘蛛网一样将小城给联结起来。小巷大 多不宽,多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块拼成脚下的路,人来人往,磨得十分光滑。两边是 泥和着碎瓦片碎石子的墙,现在已经拆掉了,仅存的几个小巷被逼到了城市的角落 里,终日默默无闻,一任风雨的吹打,旧有的脚印被雨水冲没了,新来的又踩上去, 留下新的显眼的痕迹。但无论如何,小城许多上了年纪的人是忘不了一位曾住在小 巷深处的老太太凤。那小巷叫贞洁巷,给我的印象最深,因为附近有一个贞洁坊, 是清朝留下来的遗迹,不过不知为何,竟然侥幸地逃过了文革一劫。老太太凤孤身 一人,无儿无女,在一九八五年的某日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悄悄老去。 至于老太太凤长得什么样子,可惜这个印象随着时间的流逝竟渐渐模糊起来, 像浸渍到水中的信纸一样,字迹慢慢地淡去,最后模糊不清,看不出上面写着什么 东西了。但她脖子上的一道伤疤我却无法从我的记忆里抹杀去,有关伤疤的故事我 也记得很牢。 抗战时期,日本鬼子曾经攻陷过小城,小城的国军弹尽粮绝,被迫撤退,部分 因重伤无法移动的伤兵分散到民宅躲藏起来。老太太凤住的院子里也偷偷藏了一个 左脚被炸弹炸去半截的国军班长。他藏在凤住得那间屋子的夹墙里,那个夹墙平时 是用来放杂物的,有木制的拉门--当时屋子的墙也是用木板隔的,如果不仔细的 话,是不容易发觉的。 两个鬼子兵端着带刺刀的枪搜到那个院子时,发现这里只有三个姑娘时,兽性 大发,淫笑着将她们逼进那间屋子角落里,强迫她们衣服脱掉。凤破口大骂,抵死 不从,一个鬼子上前一脚,正中小腹,凤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另两个姑娘吓坏了, 哭哭啼啼的将衣服脱了,两人颤兢兢地相拥着墙角抖成一团…… 三个姑娘怎么能保住自己的贞洁呢,当两个禽兽完事时,一丝不挂的凤突然抓 住鬼子放在地上的军刀,疯似的朝他们一阵乱劈,嘴里可怕的嚎叫着,赤裸的两个 鬼子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扑了过来。不想,凤将刀收了回来,横刀将自己的脖子 切开了一个口子,栽倒在地上。这个变数太大了,鬼子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 来。这是,剩下的两个姑娘像明白什么,争着从凤的手中夺下了刀,往自己的脖子 抹去…… 后来,只有凤奇迹般的活下来,只是脖子上多了一道很难看的伤疤。国军班长 也幸存下来,但终日郁郁,不久就用刀自刎而死…… 老太太凤一直住在那条小巷深处,终生未嫁,直到死时也未走出巷子一步。大 家对她充满着一种同情与敬重,街道也给了她“五保户”的待遇。而我听到这个令 人发指的故事时,不禁攥紧了小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就与鬼子拼命。又想, 如果换了我,那把刀是刺向自己还是鬼子? 但问这个问题也许是很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