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泡沫 拖着行李气冲冲地来到小区门口,路灯昏黄映照着漫天细细的飞雪,旋转翻飞, 荡漾悠长,热烈的心被丝丝白雪融化。独自彷徨在没有行人的街道,突然有一种做 错事的遗憾,小雪和晓雪,一个从天而降飞入另一个的内心,这一刻这一时晓雪拖 着行李箱转了身,走回她和张磊的家。 轻快的音乐和冷却的心,晓雪渐渐投入其中,歌声悠长,唱了很久,很久,久 到晓雪猛然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演奏。张磊?晓雪第一个念头就是张磊,一股担心 和愧疚涌上心头。 “喂……” “喂,是陈晓雪吗?” “……喂?” 晓雪一下不知所措,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好熟悉,好想听,好多次在梦里出 现,好多次在头脑里幻想。 “李伟?” 心像被谁揪着一样,眼泪怎么也停留不住,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好久没联系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了那个久违了8 年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啊,陈晓雪的声音我可记得很清楚,没想到好多年没联系,却在 你生日的时候联系上了,今天是你生日吧,我也没忘记,生日快乐!!” 晓雪这边已经泣不成声,哽咽着好不容易开了口。 “李伟,你现在在哪啊?过得还好吗??” “你哭啦?别哭了,我在深圳,在这边工作,挺好的,听说……哎,你呢?你 好吗?” “我很好啊,可是……可是,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啊??怎么现在才联系???? ……” “真不该打过来的,弄得你过生日又哭了……” 这一句又让晓雪再次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很多年前她18岁的生日,那是李伟和 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那是高三第一次省考,那也是晓雪第一次把英语给考砸了, 那天她一直很沉默,直到李伟送来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纸条的时候,晓雪在课 堂上就吧嗒吧嗒哭了起来,老师还有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李伟也内疚不已。 “不久前,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我看看……对,就是这个号码……你给我 打电话怎么都不说话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晓雪,你可以过来帮帮我吗,我真的遇到问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你,可是当我知道你电话时,我就想到你那句话了,‘有事找陈 晓雪,陈晓雪帮你解决!’……” 这一刻,晓雪的生命里没有了自己,没有了漫天的雪花,只有过去和现在。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明天就去找你……” “啊?你有空吗?明天……” “没问题,明天我去找你!!” 晓雪望了望还亮着灯的她和张磊的家,然后带着一种义无反顾,天不怕地不怕 的心情,拖着行李离开了。 买了明天早上第一班去广州的高铁票,坐在空荡荡的候车厅,灯光淡淡柔柔的, 三三两两的乘客,疲惫的乘务员,人们口中腾腾的热气,已经模糊不清的窗户…… 李伟、张磊,过去、现在,冲动、冷静,看着手里的票,难道真的要像以前那 样冲动地跑去找他吗,以前那么想找到的人,此刻心情怎么又不一样了呢。茫然之 中,一条短信过来了,张磊? “明天我到广州火车站接你……” 原来不是,晓雪竟然有些失落,却没有了气愤,也没有丝毫张磊不找她的难过。 不过还是打个电话给张磊吧,起码得把去深圳的事情告诉他。 晓雪开始在通讯记录里翻出张磊的号码,然后打了过去,刚一拨出,哔的一声, 手机自动关机了。试着开机,试了很多次却都没用,晓雪起身向对面的旅客接手机, 手机倒是很容易借到了,只是,只是,张磊的电话她却记不起来,她才发现她从来 没有想着要去记张磊的电话,不过那个来自深圳的陌生来电她到记得很清楚,没有 觉得高兴,倒是十分的失落。 借了电话,给李伟打了电话,告诉他车次和到达时间,本来想给家里打去的, 但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晓雪心中突然有种大一时的心情,孤独、害怕、也有一些 期待。 呆呆坐着,开始回忆,回忆过去,直到疲惫不堪…… …… 一个晚上加上两个多小时,到达了广州,这里没下雪,也没有蓉城冷。 广州站的人真多,多得晓雪有些害怕,李伟在哪里,四处张望却无处可寻。 “陈晓雪!!…………” 晓雪往声音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清瘦的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短短的头 发,嘴角有些胡渣,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正向她挥手。 “李伟?” 晓雪简直不敢相信,对面那个有些沧桑,眼角略带疲惫的人是以前她认识的那 个李伟,是她脑海中的那个李伟,是她梦里的那个李伟。 “怎么,认不出了?老了很多吧?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晓雪停住了,她有些不想走向前的冲动,她有些做错事的感觉,而且突然才感 觉到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但是,已经来了,只能也应该向前走。 “李伟,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吧?” “不要那么急嘛,先到我那里,票我已经买好了,去了再说吧。” 还没等晓雪犹豫,李伟已经提起她的行李,往前走去。 没有太多的交流,尴尬地坐在李伟旁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见面的情景,有很 多很多种,却没有今天这样的,难道真的是过去就过去了吗? “怎么都不说话,你以前可是一个话唠啊?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陈晓雪了?” 是啊,怎么不说话,不是有很多事要问吗,以前?以前的陈晓雪?上学时好友 们都叫自己晓雪,只有李伟故意叫陈晓雪,以前好喜欢被这样叫,好久没听到了, 可是怎么并不是那么喜欢,似乎还有些讨厌。 晓雪转向窗外,却看到玻璃上映出的李伟落寞的表情,晓雪想要望得更远,却 始终停留在玻璃里李伟的面容上。 …… “对了,可以借手机用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怎么?家人不知道你来吗?” “嗯,走得太急了……” …… “奇怪,家里没人吗?” “怎么了?” “先是占线,后来就一直都没人接,我爸的手机也没开机……” 晓雪可能没想到,刚开始的占线是父母在焦急地四处找她,后来的没人接是因 为她妈妈急得昏倒住进医院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晓雪被李伟带到了深圳宝安区一栋高高的电梯房前。 “我就住这里,先上楼吧!!” 晓雪抬头望着高高的大楼,心里咯噔了一下,住在这么好地方的李伟,究竟有 什么难处,还有她又在怀疑什么,她怎么能够会害怕,怎么能够迟疑,可是,她又 为什么离开老公,离开父母独自跑到这来,还要去一个男子的房间? “陈晓雪,愣着干什么,上去吧,在18层,是合租房,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呢, 不过……” 不过什么晓雪不关心,只是她可以放心了,毕竟是合租房,毕竟不是李伟一个 人的房间。 进了一套很大的房子,然后经过客厅,拐进了其中一个房间,一个很小但是很 干净很整洁的房间。 “进来吧,有点小,是最小的一间,将就做一下吧……” 李伟把一个坐垫放在床边,然后示意晓雪坐下。 房间很小,没有太多东西,就一个柜子还有一张床,刚刚把这个小屋装满。原 来李伟就生活在这里,晓雪心头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酸楚,还有一些歉疚,她觉得是 自己想太多了,是自己心太小了。 安排晓雪坐下,李伟就出去忙了,晓雪站起身环视着这间不大的房子,东西不 多,不过她在柜子里看到了一张李伟和父母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李伟是那样的开心、 那样地自信,那时的点点滴滴也涌现在晓雪眼前。照片旁还有一样让晓雪吃惊的东 西,就是她曾经送李伟的那本《简• 爱》,不过已经被翻弄的十分陈旧,晓 雪眼眶刚有些湿润,李伟就抬着一盘削好的苹果来到她身边。 李伟把苹果递给晓雪,然后转身把门关了起来。 “你为什么关……” 没等晓雪说完,李伟就已经把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晓雪愣住了,手里的苹果 掉了一地。 “李伟……你松……” “陈晓雪,你别说话,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好 感谢你答应来我这里,我以为你会拒绝,我以为你会让我恨你一辈子,可是你却来 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昨晚接了你要来的电话,我就开始收拾,然后连夜 就赶到广州火车站,我在车站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了你,你知道吗,当你出现 在我面前时我有多高兴!!” 李伟说道这突然停了下来,他把晓雪推开,自己跑到窗边,给了窗户狠狠一击, 背对着晓雪哭了起来。 “陈晓雪,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不找我,你问什么就结婚了??我知道 我现在并不是很好,可是我在努力挣钱,但是现在挣钱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结婚 了??” 李伟完全崩溃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窗户上。 “爸~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妈~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陈晓雪~ ,你为什 么要离开我???” 李伟击打着玻璃,发泄着心中的痛楚。 晓雪瘫坐在地上,眼泪也决堤一般。 “老天啊!为什么要跟我们开这种玩笑,整整8 年,我怎么也找不到你,见不 到你,可是现在见到了你,却什么也不能做,为什么……” “陈晓雪,你刚才说什么?说你找过我??” 李伟转过来,托起晓雪满是泪水的脸,四目相望,相思与痛苦纠结在一起。 12月,深圳,傍晚,微冷,18层,一个狭小的房间,陈晓雪,李伟,泪如决堤, 瘫在地上,无可奈何与绝望。 “当初,高考前六天,你告诉我一起加油,为了能冷静应对就先不要联系,你 还和我约好考完最后一科就到学校西北角那棵樱桃树下见面。因为你的话,我忍住 不与你见面,抛开紧张,我满心期待结束了考试,在那块樱桃树下,我从下午一直 等到深夜,直到家里人找来,你始终都没出现。我去你家楼下等你,一等就是一连 一个星期,直到你冷漠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绝望了,一开始我还担心考到一个 学校要怎么面对,但是却得到你落榜的消息,那时我的气一下就没了,反而担心起 来,我以为你是因为没考好才会变成那样,所以我又去你家楼下等你,只是你家好 像没有人似地,也一直没等到你,最后我只有一个人去了北京,原来我有多想去北 京,可是那时我真的就只想待在蓉城,直到你出现为止。 原本的气愤、担心与苦恼,因为知道了你家发生的事,我难过得要命,我好懊 恼你痛苦时为何不在你身边,也担心你究竟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我一刻不停回到 了蓉城,知道你可能在学校复读就一直在学校门口等你,最后等来的却是你妈妈, 我的初中班主任,我以为她能理解我们,理解我想安慰你帮助你的心情,可是你妈 妈的话让我彻底绝望了,你妈妈说如果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她就没有我这个学生, 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时我难过得想找一辆车撞上去,后来我才知 道,那时你妈妈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她不想耽误我,可是,我直到现在都在 埋怨,她考虑我但是怎么不考虑自己的儿子呢,你那时多难过,多需要有个可以依 靠的人…… 回到北京,我依旧没有放弃,我每个星期都给你写信,没到你的生日就给你寄 去礼物,可是却没有丝毫回应,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你。毕业那年, 从同学那知道你妈妈的事,我又马不停蹄赶回来,我想这次一定可以见到你,结果 还是没能见到你,最后我决定回蓉城工作,那样总有一天可以见到你。我一直在等 你,别人的心意我从来都不接受,可是时间渐渐过去,家人不停催促,最后我只能 找个人嫁了。但是,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误会了那么多年,思念那么多年,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那个他爱的女孩 一直也在爱着他。好想解释,可是解释却变得没有意义,好不容易知道晓雪的消息, 却是在她结婚后,李伟是多么的绝望,他之所以还想联系晓雪,其实他是想报复, 只是他没想到晓雪真的来了,而且,更没想到的,那一切都是误会造成的,此刻哭 泣也没了作用,只是命运太捉弄人。 起身,站立,徘徊,踱步,望向晓雪,再转身,流泪,再抹掉。 “陈晓雪……!!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啊!!因为父亲突然去世,我难过得不知 道要如何面对你,我不想你跟我一起难受,我想和你一起考到我们约定的学校,可 是终究考砸了,你来找我,我看到了,我一直在窗前看着,只是没有勇气见你,最 后见到你却对你乱发脾气,后来因为父亲的事情,我们回了老家,等回来才知道你 已经去北京了。我一直等你,等来的确是我妈告诉我说你在北京交了别的男朋友, 后来我绝望了,第二次考试我在考场上放弃了,因为考到一起也没了意义。之后我 就到沿海打工,直到母亲也去世,那时我真有点不想活了,谁都离开我,都是我最 爱的人。匆匆料理完母亲的事,我又回到这边,你知道吗,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 市有多么孤寂,受了伤、生了病没有一个人会过问,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我都是在对 你的思念和回忆中度过,我试过和别的女孩子交往,可是无论与谁在一起,我始终 会那她们与你比较,总觉得它们怎么也不如你,最后我还是决定一个人,想你了我 就去翻你送我的那本书,仿佛你就在我身边一样。有一次我回去蓉城,知道你在蓉 城一中教书,虽然克制着,但还是很想见你,我躲在门口,看到的是你跟一个男的 有说有笑地走着,很不舍,可只能劝自己放弃。那人是你老公吧,其实我真不该给 你打电话,但是有了你的号码,我一天起码要看100 遍那个号码,所以最后还是打 过去了…… 你现在过得很好吧,你应该忘记我了,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 听到这些,瘫坐在地上的晓雪用双手紧紧握住了李伟的双脚,把头靠在脚边痛 哭起来。 “你老公对你好吗,你爱他吗?” …… “你不爱他,对不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