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已经到了吴昕然要分配的时间了,她说过想留北京,但是知道非常难。她说她 不想回老家过那种被家人盯着的窒息生活。当吴昕然突然告诉张翰宇她决定去海南 而且争取到了三个名额中的一个的时候,张翰宇很替她激动。不亏是吴昕然,敢想 敢做,身上颇有一种革命的浪漫主义的精神。她的即将远行,使他对那个遥远的海 岛和他们俩的未来有了一个更文学的想象。有一次他飞车相报,说海口市的副市长 在清华大学演讲,叫她快去听,她却淡淡地说,“很多人都告诉我了。不去了。已 经决定了,就没有必要再去听了。”在她走之前,张翰宇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她生 活中重要的部分。张翰宇很幸运地找到了在宿舍打包的吴昕然。给了她一卷日记本 上撕下来的诗,说是他小时候涂写的,留着做纪念。并且要他替他保留55年。吴昕 然翻阅了一下,有些不解,但是很珍惜地收下了,当他面放在了箱子里。不敢多打 搅他,他匆匆退出了门外,这就是告别了。 再听到吴昕然的消息是在她到了海南几个月后。吴昕然很幸运地分到了电视台。 字里行间很兴奋的样子。关于海南的传说有好又坏,但是她好像很适应。张翰宇很 难想象她的生活。她偶然从新生活里抽空丢给他一封信。不过那份默契和对他的特 殊感情一直都在。 张翰宇在大课教室里看到了一个女孩,理科生的女孩不像吴昕然一样有些疯疯 颠颠。而是更加安静,成熟,斯文。再上大课的时候,他对她笑笑,坐在了她的旁 边。偷偷看看她在做的问题,主动开口给她解决了。后来就像熟人一样地坐在她旁 边。帮她学习。再后来就邀请她去宿舍坐坐。女孩子偶然随了他的邀请和他散散步, 虽然没有像和吴昕然散步一样亲近,但是和女孩子散步的感觉真好。这个女孩子也 比他大一两岁,但是至少一起在学校的时间还很长,是个可以发展的对象。这样一 个长得很顺眼的好女孩,真是难得。但是他高兴没多久,就有一个男生来找他,控 制住愤怒地告诉他,这个女孩爱的是他而不是张翰宇。张翰宇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 过。他写信告诉了吴昕然。吴昕然回信说理科的男生挺有意思,竟然有这种面对面 的谈话,让他一笑置之。不属于他的就算了。 张翰宇给吴昕然的信,别人都会觉得短得浪费邮票。但是这是他的风格,也是 吴昕然欣赏的风格。而且他知道,他的情绪,再短的信,吴昕然也会了解。虽然吴 昕然喜欢写又长又凌乱的信来掩饰她的复杂的想法和热情,但是他又未尝不懂? 张翰宇再上大课的时候,只好躲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看到他,远远对他很抱 歉地笑了笑。为什么那个女孩不告诉他她有男朋友呢?也许她用张翰宇当了试金石, 也罢。好在大课很快就结束了。 吴昕然毕业不到半年,大学生们就坐到了天安门广场上。吴昕然很担心张翰宇, 第一次很严肃的婆婆妈妈了一次。她说她一向不喜欢政治,而且不相信这样就可以 迅速振兴中华。现在看到和西方的距离了,大家都急着想改变,但是别忘了中国的 落后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论世纪的,这么大个国家,目前国民的素质不是一帮书 生可以管理的了的。现在这个路子可能已经是最好的了。无需从头开始。中国共产 党的国民自然是共产党管理好些,共产党的国民自然是更听从共产党的管理。闹什 么呢?又有什么资格,能力去闹呢?即使把这个国家按照大学生们的方法去管理, 能管理的好吗?这些学生又有多少中西方的经验和实际操作程序呢?提建议可以, 但是不可以走太远,对谁都没有好处。 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大家的热血沸腾的就像当初急着实现共产主义一样。很多 大学生和社会上的人都被快速改革的梦想激动了。学校没法安心上课了。张翰宇也 跑到了天安门广场去。和几个同学一起打坐。他是在和其他同学被驱散后才回到宿 舍的,看到她的信,觉得一个看似个性鲜明的记者却有如此保守的想法。小资呢还 是哲学家呢?哪天她说不定会遁入空门吧。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学校放假, 建议大家回家休息。他收拾一下就回海边的奶奶家了。从奶奶家给吴昕然写了一封 信,浪漫地高诉她,和同学们在天安门广场待了两天,有一天迷迷糊糊地醒来,看 到身边趟着一个小女孩。 回校后,张翰宇忙起来,因为那个小女孩成了他的女朋友。放寒假前的一天, 楼下传达室的老大爷用山东口音扯着嗓子叫他,他下了楼,老头说,“电话,是女 的”,他大担地猜了一下,果然是吴昕然。吴昕然说她要回家过春节。问是否能见 到他。张翰宇说他可以在济南停一下,去看她。吴昕然很高兴,把家里的地址解释 得清清楚楚。 寒假到了,张翰宇把女朋友送上了回四川的火车。女朋友是计算机系的,跟他 一样大,挺听话的。他很喜欢她。送她上了火车。回到宿舍已经是中午,他开始整 理自己的行李,把吴昕然的地址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张翰宇没有费很大劲就找到了吴昕然的家。在城门外,但是和吴昕然气质不一 样的是,他们家住的还是平房,一个象圆明园遗址一样不完正的大门里,是一个接 一个的四通八达的院子,一个院子里四围起来,住着近十几户人家。吴昕然家靠马 路,窗下是一个干掉的排水沟。 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吴昕然了,站在门口时,他心里怦怦直跳。开门的一看就 是吴昕然的母亲,但比她高多了。非常善良的样子,看起来比自己妈妈还年轻。他 问吴昕然在不在,吴昕然的母亲竟然说她明天才到。他一下愣住了。吴昕然的母亲 听说他是同学,专门顺路来看吴昕然的。赶紧让他坐下,给他倒水,给他拿糖吃, 说刚好吴昕然的哥哥结婚。张翰宇看了一下。外面的几平米带门的小院儿是自己搭 出来的,放自行车和杂物的。前面是几平米的厨房,进来是这当做客厅的半间,墙 边是椅子和条凳。里面还有一间,窗户就在水沟上面,门口挂着帘子。旁边有一个 套间,也挂着帘子。吴昕然的母亲说,吴昕然哥哥住到对面分的一件半楼房去了。 妹妹嫁出去了,等着吴昕然回来团聚呢。问他是哪里人,在哪里上学,叫什么名字。 张翰宇坐了一会儿,说还得赶火车回家,就告辞了。吴昕然住的地方还不如他们家 属院。至少是方方正正的楼房,方方正正的房间,水泥地板,自己的厕所。张翰宇 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摆了很多花。吴昕然说他父亲是个酸文人,但是没有出 名。 他回家后不几天,收到了吴昕然的来信,她很遗憾错过了他。让他找时间再来 一次。但是他的女朋友说很想他,想来看他。他忙着准备接待女友,就没有答应吴 昕然,也没有回信。当他牵着女友的手在济南的大街上逛的时候,他想起了吴昕然。 他当然不能带女友去看她。父母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和儿子耍小性子的女友。骄傲的 女友好像受了伤。不太高兴地回去了。回去后给他写了一封信说要分手。他心里很 难受。跑到邮局给女友打电话,但是她不肯回心转意。写信也没有回音。他早早回 到学校,等女友一到,就开始堵她,女友说和他没有前途,他不是真的爱她。他痛 苦了很久,好在导师逼他很紧。他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去分析释放他的情绪,只是向 吴昕然炫耀了他的痛苦。吴昕然从不大惊小怪,似乎也不感兴趣,只是把话题转到 他们俩之间共同的话题。但他还是觉得,吴昕然可能更高兴听到他和任何一个女友 分手的消息。 柳絮又飞起来了。春天好像比往年来得早些。传达室的老头又叫他了,张翰宇 咚咚跑下楼,知道肯定是吴昕然。因为是山东老乡,老大爷很识相,让他进去接电 话,从不催他。还有一次笑嘻嘻地问,“有两个女朋友?”张翰宇说打电话的不是 女朋友。他觉得老大爷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老乡,而是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和态 度,老大爷好像也喜欢接到吴昕然电话似的,每次都忙不迭地卖力地叫他。吴昕然 说,从电话里远远听到老大爷在叫他的声音,觉得蛮好玩儿的。吴昕然说,她想开 始复习考托福。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出国,只是六四后海南也受到影响,不怎么景 气,很无聊。而且,有一个姐们拉她一起考托,她想试试。 没多久,她的在某个小区开发办公室的姐们真的心灰意冷,竟然拉她来北京复 习考托,而且已经报了北大的托福班。张翰宇听了极其高兴。也很羡慕她们敢做敢 为。 柳絮满天的时候,有一天张翰宇从食堂回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 心跳了,抬头看去,有一个女人穿着有些夸张的黄绿条的大衣推着二八的男车站在 那里。是吴昕然!她是一个女人了。脸上被热带的阳光晒出一些斑点,皮肤有些发 黄。张翰宇眼睛发亮地快速走过去。低头看着她。他们互相看了几分钟。吴昕然说 要带他去她住的地方。他跑上楼去,把饭盆放好,拿了自行车钥匙,就冲了下来。 他好奇地问她的自行车哪里来的,她说是无线电系的男生的,他把宿舍也让给她们 了。张翰宇真的佩服她,离开学校两三年了,竟然还能让装门铃的哥们儿接着献殷 勤。但是吴昕然好像很尊重他。 张翰宇跟着吴昕然来到了一个地下室,和进防空洞差不多,他一路低着头。这 里一个月90元,住了许多刚毕业的留京工作的学生们。房间里倒挺亮敞的。因为有 光线从半露在地面上的窗口洒进来。吴昕然的姐们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她30多岁, 有些女强人的样子。姐们对张翰宇好像没有太多好感,打完招呼就坐下看书了。吴 昕然的床和桌子在右边。吴昕然坐下,打开书就问他问题,张翰宇根本无心答题, 半坐在金属的床头的栏杆上,忍不住把他的胳膊架在了吴昕然的肩上。把脸贴过去 看着她的书,既是被姐们回头盯了他一眼,他也不在意。那姐们以问他问题,他也 只看着吴昕然回答。那姐们看看管不着,低头看书去了。 吴昕然的肩膀吃不消了,他们一起回北大散步。两个人的激动都还是压抑在那 些简短的谈话中。他们的托福课程是两个多月。在大教室里听课,要做很多习题。 两个人衣无忧,也不担心丢了工作。无线电老乡的弟弟在北大读书,给他们买了饭 票,她们一天三顿就在那里吃了。很享受北大的环境似的。 没多久,他们俩就搬了。吴昕然说,这姐们是兰州的,以前就自费在人大进修 过经济,在人大附近的居民区住过。这回又找了老房东,多给了180 块钱,挤掉了 一个模特儿,占有了一间房子。他们为终于回到春意盎然的地上高兴。 她们俩的行李原来都在姐们的姨妈那里,在北京城里。吴昕然叫张翰宇去帮忙 驮行李。张翰宇很有信心地带路。吴昕然奇怪张翰宇怎么对城里这么熟,怎么会有 时间出来逛。张翰宇说,他曾经和同学去中央戏剧学院看漂亮的女孩子。吴昕然不 以为然地笑笑。他们来到姐们姨妈家时,坐汽车来的姐们已经到了。他们一进门, 姨妈就迎出来,“是大为吗?快请进”。姐们过来看了看,有些不屑地说,“他不 是。”。然后有些不客气地对吴昕然说,“不是叫大为来帮忙吗?”吴昕然说, “他好像没空”。张翰宇有些不自在,猜想大为就是那个无线电的哥们儿,便静静 地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吴昕然看他有些寂寥,就陪他坐着,胳膊挨着他。也不去帮 姐们做饭,或者去和姨妈说话。姐们自己帮姨妈做饭去了。姨妈的房间贴着孙国庆, 谢晓东的大照片。吴昕然说,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就爱看琼瑶小说。她觉得很好玩 儿,但愿自己七十的时候没有那么少女般的多情。姨妈皮肤白皙,年轻时应该是一 个秀丽的女子。姨妈把杂酱面摆在桌上,两个人肩并肩吃着。张翰宇被姨妈观察的 眼睛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翰宇如释重负地驮着被子和行李和吴昕然离开了姨妈家,他小心地照顾这吴 昕然。又在春日的阳光下骑车了。轻轻的柳絮飘过他们的鼻尖。张翰宇看得出吴昕 然的兴奋和紧张。放慢车速陪着她。吴昕然说,北京城真大,还是北京城有气派。 以后老了,还想回到北京来。 他们骑到人大后面的居民区,吴昕然迷了路。这些平房一排一排的全部都是坐 北朝南,都是土坯围墙,里面都前后两进院子。不是典型的四合院。都是小砖房, 玻璃窗。吴昕然不听张翰宇叫他,执拗地寻找着她们租来的地方。找错几个地方后, 终于放弃。两个人只好来到了姐们老朋友进修的宿舍,把行李统统放在了那里。吴 昕然很失望,张翰宇明白她的心思,他也有一些想法,希望放下行李后,在姐们挤 公共汽车的时候,两个人可以独处一会儿,虽然并不知道那回是怎样的情形。 张翰宇放下行李就回学校了,他永远都是比吴昕然有理智的人。他太忙了。 张翰宇中午有时会去找她。两个人曾经一起去逛过商店。吴昕然去买一些日用 品。张翰宇看上了一双球鞋,他很喜欢,他正看着,吴昕然走过来了,他忽然头也 不回地不经意地说,“你给我买双球鞋吧?”。他没听到回音,回头一看,吴昕然 在发愣。他赶紧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我说着玩的。”。他是想要双球鞋,父母 供他和姐姐上学,他能省就省。看吴昕然和姐们从富裕的海南来,如果他开口,像 姐姐一样的吴昕然因该会给他买吧。而且,吴昕然给他买的,穿上会是很不一样的 感觉吧。吴昕然开始工作后,张翰宇开始真的当她是姐姐。他觉得她一如既往地崇 拜他,宠他。比以前更亲近了。不过,看她的表情,她好像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他 觉得有些自己做了件很傻的事,不过他知道,吴昕然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 他快步走出了商店。吴昕然跟上来,好像多了些心思。他们两个竟然在店外一个卖 彩票的摊子跟前停下了,摊子中间放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和其他物品。吴昕然掏出 两块钱买了张彩票,挺认真地刮起来,张翰宇在她旁边看着她刮彩票,两个人在一 瞬间被一种很俗气的愿望抓住了。当然是不会中,两个人又潇洒起来,自嘲着走开 了。 张翰宇中午经常过去。看到她们不是去吃饭,就是去洗澡。到她们住的地方呆 不了多久,他就得走了。有时候碰到她们在去食堂的路上,他只好跟他们一起进食 堂。她们俩显然是经常在小灶部用膳。有了工资的人是不一样。据说姐们是掌管一 切的人。连吃什么也是姐们决定,吴昕然只是帮着找座位,端端菜。吃过饭的张翰 宇并不想加入她们。但是他毫无顾忌地只看吴昕然,连吴昕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 意思。 天气暖热很多,吴昕然终于脱掉了那件难看的外套,换上了一套红色的李宁牌 运动服。一下精神很多。 吃完饭,他们一起走出来。张翰宇问吴昕然说,“要不要我带你?”姐们赶紧 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走回去。我要去大娘那儿坐会儿”。吴昕然有些犹豫。 但是,张翰宇已经跨上了车,回头看着她。吴昕然坐上车尾。张翰宇一刻不耽误的 到了驻地。隔壁住着老大一家,老大和儿媳妇好象在家。还听得见大娘在后院逗孙 子。两人进了屋,吴昕然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不知说什么好,坐下来低头看“辽 宁青年”。张翰宇突然伏在她的背上,双肘架在她的肩上,身体整个贴着她的后背, 声音有些变样地说,“你看什么呢?”吴昕然的声音也有些变了样,“辽宁青年, 没想到中学时的读物,现在还在流行……”张翰宇拿过来,坐在她背后的凳子上, 假装翻开书,手却在她的背上摸索起来。吴昕然没动,也没吭声。张翰宇的手挪到 她的脸上,摸到了她的嘴巴。吴昕然竟然脸侧过来,迎合着他的手。张翰宇忍不住 猛地把她的脸转过来,把嘴巴凑到她的唇边,深深吻了她几下,然后突然站起来, 去插上了门,然后转过身来,捧起吴昕然的脸,边吻边带向床边。吴昕然被动地被 跌坐在床上,靠着被垛。张翰宇双膝着地,掀起了她的上衣,像孩子一样伏在她的 胸上。但是那乳房的味道却有些滑腻和苦涩。也许是护肤霜吧。他站了起来。坐在 她身边,用胳膊拥着她的肩膀。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两个人这样坐着不到一分钟, 门边的玻璃窗上一个影子晃了一晃,他们赶紧分开坐好,接着姐们就敲门了。她自 然是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张翰宇很快走了,说周末再来看她。 星期天早上,张翰宇来了,看到她们的门关着,窗帘也还没收起来。他正忧郁 要不要敲门,听到吴昕然和姐们在聊天,好像是在谈论他,吴昕然说,他有些太冲 动了。他脸红了,顿了顿,还是敲了一下门,听到吴昕然小声说,“糟了,他可能 听到了。”。姐们披着衣服开了门。吴昕然坐在床上光着脚,穿着很有特色的布睡 衣。鸡心领口,袖口,裤腿口都有着紫色和砖红色条纹,有些象少数民族的服装。 吴昕然看他的眼神有些歉意也有些审视。姐们到后院去了。张翰宇低着头,坐在桌 边象孩子一样,动摸摸,西弄弄。他翻开吴昕然的一个像小孩玩具一样的钱包。里 面竟然有一个一美金的钞票。看起来相当稀罕,也很诱人。“你把一美金给我当纪 念吧。”他说。吴昕然从他手里拿过来,“不行,我回头申请学校要用的。”他乖 乖地还给她。在纸上低头乱划。写了一行英语,“kill this man , he only want your money”。姐们回来了,建议说,“你们两个去公园走走吧”。他们两个互相 看着,吴昕然说,“好吧,你先出去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吴昕然建议去颐和园,张翰宇说太远了,但是看看她的眼神,就答应了。张翰 宇骑车带她去。到了那里,已经是午后。他们抢着买门票,张翰宇掏出学生证,但 是吴昕然不给他机会。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一进去就是桥和湖水,。吴昕然说叫 他来颐和园是因为她很喜欢那些长堤。她曾一个人走过。哪里又安静,又美。她在 桥上,看到浩淼的湖水里的一棵树,很感动。指给张翰宇看。张翰宇却加快脚步走 向长堤。一路上总是零零星星地有一两个人过去。他们终于在长堤的一个亭子里停 下,吴昕然爬在栏杆上,看着没在水面下的水草,又是一阵感动。张翰宇好像没法 把她从景色转到自己身上,说了一句“别看了”,就在背后一把把她揽过去,扭过 她的头就吻起来。吴昕然动弹不得,看到一个躲避不及的尴尬的女清洁工赶紧低头 草草扫了几下地就赶快走了过去。 吴昕然推开张翰宇说,“这里不可以”。于是两个人只好接着往前走,吴昕然 指着一堆乱石,张翰宇摇摇头,边走边说,“咳,这么费心费力……”,吴昕然跟 着他,不再作声了。他们在水边停下,那里有一个小斜坡,有两块平滑的石头。他 们坐下,张翰宇把吴昕然抱到自己腿上,开始低头吻她。吴昕然的眼睛在午后的阳 光中虚掩着,脸色绯红,睫毛不时眨动。张翰宇的手在衣服下抚摸和揉捏着她的和 她的身材很成比例的小巧但丰满的突出物。有游人远远在堤上走过,张翰宇停止吻 她,把她靠在肩上,两个人眼睛看着远方,这迷茫的水面,和虚幻的反光,都让这 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游人边走边偷偷看着他们。游人走过后,张翰宇又低下头去。 吴昕然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微微起伏着,张翰宇忍不住警告,“别动,再动我就要行 动了。”两个人在水边坐到夕阳西下,关园门的广播声响起来,他们只好离开了。 骑车回来的路上,两个都没有说话。吴昕然还是象陌生人一样,坐在他身后,保持 着一定的距离。她不是一个会撒娇的女人。吴昕然在路口下了车,两个人脸依然红 红的。吴昕然问张翰宇要不要和姐们及其姐们的老朋友们一起吃饭。张翰宇毅然拒 绝了,他无法想象怎样面对那些老女人,怎样和她们交谈,尤其是和吴昕然给他的 感觉余波未平的时候。 吴昕然他们考完试了,两个人考的并不好。于是从梦想回到现实中来,准备打 道回海南了。张翰宇帮着他们去买火车票。没想到在长长的队伍里,竟然看到了前 女友。他心澎湃只跳。前女友主动要求他把钱给她,帮他买了票,省了他很多时间。 他来到吴昕然他们住的地方的时候,她们还没起床,又听到他们说自己的坏话,他 听到姐们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别耽误了我们”“不会的,他很细心的”。 张翰宇赶紧敲了门,说,“是我,送票来了”吴昕然跳起来开了门,“真的,怎么 这么快?!”姐们还没起床,吴昕然走出来,在后面关上了门。他们坐在房东的小 三轮车上,没想到房东的大儿子走过来说,“不好意思,您别给我们坐坏了”,就 把小车拉走了。张翰宇只好坐在门口台阶上,心神不定地说“我看到她了,她帮我 买的票,所以没有排队。”他很激动的样子,吴昕然并不在意也不关心。还多了一 点抱怨的样子,好象他不该在她面前这样地为其他女孩子动心。 张翰宇知道不可能再和女友和好,但是他突然有些期望在校园内还能碰到她。 吴昕然离开北京之前来看她。穿了一身绿底白花的丝绸衣服和白色的工夫鞋。上衣 敞着,里面是米白色的背心。张翰宇上下打量她一下,忍不住说,“你穿的是什么 衣服?”。“胖子给我的,难看吗?”她有些尴尬地看看自己,并没有觉得别扭。 其实她看起来像一个武侠女子。吴昕然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穿着打扮。张翰宇指 着远处一个单独的小房子,说那是他的实验室,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说不去了, 小心地邀请他到她住的地方去坐会儿。说姐们回姨妈家了,就她一个人。张翰宇有 些犹豫,去了就可能发生也许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结果的事,再多走一步会怎 样呢?但是吴昕然很坚持。他默默地答应了,跟她出了校门。吴昕然骑得很快,骑 在他前边,好像怕他变卦似的。 进了屋,张翰宇看到姐们的一边已经空了。吴昕然的行李也都已经托运走了。 张翰宇放松地趟到她的床上去,刚才的顾虑都消失了。吴昕然却点起一支烟,坐在 桌前,慢慢抽起来。张翰宇闻到烟味,“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不会,前两 天和姐们儿买了一包,抽着玩…”。张翰宇叫她,“过来……过来……”吴昕然走 了过来,低头看着他,把一口烟喷在他的脸上。张翰宇坐起来,把她手里的烟拿过 来,在桌子上埝灭。自己站起来脱衣服,看着吴昕然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脱 衣服啊…”。吴昕然犹豫了一下,开始脱衣服。张翰宇小心地把脱下来的裤子放在 另一张床上,皮带发出声响。吴昕然有些紧张地警告他,“小声点,隔壁有人!” 张翰宇有些紧张,俯下身来,吴昕然却不配合,一动不动。,张翰宇喃喃地说了一 句,“帮帮我”。吴昕然才开始有反应。张翰宇事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想 做这件事情,但是却如此反应。他看不到吴昕然的脸,他的头在桌子的上方,和他 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失去了控制。他已经忘了是和吴昕然在一起,脑子 里出现了前女友的样子。结束的时候,他仰脸躺在床上,吴昕然轻轻地把脸伏在他 的胸膛上,他却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女朋友。”吴昕然刷地 把脸抬起来。坐了几秒钟,起身走开了。张翰宇听到吴昕然走到门口往盆里倒水, 才意识到他可能说错了话。他坐了起来,看到她竟然旁若无人地蹲下来洗起来。他 惊讶地说,“你在干什么?”吴昕然没说话。张翰宇不知该说什么。吴昕然出去倒 水回来,张翰宇已经穿戴整齐,沉静地说,“我走了?”吴昕然没看他,“你可以 留下来吗?”张翰宇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感,“不行,学校要点名的”。 “那你走吧。”“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给我来信。”“知道了,再 见。”吴昕然说着打开门,他的前脚刚迈出去,她就要关门。张翰宇有些黯然地说, “你不送送我吗?”。吴昕然说,“不了。你别回去太晚了。”他一出门,门就在 他身后关上了。 这就是张翰宇的第一次。有些轻率,有些古怪,有些复杂。而且他为什么要有 些内疚的感觉呢?如果他不来,就没有内疚了。吴昕然为什么有些生气呢?不是她 叫他来的吗?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了。 26 岁的吴昕然,在那个 女大学生去的少的自由岛上,自然会有很多追求者。所以,吴昕然当然不会因为这 件事觉得他们就是男女朋友了。是不是他应该多坐会儿呢,但是面对她的古怪的情 绪,他能做什么呢?天快黑了,他突然觉得很饿,他意识到食堂可能快关门了。他 飞快地运动起自己有些不一样的双腿,加速冲回了学校。 吴昕然这一走,就半年没有音讯,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张翰宇却想不明白 到底为什么。他给她写了几封信,结尾都说祝她早日结婚。结婚,对他来说是一个 很性感的词。张翰宇有一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后来他在给吴昕然的一封信中描述 了这个梦。他梦到他和她在一个封闭式的日式屋子里,他们的装束都是日式的,脚 上穿这很干净的袜子。他们互相喂食毒药。吃完后就平静地躺下了。这个梦好像引 起了吴昕然一些神秘的伤感。吴昕然无法抗拒他们俩之间默契和感应。她回信了, 说她也在看春上村树的小说。大家就这样又恢复了知己的关系。吴昕然在海南的感 情生活好像并不单调,但是对他来说,那是遥远而又模糊。吴昕然从来不觉得那和 他张翰宇有关。也从不主动过问张翰宇的事情,即使是告诉她,她好像也是不关痛 痒地简单评价几句。 两三年很快,中间流行过“北京人在纽约”“曼哈顿的女人”。吴昕然上次在 北京考托福只考了520 分,第二年,又在广州考了一次。总算过了550 了,就问他 怎么考GRE 。张翰宇已经又跳级读了博士块读完了。也考了托福,轻易拿了个660 。 然后是考GRE ,又考了个几乎满分。吴昕然实在对他爱慕有加,很为他自豪。张翰 宇又开始谈恋爱了。这次他没告诉吴昕然。自从上次小屋事件后,他隐约觉得她虽 然不吃醋,但是她会变得很不可琢磨。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他打算读完博士出国, 而且带女朋友去陪读所以当吴昕然问他GRE 复习完的资料能否给她时,他脱口而出, “胡丽雯也要考呢。所以我没法给你。”吴昕然没问他胡丽雯是谁,但是情绪马上 降了温,说没关系,我自己去找找吧。吴昕然的GRE 甚至没有考到最低分数线。张 翰宇知道,依她的托福分和GRE 分她是拿不到奖学金的,拿不到奖学金是不可能拿 到签证的,她又没有海外亲戚担保,去美国是不可能的。 吴昕然要回家过春节,又一次邀请张翰宇去她家。张翰宇的姐姐已经毕业分在 了济南,所以他在济南有了落脚的地方,张翰宇还记得吴昕然家,就匆匆地去了一 趟,但是他看到的是一片废墟。院子里面已经是楼房里林立,吴昕然家的平房应该 是最后拆的,他看看这众多的楼房,不知吴昕然会在哪里。有意思的是,那本来就 像圆明园残柱的大门却还没有倒,而且门边小小的传达室还“拴”在残柱上,竟然 还有几个老头在里面下象棋。他不想费力去打听吴昕然,转身走开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