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恋人的圣诞夜 作者:“萧寒” 端起一杯冰冷的啤酒,一仰首,杯已见底。轻轻抹去留在嘴角的泡沫,举起 瓶子,狠狠地砸向地面,伴着清脆的暴裂声,一脚踢翻面前的椅子,然后一跃而 出,冲进纷嚣的人群,随着夸张的音乐,尽情地搔首弄姿,让汗水挥撒成空气中 飘散的音符。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因为今夜我没有恋人。 煮一壶咖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轻轻地点开CD,让房间在莫扎特的NOCTURNE 中回旋。 不加糖不加奶,就这样一杯苦咖啡,带着笑容让它穿过喉咙,穿过胸腔,直 流到心底。 感觉那份醇厚的苦,那份浓重的烈,一股热流瞬间遍及了全身的血管。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因为今夜我没有恋人。 外面还在飘着雪,大地早已进入一片肃穆,城市如古楼兰荒堡中的遗像,在 寂静而孤独地守望着。 一条窄窄的小路从楼下伸下远方,路边伫立着一个雪人,那是一对情侣走过 后留下的。 我看到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戴着童话中小矮人戴的那种帽子。我想 到了红红的小鼻子头,不由就笑了,只是笑容绽开在中途就僵住了,那一刻,一 抹光晕突然闪过思绪,我感到了些什么。翻开日历,今天确实是圣诞节。 他们走过这里时,突然停了下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他们突然 摘掉了手套,然后风雪中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持续的时间很长,在空旷的 北风中格外地震撼。笑声消失后,我就看见了一个雪人,俏皮地站在了那里。雪 人的眼睛是两块石头,手是一个扔在垃圾箱里的破扫帚,鼻子…… 他们四下张望,似乎在为雪人找一个漂亮的鼻子。我想到我的厨房有胡萝卜, 那是胖胖的晚餐,胖胖是我养的一只宠物兔,学名獭兔。我从厨房走出来时,手 里就多了一个胡萝卜,我推开窗,却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那对恋人不知道什 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胡萝卜,苦笑了一下。 雪人已经有了漂亮的鼻子,看起来它的笑容更灿烂了。外面早已灯火通明, 远处的繁华传着阵阵的音乐,我想,现在世界上最幸福的应该不是耶稣,而是恋 人。以前问过很多人,他(她)们不知道圣诞节是干什么的,他(她)们只知道, 圣诞节是他(她)们的狂欢日。 我的脚步在街上踌躇着,我不知道该迈向哪一个方向。街上行人的问候语全 都是:上哪儿去?狂欢去! 狂欢去!比风还要冷的字眼,比雪还要凉的声音,让我禁不住颤抖起来。因 为我不能去狂欢,也无法去狂欢,此刻,我最不敢面对的话,就是这三个字。 因为现在的我,是一个人,今年的圣诞节,我没有恋人。 没有恋人的圣诞节,该怎样去度过呢? 我想到了教堂,虽然我不是教徒,但我想去做一次弥撒,做一次虔诚的神之 子的信徒。 或许在今夜,许下的心愿会成为现实。 教堂在本市只有唯一的一座,是民国时留下的,这个城市的圣诞节虽然很隆 重,但教堂却很冷清。似乎没有人关心,教堂与圣诞节,到底谁是谁的衍生物。 我到了时,教堂早已做好了迎宾的准备,外面的灯都亮着,门前虽然还盖着 雪,但明显是刚刚扫过,因为雪只有薄薄的一层。 我走进去时,迎上了一个应该被叫做嬷嬷的人,我并不认识,只是看过一些 电影,我觉得应该这样称呼。她向我行着礼,嘴里嘀咕着些什么,我听不懂,也 不明白她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模仿着她的样子重复了一遍。然后她就走了, 我就径直走了进去。 大厅里只有两个人,两个女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小女孩,大约只有十一 二岁的样子。 我走进去时,中年妇女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女孩站着没有动。那一刻,我心 里十分佩服那个小女孩,她的专注竟然超过了大人,丝毫没有被我的到来而影响。 我走到她们旁边时,中年妇女就说话了,她问我到底应该怎样参拜。我惊讶 的同时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其实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这次轮到中年妇 女吃惊了,她喃喃地说,原来你也不知道。 我说,你不是教徒吗?她摇摇头。我说,那你怎么来了?她看了看小女孩, 告诉我她是陪她女儿来的,原来她们是母女。 我说,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么早就有了信仰。小姑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 欢天主吗? 小姑娘没有反应,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母亲说,你不用问她,她听不见的。 我更吃惊了,仿佛明白了什么,我指着小姑娘,没有说话。 母亲告诉我,她是聋哑人,天生的。今天她非吵着要来,说要见见主的面, 让主一定帮帮她,让她能重新说话。 我看着母亲的表情,心里觉得有些堵,虽然若大的厅只有我们几个人,十分 地空旷。 我想帮小女孩祈祷,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我对母亲说,你可以去问问修 女的。 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说,那会不会让她们反感呢? 我想也是,如果她们知道我们都不是信徒,她们会是什么想法呢? 找到修女后,我把实话全说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到了小女孩面前。她 热情地抱了抱小女孩,然后在小女孩头上指点着,我想她是在为小女孩祈祷。 走出教堂时,母亲一个劲儿地谢我,我摆摆手,示意她这是我应该做的。母 亲突然问我,今天你怎么不去狂欢?我望了望天空,一片雪花落进了我的眼睛, 凉凉的,湿湿的。我用苦笑回答了她,她应该是看出什么了,只是对我说,你还 年轻,有的是希望。 小女孩突然用手比划了起来,母亲马上翻译给我说,她女儿说,大哥哥,我 从来都没有灰心,相信主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刚才我向主许过愿了,他说你一定 会碰上大姐姐的。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着小女孩的话,多么可爱的孩子!遭受着这样的痛苦, 却还是那样的充满阳光。虽然弥撒没有做,但我知道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因为 希望的种子已经撒下了,是小女孩带给我的乐观,带给我的信心。 路过音像店时,里面还在营业,放在门口的两个大音箱放着许茹芸的一首老 歌—《没有你的圣诞节》。 “……没有你的圣诞节,十二月的今天,我自己庆祝,一个人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