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来的幸福 作者:“萧寒” (本文纯属虚构) 一 国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命会这么好,看着现在拥有的一切,看着睡在自己身 边的女人,从今天起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这一切想起来是那么地不可思议,又 那么地顺理成章。 当初被通知学校找他时,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在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后, 他决定还是去一趟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因为他一直担心是不是那个林 校长要报复他,当年他在学校时,因为不满学校对上大学名额的安排,竟然和林 校长吵了起来,最后竟然一拳把他的鼻子打得出血。结果自然是他被派出所拘留, 大学不仅没去成,连中学也没得上了,这样的学生当然得被学校开除了。这件事 一想起来他就上火,看着和他一起的同学一个个毕业的毕业,工作的工作,而他 却一直在社会上游荡,这样的人哪个工厂会要他呢?这样稀里糊涂过了好几年了,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说媒的都没有,谁一听他的经历不给吓跑了?他又怎么 能不上火呢? 现在一切又不一样了,听说什么什么大革命已经过去了,现在国家在重建新 秩序,只是他不明白,到处都在调整换班,为什么这个林校长没被调整呢?他怎 么还占着那个位置呢?而且听说他还特别受到了新市长的接见。 走在路上时,国民心里还在不停地犯嘀咕,到时,是不是和林校长认错呢?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他又重新再找茬儿,自己该怎么办呢?不怕他,现在不是不一 样了吗,自己总有说理的地方去,再说自己也受过处罚了,不仅在小黑屋呆了好 几天,而且连学也没得上了,落到今天这个结局,还不行吗?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还想干什么呢? 结果他的一切担心全是多余的,路上想的一切托辞都用不上了,林校长见到 他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问他,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他吓得摇摇头。 林校长说,你不用害怕,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那是社会造成的,你们没有错,现 在国家正处在恢复建设的阶段,还需要你们做出贡献呢!国民想,怎么?不是来 报复我的?这时,他才敢抬头看着林校长,结结巴巴地问,那你找我来究竟是做 什么?林校长说,现在国家非常注重人才的培养,已经恢复了高考,市里对这件 事非常重视,陈市长特别要求我们,一定要争取在今年的高考中,多出几名状元, 好给我们市争光。我就想到了你,当年你学习是不错的,按说当时上大学的名额 应该有你,只是…唉!都过去了,不提它了。现在虽然说你已经二十多了,但还 符合规定,所以我想让你回学校,重新复习参加今年的高考,争取为我们市增加 一个大学生。 国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可是他已经这么多年没看过书了,从那一年离 开学校后,他就一直在社会上晃悠,今天干点儿这个,明天干点儿那个,也没个 正经差事儿。听林校长这么一说,他忙摇摇头说,这哪儿行,我都多少年不学习 了,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林校长说,这没什么,你们的基础好,我们从现在开 始重新学习,还来得及。以前你们那几个比较聪明而且学习较好的,我都找回来 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来学校上课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可一定不能错过啊! 回到家中,国民就把这件事和父母说了,父亲一听,说,还上什么学,都二 十多的人了,赶紧找个工作,结婚娶媳妇才是真的。母亲也说,是啊!还不知能 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还要再去上好几年学,不把什么都耽误了?国民的父母 在这座小城里生活了几十年了,一直在一家工厂上班,本本份份,老老实实。因 为家庭出身好,在那个年代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一直过得太太平平。就是当年 儿子的事让他们难过了很长时间,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没有本事呢?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保送名额里没有自己的儿子,而且儿子想不通还犯了事儿,落了个 一辈子的坏名声。后来他们想,也就这样吧!也别图自己的这个儿子有什么大出 息了,只要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就行了。 国民见父母都反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就闷闷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 叫他出来吃饭,他也不愿动弹。他在想,到底去不去呢?去,自己并没有把握, 如果考不上,还不够丢人的。 不去,自己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做的,可他早就羡慕去上学了,要不当年 也不会动手打了林校长。这样不仅自己能换个地方,也省得父母整天唠叨个没完? 而且以后说不定可以留在大城市上班,就能找个漂亮的老婆,过上舒服的日子了, 这个是最重要的。想到这些,他自己心里下了决定,明天去!不管怎样,试试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天,他对父母说要去上学,父亲瞪着大眼说,不是说不去吗?他说,我 想去。母亲就说,去就去吧,省得他每天没事做,在街上溜达我们还不放心。父 亲一想,也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考试很快就结束了,国民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一点儿把握也没有。走在路上, 他在想,要不要去找林校长呢?听说他以前的几个学生,也就是自己的学哥学姐, 现在在省里都是大人物,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呢? 他还是去了,不过当然不能这么就去了,他回到家里,翻遍了抽屉柜子,好 不容易找到了七毛九分钱,上了街,逛了大半天,最后买到了一包糖一盒点心, 也算不少了。拎着这些东西,他敲响了林校长家的门。放假了,林校长也没有什 么事儿,正在家中,一见是国民,赶紧让他进屋,马上开始说,来就来吧,你这 是干什么?还拿东西,再这样我可不让你来了。 国民笑了笑,没有就话。坐下后,林校长就问他考的怎么样?他低下了头, 说,恐怕不太好。 林校长问,为什么呢?他说,这些年丢得时间太长了,重新学的时间也短, 好多东西掌握得不牢,在考场上发挥的并不理想。我怕我是考不上了,有负您的 希望。 林校长听完,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伤心的样子。国民见了,就说,考不上就 考不上呗!反正我也没想过能考上,我还是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林校长忙说, 别,先别着急。唉!其实都是这场运动给闹的,当年如果就考的话,以你的成绩 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现在…把你给耽误了。国民一听,觉得林校长似乎有了愧疚 的意思,心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马上说,没什么,命中注定我没有这个命, 我还是回去赶紧找工作吧!林校长说,究其责任我也在所难辞啊!这样吧,你再 等等,等成绩出来后,我再想想办法。 国民高高兴兴地走了,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他想如果林校长能出面,很多 事一定会好办许多。回到家,他把事情一说,父亲这才发现抽屉里的钱不见了, 把他一顿臭骂,你小小年纪就学会干这样的事了,我们家的门风简直都让你败坏 尽了。国民也气乎乎地说,不这样怎么办?你们也没有本事,如果你们能让我上 学,我还用去干这些?再说,这能算是什么呢?就那么点东西,人家根本就不会 看在眼里,要不是看在以前他对我有愧的份儿上,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父亲一 听也对,也就不再说了,爷俩儿斗着气,谁也不理谁。 成绩下来了,果然没有国民的名字。国民慌了,赶紧再次敲响了林校长家的 门,一进门,眼泪就流个不停,把林校长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忙问 他,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哭,有什么事儿快告诉我。国民擦了擦眼泪说,我没考 上。林校长一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忙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国民看着林校 长,原来他已经知道了,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林校长说,你先别着急,这是第一次抬榜,还有一次,考虑到各种情况,还 有加分、保送等特别情况需要特别处理,所以还有一次录取通知。我已经找了我 的学生,他们正在想办法,你还有机会的。 国民一听,破涕为笑,拉着林校长的手是千谢万谢。林校长说,你也不用谢 我,我也是觉得以前有点对不起你才这样做的,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就算成了, 以后的路也要你自己走。 林校长亲自出马,他的学生总是要给他些面子的,很快就来消息了,学生告 诉他,如果是革命烈士的家属,可以为他争取加二十分,这样他的分数就够了普 通专科的分数线,虽然是个专科,不过也算是大学了,学门技术,安排个好工作 还是没问题的。林校长赶紧把消息告诉了国民,问国民,你家里有人是烈士吗? 国民抓着耳朵想了半天,似乎自己没有什么亲属是烈士。他吱唔着说,我也不太 清楚,等我回去问问我父母再告诉你吧!林校长说,好,不过要快,机会过了可 就没有了。 国民回到家,赶紧问这件事,父母想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们两家三代也没 有人参军,哪儿来的烈士?这下国民犯愁了,好容易有了个机会,总不能就这么 放弃了吧?可那该怎么办呢?这其实只要街道办出个证明,然后到有关部门去盖 章,再交到省教办就行了,所以关键是街道的证明材料,有关部门的盖章只是例 行公事而已。但怎么能让街道出证明呢?国民琢磨了起来。这让街道出证明可不 是那么容易的,那时人的思想可纯洁得多。想了一宿,国民终于有办法了,不过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试试总比不试强。 第二天早上,他把想法说了出来,结果父亲一巴掌打了过去,骂道,臭小子, 咒我死呢!也难怪父亲生这么大的气,他的办法也实在不怎么样,他让他父亲和 他一起到街道办主任刘大妈那儿,就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刚查出来的,现在眼 看这个家就不行了,就国民这么一个希望了,现在他考大学就差几分,如果有一 个烈士家属的证明,他就能加分,从而被录取,这样他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也就有 了保证,我就算死了也放心了。你说,他父亲能不打他吗? 国民摸着被打疼的脸说,就是不行,你也不用这样啊,我又不是让你去做什 么,就是说句假话就是了。父亲说,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国民说,这不也是实 在没有办法了吗?父亲说,那以后不很容易就露馅了吗?国民说,这还不好说, 到时你说体质好,能熬过来不就行了。 父亲说,要是刘大妈不信,要医院的证明怎么办?国民说,你就说这样的事 我怎么能骗你呢? 谁又会去咒自己呢?刘大妈肯定会相信,再说,她这个人人好,特别心软, 听你这么一说,说不准她会答应的。父亲说,还是不行,这种事我是不能去做。 国民说,去不去在你,反正我就等这个证明去上大学了,你就忍心看着你儿子去 不了这个学? 心再怎么硬的父亲也不会不关心儿子的一生,他自己也想,这一生也没有给 儿子带来什么,当年要不是自己无能,儿子应该早就被保送上大学了,也不至于 这么些年在社会上瞎混,工作没工作,家没个家的。这一次,就权当是补偿给儿 子的,自己只不过说一次慌也死不了,就算真的死了,那也是为了儿子,还有什 么不舍得的?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去了刘大妈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这些话说完, 刘大妈开始也怀疑,但见他哭得那个伤心,也想,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老 国再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再说老国这个人和自己是几十年的邻居了, 一直都是老实忠厚,应该不会撒谎的。结果刘大妈也被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 这么给出了个证明,临末悄悄地说,老国,这个事可就咱俩人知道,别人我都给 应付过去了,你可要保密啊!老国当然也不傻,他忙感激地又是答应又是点头。 国民看着父亲递过来的证明,吃了一惊,他原以为父亲不会去的,他看着父 亲,心里一热,在心里想,我如果以后有了出息,一定要把父亲接出去过好日子。 父亲说,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 林校长果然没说假话,有了这张证明,录取通知书马上下来了,是省城的一 所技工学校,虽然名气不怎么响,可人家林校长说的也有道理,这人有没有出息 不在于在什么学校,还要看你钻不钻研。 这几天,国民家里可是热闹了,街坊邻居每天是络绎不绝,有来祝贺的,还 有来送东西的。 毕竟这条街道很多年没出这样的事儿了,也算是件大事了。父亲的脸上笑容 多了,母亲也乐得合不上嘴,国民看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父亲是个内向的 人,可以说脸上总是挂着生活的沧桑,这一次,他出奇地这么兴奋。每天他都会 问国民今天想吃什么,下班后他去买,这在以前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吃饭时,母 亲就会说,多吃点儿,多吃点儿,出去后可不比家里,没这么多东西了。国民笑 着说,我这是去上学,又不是去劳教,人家条件比家里好。父亲白了他一眼说, 说什么混话?不吉利。 看着父亲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国民想,这几年了,总算让父亲满意了一回。 自己也算混出个模样来了,过几天,就要到省城去报道了,临走前是不能不去和 林校长打个招呼的。这一次,可不能再那么寒酸了,这一切全是林校长的功劳啊! 他把想法和父母一说,父母也十分同意,说人家林校长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啊!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可怎么感谢呢?父亲说,你把咱存的那二百块钱取出来。 母亲说,那不是给民儿上学用的吗?父亲说,反正民儿现在也不走,等他走时再 想办法。母亲说,那用这二百块钱干什么呢?父亲说,买些东西送去吧!母亲说, 买什么呢? 是啊!买什么呢?没钱买东西难受,有了钱买东西还是难受,因为这东西实 在是不好买啊! 别人要是不喜欢,你这钱就算白花了,人家也不领情。国民说,人家林校长 是知识分子,不兴这一套。父亲说,胡说,狗都不咬送礼的,何况人呢?国民说, 那你们就什么也别买了,直接送钱不就行了,到时人家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父亲 说,送钱如果他再送回来呢?国民一想,是啊,还是得送东西。他说,那就去买 一台电视机吧!我看林校长挺关心国家大事的,整天捧着收音机听广播。父母也 都觉得不错,这礼物又实在又有份量,是再好不过的了。母亲说,二百块钱能买 出电视机吗?国民说,咱就买台普通的,应该能买出。 国民抱着电视机,带着父亲一起到了林校长家,国民是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没发现林校长门前有人走动,这才悄悄地过去,他把电视机放在父亲手里,让父 亲先躲在门旁,自己敲了敲门,林校长开门见是他,问,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国 民说,我这不是过几天就要到省城去上学了,想过来向你告个别。林校长说,啊! 进来吧!国民站在门口没动,问,您家里没有外人吧!林校长觉得奇怪,他怎么 这么问,忙说,这么晚了,哪有什么人来,进来吧!国民这才回头说,爸,你过 来吧! 林校长这才发现原来国民的父亲也来了,他奇怪他为什么不敢过来呢?进了 屋,林校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看到电视机后,脸上马上严肃起来了,说,小 国啊!上次我就对你说过,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愧欠你的,不是图你什么,那次 我见你带的东西不多,也就不介意,你这又是干什么?国民赶紧说,林校长,你 对我的大恩简直就是再生父母,这是我和我爸特地来感谢您的。国民地父亲也在 一旁说,是啊,是啊!这是我们全家的心意。 林校长站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国民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说,林校长,天不 早了,您该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林校长也没有留他们,对他说, 出去后自己一定要努力,给家里争个脸。国民应着,是,是,我一定会的。 林校长关上了门,对老伴说,咱还有多少钱?老伴奇怪地看着他,他以前可 是从来不过问钱的。就问,你要干什么?林校长说,明天去商店看看这种牌子的 电视机多少钱,照着那些钱给我准备。 国民没有想到他走的时候林校长会来给他送行,林校长拉着他的手说,一定 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说完,把一个小包放在他的手上,说,好好保管,等到了学 校你再打开看。国民也不知道林校长这是在做什么,既然他说到了学校再看,那 就到了学校再看,况且现在也倒不出手来,来给他送行的人太多了。父母眼中都 含着泪,似乎他不是在去上学,而是要上战场一般。 辞别了父母亲人朋友,国民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可轻松了,自己的 新生活开始了,可这会是一种什么生活呢? 学校的接待安排都很好,国民没有怎么费事儿就安顿了下来。躺在床上,他 第一件事就是想,林校长给我的小包里放的什么呢?怎么他让我到了后再看呢? 他把它拿出来,打开来,包得还挺仔细,里三层外三层,国民想,这个林校长也 真够仔细的了,什么东西还用这么包?等他打开后,他呆住了,是一叠钱,他数 了数,正好二十张,是那台电视机的价钱。国民想,这个老头还真够认真的,又 把钱还了,这样也怪不得自己了,反正这人情自己是打点了,不要就不是自己的 事儿了。 其实他当然不知道林校长的想法,那天,林校长见到电视机后,站着想了很 长时间,不收吧,让他们拿回去,退是肯定退不了的,那他们拿回家也没有用, 他们家现在最缺的应该是钱;收了吧,自己又怎么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呢?最后 他决定,电视机收下,但如数把钱还国民,国民的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好,现在又 上学,肯定是要用钱的。这样也就算是自己花钱买的电视机。 国民把钱放好,心想,这下子钱多了,身上还有临走时母亲给的一百块钱, 他当然也不知道,这一百块钱是父亲走了几家工友家才借到的。那时每个人的工 资只有二十几块钱,除去生活费用,又能攒下几个钱呢?而现在他身上竟然一下 子有了三百块钱,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富翁了,那种感觉的确洋洋自得。 学校的生活还是比较单调的,每天“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就像 列车一样,每天都重复在固定的轨道上。国民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他所学的专业 一样,机械而又呆板。他学的是机械设计,好在国民的专业只需要两年,两年后 他就可以到工厂去做一名技术员了。 在学习上,国民还是非常认真的,因为他知道这可是自己一辈子的饭碗,可 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必须认真。国民的年龄在学校算是大的了,一般别人都不会 超过二十岁,而他已经二十三岁了,所以在很多方面他比别人要成熟的多。最简 单的体现就是,当别人把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根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时,他却开 始了追求女同学。 这个女同学不是他们班的,他们是同级不同班,在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时, 他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她很漂亮。国民自诩自己长得也算不错,关键自己有这许 多年社会生活的经验,显得比任何男生都成熟。那时的女孩子又懂什么是爱情呢? 在国民时时与自己偶然相遇,又经常和她搭话后,她逐渐地与这个男生的关系密 切了起来。关键的还有那时谁能有钱经常给女生买这儿买那儿呢? 国民也心疼,但一想这钱也没花外人身上,他还真把她当他老婆了。平时送 女生个头绳、发卡;偶尔给她买把瓜子,买个苹果什么的,也花不了多少钱,却 最能打动女孩子的心。 两年的时间说慢也与真慢,因为它可以发生许多的事情;但如果说快也真快, 当你逐渐被一种生活同化后,你就会淡陌了时间的观念,不知不觉中会发现两年 原来也就在一瞬间,在你还没有感觉的时候,幕就要徐徐被拉上了。国民在这种 程序化的生活中,过的还算有滋有味,手里有钱,吃穿不愁,烦了的时候还有个 女孩子陪着聊聊天,虽然得偷偷摸摸的进行。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现在所花的这 些钱,都是父母多少年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而且他曾经是那么坚定地下过决心, 以后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毕业临近了,这两年的生活快要结束了,任何事情即使再好,也有个结束, 何况国民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了,毕业后上班,挣钱,结婚,生子,这些都是多么 美好的事儿啊! 但此时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出现了,她是省城人,当然不会随国民到他那个小 城去,可他却不能留在省城,按规定毕业后他要回家乡工作,这在他们开始交往 时国民就应该知道的,只是那时的想法似乎太简单了些,他想着会有什么奇迹, 或者到时这段感情早就结束了。可现在没有奇迹发生,他也不想让这段感情结束, 这怎么办?她的家庭也只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也没有能力让他留在省城。 国民又想到了林校长,可这两年每次他回去看他时,他都说你不要再来了, 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我的良心踏实了许多,言外之意当然是当年我欠你的 我已经还清了,现在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我们也没必要再交往下去了。 这个意思国民当然能听出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林校长有不少很有权的学 生,他才不会这样对他呢?这次怎么办?又是这样的事,在学校就谈恋爱可是让 人很瞧不起的事,林校长更不会再帮自己了。 其实就算没有她,国民也还是想能留在省城的,这里比家乡那个小城不知要 好多少倍,在这里时间长了,他也不想回去了,人往高处走,留在这儿多好!但 怎么能留下呢? 国民真是感觉自己的运气简直太好了,不长时间,传来了一个消息,省城的 机械厂要从他们班招收几名毕业生,补充技术力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国民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打听,但同学说也就只能知道这些了,因为有一个同学 的父亲是这个厂的工人,他也是听他说的。国民赶紧去找那个同学,同学说他父 亲也只是个工人,知道的也不多,他也就知道这些,说完同学看着他问,怎么? 你想留在省城?别做梦了,现在就连我这省城人都不知道能上那儿? 国民回来后,心里就想,看着吧!你省城人留不下,我这外地人就留下给你 看看。说归说,可怎么做呢?首先,如果人家工厂来要人,学习成绩肯定是第一 位的,其次,学校的推荐也会起很大的作用的。那还得先从学校入手,国民想。 在学校里负责这些的是教务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据说在文革中受了 不少苦,这两年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也算是补偿吧!他私下地打听了一下,这 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爱好,不抽烟不喝酒,唯一比较感兴趣的是听说他特别喜欢 集邮,可当年抄家时他的那些珍贵邮票都被抄走了,这让他曾经痛苦不已。现在 可以随便集了,可这需要不少钱啊!他的工资始终还是有限的。 国民赶紧写了信回家,问家里还有没有钱了,家里问他要做什么,他说急用, 父亲告诉他这两年为他攒了二百块钱,留着他好娶媳妇用。他说,先给我寄来吧, 娶媳妇时再说。 他取出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了邮市,正好邮市就在邮局旁边,他也省了不 少力气。邮市还是比较热闹的,他想,买什么呢?他对这些是一窃不通。转来转 去,也没找到下手点,这时,一个中年人叫住了他,他也是见国民转来转去挺奇 怪的,就问他,喂!小伙子,你买什么吗? 国民见有人问他,就凑过去说,是啊!有什么好的吗?邮商问,你想要什么 呢?国民结结巴巴说不出来,邮商心里想,这人不会是不懂吧?那样就好了。他 马上说,我这里有金鱼,蝴蝶,黄山全套,还有难得一见的梅兰芳,怎么样?这 可都是珍品啊,已经很少有人有了。国民看着他说的那个珍品,上面画着个唱戏 的,五颜六色,还挺漂亮的,就指着一张最大的说,这个多少钱?邮商说,真有 眼光,这是小型张,珍品中的珍品,如果你要,我给你便宜点儿,就二百块钱吧! 什么?国民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张纸要二百块钱!他又 看了一下,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懂,在故意蒙我?这上面不是明明写着三 元吗?你竟要我二百!邮商笑了,他知道这确实是个外行,他马上说,你嫌那个 贵?不要紧,我这儿有便宜的,看吧,标价八分,就卖八分,怎么样?国民接过 一看,上面画的是只黑色的小猴子。他说,这个不漂亮。邮商说,这个可好啊, 这是生肖邮票,知道吧,就是十二生肖,很有纪念意义的。在心里他却想,这几 版邮票可累死我了,原想能赚点儿钱,没想到没人要,全压在手里,这么长时间 了,今天可碰上一个外行,怎么也得想法全买给他。 想完,邮商就说,这可十分抢手啊!若不是看着你这么心诚,我还真不舍得 卖你。国民也想,是啊,自己也不懂,就买这个算了,还便宜。他想,买多少呢? 才八分一张,买少了也拿不出手,恐怕姜主任瞧不上眼,就多买点儿吧!他说, 那你就给我拿它几百张吧!邮商一听,眼睛马上一亮说,看你就内行,这一版是 八十张,我这有十版,也就八百张,才六十四块钱,你就全买了算了。国民一想, 也是啊,就全买了算了,能多点儿比少点儿好,少了姜主任再不满意。 国民高高兴兴地拿着这些邮票去了姜主任家,姜主任望着这些邮票,不知是 该笑还是该哭,看着姜主任奇怪的表情,国民的心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主任说,这都是你买的? 国民说,是…是我买的,我听说姜主任你喜欢集邮,特地买来送你,还请姜 主任别嫌少。姜主任笑了笑,集邮是这么个集法吗?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傻得有点 儿可爱。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若干年后,这张小小的猴票每张被炒到了一千 多元的天价,那时,姜主任气得大骂老婆,因为他老婆见这邮票这么多,就拿来 邮信,分给同事了,结果没剩下几张,一提起来,姜主任就心疼得说,这可是一 百万啊! 这是后话了,当时姜主任问,你找我一定有事吧?国民一听马上说,我是有 点儿事,但不敢说。姜主任说,既然来了,你就说吧。国民这才说,我听说省城 机械厂要从我们这批毕业生里,挑几个留在省城工作,我想… 姜主任看着他说,怎么?你想去?国民点点头。姜主任说,这件事可不是那 么容易啊!这种名额是需要省里特批的,而且要求是非常高的。说完,他看着国 民。国民马上说,我的学习在班里是前几名,德育成绩也很高。姜主任说,名额 是有几个,按说以你的成绩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是党员吗?姜主任突然问。国民 不明白姜主任为什么要问这个,马上说,我写过申请,可一直都没批。姜主任沉 思着说,这可就不好办了,你们这批人好象还没有一个党员,我想如果你能是党 员,可能把握就大些,但… 国民一想,马上说,那你就介绍我入党吧,我一定不会忘了姜主任的。姜主 任说,小伙子,你以为入党是说入就入的?再说这件事由我负责,我再介绍你入 党,恐怕会招人闲话的。国民一想也是,他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姜主任说, 入党的事儿是全由丁书记负责的,你恐怕是要找找他的。国民一听,马上说,好, 好,我去找丁书记,但是如果我入了党,我就能…,姜主任说,等你入了党后再 来找我吧!不过要快,名单不用多长时间就会定下来了,你抓紧时间吧! 国民离开姜主任家,心想这六十四块钱花的冤,什么也没做成,还得再找丁 书记,可这丁书记怎么找呢?而这件事已迫在眉睫了,因为毕业的时间在一天天 的临近了。 最后他决定还是到办公室找丁书记算了,这种大事他还摸不透丁书记的脾气, 万一弄砸了不好收场,先探探口风也好。丁书记还是非常客气地说,你的入党申 请我们早就研究过了,不过要入党可是要经过严格的考验的,我们正在对你进行 考查,国民一听,马上问,什么时候能考查完?丁书记说,这就不好说了,什么 时候你的表现达到了党员应具有的标准,你自然就会被吸纳为党员的。国民说, 可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丁书记笑着说,这不要紧,我们会把你的表现记入档案, 等你到了工作岗位,那里的党组织会继续考查你的。国民一听,知道没戏了,他 试探着说,我能不能在毕业前就入党呢?丁书记说,年轻人积极向上是好的,可 不能心急,要经得住考验,你现在还没有什么突出表现,恐怕短时间内,党组织 还不能吸纳你。 带着失望的神情,国民走出了书记办公室,他想,就这么完了?自己费了这 么大劲儿,就这么放弃了?不行,还得想办法。他突然想起了丁书记最后说,你 还没有突出表现…,突出表现?是不是有了突出表现就能入党呢?可什么才叫突 出表现呢?现在也不打仗了,是和平年代,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对了,这不也 是立功的表现吗?他突然想到,如果可以和坏人英勇搏斗,最好再受点儿伤,住 进医院,到时电台报纸一报道,自己不就成了英雄了?到时自己再提出入党,恐 怕就不会这么难了吧?可哪能那么巧,就让自己碰上坏人呢? 结果那几天,每天晚上国民都到大街上去转悠,他在想,为什么还没有坏人 出现呢?坏人都到哪儿去了?求求你们快出来吧!想到这儿,他自己也笑了,恐 怕这一辈子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么迫切地想遇见坏人,恐怕谁也不会有这 样的想法。但他那时竟然忘了,如果真有坏人出现,他有生命危险怎么办? 结果转了几天,他也没碰见坏人,这可怎么办?眼看着时间一天天又过去了, 国民简直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已经说了,如果留不下,这关系就算了吧,已经有 好几个人到她家来给她说亲了,她妈妈一直催着她答应。国民只好说,你再等等, 再等等,我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想了几天,国民决定冒一次险了,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现在唯一的方法只 能是制造一次机会了。他想,去找几个人冒充坏人,然后他突然出现,扮演一次 英雄救美,可这人上哪儿去找呢?他不是省城人,在这儿一个熟人也没有,怎么 办?他想起了同学李红兵,他是个干部子弟,平时也不怎么好学习,用他的话来 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什么学习,就是父母非这么安排不可,我也就混个两年然后 工作就是了。平时国民与他的关系不算太好,不过国民知道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 就是他抽烟,但他家里对他的生活费控制地非常严,所以他的烟钱非常紧张,他 可以说差不多借过全班人的钱,开始还有人肯借,后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也就没有人肯再借给他了。 国民去商店买了两条烟,心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能再心疼了。 他找到李红兵一说,李红兵就说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 么想这样做?你就想做回英雄?国民说,你别管了,你就说你干不干吧!李红兵 看着他说,这事可冒险啊,弄不好把我就栽进去了。国民一听,知道了他的意思, 说,这样吧,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两条烟。李红兵说,一言为定。国民说,这我还 能骗你啊!李红兵一想,也是,他也不敢,要不到时我把事情一说出来,他就麻 烦了,就说,你说吧,什么时候,我去劫谁?国民想,如果简单点儿的话就在学 校附近动手,最好是劫个学生什么的,他们胆小,能容易些。李红兵说,那怎么 行,让他们认出我来怎么办?国民说,你不会找块布蒙着脸吗?再说我们可以找 个不太熟的人,黑灯瞎火的谁会认识你?李红兵说,那也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国民说,那你说到哪儿? 李红兵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个好地方,我家那边有个棉纺厂,那里面都是 女工,而且经常上夜班,我们去那儿最好。国民一想,说,你能肯定?李红兵说, 绝对没问题。国民说,可我得找个到那儿去的理由,如果真有记者问起来,我总 不能没有理由就到那儿去吧!李红兵说,这还不简单,你就说到我家去玩,正好 碰上了。国民说,那么晚了,有上人家串门的吗? 李红兵说,你不会说我把你的书拿回家了,你急用,就到我家来拿吗?国民 一想,也有道理,就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明天周末正合适。记住你回去带 把刀,到时我会给机会让你在我胳膊上割一刀。李红兵一听,看着他说,哥们, 玩真的?国民说,你可得小心,别割深了。 李红兵说,行,就这么办,明天晚上七点我在那儿等你,别忘了烟。 等了一个多小时,李红兵都不知抽了多少支烟了,总算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子, 李红兵把烟一摔说,不管是不是女工,就她了,我先过去,呆会儿你就出来。国 民看了看周围,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了。 “救命啊!有坏人!”也不知李红兵说了些什么,他刚过去,那女的就叫了 起来,国民一见机会到了,大喊一声就窜了出去。这一声救命还真管用,就听见 不少人在喊,还有跑动的声音。 李红兵一看,目的达到了,赶紧跑才是真的,他见国民上来就抱着他,就从 口袋里拿出刀,他回家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菜刀太大,万一把国民伤重 了可就麻烦了,铅笔刀又太小,最后他把父亲带在身上的那把水果刀给偷了过来, 还真管用,马上他就听见国民大叫一声,抱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国民似乎痛苦地 蹲在地上,捂着胳膊。 李红兵一见,是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趴到阳台上见外面没有动静,这 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两条烟又到手了。 国民却想,你小子下手也太重了吧,我这条胳膊怎么和断了似的,这么疼? 很多人都围了上来,那个被劫的女的也过来了,关切地问,你受伤了?怎么样? 要不要紧?有人突然叫道,唉呀!他出血了,得赶紧送医院。其它的人也跟着躁 动起来。 医生说现在还不清楚伤没伤到筋骨,要等明天上班后拍了片才能知道,今晚 先住下吧。国民说,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包一下就好了。那个女的却说,不行, 你是救我才受的伤,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了,一定要确定你没事儿之后你才能出 院。国民想,这正是我想的,我就怕这件事闹不大呢?他这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 女的,看样子岁数和自己差不多,虽然不算漂亮,不过看起来挺文静的。他说,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了。那女人说,也好,明天我再来看你。对了,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国民说,我叫国民,国家的国,人民的民。那女的一听 笑了,说,这个名字好。她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说,我叫冷燕。 第二天冷燕真的来了,而且带了一大帮人来,冷燕介绍说,这是我爸爸,他 是省报的编辑,昨天我回去一说这件事,爸爸就说这可是新时期的新气象,可要 好好宣传一下,所以今天他就把几家报刊和电台的记者都请来了。国民一听,简 直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医生对他说,他的伤挺重的,要休息很长 一段时间的烦恼。 记者的问题国民早就事先准备过了,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无非是国家好, 社会好,人民好之类的,记者对他的回答也非常满意。当记者问到他最大的愿望 时,国民马上说,我希望能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党旗增光添彩。记者马上说,思 想这么进步,是难得的好同志,我们马上会向你们学校反映,这么好的同志怎么 还不赶紧吸收入党呢?真是我们党的损失啊! 一切和国民计划的一样,他想做的事都做成了,丁书记在会上说,我早说过 国民同学是一个立场坚定,思想进步的好同志,应该马上吸收入党,可我们还是 晚了一步,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 姜主任说,国民同学,我们把你的事迹向省机械厂一说,他们就说,这样的 好同志我们上哪儿找去啊!他们马上同意让你入他们厂… 国民在医院躺着,简直得意极了,不过那天,李红兵过来看他时说,你小子 真有两下子,现在可是名利双收,我怎么办?国民忙说,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出 院后就办。李红兵说,恐怕不能那么简单了吧!国民吃惊地看着他说,你什么意 思?李红兵说,你怎么也得把烟的档次提一下吧!国民忙说,行行行,这没问题。 李红兵走后,国民后悔了,当初真不应该找他,现在他知道一切情况,就算 他不说出去,以后如果拿这个来敲自己,自己也受不了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问题以后还真的好好想想办法。好在有一件高兴的事儿让他马上忘掉了这些 不愉快,从那天起,冷燕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从谈话中他知道了冷燕是省艺 校的一名学生,拉大提琴的,不过学艺术的学龄长,还要再过两年才能毕业,那 天她也是在学校练得太投入了,所以回家才晚了,没想到…还真得多谢谢你。 国民想的却不是这些,他想,冷燕经常来看他,似乎对他多少有那么点儿意 思,她爸爸是编辑,家庭条件肯定不错,而自己的那个她只是个普通工人家庭, 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人追求一下呢?不过他也不敢冒险,万一人家冷燕对自己没 这个意思,只是出于对自己救她的感激,那自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还得 找时间试探试探她。 那天,国民问,怎么不见你男朋友陪你来?冷燕红着脸说,净瞎说,在学校 哪能有男朋友呢? 国民忙说,我是和你开玩笑。国民很快就要出院了,想到马上就要参加工作 了,国民早已经忘了受伤的事儿。只是这出院后就不能再见到冷燕了。一天,国 民提起来,冷燕说,你不是留在省城工作吗?国民说,是啊!冷燕说,那我们可 以经常见面啊!国民说,你爸爸不反对吧!冷燕说,我们交朋友他反对什么?国 民说,我们真的可以是朋友吗?冷燕说,你以后有空儿就到学校来看我吧!国民 一听,心里这个高兴啊!似乎有门。 二 由于国民在学校时的突出表现,工作后,厂里特意把他安排在技术科,这个 工作不错,不用在车间干活,国民非常满意,每天不管老的还是少的,见了面都 称他国工,那一刻他觉得他真是工程师了,虽然他现在连个技术员都不是,他还 处在实习期呢! 她虽然家在省城,可毕业分配时由于需要,被安排在下面的乡镇上,离省城 有一百多里路呢! 正好国民找到这个借口,提出了分手,她望着他说,就因为这个?国民说, 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了,总不能两地分居吧!她说,我可以再想办法调回来。国 民说,想什么办法?你们家又没有做官的亲戚。她沉默了,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就说,如果这样,我们就分手吧!只是你不要后悔。国民想,后悔?我后什么悔? 我早有比你更好的女朋友了,虽然长的不如你,可人家的家庭比你不知要好多少 倍!我以后靠着她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但这些话他当然是不会对她说的。她红 着眼走了,国民奇怪自己一点儿也不难过,所以他更坚信了自己的决定,自己原 来和她并没有感情,只是那时一时冲动而已,自己真心喜欢的只有冷燕一个人。 和冷燕的关系虽然一直不错,但似乎总没有什么进展,每当他想切入正题时, 她都会叉开,他们的关系似乎总维持在一种普通朋友式的交往上。国民心里急了, 眼看冷燕要毕业了,自己也已经这么大了,也该定下个女朋友了,不然可真成大 龄青年了。 在厂里,也有不少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可他都不想看,别人都夸他,国民这 小伙子真有事业心,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女朋友也没时间交。其实他们哪儿明白 国民心里有想法,国民是铁了心要把冷燕追到手,不仅是这个人,还有她那比较 有身份的家庭,这对他以后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 国民想,不能再等了,我得再主动一点儿,应该先从她父母那儿打开突破口, 毕竟她父亲报道过我,应该对我的印象不错,要是先博得了他们的好感,这事成 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毕竟现在女孩子还是听父母的意见的多。 好不容易打听出冷燕家的住址,星期天,国民买上了一大堆东西,足足花了 他两个月的工资,这下他满意地去了冷燕家。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 国民估计是冷燕的母亲,就开口叫阿姨,那妇女一听,忙说,你先别叫我,你是 干什么的?我不认识你吧!国民正想解释呢?冷燕听见声音出来了,吃惊地看着 他问,怎么是你?中年妇女也很吃惊地说,燕儿,你们认识?他是谁?冷燕忙拉 着她的手说,妈,这就是救我的那个小国。冷燕的妈上下打量着国民,冷燕在一 旁说,妈,看你还让人家站在外面。他妈妈这才说,进来吧! 进屋后,国民才感觉,这冷燕家确实不同一般,人家家里这装饰,他一辈子 还是头一回见着,就是上次他为了定职称去厂长家,厂长家里和这儿比起来,也 差得太远了。其实他当然不知道,冷燕也没告诉他,她爸爸虽然是省报的编辑, 可她妈妈却是省妇联的领导。 国民慢慢感觉出冷燕的妈妈不一般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说话的那口气,而且 她那种神态就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让他不知怎的就觉得心虚,连正眼看也不敢 看她一眼。他就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回答冷燕妈妈的问题。冷燕在一旁见他的表 情有些拘谨,在一旁说,妈,人家就是来玩的,看你怎么和查户口似的。冷燕的 妈妈白了她一眼,说,你跟我来一下。说着起身就走了,冷燕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把国民一个人晾在那儿。国民呆呆地想,这个女人好厉害,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过 她这一关。 妈妈说,这小伙子是干什么的?冷燕说,机械厂的技术员。妈妈说,就一个 技术员就想娶我的女儿?冷燕似着急地说,妈!人家只不过是我的朋友吗?看你 都想哪儿去了?妈妈说,朋友?最好是朋友,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找这样的 对象,妈可不同意。冷燕说,找这样的对象怎么了?劳动人民,祖国的主人,亏 你还是国家的干部呢?思想还这么封建!妈妈说,我这是为你好,你小孩子懂什 么?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黄局长的儿子怎么样?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家 庭又好。冷燕一听,噘着嘴说,什么呀!简直一个土包子,说起话来像杀猪的, 那么粗鲁,我才不喜欢呢?妈妈说,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再给你找。冷燕 说,你就少操点儿心吧!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妈妈不高兴地说,你解决什么? 马上就要毕业了,该定下来了,老大不小的了。冷燕做了个鬼脸,说,不和你说, 让人家自己呆在那儿这么长时间了,多没礼貌啊!我得过去了。 国民不知道冷燕和她妈妈在说什么,见冷燕自己回来了,就问,有什么事儿 吗?如果不方便,我就先走了。冷燕说,别,你刚来,再坐回儿,你找我有什么 事儿吗?国民想,怎么说呢? 还是不说吧!就说,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 从冷燕家出来,国民发现这次可要泡汤了,自己和这冷燕的家庭背景相差太 远了,恐怕自己怎么也没有这个能力,让她的家庭接纳自己了。唉,自己忙活了 快两年了,什么也没得到,早知还不如不和她分手呢?说不定现在都有孩子了, 父母那边也一直催着自己赶紧结婚。 就这么算了?那自己这两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为了和冷燕交往,他必须去 适应她的爱好,陪她去看歌剧,去听音乐会,那些东西自己最头疼了,一听到就 想睡觉,可没办法,谁让冷燕喜欢呢?为此,他一有空就去书店,看这方面的书, 努力地去背那些音乐家的生平,到时好和冷燕谈,显得自己也和个音乐迷一样。 其实他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是圆舞曲,但他必须记下莫扎特是圆舞曲之王,还有什 么贝多芬,施特劳斯,巴赫。看完书后,他才知道原来冼星海和聂耳不是一个人, 他一直都认为国歌和《黄河大合唱》是一个人写的,要不它们怎么那么相似呢? 还好,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冷燕惊奇地看着他说,原来你也喜欢这些!他含 糊地点点头,冷燕又说,那你觉得大提琴怎么样?国民赶紧说,我只是平时爱好 就是了,也没有仔细研究过,在你面前我哪敢卖弄啊!其实他连大提琴是什么都 不知道,他不明白,小提琴多好,干嘛非弄个那么大的?拿都拿不动。他一想, 明白了,是不是和机器一样,为的是马力大,那样声音响。 冷燕说,想不到你的爱好都和我那么接近?国民想,这哪儿是接近啊!我什 么都在照着你的爱好学,怎么能不接近呢?其实呢,我喜欢热闹,你偏喜欢安静; 我喜欢吃又香又甜的东西,你却喜欢吃又酸又辣的;我就喜欢和别人说点什么时 事新闻之类的,你却只关心什么文学和音乐。不过,爱好嘛,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说不定我会有你的爱好,你也会喜欢我的爱好的。 国民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国民想,既然不能从她父母那儿着手,那还要从她 身上着手,现在已经博得了她的喜欢,应该再加把力才对。其实,在冷燕心里, 对国民还是很有好感的,任何一个女孩子经历过她那种事,都不会对救命恩人无 动于衷的,何况国民人又是那么善良,那么风趣,她是这样认为的,她也一定会 这样认为,因为国民在她面前的表现的确是非常出色的。关键她越来越感觉自己 与他的共同点那么多,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他,因为她现在还不想 谈这些,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她喜欢大提琴,她想成为世界上最出色的大提琴手。 国民开始频繁地去找冷燕了,冷燕也觉察出国民似乎有些不对了,但她也没 法说什么。结果国民这一去的频繁,就发现了一件非常令他吃惊的事,那天他来 得早,冷燕还没下课,他就一个人在院子转,心想,等她下课吧!下课了,国民 就往教室那边去,想去接冷燕,可他还没走到,远远地就发现冷燕和一个男人一 起走了出来,由于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样子。国民心想,一定是她的 同学,一起下课而已。可他又发现不对,他们似乎没有分开的意思,一直走在一 起,向外面走去。国民想,这是怎么回事?先不要惊动他们,自己跟上去先看个 清楚再说。 就这样,国民一直跟着他们,他们也哪儿都没去,就是在学校的花园里坐了 一会儿,但看样子,他们谈话谈的似乎非常投机。国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 想,我说我每次要向她表示点儿什么,她马上就找借口躲开了,原来她心里不止 我一个人。这怎么办?一定不能让他们再交往下去了,这样对自己是很不利的。 国民就在那儿一边想一边看,直到天色很晚了,他们才起身往回走。 国民跟到他们分手,不能都跟下去了,就跟着那个男的,看他进了宿舍,就 装作打听人似的,对传达室的人说,师傅,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叫什么?里面的人 奇怪地看着他,国民马上说,师傅,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路上把钱包掉了,他捡 到了还给我,我想写封表扬信给报社,可他不告诉我名字,所以我就跟他来到这 儿,才知道他是你们这儿的学生,所以想问问你。传达室的人这才说,他不是学 生,他是省乐团的,是到我们这儿进修来的。国民一听,忙问,那他要进修多长 时间,那人说,也不清楚,以前也有人来,怎么不也得一个学期,差不多半年吧! 那他叫什么呢?国民问,他啊?我只听别人都叫他周老师,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 知道呢? 国民也没去找冷燕,自己一个人又回去了,他想,先得打听出这个周老师叫 什么名字,再看看他和冷燕是什么关系。冷燕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这很有可 能,他是省乐团的,冷燕肯定会很崇拜他,他们交往的时间一长,难保冷燕不喜 欢上他。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他们拆开才行。国民在心里想。 国民再见到冷燕时,开始不自觉地套冷燕的口风。国民说,最近怎么样?冷 燕说,还是那样呗!国民说,没再交些新朋友吗?冷燕看着他,怀疑地问,你怎 么这么问?什么意思?国民一见冷燕脸色不好,马上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 刚才我来时在门口听见有人说,有一些省乐团的艺术家在这里学习,我是问,你 不是就是欣赏他们吗,你没有去向他们请教吗? 冷燕说,你的消息还真快,我是挺崇拜他们的,那个周老师的水平真高,他 给我讲的东西真让我受益非浅。国民一听,果然有个周老师,就说,周老师?叫 周什么?周继忠吧!冷燕说,周继忠?他不叫周继忠,他叫周明远。你怎么这么 问呢?国民说,啊!我想起来以前我妈对我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好象在什么乐 团,我以为是他。冷燕说,哪会这么巧,唉?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国民说,他 和我只是远房亲戚,多少年都没有走动,我们早就没有来往了,只不过听你说, 我才想起,既然不是,就别去管他了。 其实国民哪儿来的什么远房亲戚,他只不过是在套冷燕而已,这样,他不就 轻易知道了他的名字了?这对他是非常重要的,他有重要的用处。冷燕当然不知 道,他怎么会想到国民心里想的这些呢? 其实在国民心里还有更可怕的想法,国民看着自己写好的信,不由地在心里 夸自己真是个天才,这件事很可能就这么轻松地让自己给解决了。他的信不是给 父母写的,他是写给冷燕的母亲的,他以一位冷燕学校教师的口气写的,意思是 说,冷燕在学校与一个叫周明远的乐团进修生关系火热,考虑到她是省妇联领导 的女儿,学校又不便出面干涉,所以想请领导把这件事解决好,不然对学校对领 导的家庭,都有不好的影响等等,署名当然是无名氏。 国民虽然只见过冷燕的母亲一次,但他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绝对不一般,她决 不会让女儿做这样的事,在上一次,他已经知道了冷燕的母亲是省妇联的副主任。 有她出面,那个姓周的肯定会远远地离开冷燕。只要冷燕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他 的机会就最大,国民想。 果然和国民想的一样,当秘书把信交给邓主任时,邓主任还以为是群众来信。 邓主任就是冷燕的母亲,她姓邓,叫寒君。做为领导,当然没有人敢直呼她的名 字,所以都叫她邓主任吧! 邓主任见信封上写着邓主任亲启,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很有威信的,群众来 信都是直接给自己的。她打开信,这封信确实是群众来信,不过不是她所想的那 种,看完信,她气得脸色发白,这也太不像话了,传出去让她的脸往哪儿放?决 不能让女儿这么胡来。 国民再见到冷燕的时候,发现她似乎一脸的不高兴,就问,怎么了?出什么 事了吗?冷燕说,今天省乐团的人都走了。国民装模作样地说,怎么这么快?实 际上他心里当然是高兴了,他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冷燕说,也不知是什么人反 应,说乐团的人在学校不务正业,每天只知道追女学生,结果乐团领导就下令让 他们全回去了。国民一听,想,还不是你妈妈暗中做的?不过我只是说那个姓周 的,怎么她编了这么个借口?又一想,明白了,她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暴露出 来,所以就一杆子全打着,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国民安慰说,好了,别生气了,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不自律来?冷燕说, 什么呀!这简直就是污告,人家都很遵守纪律。国民说,可能是上面的领导怕时 间长了出事儿吧,整天守着你们这些漂亮的女学生,谁敢保证他们不动歪心思? 冷燕瞟了一眼国民,也不知是喜还是怒。国民说,好了,已经过去了,别让它再 影响你的情绪了。冷燕一想,也是,他们只是来进修的,很快就会走的,何况自 己也快毕业了,也不可能和他们呆多长时间,只是再不能见到周老师有些可惜, 她还是很希望听到他给自己讲解的,不过也没有办法,等以后有机会再向他请教 吧。其实完全是国民多疑,冷燕对周明远根本就没有那些想法,但这些国民是不 知道的,他不能允许一点危胁存在。 冷燕说,告诉你一件事吧。国民说,什么事?冷燕说,听学校说,今年要保 送我们中的一些人,到中央民族音乐学院去学习,你说我申不申请去?这简直又 是一个晴天霹雳,好不容易把那个对手给弄走了,又出来这么一出,国民说,那 要很长时间吧!冷燕说,应该需要几年吧!国民一听,心想,这怎么能行呢?你 一出去就几年,我可不能再等了,就算我能等,外面那么花花,谁知你会不会再 变了呢?到时我再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不合算了,所以不能让她走,得赶紧想 办法让她嫁给我才行。还不知人家什么想法,国民就想娶人家了。 但冷燕确实答应嫁给国民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冷燕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结 果,她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想法,她也只把国民当作了一个朋友,没想到突然就要 成为自己的丈夫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可这一切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因为她走错了一步,这一步错的厉害,让她没有办法去收场。 事情的起因缘于那瓶酒,冷燕现在后悔当初真不该喝那酒的,可世上哪儿有 后悔药?本来,她是从不喝酒的,可毕业那天,国民来找她,说为她的毕业庆祝 一下,这是好事,而且国民说,你过完假期后就要到北京去上学了,她还是争取 到了去继续学习的机会,我们以后就很少见面了,今天也算我为你送行吧!她还 笑着说,还早呢,哪儿有这么早就送行的? 结果在国民的劝说下她喝了酒,是红葡萄酒,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国民特地 准备的。因为她喝起来甜甜的,根本就没有酒的感觉,所以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 如果是别的酒,她早就会喝着难受,也就不会喝多了。可国民就是要她喝多,这 样,他就可以扶着她,然后俩个人就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到了国民的宿舍,这 是她和国民后来回忆的,其实当时国民当然不糊涂,他清醒得很,所以他当时很 容易地就将冷燕抱到了床上,本来他的宿舍还有两个人的,可在他的安排下,这 两个人今天都没在这儿,做到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难,大小他现在也有个一官半职, 虽然官不大。 等冷燕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发现自己怎么躺在个陌生的地方,她觉得头 很疼,她回忆不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突然她警觉起来,可已经晚了,她发现 自己赤身裸体,而且旁边躺着同样赤身的国民。她大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 就不明不白地完成了自己的少女生涯,难道学习毕业了,这人也毕业了? 国民也是痛哭流涕,说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都是那酒惹的祸,自己就是 去死也不能弥补她的清白,说着就用头去撞墙,是真的,把那墙撞得咚咚地响, 国民想,也豁出去了,成败在此一举了,就得来点儿真的,结果他一来真的,额 头上冒出了血,冷燕也不哭了,心疼地拉着她,给他包伤口。 国民见机会到了,一把抓住冷燕的手说,嫁给我吧!好吗?冷燕把手抽了回 去,她的心已经乱了套,她又怎知该怎么办呢?这种事又有那一个少女还能保持 冷静呢?国民说,我一直都十分喜欢你,你也十分了解我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两 个人很谈得来的。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换回你的清白,就让 我一辈子做牛做马给你赎罪吧! 冷燕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自己在那儿低低地抽泣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一 想,自己或许也就这个命了,早点儿结婚嫁人过日子算了,何况国民也是个不错 的人,能找一个一生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就这样吧!国民一听,蹦了起来,搂 着她一个劲儿亲,她想,已经是他的人了,亲就亲吧!结果在一夜之间,她把自 己原来的人生观全改变了,变成了一个似乎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邓主任一听女儿说要结婚,眼瞪得溜圆,这简直太突然了,从来没听女儿说 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要结婚呢?她爸爸也在一旁奇怪地说,你不是要到北京去 进修吗?怎么又要结婚了? 冷燕说,不去了,我不想再上什么学了,我只想结婚过日子。邓主任说,那 也不用这么着急啊!那个男人是谁,可不可靠?爸爸也说,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 大事,可得仔细考虑,不能马马虎虎的。冷燕说,你们认识他的,就是救我的那 个国民。爸爸一听,说,他啊!人还是不错的。邓主任把眼一瞪,说,不错什么? 爸爸马上就不敢再说话了,在这个家中,爸爸的地位永远都是在第三世界,妈妈 当然他惹不起,女儿他更惹不起了,所以他只有听的份儿了。 邓主任说,你不是说不会喜欢那个穷小子吗?冷燕说,那时是那时,现在不 是不一样了吗? 邓主任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升官了吗?是什么官?冷燕说,你就知道官, 难道我非得嫁给当官的吗?邓主任说,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能这么随意 呢?冷燕叫道,我怎么随意了?我都这么大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就是喜欢 他要嫁给他。说着她眼中似乎流了眼泪。 邓主任一看,也害怕了,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平时虽然对她严 厉,可她那也是对她好,真动真的了,她也不敢和她硬碰,她忙说,别急,别急, 慢慢和妈妈说。女儿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夫妻俩也不知是怎么 了,赶紧地哄。费了好大的劲儿,冷燕总算不哭了,邓主任问,到底怎么了,有 什么事儿和妈妈说,有妈妈在,没有谁敢欺负你。 可这话又怎么说出口呢?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很让人瞧不起的事。冷燕摇摇 头说,妈,你就答应吧!我就想和国民结婚。邓主任一见,也没了办法,只好说, 你自己想清楚了,妈就答应你,不过你要让那小子来一趟,妈要和他谈谈。 国民知道未来岳母这一关肯定不好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难。 看着邓主任,他总是觉得心虚,就是不做心虚的事,他也有这种感觉,何况 他心里并不那么坦荡。邓主任问,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国民说,还有我父母。 邓主任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国民想,不能告诉她父母是工人,本来她就瞧不上我,那样她会更瞧不起我 的。他说,我爸爸是厂里的工程师,妈妈在街道办工作。邓主任一听,虽然不能 和自己比,也算是有门面的家庭了,既然女儿同意,也就没什么说的了。又问, 你现在结婚单位给你房子吗?国民一听,呆了,自己光想着结婚,这么件大事怎 么没想到,自己总不能还住在宿舍吧!这可怎么办呢? 是不能说实话的,国民马上说,单位已经同意马上给我分房子。邓主任马上 问,平房还是楼房?国民应道,当然是楼房。邓主任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又问, 你准备给我们燕儿多少彩礼呢?国民犯难了,自己的经济情况什么样他自己心里 清楚,这些年为了工作和感情,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就连妈给自己攒的娶 老婆的钱也让他花完了。这怎么办?先应付着再说吧!国民想。 他马上说,入乡随俗,既然在你们这儿就按你们这儿的规矩,你们说多少就 多少。邓主任说,小伙子还挺大方的,那么我说一万你有吗?国民一听,红着脸 说,阿姨和我开玩笑吧!这么多钱我上哪儿去弄?冷燕一听,知道妈是在故意为 难他,马上说,妈!邓主任一看,就说,好,好,我不管,你们自己定,只要你 不嫌少就行了。国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冷燕家出来,国民完全没了刚才说话那轻松劲儿了,这大话是说下了,可 这房子和钱上哪儿去弄呢?钱还好说点儿,冷燕说了,也不要求高了,就随个大 众化就行了,这大众化在当时怎么也得六百块钱,如果想稍好一点儿,就得八百 块,这都不是个小数目。怎么办?先和家里说吧,看家里有什么办法。可这房子 呢? 国民心里清楚,单位这几年没有太大的能力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比他早许 多年结婚的人现在还住在集体宿舍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分房呢?还想要楼房, 就连平房也没有他的。但这确是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没有房子,这婚是肯定结不 成的。没办法,这厂领导还是要找的,主管分房的王书记他还算是熟悉,因为他 起码是个党员,经常要开会的,所以王书记对他还是有印象的。国民想,现在光 靠自己是不行了,该把自己未来的岳母搬出来了,至少她也在省里挂职,王书记 怎么也不能不给个面子吧? 果然,国民把情况一说,王书记沉默起来。当然国民不会实话实说,他会把 话稍微编排一下,让王书记进退两难。这的确是个难题,厂里确实有几套楼房, 但这都是给厂科级以上干部留的,他们大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工人了,可以说为厂 子付出了一生的精力,是无法从中抽出一套给国民的,况且国民这条件也差远了, 打分的话,他的分也是排在最后面的。可他是省妇联邓主任的女婿,虽说这邓主 任和自己没有直接联系,但谁都知道她是省里有名的女领导,连省委郭书记对她 都非常尊重,自己又怎敢轻易得罪?这样的事她当然不会亲自出面,现在既然派 国民来了,也等于是自己亲自出马了,这个面子自己怎么搏回去呢? 王书记犯起难来了,国民在一旁忙问,王书记,如果有什么困难,那我就不 着急了,不行我们等等再结婚。这结婚有等的吗?王书记摇摇头,说,唉!小国 啊,现在这分房你也知道,都是打分的,你的分太低了,这真麻烦啊!国民一听, 眼睛一亮说,王书记,这打分还不都是你一个人说着算,你看能不能… 王书记知道国民的意思,说,这分都是分房委员会负责的,分数都有档案, 是不能随便改的。 国民说,那这分数怎么算还不都是你说着算?王书记一想,这也是,像工龄 加几分,职称加几分都是他们定的,但你来了才几年,要什么没什么,怎么算也 算不高啊!王书记说,这分一改都得改,你必须得有比别人特别的地方,要不你 涨分人家也涨分还不是一个样?国民一想也对,可自己什么比别人强呢?工龄不 行,职称不行,职务也不行。国民也犯难了,他也陷入了沉思。 有了!国民脑子一亮,马上说,王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是革命烈士的 家属,国民又把这个给搬了出来。这个能不能加分?王书记一想,这个在道理上 可以说得通,就点点头。国民接着说,前两年我因为见义勇为,市里给我发过奖 状,这也行吧?王书记也点点头。国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王书记说,就这些? 见国民不再出声,说,这些恐怕不够吧!国民想,还有什么呢?对了,自己还是 党员,可那些老同志也没几个不是党员的? 国民一想,说,我二十五岁就入党,这个年龄应该算是早的吧?王书记说, 应该是,现在是和平年代,入党的时间都比较晚,你二十五岁应该算是早的了, 王书记说完,马上明白了国民的意思,难道连这个也能算分?国民说,这样多算 几样,你再把我独有的这几样的分定得高一点儿,我应该可以排得靠前了吧! 王书记说,这样你可能会靠前的,可也不敢保证。国民说,这就请王书记多 费心了,我也不需要太靠前,就最后一个名额就行,能分到一套楼房就行了。王 书记在心里想,你的要求可够高的了。可嘴上他却没说,毕竟他还是不能得罪他 的,打狗也得看主人,谁让他是邓主任的女婿呢?王书记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倒。 这房子的问题看来是解决了,国民想,现在就是要解决钱的问题了,这又怎 么办呢?家里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钱的,借也没地方借啊! 国民想,总得回去一趟吧!这结婚的大事总得把父母接来参加吧!顺便解决 一下钱的问题。 他向厂里请了几天假,回到了家中,从他出来上学,每年就是放假时回去一 趟,工作后也就春节才回去,现在他已经渐渐不喜欢这个地方了,这里是这么穷, 又这么脏,哪儿比得上省城?就连一半也比不上啊! 父母一听儿子要结婚了,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了,母亲似有责怪地说,都快 要结婚了,也不把媳妇带回来看看,人怎么样?国民说,都上班忙,哪儿有时间? 人家是省里领导的女儿,还能差了?父亲一听,说,那咱能高攀得上人家吗?国 民说,什么高攀不高攀?咱是人,他们也是人,也不比咱多个鼻子多个眼。父亲 不再说话。国民说,对了,你们去后,人家要是问起来,爸你就说你是工程师, 妈你说你是街道办主任。老俩口吃惊地看着儿子问,为什么要这样说?国民说, 这样不是还显得咱的身份高点儿吗?要不人家会瞧不起咱的。父亲说,可我这样 像个工程师吗?国民说,工程师还有好多种了,你就编个他们都不熟的,他们又 不会来调查。 父母没再说什么,国民想,这件事也办好了,就剩这最后一件了。就说,家 里还有钱吗?妈说,这些年给你攒得的钱都让你要去了,多亏我这儿偷偷地留着, 还有一百块钱,父亲一听,看着母亲,显然他也不知道。妈说,我谁也没和你们 说,就是想等着急用时好用。 国民一听,就一百块,差远了,这怎么办?借这条路也行不通了,这年头谁 家里有钱呢?一家借个三十二十的也不好用。国民说,算了,你们去割两身好衣 服,赶紧做起来,我们就去省城吧,我的婚礼想定在下个月,早点儿办了,免得 夜长梦多。母亲说,是,是啊!这样的媳妇上哪儿找去?是得抓紧办,我这就去 割新衣服。国民对着转身要走的母亲说,记着,割件好的,到时别让人看着我们 寒酸。母亲赶紧说,好,好,我们儿子娶的是大干部的女儿,我们这做父母不能 给儿子丢脸。父亲一脸地沉重,坐在那儿抽着旱烟,不说话。 在回省城的列车上,国民也没想到这钱的问题怎么解决,一路上他想来想去, 所有的路都不通。列车上在广播着乘车时注意的事项,听着播音员的声音,国民 突然眼睛一亮,有主意了。 刚才他听到播音员说,在路上要注意拿好自己的行李,以免丢失。他想,何 不造个假事故,让自己的行李被偷,这样就说自己带的一千块钱也被偷了,回去 不就能搪塞过去了? 可怎么让这行李被偷呢?平时都深恶痛绝这小偷,可今天他却在找小偷,这 么大的火车,难道就没有一个小偷?小偷啊,你在哪儿啊?国民在心里念叨。这 小偷当然是不会在自己脸上写着小偷两个字的,国民一见,也只能慢慢引了,看 有没有。他说,妈,你把包放哪儿了,里面可有很多钱呢,你可要放好啊!母亲 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钱不是你带在身上吗?父亲想,你怎么 这么大声,全车厢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不是在招贼吗? 国民又说,唉!你们怎么能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呢?这让小偷偷去不麻烦了。 父母都觉得国民有些奇怪,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他们刚想问他,国民却用眼色不 让他们说话,老俩口只好奇怪地看着儿子。国民自言自语了一阵后,就不说了, 心想,如果有小偷应该已经盯上自己了,剩下的就是创造机会让小偷下手了。可 车上人这么多,即使有小偷,他又怎么下手呢? 到省城只有不足十小时的路程,眼看省城在一步步逼近,国民有点儿着急了, 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心想,这怎么办?我这包还没有人来偷。可这车上即使有小 偷,谁又敢来偷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谁有这个胆量? 车到站了,国民不情愿地下了车,以前每次在旅途上时,国民总是盼着快到 目的地,这也是每一个旅客共同的想法。可这次国民的感觉是这时间也太快了, 怎么就这样就到了站呢?老两口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还以为是旅途 劳顿,下车时连行李也不让他拿。国民边走边想,这马上就到了,一定要在回厂 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对了,回去还要坐公共汽车,公共汽车上人多而且拥挤, 是个好机会。 上了车,国民就把包要过来自己拿着,心想,也别等什么小偷了,我自己来 吧!他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注意他,就偷偷地拿出小刀,慢慢地在包上划着,还 不时地抬头看有没有人注意他,倒真像个小偷。车上的人很多,都挤在一起,国 民把手和包都放在下面,也没有人能看见他在干什么。国民觉得包已经被划了一 个大口子了,差不多了,就把刀收好,自己又定了定心,这才大喊道,唉呀!我 的包!有小偷! 他这一喊,身边的人马上都闪到了一边,本来挺拥挤的车厢竟也空出一大块 来,剩下国民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众人都看清楚了,国民手中的包被划了一个大 口子,有人在说,该死的小偷!有人在说,丢什么东西了吗?国民低着头,翻着 包,突然痛哭起来,吓了全车人一大跳。 母亲赶紧问,怎么了?丢什么东西了?国民说,钱,钱…,我那一千块钱不 见了! 什么?父母都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哪儿来的一千块钱?母亲刚想问,国 民却拉着她的手说,妈,你别着急,我们马上报案去,上派出所去报案。母亲的 话被噎了回去,呆呆地站着。 丢了这么多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司机当然不敢怠慢,直接就把车开进了派 出所。经过长时间地盘查,乘客都走了,也没有什么线索,这又怎么可能有线索 呢?只有国民在那儿声泪俱下地陈述经过,弄得老俩口一脸地糊涂,呆呆地也说 不出话来。 案件记录完了,民警拍拍国民的肩膀说,小伙子,先别难过,我们会尽力的, 一定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的。国民说,谢谢你们了,可我这回去怎么交待啊?民 警说,生活是要自己创造的,小俩口以后努力工作,什么都会有的。国民说,可 这种事我怎么说呢?民警一听明白了,说,不要紧,我们给你出个报案证明,你 拿着,一来证明你的钱被偷,二来如果以后钱找回来了,你就凭这个证明来领取。 国民接过证明,心想,这下可是全办妥了,什么以后再来取啊!你们又怎么 可能找回来呢? 这个证明只不过是给冷燕看的就是了,不是我没有钱,而是被偷了。 冷燕看到派出所的证明也大吃一惊,国民还在那儿解释着,我原本想给你这 一千块钱的彩礼钱,也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可…,都怪我,我怎么就这么不小 心呢? 冷燕想,钱反正已经丢了,再难过也没有用了,丢了这么多钱,对国民来说 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结果她倒反过来开导起国民来了。国民见冷燕相信了,就 说,钱丢了是小事,可没有钱我们怎么结婚呢?冷燕一想,也是,这怎么办?就 说,不行我回去找我妈要去。国民一听,忙摆手说,这怎么行呢?怎么能让你出 钱?冷燕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婚结了再说,钱就算是我们借的,等以后有 了再还就是了。国民想,你家就你一个女儿,你家的钱就是你的,还还什么还? 嘴上却说,这不好吧!阿姨肯定会生气的。冷燕说,遇到这种事怎么办?我把这 证明拿给我妈看,相信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邓主任看了这张证明后,确实是说不出什么来,这张证明是真的,她能看出 来,可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女儿这婚事从一开始她就莫名其妙,现在更加证明了, 这事一点儿也不顺利。怎么办?女儿的事是大事,钱对她来讲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可这心里总觉得不是个味,自己把女儿给了他,还得倒贴上钱,这事怎么越想越 不对头。 想完,邓主任开始责怪起女儿来了,我说要考虑仔细吧,你不听,这么草率, 现在好了。冷燕低着头不说话,心想,自己真是命苦,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要这辈子来还。邓主任自己发了一通牢骚,见女儿也不说话,也没辙了,心想, 总是自己的女儿,她如果高兴就由她吧!就说,上次说的房子怎么样了?他不是 说单位要给他楼房吗?你赶紧催催他,快把房子拿到手,你们就早点儿办了吧! 冷燕点点头。 国民也奇怪,这房子怎么还没动静?看来还得去找王书记。这次可得带点厚 礼去,已经九十九叩了,就不差这最后一拜了。王书记也没客气,把礼物收下后, 就说,小国啊!支部已经开会研究了,你这事反响很大啊!国民看着王书记,其 它的他不关心,他只关心这房子到底能不能给他。王书记又说,这事真难办啊! 按照我们上次说的那个方案,你确实可以排到前面了,可这难以服众啊!你正好 把张工的名额给占了,你也知道张工,二十多年的工龄,高级知识分子,女儿都 上高中了,可一家人还挤在十几平方的小宿舍里,现在你有了房子他没有,这事 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让人服气啊! 国民说,那我的分数不是高吗?王书记说,这分数可是我们自己定的,这事 如果有人向上反应,恐怕我也得受牵连。国民一听,似乎不妙,就试探着问,那 是不行了?王书记说,我也难办啊!国民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王书记摇摇头 说,如果有办法我还用这么愁?确实无论从哪方面这房给了国民都是说不通的, 王书记也害怕,这种事到时候如果出了事,邓主任肯定不会保他的,到时说不定 还要反过来批评他,说他党性不高,纵容年轻人胡来,这样的大事也不先和她说 一声,简直胡来!这些都是可以想像得出的。这种事真是出力不讨好的啊! 国民在那儿坐着,脑子在不停地想,突然他又有了主意,说,王书记,下次 分房什么时候? 王书记说,怎么也得一年后吧!这也得看上边的精神,国民说,那现在如果 给我一间宿舍不成问题吧!王书记一听,马上喜笑颜开,说,这还没有什么困难。 其实他等的就是国民这一句话,他只是没想到国民这么轻易地就松口了。国民说, 王书记,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王书记忙说,你说说。国民说,这次 分房的分数我看你就别改了,就照样登出来。 王书记觉得奇怪,不明白国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国民接着说,分数是这么登,但在分房时,没有我的,把这套房子给张工, 不过厂里要说这套房子是我让出来的,因为考虑到张工的实际情况,我自愿把自 己的名额给了张工。这样做能行吧! 王书记想,你小子真能想,好事都是你的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人家张工的, 现在倒好,成了你风格高了,白赚一个好名声。不过这样也行,这件事总算圆满 地解决了,邓主任那没意见就行了。张工分到了房,我想他也不会再去计较这分 数了。想到这儿,王书记说,这行,只要邓主任没意见就行了。国民说,我妈那 儿我去说。他倒不客气,先把妈叫上了。国民接着说,这次我是让出来了,不过 下次可一定要有我的。王书记忙说,这好说,这好说。 邓主任一听房子没了,脸色立刻不对了,说,没房子?没房子你结什么婚? 你别想我把燕儿嫁给你!国民低着头,喃喃地说,张工的条件太苦了,我想…邓 主任说,你想?就算要树典型也轮不到你啊!你让我的燕儿怎么办?冷燕在一旁 说,妈,国民这也是好心,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就先住厂里的宿舍吧!邓 主任把眼一瞪,说,我的女儿怎么能去住宿舍?冷燕的爸爸在一旁说话了,亏你 还是党的高层领导,怎么小农意识还这么强?燕儿也是普通老百姓,怎么就不能 去住宿舍了?再说,现在像小国这样的好同志上哪儿找去?你们应该提倡才对, 怎么能打击呢? 冷大编辑的话还是在理的,别看他平时在家没有发言权,可他毕竟是省报的 第一笔杆子,文采还是非常出色的。冷燕也在一旁说,妈,爸说的是,你应该表 扬国民才对。邓主任没话说了,说,好啊,现在你们爷俩是联合起来对付我,我 这是招谁惹谁了?好了,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定吧!父女俩相对一笑,冷燕赶紧 过来安慰起妈来,妈,你哪能不管呢?这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邓主任似乎还在 生气地说,你也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国民在一旁忙说,阿姨,你放心,我一 定会待燕儿好的。邓主任一想,也这样了,看这个小伙子还不错,只要以后能对 女儿好就行了,自己也就别再闹意见了。就说,听说你父母来了,哪天见个面, 把事定下来,给你们办了,我们也好都省心。国民忙点头说,好,好,好。 冷燕先觉得奇怪的,她怎么看自己这未来的公公和婆婆,也不像国民说的那 样,一个是工程师,一个街道办的。她把疑惑说出来后,国民忙说,我爸老实, 不愿说话,就愿闷着头自己搞设计。冷燕想,这个也正常,一般技术人员都是挺 内向的,不善言语,一门心思全用在工作上,可这婆婆也不说话,可不像个街道 办的,做这个工作的,整天要下通知,开会,组织居民做这儿做那儿的,应该是 那种非常健谈的才对。国民说,我妈这是到了你们这儿,你妈又是那么大的官, 她紧张,平时在家她不这样。冷燕一听,可能也对,也就没往深里想,关键是她 一直都对国民的印象非常好,所以对他的话都比较相信。这样一个风格高尚的人 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三 国民整了一下被子,冷燕已经睡着了,忙了一天,她已经很累了,国民却睡 不着,忙了这些年,今天总算是一切圆满了,冷燕终于娶到手了,今天婚礼的喜 悦还没从他心里散去,这份兴奋竟一直陪着他到现在,可能是得之不易的东西都 是格外珍惜吧!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国民想,最好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不要再提起,从现 在开始和冷燕好好地过日子。冷燕不去学习了,已经去了省乐团,下个周就开始 正式上班,也算是不错的工作,也不累,每天就是去拉琴,国家还给工资,多好 的工作啊! 国民看着冷燕,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想想他们的结合,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一直停留在同志式的友谊上,在突然间 被他精心设计的骗局打破后,这个女人就成了自己的老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有 没有爱上这个女人,就在他第一次占有冷燕时,他脑子里想的也不是爱,而是之 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能让她嫁给自己,至于为什么非要让她嫁给自己,他的答案 可能还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非常有权势的人,这就是一切的原因? 国民想这一切就让它永远埋藏起来吧,最好永远也不要再提起,如果冷燕知 道了那是他故意的,他不敢想像会是什么结果。好在这个他不用担心,只要他不 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婚后的生活如同千万个家庭一样,在一种默契地平衡中进行,他们都有自己 的工作,每天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忙忙碌碌就是一天,一天一天就是一月。 和普通的女人一样,冷燕很快就有了妊娠反应,一个小生命就要诞生了,国 民的心情自然是非常兴奋,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这最后的一项社会责任也即将完 成了,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两边的父母也都十分高兴,不时地叮嘱这儿 叮嘱那儿,国民看着自己的家,感觉自己真的太幸福了。 女儿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儿,可国民还是挺高兴的,他并不十分太在意这些, 可家里人不行,国民明显能感觉到父母的失望,因为他们只住了几天,在冷燕刚 出院,就说家里事儿多,放不下,就回去了。结果冷燕只能回娘家去了。邓主任 还是非常高兴的,反正是外戚,外孙和外孙女都是一样的。 国民这家里的事还没忙完,又发生大事了,党的大会已经顺利闭幕,指示精 神可谓翻天覆地,中国真的要大变化了。国民在厂里连续地开会,全是讨论怎样 落实中央的精神。国民想,这些早就司空见惯了,以前不也经常这样吗?咱不出 这个头,别人怎么干咱也怎么干,保证不出错。不过现在的国民可不是以前的国 民了,有了在省里任领导的丈母娘,加上自己这年轻党员的光环,再加上他一直 不懈地处理和厂领导的关系,他现在已经是技术科的科长了,年纪轻轻就身居要 职,这可是很不错的了。 不过这对国民来讲,他一点儿也不满足,他想,趁着现在岳父岳母还有权的 时候,自己应该使劲儿往上走,官当然是做的越高越好,等他们老俩口退休了, 恐怕就没有这个便利的条件了。邓主任也是这么想,她想,自己也没有儿子,女 儿又不喜欢做官,整天捧着她那什么艺术,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女婿身上了,她 早说在厂里没有什么出息,就算是做厂长又怎么样?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争取将女婿调到机关来,这才是正道。既然岳母有这个想 法,国民当然也不会反对,他巴不得这样呢? 机会终于来了,机械工业局要调整,人员正好要大换班,邓主任想,应该让 女婿来了,但她还不能出这个头,这怎么办?她找到了国民,国民一听,也犯愁 了,总不能自己跑到那儿去毛遂自荐吧! “对,就得毛遂自荐”,邓主任说。国民吃惊地看着,不明白岳母这是什么 意思。邓主任说,你去你们厂长那儿,稍微暗示一下,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 把你的材料送上去,向局里推荐你,我再找人到局里给你说说。国民一听,也是 个法儿,就说:“好,我马上去办。” 轻工业局成立了,国民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名国家公务人员,虽然没有头衔, 但这已经不错了,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前途远大啊!临行时,给他送行的厂长 不舍得地说。 到了新工作岗位,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尤其是人际关系,这些是最重要的, 好在有邓主任这个丈母娘,各级领导听到对他的介绍大多是,“国民,邓主任的 乘龙快婿。”开始国民觉得还挺高兴的,可后来,渐渐这个邓主任的女婿就取代 了他这个人,领导和他说话时,总说,“邓主任身体好吧?”或者“回去后向邓 主任问好。”国民只能尴尬地应着,他发现原来别人和他打招呼,不是因为他是 国民,国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在每一个人眼里,他就是邓主任的女婿,而且只 要是邓主任的女婿就行了,至于这个人是国民或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并没有 什么区别。 国民感觉心里很压抑,这算是什么?他心里想,我一定得超过岳母才行,要 不我就永远活在她的影子里。 改革开放的热浪是一浪高过一浪,每天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一幢 幢楼房拔地而起,满街的人是越来越漂亮,再也不是满眼黄绿色或者一片深蓝色 了。国民感觉,这次可确实是不一样了,自己不能再是老观点了,要跟上时代了, 要不可真要被淘汰了。 一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将国民的生活完全打乱了,国民没有想到在这个 时候,李红兵会出现,而且是不怀好意地出现。李红兵毕业后,在父母的安排下 进了一家国营企业工作,也算不错,但他那种性格,干什么也干不长,今天嫌活 儿累,明天说没意思,结果换来换去也没找着个满意的,可时间不能等他啊,他 父母都相继退居二线了,这人走茶凉是毫无疑问的了,再给他找份儿工作可不是 那么容易的了。这李红兵自己倒不愁,自己说,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思想也得改 革一下,不能老脑筋了,上什么班,我得做老板去。他这说归说,人还真干上了, 自己在乡下弄了个小厂,专门去给国营厂加工人家不愿干的活儿,也算是学有所 用吧!那两年学也没白上。别看这些活儿国营厂不干,觉得没利润,可到了他那 儿就不一样了,毕竟他是个私人厂子,各项费用都低,乡下用工工资低,也不用 包工人什么,反正是有活儿就让他们来干,干一天给一天的钱,没活儿就放假, 一分钱不用出,再加上他关系疏通的好,给自己的厂子弄上个什么扶贫项目,科 技企业之类的,戴上顶帽子就少交税。还别说,这一两年让他发了点儿财。 那天,李红兵到了轻工业局,他要上一个项目,不过必须得有轻工业局批的 文件才行。这批示是很难的,因为他目前还没有这种生产能力,李红兵也知道, 可这买卖太诱人了,他决定还是试一下,先来探探路,再看能不能活动一下。结 果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桌旁的国民。 国民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也楞了,怎么会是他?国民这些年好不容易把 他给忘了,就怕他哪一天突然蹦出来,说出以前那些事儿,虽然国民早就想好了, 到时真有那一天,我就死不承认,反正也没有证据,你们也不能怎样。但他还是 害怕,毕竟这样的事儿一传开了,对他的影响很不好,何况他还是年轻有为的干 部,也是未来领导的接班人。 国民慌张地说:“怎么是你?”李红兵大大咧咧地一笑,说:“怎么?升官 了,在机关上班了? 这也不告诉哥们一声,好给你祝贺一下。“国民忙说:”哪儿呀,只是个办 事员,只是个办事员。“ 李红兵一见有熟人,就觉得有门了,他说:“下班后一起叙叙旧?”国民忙 说:“哪儿有时间啊!还得赶紧回家呢!”李红兵说:“别的!这么些年不见, 怎么也得坐回儿,别是升官了不认识人了吧?别忘了当年咱俩可是一起出生入死 啊!”李红兵说完,朝国民挤挤眼。 国民一听,知道是躲不过了,就说:“你有什么事儿吗?就在这儿说吧!” 李红兵说:“还是下班后咱哥俩一边喝酒一边谈吧!”国民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李红兵说:“下班后我来接你,不见不散啊!” 国民听李红兵说完,就摇头说:“这不行,我只是个办事员,哪有这么大的 权利?”李红兵一笑,说:“哥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刚才我在你那儿,都打 听清楚了,你就别装了。”国民奇怪地看着他问:“你打听清楚什么了?”李红 兵说:“你还真让我说,那我可就说了。没想到你小子真有福气,不仅留在了省 城,还找了一个省领导当丈母娘,这两年可得意得很吧!” 国民一听,知道李红兵的意思了。心想,这小子挺细心的,竟然来查我的家 底,好在现在他只知道这些,如果他再知道冷燕就是当年他劫持的那个女的,可 就麻烦了,这小子还不得要胁自己一辈子?不行,得想法把他打发了。 国民想着,就说:“这件事的确非常难办。”李红兵说:“你这意思就是说 不是不能办,就是要费点儿事就是了?这不要紧,你说,要多少钱。哥们出!” 国民说:“钱是小事,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李红兵一拍胸脯说:“这个 你放心,哥们这点儿规矩还是懂的,绝不会把你给卖了!”国民说:“我就帮你 这一次,以后咱们是各走各的独木桥。”李红兵想,想把我甩了,没门!好不容 易找了你这么一棵大树,这凉儿我是乘定了!嘴上却说:“别这样啊!多个朋友 多条路,怎么能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呢?”国民说:“记着,我给你办完这一次后, 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国民回到家里,还在琢磨,这件事以后怎么办才好?不过,李红兵那事还得 先给他办了,先应付过去再说。他打开包,还在,他心里说。包里装着李红兵给 的五千块钱,这小子出手也倒大方,还说如果不够尽管开口。国民想,这事儿谁 也不用找,就找局长就行了,有二千块钱应该可以搞定了。 他把那三千块钱偷偷地放好,找出一个点心盒,把这二千块钱放进去,又仔 细地包好,心想,明天就提着去局长家。 国民把点心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局长生气地说:“看你,来就来吧,还拿什 么东西,下次再这样我可要批评了!”国民说:“没有什么东西,这是我妈特地 关照要我送给你的,说是上好的点心,请局长一定要亲自品尝啊!”国民把这个 亲自说地特别重,而且还带着表情,他相信局长应该是听懂了。 局长说:“真是难得邓主任这么关心我,回去代我向她表示感谢。”国民这 才开始说正事儿,局长听完,问:“这是邓主任的意思?”国民说:“妈只是说 让你看着办吧!”局长说:“这可是违反政策的事儿,要是…”国民说:“没事 儿,这个人是我同学,绝对可靠,要是局长不放心,可以把这事交给别人办,您 不直接出面,这样就算有事儿,你也不会受牵连。”局长一听,就说:“这样吧! 对他们生产能力的考察就交给你去办吧!”国民一听,傻了眼,这真是搬起石头 砸自己的脚,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有事儿就全是他的责任了,不过也没有办法, 谁让这是自己说的呢?国民只有点点头。 李红兵的事儿很快就解决了,李红兵高兴地想,这批活儿加工完了,就又是 几万块。他对国民说:“哪天有空儿叫上嫂子一块儿,我请客,好好谢谢你。” 国民说:“说好了的,下不为例。 你以后别再找我了。“李红兵一听急了,说:”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当 年要不是有我,你哪有今天!“国民说:”你最好别提当年。“李红兵说:”要 我不提也行,咱俩还得继续配合下去。“国民说:”咱俩有什么可配合的?“李 红兵说:”就是啊!其实我也用不着你几次,你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别那么不交 往人,这世界,谁不用着谁啊!“ 李红兵递给国民一个纸包,说:“拿着。”国民问:“什么?”李红兵说: “这是一千块钱,给你的好处费。放心吧!我不会亏了你的。”国民说:“我不 要,你最好也别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不能和你同流合污。”李红兵说:“什么呀! 这怎么能叫同流合污呢?这叫共同致富,你没听广播每天都在广播吗?” 国民没有想到,还是出事了,李红兵出事了。李红兵这小子简直胆子太大了, 你干活儿就老老实实地干吧,凭本事挣你的钱就行了,你偷机取巧什么?他不按 标准定料,用次充好,他想规格差点儿不会太要紧。他哪儿知道他加工的这批曲 轴是农用拖拉机的配件,这批拖拉机是专门用来在农村开垦荒地的。结果这批拖 拉机一使用后,大部分发生曲轴断裂现象,不能正常使用。技术人员一鉴定,是 质量不合格。这下子可麻烦了,开荒种田,群众积极性好不容易鼓动起来了,到 处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在这儿却掉了链子,严重地挫伤了老百姓的积极性,这 责任可大了,谁来负责? 结果追查下去,自然是李红兵被请进了公安局,这件事又惊动了省里,现在 正是祖国建设的紧要关头,竟然还有人敢乘机挖社会主义的墙角?造成这么严重 的后果,这怎么能行,一定要严肃处理! 结果有了省长的批示,这件事是一查到底,国民也难逃其责,李红兵根本不 具备生产这种专用曲轴的能力,可却有轻工业局的许可证,而负责鉴定的是国民, 你说国民这责任大不大? 这时候局长当然是明哲保身,不会管他的。国民慌了,连夜跑到了岳母家,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太轻信别人了,上了坏人的当,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邓主任板着脸说:“你说你,这样的事你去揽什么?这下子出事了,怎么办?” 国民说:“我哪知道啊!我见他是我的同学,他又是给农村谋点儿福利,我就答 应了,谁知他…”邓主任想,这怎么也是自己的女婿,不为他也得为自己的女儿 啊!就说:“你赶紧把检查交上去,要越深刻越好,知道吗?能往别人身上推的 就推,实在不行,就尽量避重就轻,但一定不能回避自己的错误,要深刻地检讨。 我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吧!” 国民听了岳母的安排,赶紧回家写检查,写的也是声泪俱下,仿佛他也是个 受害者,所有的责任都是这个李红兵的,他是混在人民群众中披着羊皮的狼,自 己麻痹大意让他给骗了过去。 国民交上了检查,在家听候发落。这个李红兵你还别说,也真够意思,把一 切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其实他这也是聪明,你想,如果你把别人给卖了,以后 谁还敢再帮你?你以后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了吧!所以李红兵想,这次栽了就栽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我把责任都揽过来,以后等我再找你们,你们还得帮 我。 可是李红兵想得太简单了,一审判决下来,他是制造伪劣商品罪,除了罚没 全部所得外,还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这下子李红兵傻眼了,直喊“冤枉”,可 等二审下来后,还是维持原判,这次没话说了,李红兵只得乖乖地去服刑了。开 始也把国民吓个不轻,他想自己也被判刑怎么办?还好,经过多方努力,他总算 没被定成渎职罪,最后弄了个工作疏忽,造成重大损失,留职察看一年。 国民这个后悔呀!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成绩,这下子全完了,真是应验了 那句老话,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国民还是有些高兴,李红兵这小子被 关了进去,倒不是他兴灾乐祸,而是他想到至少两年李红兵不能来骚扰他了,他 又怎能不高兴? 档案上背上污点,以后想提拔就很难了,这点国民清楚,邓主任也清楚,她 想自己也不用几年就要退下来了,看来是帮不上国民什么忙了,可这女儿的后半 生她不能不管啊!一想起这件事,她就骂国民,骂得国民一见她就跑。倒是冷燕 没有什么,她现在是一门心思在女儿身上,女儿现在一岁多了,正是最能闹的时 候,国民基本上是帮不上什么忙,妈岁数也大了,她也不忍心,就自己全包了。 冷燕说,“这样也好,不行再回工厂,做你的技术员,咱本本分分过日子就行了。” 可国民不这么想,他决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样浪费了。一天,他 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南方特区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要从省里抽调一批人过去。 国民想,这可是个好机会,那边虽然现在艰苦点儿,可总比自己在这儿要好吧! 他马上去找岳母,邓主任证实了这个消息,国民说:“我能不能申请去?”邓主 任看着他说:“那边刚开发,可很苦啊!”国民说:“总比我留在这儿察看要好 吧!”邓主任说:“规定不允许带家属,燕儿和孩子怎么办?”国民咬咬牙说: “只有委屈她们了,不就是两年吗?两年后,我的处分撤了,说不定再有立功表 现,我又能重新起来了。” 邓主任点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国民岁数也好,什么条件都符合要 求,应该可以。 何况一听到那边不能带家属,而且受苦肯定是不能避免的了,搞建设嘛,总 是要付出的,所以一般人都是不愿去的,如果自己申请,可能性应该是很大的。 邓主任说:“好,你写份申请吧,我去找负责这件事的组织部问一下。” 人员定下来了,国民是榜上有名,国民想,又成功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冷燕一听这消息,满脸的不乐意,她生气地说:“女儿这么小,你就放心走?” 国民说:“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冷燕说:“说的好听,你还不是为了你 自己!”国民说:“为了我就是为了这个家,我好了家不也好了?”冷燕说: “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好的,不需要什么了。”国民说:“你不能这么不支持我 的工作吧!妈都同意了。”冷燕说:“妈同意了是妈的事儿,我不同意!”国民 火了,说:“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冷燕也不冷静了,说:“从结婚后我就觉得 你变了,满脑子净是些官呀,权呀的,什么时候你关心过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抱过她几次?” 这些倒是实情,国民确实都没做到,现在问她妻子在乐团干什么,是什么职 称,工资多少级,女儿哪一天的生日,他都不知道。 冷燕还在说,“当初你追求我的时候是什么样?早知这样,就不该嫁给你, 我也是被你的甜言蜜语给蒙骗了…” 冷燕确实情绪有些激动,这几年,国民和婚前截然不同,全然没有了婚前那 些温柔体贴,就连那些共同的爱好也烟消云散了,她当然不会知道那是当时国民 为了接近她故意装出来的。 她认为国民是结婚后变了,完全被名利冲昏了头脑,很多次她都想说,但都 没有机会,这次,她终于有了机会,就一发而不可收。 国民被她说的也无话可说,气得也不理她,自己上了床睡觉去了,这是他们 第一次吵架,从这儿以后,国民和冷燕都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了隔阂,也可 能是在很早以前就有,但他们谁也没发现而已。尤其是在国民去了特区以后,也 不经常给家里写信,慢慢两个人都逐渐有些淡陌了。 国民在特区的生活还算不错,在特区办做事,这当然也是邓主任的功劳。每 天也没有什么大事,人家申报的文件他给整理一下,或者发放审批好的文件,虽 然他说着不算,但感觉却一样,都是别人来求他。特区刚刚建设,项目非常多, 每天都忙个不停。 渐渐地,国民在这边也交往了几个朋友,麦老板就是其中一个。这个麦老板, 潮州人,潮州是有名的生意之乡,那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精明的生意人,麦老板 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刚一改革时,他就开始经商,先从倒点儿进口服装,小日用品开始,现在已 经是家电,摩托车,生意是越做越大。自己弄辆日本蓝鸟开着,平时也没有什么 事,就四处逛,其实主要还是活动关系,生意那边自然有人给他顶着。他也知道 这生意成不成主要是看有没有批文,这年头,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从国外进来, 就肯定赚钱,关键看你能不能进得来。走私是一条路,可那是犯法的,风险太大, 万一给逮着,就全完了,所以麦老板自己是不干的,不过别人如果有便宜的走私 货给他,他还是经常偷着要的,赚钱的买卖谁不干? 不想冒风险,那就得走正道,在国家的许可下进行,这就需要能力了,麦老 板的原则是“宁可赔上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说,我不像大多人那样,专门 去巴结领导,我是官兵都一样,今天他说着不算,很可能明天他就是局长,所以 他舍得投入,只要是政府部门的人员,他不嫌多,有多少结交多少。这其实也是 一条非常正确的路,你的生意总不能做了今天就不做明天了吧?这铁打的营盘流 水的官,哪一个官都不是一陈不变的,人家当兵时你瞧不上人家,等他当了官后 你再去巴结就晚点儿了。也该麦老板有福气,他这一招还真管用,其实也是当时 那种情况特殊,一般特区的领导变换得都快。他交往的那些人很多都提拔了起来, 大多都非常有实权。你想想,在布衣时,人家麦老板拿你当个角儿,经常请你吃 饭,还时不时地到那种刚进来的,叫什么迪斯科的舞厅去,让你大开眼界,现在 你发达了,你能忘了人家吗? 所以麦老板现在的生意做的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国民也开始羡慕起麦老 板来,心想,自己要是也能有这么钱,每天不用上班,开着自己的车到处玩,那 该是多自在!可这只能想想而已,自己这一辈子也恐怕不行了。麦老板说,“兄 弟,别灰心,这机会是大把的,遍地是黄金,就看你去不去捡了。你只要在这政 府里混好了,捞个一官半职的,你以后绝对是要比我还风光的。” 国民不信,心想,就是做了区长又怎么样,也不可能有你那么多钱,自己开 着车这么舒服。 麦老板可能看出了国民的想法,说,“你还是来的时间短,过一阵后你就会 明白了。兄弟,好好干吧!” 国民真的明白了,他开始逐渐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了,以前李红兵找他办事时, 塞给他五千块钱,他当时还吃惊不已,现在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在这里,讲 的是提成,有比例的,我给你批一个一千万的项目,我是要拿百分之十的好处费 的。国民终于明白了麦老板说的话,的确,他要是在政府里能做个掌握实权的领 导,那他绝对是比麦老板只强不差的。可这领导哪是这么容易的?自己来了一年 了,还是个小小的办事员,升官还是杳杳无期的事儿,自己在这儿也就两年,很 快就过去了,说不定到走时也还是个办事员。 国民决定要开始活动了,他觉着,在政府里还是这计划处最好,因为不管你 是工程项目,还是货物资金,都要经过它来审批,这可是最吃香的啊!这计划处 的处长是个老头了,听说是市长的心腹,这恐怕是自己先要打通的环节。可怎么 打呢? 国民终于打听出这胡处长,也就是计划处那个处长,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 钓鱼,每周他都必不可少的要到海边去钓鱼。国民想,看来我也得先去学习钓鱼, 他拿着书本看着,到水边去实验,可这理论和实际毕竟还是有差距的,国民练了 几次,就决定不等了,就这样开始进行吧!他打听出胡处长经常去的地方,一到 周末就赶去了,找好了地方,拉开了架子,和个专业的似的。 胡处长来的晚,一看怎么多了个平时自己不常见的年轻人,就问:“小伙子, 新来的?”国民忙吃惊地说:“唉呀!是您啊,胡处长!您老也有这个爱好?” 一席话弄得胡处长莫名其妙,他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认识这个人。胡处长指着他, “你…,你是…”国民忙说:“胡处长,您不认识我啦!我是那秘书处的办事员 国民啊!”胡处长似乎想起来,说:“啊!是你啊!你也喜欢钓鱼啊!”其实他 什么也没想起来,这办事员这么多,他又能记住几个? 国民忙说:“我从小就挺喜欢的,就是工作忙,没有时间来。”胡处长说: “是啊!年轻人嘛,事儿是要多一点儿的,不像我这个老头子了,除了钓鱼也没 什么可做的了。”国民说:“胡处长您可真谦虚,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特 区还就需要您来把握方向呢!”胡处长一听,看着他,心想,这小子还挺会说话 的呢。就问:“你也不是本地人吧!”国民说:“不是。”胡处长说:“来多长 时间了?”国民说:“快一年了。”胡处长说:“还适应吧?”国民说:“挺好 的。” 胡处长说:“怎么到这儿来了?”国民说:“我是自愿申请来的。”他当然 不会说他是在那边干不下去了才来的。胡处长说:“这可不多见啊!一般人都不 愿意来,你怎么还自愿申请呢?” 国民说:“我觉得年纪轻轻的应该有点儿抱负,不能只想着贪图安逸。” 一席话说的胡处长直点头。“唉呀!鱼!”光顾着说话,胡处长的杆上上了 鱼都没发现。国民在一旁说:“还是胡处长您,您看,我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 有鱼,您这一来马上就钓着了。” 把胡处长说的哈哈大笑。 就这样,国民开始和胡处长结上了关系,先是钓鱼,慢慢就是到了家里,胡 处长级别高,把家属都带了过来,不过儿女都在外地上大学,这家里也就老俩口, 平时这换煤气,搬个东西什么的,国民就自动给揽了下来,以前胡处长都是花钱 找街上的民工干。国民这一来,就省事儿不少,把个处长夫人乐得,直夸国民。 胡处长也开始对这个年轻人上了心,他心想,自己这也干不了几年了,也得 找个接班人了,这人不仅得有能力,而且还得是自己人,这样,等自己退下来了, 这权自己还能说着算。他觉得国民似乎不错,可以考虑。一天他说:“小国啊, 这一段时间工作怎么样?”国民回答说:“还不错。”胡处长说:“怎么样?有 没有兴趣换个工作?”国民吃惊地问:“换什么工作?” 胡处长说:“我这里正好缺个人手,我想把你要到我这儿来工作,你看怎么 样?” 国民一听,这心差点儿没跳出来,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等这句话了,不过表 面上他还得装得和若无其事一样,他似乎犯难地说:“这行吗?”胡处长一听, 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把你要过来。”国民又装出 一副恋恋不舍的姿态说:“那…,那胡处长您就做主吧!” 国民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麦老板,麦老板一听,一拍他肩膀说:“我就 知道我不会看错你。 我还从来没看错过人。“国民说:”也没什么,只是在那儿工作,也不是什 么官。“麦老板说:”这就是条件,这就不一样了,以后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国民说:”行!就借你这句吉言。“ 麦老板说:“以后可不能忘了我啊!”国民说:“这能忘了谁,也不能忘了 你啊!”麦老板一听,高兴地说:“走,今天恭喜你高升,我请客,带你去个好 地方。” 国民有些害怕了,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看着来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奇奇怪怪 的,不像是些正经人。麦老板说:“这人活着啊,有三样东西是不能少的。”国 民问:“什么东西?”麦老板说:“钱权人。”国民有些不明白,麦老板接着说: “这钱就是钞票,人民币,现在你不能没有钱,没钱干什么都不行;这权就是你 要做官,不做官你就得受别人的气,同样也不行;这人嘛! 就是女人了,自古美人配英雄嘛!这人有了钱有了官,就是英雄了,做英雄 怎么能没有美人相伴呢?“ 麦老板发表了一通高谈阔论,听得国民是莫名其妙,他不明白麦老板是想说 什么。麦老板见他一脸迷惑的样子,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他,“出来这么长 时间,不想老婆吗?”这一说,国民还真想起冷燕了,心想,有一段时间没和她 联系了,也不知女儿怎么样了,哪天一定打个电话给岳母,问一问她们的情况。 麦老板见国民沉默不语,还以为说的话真的见效了,就悄悄地说:“别急, 哥们给你准备好了。” 国民问:“准备好了什么?”麦老板打了他胸脯一下说:“你小子,和我装 什么正经?”国民说:“装?你到底想说什么?”麦老板说:“憋了这么长时间 了,会憋出毛病来的,今天给你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国民似乎明白了,忙摆手 说:“这成了什么了?这哪儿行?不行,不行…” 说着就要走。 麦老板拉住他说:“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都要有正常的需要的。害什么羞? 现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在这边也没有人管,多好,我要是有你这个条件, 我就再找一个老婆。可惜我那黄脸婆盯得紧。”国民说:“这可是犯法的事儿?” 麦老板一听,笑了,说:“你老弟真是太天真了,这法律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 行。你看现在,这地方遍地都是,你以为政府不知道啊?在这地面上的事儿,政 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为什么不管呢?”国民一想,是啊! 政府应该把这些场所全都封了才对。 麦老板说:“告诉你吧,我内部的朋友和我说了,政府的意思不仅不管,而 且有放任的想法,只是不明说罢了。这个是当然的,政府是不会鼓励的,但只要 你不出事儿,政府是不会干涉的,这也是活跃经济的手段。”国民不明白,问: “这怎么是活跃经济的手段呢?”麦老板说:“你想啊,咱这特区是刚建的,一 没历史文物,二没自然风景区,平时到这里来的人办完事连个地方去都没有,本 来可能人家想住两天,这样一天就办完了,立马就走了。没有人在这儿住,我们 的宾馆,酒楼,交通等等去赚谁的钱?就只靠着我们这儿的人,有几个去消费的? 这些行业上不去,我们的经济怎么能上得去?现在这样好了,有了这些场所, 本来他们一天就办完的事,可以拖它一个星期,毕竟在其它地方可没有我们这儿 的条件。“ 国民一想,不由地佩服这些人的智慧,他们的确是聪明,这还真是一般人想 不到的。麦老板说:“所以你放心吧!没有人会自己断自己的财路的。”国民虽 然心里想着这太不道德了,对不起冷燕,可他还是不自觉地半推半就,就被麦老 板给拖了进去。 麦老板把他推进一间房,说:“你什么不要管,只管开心就行,其它的事儿 我都办好了。”在麦老板关门走那一刹那,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国民想,也 不能白活一辈子,就放纵一次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到了计划处就不一样了,这工作可得多动脑筋,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国 民想,我反正什么官也不是,我也不得罪你们谁,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先 站稳脚跟再说。一段时间也相安无事,就是麦老板时不时地来找他,不是找他去 玩,就是问他最近怎么样,他那儿可有一些非常赚钱的买卖,你能不能给帮点儿 忙?国民总是说,现在还不行,我还说着不算。这麦老板也真够意思,你说不行 就不行,我也不为难你,可时间长了,国民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可以说花了人 家麦老板不少钱了,这一件事也做不成,似乎有些不太好。可自己这人小言微啊! 虽然胡处长把自己调了过来,可过来后胡处长就不冷不热,一直也没有说要提拔 他,他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他听到了一个消息说,上面正在察胡处长呢,说他好象在一个什么工程 招标时,收受贿赂,致使这个工程交给了一个没有相应能力的工程队,结果出了 质量事故,这下子有胡处长好看的了,他现在是忙着到处打点关系,好保住他这 乌纱帽。国民想,这下子完了,胡处长要是一倒台,自己可就没有根基了,那要 是想提拔起来可就更难了。 处里有三个副处长,现在都是弦绷在脑门上,这可是个机会,谁不想借此把 自己那个“副” 字去掉呢?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字的差别。国民想,我说这几天这几个副处长, 怎么总是有事没事就和处里的同志说笑呢?以前他们都是绷着脸,你想和他说话, 还得看他的脸色。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都在拉拢群众呢? 国民想,现在看来胡处长是不能靠了,得赶紧找个副处长靠着,可这三个人 怎么选呢?这简直就和选择自己的命运一样,选错了,一辈子都完了。这几个副 处长,就属于处长年轻,而且很有魄力的样子,可以说希望最大,不过这也不是 想像的事儿,政府官员的任命就像体育比赛一样,时不时地会爆出冷门。 国民想,不能再等了,先靠向于处长探探消息再说。于处长现在可是平易近 人,你找他谈话他是热情接待。他非常关心地问着国民的个人生活情况,似乎非 常关心,还一直说自己这几年提出过很多改善职工待遇的方案,可惜都被搏回了, 言外之意是说自己说着不算。国民试探着问:“那胡处长真的要走了吗?”于处 长说:“你平时和对胡处长关系挺近的,你对他是怎么看的?”国民忙说:“没 有,没有,只是胡处长关心年轻人。”于处长说:“小国啊!不要有什么思想负 担,现在上级正在调查胡处长的经济问题,如果有什么线索可一定要向上级举报, 这可是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国民忙应着说:“是、是。” 于处长说:“你对以后的处长安排是怎么看的呢?”国民忙说:“这是上级 的事,我哪能有什么看法呢?”于处长笑了笑说:“你也知道,现在关于我们几 个副处长升任处长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其实都是瞎闹,现在根本就没有定下来, 现在我们还都缺乏些东西啊…” 国民奇怪地问:“缺东西?缺什么?”于处长说:“还缺让上级领导放心任 命的决心。”国民不明白,“他们还要有什么决心?”于处长说:“胡处长出了 事儿,我们都难免受牵连,上级领导不得不考虑啊!”国民明白了,他想自己是 不是可以为胡处长做点儿什么?这样如果他升上了处长,自己也肯定会跟着沾光 的。国民说:“于处长,我知道这件事和您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于处长一听,脸上放出了光彩,却无奈地说:“只是上级并不知道啊!”国 民说:“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上级,替你澄清,不知这样做行不行。” 于处长一听,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是胡处长的心腹,这在处里是众人 皆知的,如果他主动揭发胡处长,再顺带为我表白几句,上级一定会对我另眼相 看的。想完,就说:“你如果有这种想法很好,表明你还没有受到胡处长的腐蚀, 思想上是要求进步的,这样吧,你回去写吧,写好后给我看一下。” 其实国民知道什么呢?他想,反正你胡处长现在是墙倒众人推,也不差我一 个,何况你也做了坏事,我又不是凭空污陷你,只不过再给你编几条罪状就是了。 胡处长的问题终于查清楚了,上面特地提到了这个案件能这么快的解决,是 因为知情人员的举报,这帮了检查人员很大的忙,不过胡处长最后也没受什么刑 事处罚,就是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没收非法所得,这一切当然有他是市长的心 腹的原因,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还好解决,但出了质量事故,整幢大厦在建设过 程中倒塌,这就谁也没有办法了,市长也保不了他了,能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是 最好的了。这点儿胡处长心里当然清楚,结果他想,在特区不能再呆下去了,如 果再出什么意外就麻烦了,他就回了老家去安度晚年去了。这正是国民希望看到 的结果,他也怕胡处长留在这儿,虽然自己那封是匿名信,但万一让胡处长知道 了是他写的检举信,那样就难堪了。 新任处长还是于处长,据说上面在考虑时也是因为检举信上的一句话,信上 说,“这件事于处长是非常反对的,但胡处长不顾于处长的意见,一意孤行,硬 是把这项工程给了那家工程公司…”这说明在这件事里于处长的党性还是非常高 的,怎奈权小无法左右,结果酿成了大祸。 这样有原则的人当然是要重用的了。其实这些都是传言,真正信上的内容也 只有国民知道。 至于于处长在后面又做过哪些事情,谁也不知道。谁敢说他没有偷偷地去市 长家?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于副处长现在是于处长了,名副其实的于处长, 以前虽然也叫他于处长,但那是尊敬的称呼,因为谁都知道副职的人最忌讳别人 叫他“副什么”,所以谁也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惹别人不高兴。于处长上任第 一件事当然是把国民好一个表扬,并暗示他,有可能提拔他出任最年轻的副处级 干部,国民一听,当然是十分兴奋,他这一高兴,当然是不会忘了告诉麦老板。 麦老板说:“你还不能得意地太早,这事只要还有一天没定,就有变数,你 得抓紧时间办。” 国民说:“我怎么办呢?”麦老板说:“我有办法,正好我也想认识认识他, 你给找个机会,我约他吃顿饭怎么样?”国民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习惯, 我试试看吧。”麦老板说:“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约到,要不就没法儿办了。” 于处长还挺爽快的答应了,说:“好啊!我也想认识几个大老板呢。”国民 说:“那什么时候呢?” 于老板说:“就这个星期天吧!” 国民把消息告诉麦老板,麦老板说:“行!真有你的,我先安排地方,做做 准备工作,等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国民想,吃顿饭还要做准备?准备什么呢? 国民知道要准备什么了,因为他看到了麦老板往于处长的车子里装着大包小 包,他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是几条烟,几瓶酒那么简单。 送走于处长,麦老板说:“怎么样?我安排得还满意吧?”国民说:“看于处长 那神情,应该是非常满意的。”麦老板突然说:“滑!太滑了!”国民没明白, 问:“你说什么呢?”麦老板叹了一口气说:“我是说这个于处长狡猾啊!以后 还真得再想点儿办法,要不还真不容易建立他这个关系。” 国民当时不明白这个“想点儿办法”是什么办法,后来他知道了,麦老板用 了一种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一天,麦老板得意地和他说:“真不容易, 总算办妥了。”国民问:“什么事儿?”麦老板说:“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进口 几辆轿车的事儿,于处长总算是批了。”国民一惊说:“这可是很难批的啊!” 麦老板得意地说:“那也得分谁了,我出马当然就不费事儿了。” 国民问:“你用的什么办法?”麦老板靠过去,趴在国民耳边低低地说,不 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国民吃惊地说:“不会吧?”麦老板说:“看看,不信了吧?我可以现在就 带你去。我早跟你说过,这男人没有躲得过美人计的,你不也是吗?”国民一摆 手说:“去!这怎么说起我来了。 我只是觉得于处长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麦老板说:”这分什么年纪? 越是他这样的越容易犯这病,你想啊,革命了一辈子,什么福没享,这亏不亏啊! 何况我这可是花大钱从香港请来的,绝对不一样!人家那眼神,那动作,简直一 看就勾魂啊!“麦老板说着还带着表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国民说:”你 可真有法子。“ 麦老板收回兴奋的情绪,说:“等哪天我给你找一个。”国民赶紧说:“得 了吧!我可没那身份。” 麦老板说:“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你那事也搞定了,于处长说了,回去 就升你做副处长,这下你可有实权了,以后我的事你可…”国民一听,惊喜地说: “真的?”麦老板说:“这样的事我能骗你吗?”国民说:“那不好说,以后你 的事就是我的事。”麦老板拍拍国民说:“走,乐乐去。” 国民没想到,于处长陷进麦老板布下的温柔乡里,竟然拔不出来了,他让麦 老板给他准备了房子,把那个麦老板自称是从香港请来的小姐安排在了里面,于 处长是一有空儿就去,严然成了于处长第二个家。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这 麦老板想批点儿什么,也就自然而然地易如翻掌了。 国民如期做上了副处长的宝座,由于升了领导,他那两年的期限自然也就没 用了,而且可以把家属接过来了。国民这个兴奋,毕竟快两年了,女儿都上幼儿 园了,但却不认识他这个爸爸。冷燕似乎也习以为常了,有他这个人和没有没什 么区别。这两年冷燕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反而觉得挺好的,其实这两年冷燕也没 少想自己的这场婚姻,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错误,当初的决定太草率了,就因为 自己失身于他,就嫁给了他,实际上她对他并不是十分了解,现在看来他们之间 根本没有多少共同的语言,冷燕关心的是艺术,而国民只关心权势。 其实更为关键的是这两年当国民不在时,一个人闯进了冷燕的生活。这个人 就是周明远,和冷燕同样在乐团工作。当年冷燕就十分崇拜他的艺术修养,要不 是国民使计将他们分开,或许冷燕真的会爱上他。周明远有妻子,是乐团的一名 独唱演员,但在两年前的那场出国潮中去了美国,当时她是想让周明远和她一起 去,但周明远没有同意,结果她就一个人走了,因为他们结婚后一直没要孩子, 所以走起来也没有什么牵挂。一年后,她从美国寄回了离婚协议书,周明远毫不 犹豫地在上面签了字,因为他知道这段爱情已经死了,没有再让它存在的理由了。 就这样,两颗同样孤独的心,走到了一起。看着冷燕一个女人,要照顾孩子, 又要上班,日常生活中的事又多,她整天都要忙个不停,对事业也用不上心。周 明远就有些心有不忍,时不时的帮她干些重活。他一直对冷燕说,其实我一直都 挺可惜的,你的天赋很高,如果你能继续深造下去,你一定是非常出色的音乐家 的。每当冷燕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总是一种莫名的惆怅,以前的事就又浮现在 眼前,当年本已做好的一切,全让那个夜晚给毁了,如果没有那个夜晚,或许今 天她已经站在中央剧院的舞台上了,而这一切都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全部改变了。 她在想,其实当年也完全可以不结婚啊!如果当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自己继续 去上自己的学,那现在应该不会是这种情形。 一个女人如果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她对自己婚姻的怀疑就会更加强烈, 而夫妻又不在一起,那这些因素终合起来的后果就是,她会慢慢把心投向别处, 如果此时恰好有一个,各方面都和她十分相投的人出现,那么事情的发展就都是 顺理成章的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在一种微妙中发展,只是这层纸谁也无法先去捅破,只能 维持着一种平衡的僵局。 僵局是怎么打破的,冷燕记不清了,她说是周明远,周明远却说是她,具体 是谁已经无从论证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深究了。但那天的事情他们还是都记得清 清楚楚的。 事情的起因缘于女儿的病,那天夜里,冷燕被女儿哼哼呀呀的声音惊醒,一 问,女儿说头疼,冷燕一摸吓了一跳,女儿头烫得厉害,明显是发烧。这几天她 忙了点儿,也没顾得上仔细照顾女儿。这黑灯瞎火的,外面还下着雨,可怎么办? 冷燕想到了周明远,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想到了周明远,女人在她最手足 无措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在她心里,占据着最重要位置的那个人,这 是即使你再不承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很多事儿,虽然你一直都在否认,但这只 证明了你不敢面对,其它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了。 从医院出来时,冷燕直想哭,医生说,多亏送的及时,要不小小年纪就这样 持续高烧是非常危险的,你们这父母是怎么做的?周明远就在那儿直点头,冷燕 也不知说什么好。 把她们母女送回家,周明远身上早已湿透了,也不知是汗还是雨。冷燕赶紧 递给他毛巾,周明远说:“你也别只顾我,看你的衣服也湿透了。”冷燕这才低 头一看,不由地脸红了。她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本来夏天穿的衣服就少, 这样一来,身上的曲线暴露无遗。冷燕害羞地转身想去换衣服,却不知怎么就倒 在了周明远的怀里。冷燕说是在她刚想走时,周明远一把拉住了她,结果她站不 稳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而周明远却说,是冷燕转身转急了,没有站稳,他想扶她 一把,结果她就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管原因是什么,事情的进程是一样的,结果是那一夜他们的这层薄纸终于 捅破了。事情如果发展到某一地步,其它的事儿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冷燕终于 明白了,这几年和国民的婚姻竟然完全是错误的,是根本没有基础的。但她也不 知到底该什么办?提出离婚是很丢脸的事儿,何况父母又都身居要职。 所以冷燕一直都处在模棱两可的矛盾中,直到国民传来了让她和女儿去特区 的消息,她才发现这问题的严重性,事情已经到了必须摊牌的时候了,如果去了 特区,那就是放弃了与周明远的这段感情;如果不去,那就必须要提出离婚了。 冷燕手足无措了,她先找到了周明远,周明远静静地听她说完,没有表态,只对 她说:“请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去过你自己喜欢的生活。”一句话击中了要害, 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这是多么有道理啊!人活着怎样都是一辈子,何必要活得那 么累呢? 冷燕把离婚的事儿和母亲一说,邓主任就大怒起来,“简直是乱弹琴!这婚 姻怎能说算就算呢?”父亲不解地说:“你和国民的感情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冷燕摇摇头,她不知该如何向父母去解释,这确实也难,怎么样才能解释通呢? 冷燕说:“我不管,反正特区我是不会去的,过几天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给 国民。”邓主任气得大声说:“反了,反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如果你离 婚你就别进我这个门!” 冷燕气呼呼地走了,她已经决定了,不管家里怎样反对,她是铁了心要离婚 的。这一辈子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国民接到冷燕寄来的离婚协议书,还以为是谁在和他开玩笑,这又怎么可能 呢?冷燕和自己的关系一直挺稳定的啊!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决定自己 无论如何也是要回去一趟了。 冷燕的话很坚决,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国民也渐渐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想当年,这段婚姻本来就有骗的成分里面,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先入为主,这结 局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 自己这些年来对感情的投入远远不如对权力的追求,似乎可以说,自己对冷 燕家庭的重视应该是超过他对冷燕个人的重视了。这样一想,一切就都不难理解 了,离婚也并不是就是不能接受的。何况冷燕的条件很好,我不要你任何财产, 只要女儿归我就行了。这不也正是国民求之不得的吗? 有了双方的认同,这场婚姻的结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国民在这边也没有什 么可留恋的了,就回特区去了,那边可是他的一切,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在回去 的路上,国民觉着这事想起来有些可笑,本来应该是自己甩她的,现在却让她给 甩了。不过这些年也行,通过她那个做官的妈妈,自己也得到了不少,要不也根 本没有自己的今天。想到这儿,国民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也就不再去想了,心 想,还是多想想以后吧!这已经留在了特区,可要做个样子出来。 四 麦老板笑着拍着国民的肩膀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这特区漂亮姑 娘有的是,你想找,我立马给你找一打来。”国民摇摇头,说:“你以为这是你 招工啊!随便找一个就行了。”麦老板说:“这不要紧,你说要什么条件的吧? 大学生,硕士生,还是演员,记者?你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什么样的。”国民 看着麦老板,奇怪地说:“你认识这么多人?”麦老板一笑,说:“干我这行的, 认识人少了能行吗?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所以我平时都得准备着。” 国民想,原来做老板也够辛苦的了,不用说别的,就说和这三教九流的各色 人等打交道吧,也够累的了。不过也是,要不他们哪儿那么多荣耀呢?这要想有 所得就必须有付出。国民对此是深体会的,就拿他来说吧!如果仅仅靠着政府给 的那几个工资,是无法在特区生活下去的,他现在身份不同了,衣食住行当然不 能那么随便了,用麦老板的话说,“你要有派才行”,国民知道,现在必须要这 个“派”了。 好在,他多少还是个副处长,平时帮着别人申请个项目什么的,也能得到不 少好处,也够他平时自己消费的,可国民想,这样可不行,自己这官他也清楚, 今天是,明天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得抓紧时间攒点儿钱才是正道,万一哪天自己 有个什么闪失,下半辈子也不愁。不过,这官职也不能放弃,如果有能提升的机 会还是不能错过的。 国民就是抱着这两手打算,开始在特区重新生活起来。平时有这帮老板陪着 玩这儿玩那儿,他也没感到寂寞,几乎每晚都是下半夜,回去后就已经困得不行 了,是倒下就睡,所以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他也想,如果不是夜生活这么丰富, 他还真不知这晚上怎么过?那往事还不一样一样地触得他心痛? 生活的改变缘于她,国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又碰上了她,这个她在以前我们 没有介绍她的名字,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一笔带过就是了,没想到,在最后竟 然成了主角,所以不得不重提她的名字了。她叫张晶,就是国民在学校时那个女 朋友,毕业后由于国民变心追求冷燕,而被国民抛弃。 她不是分配到乡镇去了吗?没错,她是在乡镇,而且在那儿结了婚,只是她 的那场婚姻更是个错误。在她被国民抛弃后,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再加之工作又 到了那么个地方,十分地不满意,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击倒了。这时候,他出 现了,也就是后来成为他丈夫的那个男人。他是这个厂里的司机,十七岁就入厂, 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人挺机灵的,被厂子里派去学了车,专门给厂长开车,也 就是厂长的司机。可别小看这司机,虽然没有什么身份,可他毕竟经常和厂长呆 在一起啊!这自然会跟着沾不少光的。 入厂后不久,张晶就认识了他,因为她每周都会回在省城的家,虽然挺远的, 可交通还算方便,一百里路不用两个小时就到了,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厂里呆不住, 太压抑了,平时上班有事情忙着还好些,一静下来,心里就说不出的烦,所以她 每周都回家。这时他就会时不时的出现,和她打招呼,问她上哪儿,张晶说回家, 他就说我正好要去车站,我送你去吧!就这样一来二往,渐渐两个人就熟了。这 当然是他故意的,张晶还是可以看出的。但当他向自己求婚时,张晶竟莫名其妙 地答应了,她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觉得这个人还挺聪明的,对自己也挺体贴的, 也或许是她想报复国民吧! 婚后,她就发现了原来他和自己想像的差距太大,没有文化不要紧,平时没 有共同语言,可以少说话,但她无法容忍他那地痞习气,抽烟,喝酒,赌博,是 样样不漏,任凭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改,说多了就和你急,甚至还动手,张晶后 悔了,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她想到了离婚,可他却是个无赖,整天是死缠乱打, 一会儿软的和你求饶,一会儿就说如果离婚我就杀死你全家。结果把张晶给折磨 得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张晶一狠心,这婚我是离定了,这工作我也不干了,回 省城去,你还敢跟到省城来闹?结果就这样她摆脱了这个人的纠缠,回到了省城。 工作没有了,但还是要生活的。正好赶上了改革开放,国家提倡私营经济, 张晶一想,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路走了,自己也下海吧!就这样,她开始 倒起了服装。由于人勤快,又有头脑,生意做的还不错,逐渐自己有了些积蓄, 就想把买卖做的再大点儿。见现在最抢手的是家用电器,就想也搞点家电。这家 电自然是南方最多了,而到南方,特区当然是不能不去的。就这样,她与国民不 期而遇,实际上也算是一种缘份,本来国民从来是不过问麦老板的生意的,他的 原则是你怎么做生意我管不着,我只负责给你搞批文,其它的我一概不管。 但那天,他正要和麦老板去酒巴,麦老板却突然说:“对了,我差点儿忘了, 我那边儿还有件事儿忘了交待。走吧!和我一起去趟吧。”要是以前,国民就说 我在酒巴等你,你快去快回。 但这次,国民却不知为什么就上了麦老板的车,和他一起去了,结果他这一 去,就遇到了张晶。 麦老板在市场里有一个铺面,其实他也不指望着这儿赚钱,这点儿小买卖能 赚几个钱?这只不过是他做个样子而已,他的那些生意大多是不能上桌面的,所 以必须给自己找个幌子,说白了就是给自己那些来历不明的收入,找一个合理的 解释就是了。 当国民和麦老板走进店后,国民一下子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 张晶站在他的面前。张晶是到这儿来看家电的,她也没有想到会看见国民,她只 是听说国民做了官,一直挺得意的,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麦老板见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是吃惊的表情,却没有一个说话的,就觉 得奇怪,问:“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国民这才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张 晶却说:“你可以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国民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就摇摇头 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张晶说:“听说你变化不小,现在是大官了, 真是飞黄腾达了啊!” 麦老板听他俩说话的口气不对,隐隐约约觉出了点儿什么,忙打着圆场说: “两位认识啊!那太好了,走,到屋里说去吧!”国民也说:“进来谈吧!”张 晶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麦老板的办公室,她想,看你现在还能耍 什么花招? 麦老板很识趣,把他们让进去后,就说:“你们先在这儿聊着,我到后面仓 库去看看。”国民望着张晶,张晶望着国民,谁也不说话。还是国民先打破了沉 默,“这些年还好吧?”张晶说:“什么好不好,凑合着过吧!肯定是不如你这 大领导了。”国民说:“你能不能不这样和我说话?”张晶瞪着他说:“那你要 哪样?要我还把你当成最信任的人?”国民低下了头说:“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 你,可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们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张晶说:“好,你说吧!” 国民看着张晶,她似乎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可以说更加漂亮了,和以 前比起来又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风韵。国民说:“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张晶说: “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做点儿小买卖。”国民吃惊地看着她问:“怎么你不在那 个厂了?”张晶说:“我早就辞职了。”国民问:“为什么?”张晶摇摇头说: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国民说:“我现在是正式在这里任职。”张 晶说:“那你妻子也跟你来了?”国民淡淡地说:“我离婚了。” 张晶显然没有想到,她看着国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离婚?他不是就靠着这 场婚姻才有了仕途吗?怎么会离婚呢?国民见她沉默不语,就问:“你先生怎么 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张晶说:“我也离婚了。”这次轮到国民吃惊了,他张 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正好麦老板从外面进来了,说:“怎么?聊的挺热乎的?我打扰了你们吧? 这样吧,我请客,你们边吃边聊,怎么样?”张晶忙说:“不了,我是来进货的, 还要到别处去看看。”麦老板忙说:“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到了这儿,你到别 的地方去进货,这不是让我兄弟骂我吗?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我兄弟?”国民也 忙说:“是啊!你想进什么就让麦老板给你就行了,他是我的老朋友了,绝对可 以放心。”张晶还想再说什么,麦老板却说:“不要紧,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 把货先给你,你卖完了再给我钱,这样总行了吧!你是国民的朋友,也就是我的 朋友,有事儿你就说,绝对没问题。” 张晶走了,国民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了,不知为什么,在见到张晶的那一刻, 他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了,一下子乱了方寸。如果以前他对自己说,对张晶没有 感情,他相信。但今天,他已经不能欺骗自己了,那毕竟是他的初恋,是他曾经 真真实实地投入过的一场感情,只是由于其它原因而放弃了。如果一直不再见到 她,或许自己也不会再想起,但命运偏偏安排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相见,或许也是 巧合,但国民希望不是,他总希望能发生点儿什么。 麦老板问:“那个女的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国民说:“不是告诉你是大学 同学吗?”麦老板不怀好意地一笑,说:“不会这么简单吧?”国民说:“还得 怎么个复杂法?”麦老板不问了,却一脸正经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咱可先 说好了,如果只是你同学,我那些产品可得加点儿价给她,本来我想按进价给她 的。”国民一听,忙说:“你这么大的老板,还差这几个钱,这么算计?”麦老 板说:“这不一样,生意是生意,也得有个规矩,要不我怎么做?”国民说: “那你还是按进价给她吧!”麦老板一楞,马上笑了,说:“你早这么说不就得 了,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就说一声,我可以不要钱免费给她的。”国民一听,就 开玩笑似地说:“那你这买卖不就坏了规矩?”麦老板说:“这又不一样了,这 叫为了哥们两肋插刀。” 让麦老板这么一说,国民心里还真怪痒痒的,只是他也明白,这又谈何容易, 当初自己是那么残酷地伤害了她,现在想让她原谅又怎么是说到就做到的? 麦老板说:“我说你怎么就一直一个人一点儿也不着急,原来心里早有了打 算,那你还不快点儿,一个女人家的,做什么生意?多不容易啊!你赶紧把她接 到特区来算了。” 一句话提醒了国民,是啊!作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的确是辛苦了点儿,她 肯定是需要人来安慰的,这时候她也应该是最容易被打动的。国民想,自己不应 错过这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国民攒了一个周的假期,决定回省城一趟,不为别的,就为了张晶,张晶从 那一次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又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国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毕竟他整 个人是在这里走向了成熟,这里也几乎记载了他所有的悲欢离合。去不去看看冷 燕呢?还有自己的女儿,虽然他感觉她们都很陌生。他想,先找到张晶再说吧 . 他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张晶,他不知道她的家,也忘了她父母的工作单位,本来 在学校时就没往心里去。那这可怎么找呢?国民有办法了,他想起了张晶的职业, 在这个时候,做家电生意的毕竟还是少数,一个女人做则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 到市场上去打听一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果然国民找到家电市场一问,马上有 人向他指着方向,告诉他怎么走。 国民见到张晶时,张晶正忙着在向顾客推荐产品,根本没有看见他,还把他 当成了顾客。张晶只知道有人进来了,连头也没来得及抬就说:“买什么?请随 便看看吧!”国民站着没动,张晶也没搭理他,还在忙,国民就那样站着。 过了一阵,张晶可能预感着不对了,就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顺着这个 人的脚慢慢上移,通过裤腿,上衣就到了脸上,她一下子呆住了,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国民坐在椅子上说的第一句话。张晶没有回答他,整 理一下散乱的头发说:“我这里乱七八糟的,你将就着坐着吧!我给你倒杯水。” 国民说:“不用了,你有时间吗?”张晶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说: “你有什么事儿吗?”国民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张晶苦笑一下,摇摇头 说:“有这个必要吗?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国民说:“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 释的机会?” 张晶还是答应了国民的请求,她把店交给父母看着,就和国民一块儿出来了。 她父母退休后也没什么事儿,就一直到店里帮她的忙,交给他们可以完全放心。 张晶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国民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蕴酿情绪,才说: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弥补我给你造成的伤害。但我还是想把这些年的 事情说一下,至少我不想让你再误会我。” 上次见面他们交谈后,各自的大致情况都有了了解,只是不十分深刻。国民 说:“当年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去追求冷燕,你知道吗?”张晶不屑地说:“我 怎么会知道?她不是能带给你荣华富贵吗?”国民说:“没错!我也是个普通工 人家庭出身,也没有什么能力,按我们当时的情况,毕业后也就是分一个单位, 混碗饭吃就是了,你说对不对?”张晶没有说话,她也同意这种说法,她的亲身 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国民见张晶没有言语,似乎是默认了,就接着说:“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想,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就可以进好单位,做官享福,我就不能?我不服气,我就想 着能出人投地,也给家里争口气。”说完,国民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一肚子的难 言之隐。张晶还是没有说话,国民又说:“可当时凭我们自己的能力,我们能做 成什么呢?”张晶感觉国民的话越来越有道理了,是啊!当年自己连留在省城都 没做到,硬是给安排到了乡镇,想起了这个,她就难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自 己又怎么会有这让自己痛苦一生的错误婚姻呢?她淡淡地说:“这就是命!我们 认命吧!命中注定是这样,谁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国民说,“我不认命,所以我非要做出个样子来看看,当知道冷 燕的妈妈是省里的领导后,我就想,我应该利用这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你就和我分手,去追求冷燕?” 张晶说。国民没有说话,但表情很痛苦。张晶又说:“你现在终于成功了, 应该高兴才是?” 国民说:“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所以有今天 的结果也是必然的。” 张晶说:“是啊!现在冷燕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妈妈已经退了下来,你也做 了大官了,用不着靠她了,所以就把她给抛弃了。”国民这才知道冷燕的妈妈已 经退休了,心想,多亏自己行动的早,要不还真麻烦了。他忙说:“你怎么能这 么看我呢?我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才悬崖勒马,及时回头的。”张晶 看着他,一脸的不屑。 国民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但如果你仔细地思考一下,你就会知道我说的 都是真的,我不想在你面前说我的苦衷,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现在不都说‘理 解万岁’吗?我希望你能多给我点儿理解,我没有骗你。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必 要来骗你呢?” 张晶一想,也是,他现在在特区做着大官,自己只是个小贩,他有什么必要 来巴结自己呢? 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国民高 兴地说:“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张晶说:“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们没有 任何关系,谈不上这些。” “怎么没有关系呢?”国民急切地说,张晶看着他,眼中是复杂的表情,国 民也深情地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说:“难道你还没有感觉到,我这么多年来,一 直都忘不了你,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哄的一下,张晶的脑子乱了,旧时恋人在若干年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让她怎么冷静呢?何况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孤身一人,感情一直是非常空虚。 国民见张晶眼角似乎湿了,知道她已经被感动了,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了,他 说:“我一直都在等你,但我不知道怎么样和你说,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直到上次见到你,我才发现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再受苦了,我一定 要找到你,带你走,让你去过幸福的日子。”张晶的眼角终于流泪了,女人的心 始终都是脆弱的,在男人的谎言面前,它经不起任何的冲击,总是轻而易举地就 被俘获了。 国民在车站焦急地等待,那天他已经对张晶说了,“我只有一个星期的假, 后天我就要回特区了,我买了两张票,我希望那天你能和我一起走。”国民非常 有信心,他觉得张晶肯定是会和他一起走的。可现在就要发车了,还没见张晶的 影子,国民有些慌了,如果张晶不来,这一切的努力可全白费了。 直到列车启动,也没见张晶的影子,也没有她任何的消息,国民不得不失望 了,他心里奇怪,这没道理啊!怎么会这样呢?在列车上他又有些后悔了,自己 当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了,可还是没进去,他是想去看冷燕的,但那一刻他又改变 了主意,他并不知道冷燕和周明远的事。 他又想,看她也没什么用了,她妈妈也退休了。 带着失望,国民又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这单位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容不得他 有丝毫的分心或闪失,因为你一次小小的错误,就可能直接导致你的官职易主, 现在盯着你的人多着呢?不仅要保,你还要努力向上爬,你总不能做到这个位置 就停滞不前了吧? 国民感觉太累了,心情一直舒畅不起来,听到麦老板的声音,他也有气无力。 麦老板在电话那边似乎也听出来了,问:“怎么了,我的大处长?什么事儿这么 不高兴?”国民说:“没事儿,你找我有事儿吗?”麦老板说:“出来喝酒怎么 样?”国民说:“不去了,这几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儿回去休息。”麦老板说: “不要紧,我是医生,最会看病了,你过来后我保证马上手到病除,让你生龙活 虎起来。”国民一听,笑着说:“你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少吹了。”麦 老板说:“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过来我保证你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国民说: “没这会严重吧?后悔一辈子?好,我就去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一辈子?” 麦老板没有吹牛,国民承认,如果他不来,可能他真要后悔一辈子的。见到 麦老板后,他第一句话就是,“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一辈子?”结果他话 刚说完,就发现这句话白说了,麦老板已经不需要回答他,答案就在他的面前了。 因为他看见了张晶,就坐在麦老板旁边。 国民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张晶也低着头不语,麦老板哈哈大笑,说:“怎 么样?我没骗你吧! 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坐?“国民坐下了,问:”你们怎么会在一 起?你又来进货了?“ 麦老板说:“进什么货?这次不是来进货的,是来送货的。”来送货的?国 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张晶却有些脸红了。国民问她:“你怎么来了?”张晶说: “难道你不希望我来吗?” 一句话把国民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忙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张晶说:“我怎么和你打招呼?我 这找都找不到你,要不是我还记着麦老板的店,恐怕我现在还在街上流浪呢?” 国民这才知道张晶为什么和麦老板在一起了,心想自己也太疏忽了,也没给张晶 留下地址或电话,这多亏她记着麦老板,要不还真麻烦了。 他问:“你来不进货做什么呢?”张晶没有回答,却说:“我想留在特区, 不知道行不行?” 国民简直没有想到,他差点儿蹦起来,忙说:“你说的是真的?”麦老板说: “当然是真的了,今天我给张小姐拉行李,装了我一车,这连家都搬来了还有假 的?行李还在我车上呢,等吃完饭我送你家去。”国民说:“为什么要送我家去?” 麦老板说:“我倒想送我家去,只是你答应吗?”国民笑了,心想,自己这个朋 友没白交。 回到家,国民问:“那天我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为什么没来?”张晶说: “这么仓促,你总得容我想想吧!再说,我那里还有店,也得处理一下,总不能 说走就走吧!”国民一想也是,自己考虑得太简单了。张晶又说:“其实那天我 去车站了,我想告诉你一声,结果我记错了时间,去的时候车已经走了。”国民 忙说:“这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来了,什么都好了,都好了。” 张晶望着他说:“我又拿自己赌了一次,不知道这次我会不会还输?”国民 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两个人简简单单地举行了个仪式,就算是结婚了,反正都是二婚了,也都不 太重视了,国民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告诉。国民这就又有了一个家,似乎也太容易 了些。结婚后,国民发现这些年变化太多了,时间是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可 能是张晶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她的个性明显和在学校那时不一样了,人实际了 许多,这也难怪,无论谁经历了她那么多事,都不会不变的。 国民本想让她什么也别干了,就在家呆着就是了,可张晶说,“这些年奔波 惯了,呆不住,还是得找事儿做。”就这样,她去了麦老板那儿,麦老板说: “张小姐人长得有气质,又聪明伶俐,如果不去做生意简直太可惜了!张小姐绝 对应该是个商界奇才的。”结果有了这句话,张晶就说:“那你肯用我吗?”麦 老板一听,马上说:“没问题,我还怕你不肯屈就呢?我这儿正缺个副总呢?” 多少年练摊毕竟没有白练,张晶练就了一副好口才,和机敏的反应能力,再 加上她总归是大学生,文化底蕴也还是非常高的,最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儿,就是 她的美丽,这可是从事这种工作必不可少的。很多重要人物都说:“如果没有张 小姐,我们和贵公司打交道的兴趣会减少一半。”张晶此时就会略带娇气地说: “唉呀,X 老板(或X 局长),那你可要多多支持啊!” 国民也非常高兴,这可比冷燕要强多了,张晶简直既是生活上又是事业上的 帮手,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啊?其实张晶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已经离婚了, 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就这样做一辈子生意吧!从她见到国民后,她也不是没想, 虽然国民当年抛弃了她,但现在他总归是个处长,官不小,而且又在特区,能不 能再重新和他开始呢?如果和他在一起,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去做生意了,每天 拼死拼活的,或许利用他的关系再找份好工作,那不是再好不过的吗?所以当国 民再次找她时,她一见国民确实是真心的,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有一个 人这么疼自己,而且自身条件又那么好,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现在发生的事更加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张晶看着自己现在拥有的一 切,在心里想,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国民想的当然和她不一样,国民想, 张晶虽然是个离婚的,但自己不也一样吗?重要的是自己对她知根知底,比较放 心,况且她人还是非常漂亮的,和她组成一个家庭,应该说还算般配。自己应该 有个家庭,总不能总是一个人过吧,那样是不正常的。其实他也不是没想在特区 找个年轻漂亮的,但他怕对方是冲着他的权,而不是冲着他的人,你又没有什么 方法来检验她,所以国民一直迟迟未动。还有一点儿国民早就想好了,在特区这 么些年,他对一些事情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想,自己随时都可以找个处女满 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张晶是不是什么处女根本不重要了,他只想要她另外的一 些方面。 国民这副处长也做了有几年了,转眼祖国大地已经进入了九十年代。虽然他 一直不停地在努力,但始终不见上面有提升他的意思,国民想,是自己太年轻呢? 还是有什么工作没做到? 这样等也不是个法儿?张晶却一直都在说:“这也不错,你现在有些实权, 你在内,我在外,我们一起努力,这钱还不是和水一样往里流?我们有了钱还愁 什么,你官做的再大不也是为了钱吗?”国民一想,也是,这人活着没有钱谈什 么都是空的,还多亏自己做了这个位置,这些年和张晶一起,也攒下了不少钱。 不过这些年这钱是越来越不好赚了,上面政策是一年比一年完善,漏洞是一 年比一年少,这钻不着空子从哪儿来钱啊?像前几年,国民找个借口就可以为麦 老板批几十万美元的外汇,麦老板拿到黑市上一倒手,就赚上百万,自然少不了 他的。那时美元在汇市和黑市的差价是非常大的,出国的人多,都在黑市上买美 元。可现在不行了,这外汇批起来的手续麻烦着了,国民一个人可说着不算了。 麦老板也开始埋怨这钱不好赚了,他最大的财路现在也几乎走不通了。前几 年,走私猖獗,每年海关都会缉获大量的走私品,这些走私品按规定都是要被销 毁的,你像香烟,电器等,堆一大堆,倒上汽油,然后一把火烧个精光。那都是 电视上演的,在实际上这些东西很少有被销毁的。每次基本上都是拍卖了,这可 不是电视上那种拍卖,参加的人都是像麦老板这种和政府关系密切的大老板,到 时,一人出一个价,谁出的钱多给谁。开始他们还和真的似的,估算一下货物的 价值,然后再投标,可时间一长,这些大老板就合计起来,这样是不是太傻了? 他们就达成协议,就我们这几个人,争什么争,干脆咱排一下队,按顺序来,一 人一次算了。到了拍卖时,明明值五百万的东西,排着顺序那人就出二百万,其 它的人自然没有人去抬价,政府没有办法,看看也合适,就只能给他了,这样, 下次再是你,再下次再是他,他们自己就内定了。政府当然不傻,可你找不出什 么毛病来,他们每次出的价都会让你难受,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到最后你还得 给他,要不就一分钱也没有。他们把五百万的东西拿出去,定个四百万,很快就 会轻易出手,别人觉得便宜,他们还赚了大钱。我们都以为现在满街的走私品, 都是不法分子偷偷从外面运进来的,其实不然,如果你到批发市场上,披着正当 外衣的走私品还是随处可见的。 现在麦老板说,“不行了,这条财路也断了,政府已经不敢再这么搞了,国 家查得太严了。得另想想办法了,不然以后还真得喝西北风去了。”国民知道麦 老板这是说说而已,他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生意人都一个通病,绝不会嫌钱多, 即使有再多的钱,他还会把一分钱的生意都看在眼里,如果生意没了,这比要他 什么都让他难受。 麦老板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但国民等不及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 他和张晶两个人的收入都不低,张晶由于忙于工作,一直也没有要孩子,他们的 负担应该不高,但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儿,张晶的服装手饰,美容化装等投入比 她的收入要高得多,而国民主要是经常出入灯红酒绿中,这花费也不少。国民想, 这不行,老是这样可不是个办法,自己得找条来钱的道儿才行。 可这路哪是那么好找的?最近已经有大批经济有问题的同事接连被查处,听 说就连于处长也在其列,虽然他马上就要退休了,国民本来还想着想办法去接他 的位子呢?现在看来很危险了,如果来查自己怎么办?自己也不是那么干净。国 民还哪儿有心思去想别的,尤其一天有个同事似乎在暗示他什么,更让他相信下 一个会是自己了。 这时候,麦老板找到了他,麦老板听说有一外国公司要在特区建一家电子厂, 需要政府批地,可能还要负责修建,这可是个大工程,十几个亿的。所以麦老板 想揽下来,问国民有没有办法。这件事国民当然听说过,这是市里今年的重点工 程,市长亲自和外商定下的,国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拿下来。但国民想了一 下却说:“你这个工程也肯定是给别人揽的。”因为国民知道麦老板是不搞建筑 的。麦老板说:“是一个朋友。”国民问:“有什么好处?”麦老板说:“人家 说了,这个工程大约有一个亿的利益,如果你能拿下来,他给你百分之十的好处 费,那至少就是一千万!怎么样,出手还大方吧?”国民说:“那大头还不是他 的?”麦老板说:“这你又不是不明白,他又不是只你一个人要打点,等真正到 了他手的,也没有几个了,我们还不都是在给你们服务?” 国民一笑,这里面的内容他还是很清楚的,他说:“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要先付我一半的酬金。”麦老板一听,说:“怎么不相信?”国民说:“我不 是不相信你,我总得小心点儿吧! 你也知道现在风声这么紧,我这都是在玩命。“麦老板说:”好吧,我去问 问他。“国民说:”好,你快点儿,我把我在香港银行的帐户给你,如果行就直 接我钱给我打过去,见到钱我会立即开始。“ 麦老板来了电话,说,“我一说,对方就同意了,他们马上把钱给你划过去, 不过我可是在人家面前打了保证,说你一定能行的,你可别办不成?”国民说, “行,我见到钱,立即就办,你放心吧!” 国民赶紧找到张晶说:“你收拾一下东西,把值钱的东西都带着,先去香港, 等帐户上的钱到了,你就通知我。”张晶奇怪国民怎么这么着急,就问:“怎么 回事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国民说:“可能我们要出去了,在国内是呆不下了。”张晶一听,脸色大变, 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国民说:“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怕早晚有一天会有的。” 张晶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国民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中央正在惩治腐败,已经开始动手了,早晚会 查到我头上,想想我们这几年干的事儿,怎么我也得做几年牢,不走在这儿等着 挨抓啊?”张晶一听,也没了主意,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国。国民接着说: “好在我这几年多个心眼,让麦老板给我办了两本护照,你先去香港等帐户上的 钱到了后,全部把它转到……,接到你的电话后,我会立即赶去与你汇合。” 张晶有些不明白,她问:“那我们两个一起走就是了?”国民说:“我现在 还不敢肯定这五百万会不会划过去,如果没有这五百万,我们出去有什么用?” 张晶说:“那我过去不也没有用了?”国民说:“虽然没有五百万,可这几年我 们还是攒了些钱的,你拿着这些钱,回省城去,也够你下辈子用的,你又没犯事 儿,没有人会查你的。”张晶说:“那你就在这儿等?”国民说:“还有什么办 法?也只能这样做了。”张晶说:“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国民说:“别 孩子气了,你听我的没有错。何况我也并不一定会有事儿,这笔钱应该会划过去 的,到时我们俩到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过日子去。” 麦老板还是守信的,张晶来电话说,钱已经到了,她已经办好了,你马上过 来吧!国民一听,成功了,麦老板啊麦老板,只能对不起你了,我现在是自己保 命要紧了,国民在心里自言自语着。他也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判断了,昨天检查院 已经找他去谈话了,要他揭发于处长的罪行,说,“别人都知道你和于处长的关 系,而且于处长在度假村的别墅已经被我们查获了,他的情妇已经交待了,这可 是你立功赎罪的好机会,你可不要错过啊!” 检查院同志说的话让国民一个劲儿地冒冷汗,还好,问了他一阵后,就让他 回去了,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改天再找他。国民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查完于处 长下一个肯定就要是自己了,还是快跑吧! 他连夜收拾东西,坐上大巴,直奔香港,还好,检查院还没注意他,并没有 对他实行监视,结果国民就顺顺利利地到了香港。 麦老板一连打了几天电话,都没打通,他想问问国民,钱已经划过去了,这 事办的怎么样了? 但国民却找不到了,去他家,家里锁的门,而且这张晶也几天没去上班了, 麦老板感到有些不妙了,他忙查出了国民留给他的香港帐户的开户行,在电话里, 银行的人说,这个帐户已经销户了。麦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完了,自己 打了一辈子鹰,最后还是让鹰给啄了眼。这可是五百万啊!如果找不回来,自己 可是要赔上的。 事实证明了麦老板的判断,国民果然是犯事儿潜逃了,公安局已经发出了通 缉令,但这个人已如石沉大海,没了踪影。麦老板想,找?上哪儿找去?这小子 肯定是躲到了国外,自己就怎么没想到呢?当年他让自己给他和张晶办护照,说 是为了出国去旅游方便,自己也没往别处想,没想到这小子早就有了准备,这些 年他一直在玩自己。其实这可是冤枉了国民,他当时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现在 事儿赶上了,正好派上了用场,不过麦老板肯定不这么想,你现在反正是跑了, 当然什么屎盆子都得往你身上扣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国民的消息,他像一滴水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 样,他的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记得了。但有一个人却忘不 了,麦老板听别人说,好象在新加坡见到一个人,像是国民,结果他就去了新加 坡,呆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也就失去了信心,就又回来了。 其实每当夕阳即将落山时,国民都会和张晶一起在街上散步,这时,张晶就 会说,我们现在真幸福。国民想,是啊!这一生自己算是够幸福的了,现在可以 什么都不做,这些钱就够他们每天自由潇洒的了,可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呢? 其实骗也没有什么不好,国民心里想着,脸上就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