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真的很想见见他 大王山,绵延着整个西郡,巍峨雄壮。在西郡人心中,它是神圣的,因为他们 一直都认为自己独特的血脉、灵性和气质,都是大王山所赋予的。他们的命运与这 座高山似乎有着不可割舍的牵系。而此时这种牵系更加真实地体现了出来,因为大 王山正在用它广阔而神秘的身躯,庇佑着西郡的希望。 周王鼎,冷傲护送着两位公主已进入了大王山,这里也是他们唯一可以躲避的 地方了。同行的还有一些忠诚的武士,无论在什么时候,忠诚的人都是存在的,只 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西郡王的死讯已经传出,每一个西郡人都无法不知道,因为西郡王的人头就高 高地挂在城墙上,似乎在向每一个西郡人宣告:西郡王朝真的不复存在了。 消息传入山中时,所有的人都在沉默,这已是他们入山之前就已经注定好的结 局,虽然他们都幻想着不要发生。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泪水,不是他们有多坚强, 只是他们已无泪可流。国破家亡已经让每一个忠诚的人流尽了他们的眼泪。 周王鼎一直在走来走去,他已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但他又不得不继续忍受。 冷傲道:“二哥,你坐下来好不好?你把我们的眼都转花了。” 周王鼎道:“我知道你想说要我冷静。但冷静有什么用?能杀了那个逆贼替皇 上报仇吗?能夺回西郡吗?” 冷傲道:“所以我们才要冷静地想想对策。” 周王鼎大声道:“还有什么好想的?我们杀回去,凭你我之力,一定可以杀死 那个叛贼。” 冷傲摇头说:“杀了他又能怎样?难道可以夺回西郡吗?我们不能忘了皇上的 嘱托,要保护公主,重建西郡。” 周王鼎无话可说了,沮丧地坐在了一边,一直在沉默的望月公主说话了,“我 们现在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应该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冷傲道:“大公主说的对,我们一定不能鲁莽行事。” 望月道:“已经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冷傲道:“大公主放心,我们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林九峰和高平已率大队人马 离开了。城中暂时由大…啊,不是,是左云飞留守,不过林九峰把他的心腹龙霸和 司徒空留了下来,看来他对左云飞并不完全信任。” “想不到林九峰会重用左云飞。”伴星公主道。 冷傲道:“这也未必。只不过暂时而已。” 望月问:“那我们那些被俘的将士现在怎么样了?” 冷傲道:“据说还都被关在牢中,大多还都活着。” 望月道:“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变化,林九峰一向是个多疑的人,而且他与高 平一向不和,这次他们怎么会联合在一起呢?以前我们三足鼎立各保平安,现在仅 剩二虎,难道他们可以一山相容?” 冷傲道:“不错,大公主,林九峰和高平都是极具野心之人,不似先皇宽厚仁 慈。以前他们都曾和先皇联系过结盟,但都被先皇拒绝了。所以这一次他们就联合 在一起来对付我们,现在他们势必会为了一统天下而争斗,这也正是我们复兴的机 会。” 望月公主点点头说:“只要我们等下去,一定可以等到他们互相争战,那时无 论谁输谁赢,都免不了会元气大伤,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看到了那一天,希望真的不远了。 将军府还是从前的将军府,左云飞也还是左云飞,但左将军却已不再是左将军 了。至少每一个西郡人心里都是这样认为。现在的左云飞是一个充满着邪恶欲望的 卑鄙小人,以前那个人人敬仰的左将军已经不存在了。左云飞自己也很清楚,从他 做出决定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结果,所以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尽管愤怒的目光 会让他抬头都困难,但他没有流一滴汗,甚至连一丝尴尬都不会有,因为他早有了 心理准备。 丁不一,江河,方醉… 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这些无数次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已形同陌路,相 见不再有往日的喜悦,带来的只能是仇恨。 左云飞慢慢从他们面前走过,这里曾经是他们关犯人的地方,如今关的却是他 们自己,一生忙忙碌碌,到头来竟是自己为自己修了坟墓。世事的无常太过于捉弄 人了,你能哭还是能笑呢?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地摇摇头。 丁不一垂着头,长发盖在脸上,许多都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他已没有心情去整 理了。从发隙间可以隐约地看到他的双眼困倦地半合着,却闪着锐利的光芒。在左 云飞从身边经过时,他突然抬起了头,“啪”,一口血痰已飞出,左云飞似乎没有 准备,来不及躲闪,痰已挂在了他的脸上。丁不一放声大笑,马上他身上就又多了 几道殷红的鞭迹。 左云飞轻轻擦掉脸上的痰,面色还是那样平静,他挥了挥手,打手们退到了一 边,他问道:“你想好没有?还想再继续受苦吗?” 丁不一冷笑几声,说:“我和你已没有什么话可说,这么多年来,你应该了解 我,只可惜我却看错了你。” 左云飞没有说话,看了丁不一一眼,转身走向一边。方醉在大声喊着:“我想 好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方醉,尤其是丁不一,他似乎很诧异,眼中充满了迷惑。 左云飞走到方醉面前,笑了笑道:“你想好什么了?” 方醉苦笑道:“这罪我可受够了。” 左云飞道:“那你是准备归降了?” 方醉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左云飞道:“什么条件?” 方醉道:“如果你把林九峰的人头拿来,或许我会考虑。”说完,方醉也放声 大笑起来,众人都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在逗着左云飞玩,在这种时候,也亏他能想 出这种调节气氛的方法,大家都跟着大笑起来。整个牢中笑声刺耳。这笑声绝对是 发自内心的笑,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还可以这样笑,至少说明他还真实地活着,如果 真实地活着,至少能证明他还没有放弃希望。 左云飞没有笑,是否他已不真实?他冷冷地说:“我再多给你们一些时间,你 们最好想清楚。” “呸!,你快滚吧!”丁不一骂道。 左云飞走到牢门口,突然转身对士兵说:“记住,这些人可以对他们用刑,但 一定不要伤了他们的筋骨,东公还有重要用处。如果谁不小心伤了他们,就小心你 们的脑袋吧!”说完,左云飞出了牢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左兄”,一个声音在叫他。听声音,左云飞知道这个人是谁。 龙霸,东城四雄中的老大,林九峰最得力的助手。如果你见到这个人,他给你 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他那半秃的头顶。除此之外,他似乎很普通,很平常。但如果 了解的话,你一定不会这样认为,能成为林九峰最得力的助手,他自然有他的不寻 常之处,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而已。与这样的人相处,你不得不时时处处小心谨慎。 龙霸当然知道林九峰留下他的用意,绝不是嘴上说的那样“辅助左云飞”。左 云飞的归降似乎太容易了一些,出乎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意料,虽然这种情况出现没 有人会拒绝,但总是让人不那么安心。毕竟天下掉馅饼的事并不多见,而正好又掉 在你的嘴里,你就更要小心了,小心有毒! 左云飞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林九峰欣赏的那种人,能让林九峰欣赏 的人并不多,他一向以苛刻闻名。虽然他对左云飞并不信任,但他宁可去赌一把, 要处死左云飞只是举手之间的事,如果真的可以收为己用,那要超过拥有千军万马。 所以林九峰留下了左云飞,也留下了龙霸和司徒空,这可谓是双保险了。 龙霸笑着走了过来,客气地说:“左兄,听下人说你近日终日忙于公务,可要 注意身体啊!这些顽固不化的人要你费心了。” 左云飞也笑道:“大将军客气了,承蒙东公不嫌,对我如此器重,我定当全力 以赴,以报东公之恩。” 龙霸微微颌首,道:“这些俘虏的情况怎样了?” 左云飞面露难色,说:“暂时我还不能说服他们,但…” 龙霸道:“既然东公将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你决定就行了。不过我觉得还 是不要拖得太久为好。” 左云飞道:“大将军所言即是。说实话,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我不忍 心见他们就这样死去,我希望他们也能为东公效力,这样不仅保全了性命,也可以 替东公出一把力,也不枉他们跟我一场。” 龙霸道:“左兄果然侠肝义胆,对下人如此有仁有义,令人佩服。只是不知这 些人是否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啊?” 左云飞道:“所以想请大将军多宽限些时日。” 龙霸道:“你不必这么客气,刚才已说过,你决定就是了。其实我也希望他们 可以归降,这样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增,这个我想不用明说,左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如果他们就是不识抬举,也不能留下后患,左兄应该明白的。” 左云飞道:“有大将军这番话,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左云飞已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他的府中没有亲属家眷,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有 些孤单。原来的仆人几乎都已走光了,虽然他们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下人,也不懂什 么大道理,但他们都有一颗有良知的心,他们宁可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也不愿侍 奉一个叛贼,所以他们都走了。很多人都认为穷困最可怕,粗俗最卑贱,但很多穷 困粗俗的人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会告诉你各种不同的看法。外表并不能代表什么, 越来越多的事实在证明,穷困粗俗的人在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钦佩;而被越来越多 的人所鄙视的,正是那些看起来富有而高雅的人。 有一个仆人并没有走,不是他良知泯灭。陈伯和左云飞在一起已有十几年了, 虽然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仆人,但左云飞一直把他当作父亲。十几年前,他是个拿着 拐棍到处要饭的乞丐,左云飞也是个流浪的孤儿,自从那一次他从雪地中救起晕倒 的左云飞,把一天来好不容易要到的一点儿食物给他吃下,把他救活后,他们一老 一小的命运就拴在了一起。即使左云飞成了名,做了大将军,也没有丢弃他。所以 他对左云飞的了解绝不仅仅是一点儿。所以他不相信左云飞会变成这样。他很想当 面和左云飞问个清楚,可是每次见到左云飞时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且左云飞也 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说话。 陈伯端着茶走进了房,左云飞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陈伯放下茶,这些活儿 多年来一直都是他亲手做,左云飞的喜好他也最清楚。 左云飞淡淡地说:“陈伯,这些活儿以后让别人做就行了,你年纪大了,行动 也不方便,就别再做什么了,好好享享福吧!” 陈伯张开嘴说:“少主人,…” “没有什么事就去歇着吧!”左云飞道。 陈伯并没有走,他觉得自己真笨,怎么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呢?不过这一次,他 是一定要说的。 左云飞叹了一口气,说:“陈伯,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 你,以后你会明白的。” 陈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左云飞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还是那熟悉 的味道。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上品,只是普普通通乡间随处可见的清茶。以他的身份 当然不会喝不上好茶,只是他对茶并没有特别的喜好,说实话,他也品不出优劣, 也不想不懂装懂,和大多人那样,一本正经地端着茶,先晃一晃,放在鼻子边闻一 闻,然后再喝一小口,马上竖起大姆指称赞道:“好!好茶!”。其实真正能品出 感觉的又有几人?不过社会是这种习惯,所以每一个人必须去适应,否则别人就会 觉得你是另类。但左云飞不在意这些。 多年来,他一直都喝这种普通的清茶,这种茶可以说陪伴过他十几年的流浪生 涯,在他沿路乞讨的那些岁月里,这清茶已成了他生命得以延续的支撑。每当捧起 一碗清茶,都会激起他生存的力量和勇气。即使他不再流浪乞讨,他依然喝着这清 茶,熟悉的味道可以时时提醒他,不要忘记过去那些苦难的日子。这样的一个左云 飞又怎会叛国投敌呢? 左云飞放下杯,静静地坐着,从他投降东城后,几乎每天他都这样,只要是一 个人。他似乎在放松自己,可他却无法做到,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思想,压抑自己的 思想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对还是错,这条路到底应不应该走 下去?左云飞很清楚,从自己下定决心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不论 结果怎样,他都只能坚持走下去了。既然自己这样做了,那一切都已不重要了,但 他无法不去想念一个人,望月。今生似乎注定不能两全,如果有来生,自己一定要 选择爱情。人在一生中如果能得到真爱,那是万分幸运的,但不幸的是你无法去拥 抱,这种痛苦只有身处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左云飞是幸运的人,也是不幸的人。功 名利禄会让很多人放弃真爱,而去选择一个功利性的伴侣,但左云飞不会。但他却 放弃了真爱,究竟为什么? 西郡城,一片死的沉寂。 虽然敌军已撤走了很久了,但城中还是一片零乱。没有人肯相信这发生的一切 会是真的,所有的人又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真是真的。左云飞,一直是他们的希望, 如今却是他们最大的失望。西郡王已死,膝下又无一子,让两位公主重拾破碎山河, 与其说是一种奢望,还不如说是一种梦想。虽然他们相信他们的公主不会忘记他们, 但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以两位公主的力量,别说与东城对抗,就是一个左云飞也比 她们要强大的多。所以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两位公主逃得越远越好,不 要落入左云飞的手中,虽然不久前他们把左云飞当作驸马。 他们的公主真的没有忘记他们,他们的公主也没有逃走。她此时就在城中的街 上。望月偷偷地溜进了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不想有人为她担心。 望月走在熟悉的路上,这是她经常走的路。以前每次走在这条路上,两旁的人 都会友好地向她问好,都会羡慕地看着她和身边的左云飞,她会友好地拍拍阿嫂怀 中的小宝宝说,真乖!而老爹就会喊着,我的大花猪一胎生了八个,个个生龙活虎, 你们快来看啊!而此时,物是人非,往事早已不再了。望月感到眼睛有些模糊,心 里也有了一种痛楚的感觉。这就是她的王城,这就是她的臣民,他们都在承受着巨 大的苦难,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这一切都是因为左云飞,他为什 么要这样做? 尽管一切事实已经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但望月依然无法相信。她只希望这是一 个梦,梦醒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所以她要找到左云飞,让他亲口告诉自己,这一 切都不是真的。爱如果让一个人迷失了方向,他是很难找到出路的,明白的再明白 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不清楚。所以望月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马上见到左云飞。 望月已经到了将军府,这里本来应该是她的新房,但现在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她不知该怎样才能见到左云飞,这里已不再是她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了。门前的守 卫森严,自己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还是直接走进去吧,反正早晚都要见到左云 飞,如果他真的要对自己不利,自己怎样见他结果不都是一样吗?想到这儿,望月 径直走了过去,其实在她心里,根本就不相信左云飞会对自己不利。 门越来越近了,望月突然感到了一阵沉重。高大的门墙使她有了一种恐惧感, 更让她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还有什 么可以不相信的?引敌军攻占了王城,亲手杀死了父王,这不都是左云飞做的吗? 事实是自己一直存有幻想,而左云飞确实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么自己这样 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望月马上想退回去,但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走到了门前,几个门卫拦住了她。 “干什么的?”一个门卫厉声问。 “噢,噢…,走错了地方。”望月结结巴巴地说。 “走错了地方?这么大的一个将军府你会看不见?是不是奸细?”几个门卫围 了上来。 “不,不是,我不是奸细。”望月后悔自己太鲁莽了。 “不管是什么,先抓起来再说!”一个门卫一挥手,几个人开始动作起来。 怎么办?被他们抓住肯定可以见到左云飞,但对自己有利吗?那还是先逃走再 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可怎么逃呢?几个守卫的刀枪已经逼住了她,或 许只能放手一搏了。望月挥手打退逼近她的刀枪,转身想冲出去,但后边又有许多 人围住了她,一个在大声喊:“抓住她,别让奸细跑了!”人已把望月围得水泄不 通。 包围圈越来越小,望月已经无处可退了。望月易过容的装扮还没有被认出来, 她这样做是为了进城方便,所以她也没带任何兵器。一双手怎样去抵挡这无数的刀 枪呢? 两个守卫已经走了过来,似乎想要捆绑她了。突然,两个人都摔了出去,他们 不是被望月摔出去的,而是另外一个人。望月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跳进来 打倒了两个守卫,抓起望月的胳膊就往外跑。包围的人就突然乱了起来,因为突然 袭击他们的不止一个人。 望月看到了熟悉的脸,拉她出去的是周王鼎,与守卫在混战的有冷傲,还有山 中的兄弟。望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发现公主不见了,三弟说你肯定是到这里来了,我们就混进城来,正好 …”,周王鼎的话还没说完,冷傲就冲了过来,焦急地说:“公主,二哥,先杀出 城去要紧。” 望月这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敌人已经倒下了一片,而自己的人也倒下了不少, 她感到一阵痛苦,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事,许多兄弟付出了生命。她拉起周王鼎和冷 傲的手说:“我们赶快冲出去。”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响,路上的敌人也越来越多,而他们的人却越来越少。周 王鼎和冷傲已经浑身是血了,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能肯定的是两者都有。 好在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左云飞也一直没有出现,他是不知道还是没有脸面出来呢? 城中发生事故,城门肯定是要首先关闭的,所以等他们冲到城门时,城门早已 是关着的了。敌人已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必须马上出城,再等下去,不用左云飞 出现,他们的麻烦也就大了。幸好这座城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周王鼎对冷傲说: “你保护公主到城门口,我上去开城门,放你们出去。”他不等冷傲回答,就转身 对其它人说:“来几个跟我杀上城楼去。”转眼,周王鼎就淹没在了战团中,冷傲 只好和望月向城门口杀去。 周王鼎借助于对地形的熟悉,终于杀上了城楼,几个军士拼死拦住敌兵,赢得 了时间让周王鼎打开了城门。冷傲和望月已杀到了门口,冷傲大声喊:“二哥,你 快下来!” 周王鼎努力地向城门冲去,但是敌人太多了,而他的力气已不是太多,他看到 冷傲似乎在向他的方向冲来,忙大声喊道:“三弟,不要过来,保护公主要紧!” 突然,敌军中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司徒将军到了!”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 发生了,周王鼎大吼一声,打倒了几个敌兵,向冷傲大声喊道:“三弟,你快保护 公主出城,我来拦住他们,再晚就来不及了。” 冷傲咬咬牙,没有办法,救公主要紧,他只能转身再次向外冲去。留在城外接 应的人早已将望月扶上了战马,但她却没有走,看到冷傲冲了出来,忙问:“周王 鼎呢?”冷傲无奈地说:“二哥被困在了里面。”望月道:“我们回去救他。”冷 傲道:“不行,公主,来不及了,敌人的大队人马已经赶来了,我先送你回去。” 望月道:“那周王鼎呢?”冷傲摇摇头说:“公主的安危重要,其它的再从长计议 吧!” 留在城外的人在城门打开后,就到了城门口,挡住了不断试图冲出来的敌兵, 现在他们剩下的也不多了,敌兵眼看就要冲出来了。冷傲道:“公主,我们马上走。” 说完,一拍望月的马,马长嘶一声,驮着望月扬长而去。冷傲又回头看了一眼,他 的眼中似乎流出泪,但他马上又转过了身,一带缰绳,也随着望月急驰而去。 周王鼎还在,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迟缓,敌人的刀枪不时地砍在他的身上。司 徒空在马上大声喊着:“周王鼎,你还不投降?”周王鼎猛地打退了靠近他的敌人, 然后仰天大笑起来,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司徒空不解地说:“周王鼎,你笑什么?”周王鼎止住笑声,看了一下四周的 人,众人都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恶狠狠地对司徒空说:“因为我 高兴。” 司徒空道:“你现在已是笼中之兽,难得你还能笑出来。” 周王鼎没有回答,在他心中,自己身陷樊笼并不所谓,公主已经脱险就心满意 足了。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就直直地倒下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木的缝隙,照在了望月的脸上,她的脸苍白无光,眼中噙着 泪水。“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她一直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公主,你不要这样,你能安然无恙,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你一定要振作起 来,否则死去的弟兄也不会安息。”冷傲在一旁劝说道。 “是我害死了大家,是我害死了周王鼎。”望月还在不停地喃喃。 冷傲道:“我们的人已进城打探去了,马上就会有消息的,我想二哥不会那么 短命的。” “是啊,姐姐,你不要再难过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一定先通知我们一声,这次 可急死我们了,多亏冷大哥想到你是去找左云飞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伴星 公主在一旁说。 望月公主摇着头说:“我不相信,我要亲眼看到他,我要亲口问问他,要他亲 口对我说。” “姐姐!”伴星公主抱住痛苦的望月,也流下了泪,“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 过,可左云飞亲手杀爹爹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一定也会对你不利的。他已经变了, 我们不能再相信他了,他现在是我们的仇人。” “可我真的想再见见他,我,我…”望月紧紧抱住了妹妹。 越是表面坚强的人,心里就越脆弱,他们之所以坚强,是因为他们将平时的痛 苦都埋在了心底,他们表现的越坚强,就越是证明了他们平时的痛苦越多,所以只 有装作更加坚强。而这种坚强一旦崩溃,结果就会像山洪冲破了阻挡它的岩石,一 泄千里。 从知道左云飞投敌的那一天起,望月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今天终于有 机会爆发了出来。冷傲的眼睛也是湿湿的,他被这场景所感动,也因为他心中也有 着深深的痛楚,这痛楚却无法和别人诉说,也不知要折磨他多久。冷傲擦了擦眼睛, 对望月公主说:“公主,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哭完后你要振作起来,所有西 郡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望月抬起了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伴星吃惊地说:“姐姐,你怎 么了?”望月摇摇头说:“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伴星刚想拦住她,冷傲忙用眼神制止了。望着姐姐的背影,伴星问:“你为什 么不让我拦住她?”冷傲道:“让大公主冷静地想想也好,或许她会想通的。”伴 星忙说:“可是姐姐一个人,万一…”冷傲道:“你放心吧,大公主的脾气你应该 比我清楚。”伴星点点头。 现在正是深秋,大王山的秋天是很美丽的。虽然草枯叶落,但在一片枯黄之中, 点缀着累累的硕果,这收获给人一种喜悦,一种希望。 今年的秋天同往常的一样美丽,望月走在崎岖的小路上,脚下厚厚的树叶,踩 下去,软软的,沙沙地发着声音。这条路她每年都要走的,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 左云飞都会陪她到山里去玩。 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看到自己哼着歌在奔跑,左云飞在边追边喊着“小心”, 她就故意装作不小心摔倒在了草地上,左云飞惊叫着跑过来,刚要扶起她,她却一 下子把左云飞也拉倒在地,两个人就都躺在了草地上,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听着 小鸟飞过的叫声… 一声鸟鸣,将望月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此情此景,怎样滋味在心头呢? 自己一生最挚爱的两个男人都不存在了,父王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而左云飞虽然还 活着,却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虽然自己一直都想见到他,但现在她才发现,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呢?自己是扑到这个令自己倾心的男人怀中, 还是一剑剌入他的胸膛? 又看到了那两颗森天大树,笔直的树干直耸云霄。这两颗树都有点儿奇怪的地 方,那就是都被削去了一尺多长的树皮,虽然时间已久,颜色已不再鲜艳。光滑的 树面上似乎刻着字,望月不用走过去就知道上面的内容,虽然看不清,因为那些字 本就是她和左云飞刻下的。 望月走了过去,抚着树上的字迹,虽然历经风吹日晒,有些地方也因为树的自 然增长而有些变形,但字迹还是清晰可见,右边的树上刻着“明月长相望”,左边 的树上刻着“白云永双飞”。 望月的手缓缓地抚着字迹,眼中不由地又含满了泪水,往日的情景依稀在目。 左云飞用刀削光了树皮,笑着对她说:“我们在上面刻些字好不好?以后见到会很 有趣的。” “那我们刻些什么呢?”她问。 左云飞想了一会儿,挥手刻下了五个字:明月长相望。然后把刀给了她,说: “下面的该你了。” 上阙的五个字包含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有明月长久,花好月圆之意,自己的下 阙刻什么呢?想了很长时间,她才想到了“白云永双飞”这句,希望能永远双宿双 飞。 那一刻,左云飞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自己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能与 所爱的人长相厮守,还有什么不幸福的?而如今,信誓旦旦的诺言在哪里?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爱恨本就在一线之间。望月感到手指一阵地疼痛,刚 才含在嘴中的手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嘴角沾着殷红的鲜血,她擦干了血迹,抽出 了腰刀,一刀一刀地削着字迹下面的树皮,很快就又露出了两块光滑的树面,她要 干什么? 望月的手有些抖动,她又在原来的字迹下面刻上了一行字,刀在艰难地划动着, 泪在滴滴地洒落。国恨家仇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情爱早已是昨日的烟云,自己 要对得起无数为西郡牺牲的人,还有那些至今仍在为西郡战斗的人。对,不能再这 样下去了,冷傲说的对,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要振作起来。 望月轻轻拂着一缕秀发,突然刀光一闪,发丝根根断落,飘入风中。慧剑斩青 丝,但能斩断心中的那缕情丝吗? 望月渐渐消失在夕阳中,树叶还在沙沙作响,字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却已不 是昨日的那份海誓山盟,这是一份无奈的伤怀,还是一种坚定的信心?或许只有亲 身经历才能体会:“明月长相望,未料圆缺不定;白云永双飞,怎奈阴晴无常。”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