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毕业生 这里是南方温暖的海湾,塞北的飞雪飘不过来,所以,临界毕业生的心绪无关 浪漫。 这里很美,典型江南风味的水榭楼阁同西洋蕴韵的建筑楼群错落于浔江之滨, 吸引着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投入其中,开展青春时节名正言顺的恋爱修身运动。 我刚来集美的时候,一下就嗅出这里风花雪月的气息,于是很痴诚地盼望一个 长发、清秀、温柔的小女生会无条件地落入我的怀抱之中。结果当然不用问,我永 远只能在周未拉着舍友阿旺到“惜夕餐馆”酒醒三更。 到了临近毕业的今天,我才彻悟——原来我早已错过——要是当年我能解读小 若的眼波,也许今天就不会有那道挥之不去的叹惜。然而,一切都过去了,她发E-mail 给我,说她终于有男友了。 阿旺劝我别再多回忆从前,他说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 事业?他跟我谈事业——我现在连一份正式的工作都还没找到! 窗外是海风轻送,凤凰树影在夜空里婆娑,白鹭和鼓浪屿的琴声一样,不明白 什么是“远华事件”、什么是经济滑波、什么是大学生贬值的心酸。 “你今天‘人流’了没有?” “流了,白花花的银子,统统作别易水,一去不返了。” “作简历花了我多少钱!可他们收我的自荐书简直像清洁工收垃圾。” “下回‘人才交流’我不去了……我们比网络股更容易‘缩水’” 集大校园里,类似的‘闺怨’不绝于耳。阿旺说,我们进来时是优质原料,四 年后,我们统统被加工成废品。事实大致如此,不学无术的我们只能指着校门外 “财经人才的摇篮”的招牌唾沫横飞,控诉集大之误人子弟等罪行。如今,集大的 毕业生在各地处处滞销就是最好的例注解。 记得某次毕业生就业指导大会上,学生办公室刘副主任云:“现在就业形势不 好,和你们自身不努力有很大关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你们还有那么多人不 来听我的就业指导,你们啊,很愚昧啊!我警告一句,你们迟早会急得屁滚尿流… …” 对这样的口吻,我们早已麻木,只是有时候回想起来,这像是我们在象牙塔里 用过时的经济书籍改造四年后所接受的教官的出狱审判。遥想当年,那些领导们用 笑脸迎来重点线上下的我们,今天,他们却轻描淡写地说,国家将不承认我们的本 科学历,因为我校当初是在“先斩后奏”的情况下招入我们的。实际上,我校至今 还末通过国家教委的本科教育资格评估,尽管刘副在教委来评估之前就提醒我们, “大家这段时间千万别给我出什么错……谁砸了我们的锅,我就砸了他的碗。” 新一轮毕业生叹惜浪潮还未平息,教工们的分房热潮又来侵袭。刘副主任搬进 了新房,幸福笑容又回荡在他的脸上,所以他在这一次的毕业指导会上特意强调说, 只要有能力,什么都会有的,高薪会有的,房子当然也会有的。于是,我想起了阿 旺对新世纪“四有”新人的阐释:有钱、有房、有权、有二奶。这似乎也不需要什 么高学历,高素质,一如我们可爱的刘副。 当年刘副说我们财税人是财经学院的希望,现在他又抱怨我们给整个学校就业 指标拖后腿,言下之意就是原本我们可以提高他的“政绩”,可现在却担搁了他和 奖金。是的,当年财税系人可以笑谈身价,一览众系小,而现在每个系都可以拿财 税系的就业状况作为自我安慰的最后一块基石,连刘副都发倒打一耙,说他几年前 就高瞻远瞩预感到财税专业的没落。现在我只相信辅导员的话,他说,“千万别对 这个学校抱有什么幻想,你们应该自谋生路。” 也正因为没有人敢对税务这个专 业找到好工作抱什么希望,所以考研、考海关的人数急剧长升,有的准备转行作财 务。至于我,本来就没想作税官,我报的是兰大新闻系,所以日后我还是比较有可 能作文字方面的活。 阿旺和很多人一样,他对税务部门有着千年等一回的执着。看过人才交流后, 他更也不想做什么简历、什么自荐信,他说,“那真是拿钱往水里扔,换来别人一 阵笑。”他只等自明年七月的国家公务员考试,他家在税务里没有门路,也只能靠 笔试成绩来感动税务人事处。可阿旺有再面对十年寒窗的勇气,他说,“考到头发 白了也得考。” 现在谁都无法评判谁的路选得对,因为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也十有八九,所 以我还是只能拉着阿旺去喝酒,在面红耳赤之余,口吐狂言以自慰。 今天,我们不谈工作谈小若。 小若来自北京,一头长发,眉目秀致,融合了北方女孩的开朗与和江南女性的 温柔,完全是我心目中完美女孩的倩影。大一的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在校园 的芙蓉湖畔初识。 当时她还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跑步时带着一丝浅笑,而我,完全一副校园歌手 的邋塌作风,披着一件风衣抱着一把吉它在湖畔消磨时光。我说我喜欢校园民谣蓝 色的情调,她听后似乎崇拜得要死,眨着明亮、清纯的眸子等待我唱“流浪歌手的 情人”。 我不是流浪歌手,所以她也没有成为我的情人。虽然我们常常会在夜的芙蓉湖 畔“不期而遇”,但我并不认为这样就是我们产生感情的证据。她只是喜欢听歌, 我只是喜欢唱歌,两者的共同点不是感情,而是歌而已。当然,我得承认,每去芙 蓉湖一次,我的行为就越发地不由自主,以至我认为我越来越喜欢校园民谣,我要 把它作为一生的事业。 有一次我是冒着雨去的,阿旺说我疯了,从前我从来不会在雨天出去。 可我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这么认真,执意要把新写的歌弹唱给她。虽然我并不 抱希望她会在暴雨天出现,但我仍愿意去唱,因为我喜欢。 她那天没来,我却唱得更久,直到女生楼关铁门的时刻才回宿舍。后来,我感 冒了一个礼拜,我的情绪也低落了一个礼拜。可是到了周末,我依然出现在芙蓉湖。 再次见到她时,她说她恋爱了,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五味横生,然而我还是很愿意 为她唱歌。以后的每个周末,她都坐有我的面前,像只可爱的小鸟停落在我的心头。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不要去约会,也从来没见到她的男朋友和她一起来。她的男友应 该是又高又帅的吧,那种英俊挺拔的,所以每次我问起她的男友时,她的眼波里总 有一种忧郁而甜蜜的东西在荡漾。 我们这样关系维持了近一年,我感到自己对小若有一种近于帕拉图式的情感, 因为她说她已经越来越陷入了她的爱情之中。有时候,我发现小若眼神里有一种焦 虑,但我不问她为什么。她曾问我喜欢怎样的女孩,我说像她这样的,她又问我她 适合怎样的男孩,我说高大英俊的,而不是我这种很高却一点都不帅的男孩。那天, 她要我对她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只记得她临走时约我下周六去白鹭洲,至于为 什么她没说。 白鹭洲我没去,因为我们宿舍被盗,我和110 纠缠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她的 联系方式,没能通知她。此后我再也没有在芙蓉湖见到她,以至于我的吉它越来越 少去碰,到现在,我只能捏几个简单的和弦了。想一想,我的一些歌曲作品大多是 在和小若在一起的时光留下的。 她每年圣诞都会为我寄一张贺卡,淡淡的祝福如同她曾经淡淡的微笑,可她每 次都不留下地址。今年,她的祝福实现了电子化,贺卡前几天出现我的电子邮箱里, 随之而来的是他找到男友的消息。 酒醒后,我明白小若当初说的恋爱是针对我而言的,她要我对她说的是越来越 苍白的每个人耳熟能详的那三个字。如今,已经有为人对她说那三个字了,主体却 不是我,不知她终究落入哪个幸运者的怀中。 回顾自己的大学生涯,总感到心里有一点残缺。补考、重修这个要件倒是十分 充分,少的是感情上寄托和抚慰。每每看到墙角的破吉它我就有几分伤怀,真想回 到不知愁的年纪。阿旺总是很坦然,每天吃吃喝喝,鼾声如雷。 他唯一让我羡慕的就是与自俱来的阿Q 精神,万事不急,只等到时去努力。基 于这种精神,他在大学的恋爱记录和我一样惨淡,所以他喝醉后总会无限伤怀地说 他至今没碰过哪个女孩子,连手与手的接触都没有。 为了突击一份爱情,我们商定今天晚上(2000.12.31)通宵,期待一个世纪末 的童话。 信不信由你,上天总是鼓励我们去做点傻事。隔壁的大茂就是鲜活的例子,这 小子长相困难却因为凌晨三点去看狮子座流星雨遇上个小美女,现在正恋得热火朝 天,让我和阿旺眼红得要死。 既有前车之鉴,就该把握时机。阿旺说今晚要抱一束玫瑰在女生楼门前目击每 个从铁门里出来的女孩,见到一个最心动的就把花送给她。我建议他为这份爱划定 期限,他说他希望是……八点到十二点。 我天生与阿旺那种浪漫情怀绝缘,只能寄望于网络乍现天缘,白送一份世纪之 爱……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