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学生会是校园内规模庞大而的学生机构,下设文艺、宣传、实践、督导、学习、 福利、保卫、检评、体育、女生部等十几二十个分支,每个部都设一名部长,若干 名副部长,及几十个干事。再者,校、院、系三级分别都设有学生会,可想而知, 学生会有多臃肿,整个大学几乎成为学生干部的培训中心。或许挂在财经学院大门 那个印有“财税干部培训中心”的金字招牌正有此意吧。 范述茂的自荐书投递数日后,宣传部通知他开会。 部长姓“蔡”,人称“蔡部长”。他威坐在桌台中央,满面红光,显然已喝过 酒。他双手撑着桌角,目光直勾勾地扫向每个人,他欲开口又迟疑片刻,向门外望 去――已经过了开会时间,尚有十几名老干事没有到场。五分钟后,陆续来三两个 老生,手里都带有小说、杂志,一坐下就开始翻阅。 “开会,开会,肃静,肃静!”蔡部长显得很不高兴,他解开一颗扭扣,打一 个饱嗝,“今天,我们部来了一批新力量,这是好事情嘛。你们是上午八九点钟的 太阳,有朝气,有热情,有希望;这是像我这样的十一二点的太阳所不能比的啊。 不过呢,我有丰富的经验(咬音不准,听起来像‘精液’)可以传给你们,而你们 恰恰缺少这个(‘恰恰’二字语气很重),所以呀,你们一定要虚心接受。另外呢, 光光经验还是不够的,你们还要通过努力学习理论知识,不断实践,在学与做中提 高思想认识,增强实务技能……希望你们的到来能为学生会作出贡献,为传达上级 精神做好工作,为……”他在最后几句话的末尾都用上夸张的升调,暗示他的讲话 就要结束。其后,几个老生习惯性地带头鼓掌起来,于是,紧接着台下掌声如潮。 不过,台下有几个女生脸上写满了尴尬,但这并不能影响蔡部长满足的笑容在脸上 荡漾。 宣传部分为书法、绘画、写作三组,述茂被分在写作组当中。据分管写作这一 块的张副部长介绍,该组在校刊、院报上都有开设栏目,作为学生会的宣传阵地。 他要求,组员们必须在统一的思想指导下进行写作、报导。当时,述茂不禁犯难, 人的思想都能统一吗? 会开了近一个小时,大家都很累,但新生们却不敢作声,生怕自己一来就被踢 出去。部长曾提到,入部新生都有一个考察期,随时都可以“解雇”。另外,他还 意味深长地说:“来我这个部,你们是不会受亏待的。历来,‘推优’、‘入党’ 我们部的机率很高。只要你们好好干,迟早都有机会。” 在述茂的想像中,宣传部长应该很有才气,根本不是蔡部长那等人物。这让他 不太舒服,颇有些失望。再者,“统一思想”和“自由言说”是相悖的,因此,他 发现自己要求自由表达观点的目标受到冲击。 关于“入党”,大家心照不宣,所有豪言、决心都不过是掩盖图利目标的透明 的遮羞布!几乎每个人都无比绅士地挂着这块遮羞布,为争“党票”蠢蠢欲动,明 争暗斗;直到有一天,彼此都头破血流,还要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于是,象牙塔 的天空看上去总风轻云淡,让无数塔外的孩子误认为它是天堂。 托马斯孟曾言,人与人的关系像狼一样。处于这个不规范竞争,“背景”、 “关系”还至关重要的时代,“党票”还是必要的,这对述茂也一样。面对“下岗” 如潮的局势,每个人都要为分和一口面包而角斗和撕咬。可当利益与良知发生冲突, 又该如何选择?述茂无法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迟早都会面对。对此,他茫然。 当晚,辅导员在班会上公布第一届班委的名单,钱保升出人意料地成为团支书。 实际上,了解钱保升背景的人都不会奇怪这样的结果。正在全班议论纷纷时,辅导 员解释道:“由于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谁都无法客观地了解他人,因而,此界班 委的产生没有通过选举,由系里边指定。” 没有入选班委,多数人心里都不怎么平衡,毕竟他们的高中时代在班级中无论 如何也有一官半职。况且,凭能力,谁又会比谁差呢?于是,名单布以后,不少人 都在暗自推测入选者在背后与系里有什么“沟通”。 钱保升从班级出来,神色得意,大步流星。他知道,团支书这个位置早就是他 的囊中之物,入校那天,老爸就用小车带他去过财税系蓝书记家。如今,事情确定 下来不免令他欣喜,他得意地想,即使不找书记,他也不担心,因为据他了解,班 级中大多数人来自小城市或农村,目光短浅,不足以任要职。他不禁笑出声来,自 言道:“那群乡下土人!” 钱保升根本用不着写自荐,随便拖个老乡的关系就进入学生会实践部,另在系 学生会秘书处也占了一个位置。尽管他明白那些人都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做事,但他 仍对自己的活动能力相当满意,因为他自觉很有在官场上打滚的天份。这一切只是 个开始,日后还有很多东西等他去争取。 他在去找那几个女孩之前,准备先和老爸通报一番。他从腰间摘下手机,往家 里挂电话,不过,他马上又挂悼,因为他知道,他爸经常加班,出差,在家的时间 很少。他改拨父亲的手机。铃响了很久,那边传来急促的气喘,紧接着是女声, “喂,谁啊?” 钱保升冷笑一声,“我找我爸。” “……” “阿升,这个时候打来干什么?”他爸同样喘着气,不无恼怒,“以后注意时 间,什么事?” “今天辅导员宣布我是团支书……” “就这屁大事,以后不要说了,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改天去蓝书记那走一趟。 还有什么事明天说,就这样。”他爸急促地回答,同时挂机。 钱保升本还想向老爸弄点开支,没想到这么不巧,老爸正跟“阿姨” 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老爸常说的那句话:“干部的工作难啊,要处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还 要有充沛的体力……”他露出一脸暧昧的知笑容,同时拨通那几个女生的传呼。 开完班会,时间尚早,述茂经三角路口时没回宿舍,而转向通往久负盛名的福 南大礼堂(俗称“福南堂”)的石板道。 福南堂看上去像是明清时候的建筑,具体何时落成,至今没人提起。由于年代 久远,礼堂四周的外壁斑布着青苔,与未褪的残红杂揉在一起,诉写历史的苍桑。 堂内支持横梁的大石圆柱早已灰暗,隐隐约约可见底色中的一些残图。“文革”时 期,礼堂曾受到破坏,后经校方修葺,仅能作为文艺表演、学术讲演的一般场所使 用。礼堂之所以颇具名气是因其顶部色彩流畅,形象逼的人物图案,具有相当的美 学价值。据说,那是一则追求自由婚姻的古代民间爱情故事,对此,校方却只字未 提! 礼堂四周的草地显然是后人们种上的,周围还有一道护拦。一条石径穿过几排 守望礼堂的苍老的棕榈树,连结起礼堂和通住三角地路口的石板道。述茂的脚步一 路轻叩石板,发出清脆的“咔咔”声,这使他意识到秋夜的静谧,于是心中荡漾起 莫名的感动,如同蓝熏楼悠远的晚钟,飘扬,回旋,然后似水样地散开,消失在无 穷的墨蓝的天空。他站定在礼堂的一个窗口,在黑暗里仰望里面的漆黑。他猜想那 会是一个怎样凄美的爱情故事,也许故事本身并不美,可能还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但他仍希望它具有凄历的的美感。 美的根源就是残缺。残缺促使人们对所谓的完美进行追求,衍生出非凡的想像 力、创造力,而自然与社会或人自身永远都无法达到完美,追求和结果的无限性在 每个阶段都产生一种悬念的美感。因此,若即若离的美是优秀文艺作品的灵魂。试 想,有哪一出喜剧能真正千古流传呢,好文艺多半渗透悲剧色调,一如人生。 小雨不知何时稀疏地落下,但爱情的凄美并不因此而终结,它要跃过黑暗、透 析他对剧情的构想,映落在每一颗善感的心上。伴那昏黄的灯光,驻足简陋的石道, 在棕榈叶的沙沙声响中听取夜雨的心情;在淡蓝的忧郁散去时,染上一身秋涩、一 腔秋伤。 次日是周五,一天中仅上午排两堂课。述茂课后从图书馆借出徐志摩的诗集, 一直在宿舍读到日斜。窗外闪过飞落的枯叶,余晖的金光飘过枝叶的间隙,淡淡地 伏在床头。坐在窗边,感受这份秋意,心跳仿佛特别地轻,飘飘落落,难以啄磨。 轻淡的忧郁与闲愁交融在心头。他想啊,人生能有几时如此淡朴,心灵又有几时如 此纯致? 述茂一时心血来潮,趁这晖光尚未逝尽,迎着秋风跑到幽水月去,在芦苇丛中 留取最后一道光亮。景致匆匆,他到幽水月时,幕色已轻垂。芦草簇拥在凉风里摇 曳,沙沙,沙沙地低呤。述茂忽然想起郁达夫描述的“故都的秋”,又想至达夫的 生平,一丝苍凉和怜悯油然而生。 郁达夫是述茂最欣赏的作家,他的作品如其人,真挚而善感、多情又颓废,一 颗过于脆弱的心却饱含正义。述茂认为他的小说和散文是现代作家中最好的,最真 诚、最具人性和灵性。再者,达夫在旧体诗领域亦有相当造诣。因而,述茂珍藏了 他的大部分作品,并一遍又一遍的赏阅。达夫的风格,是述茂在文学上追求。另外, 他也敬服新月诗人徐志摩驾驭文字的高超技巧,欣赏其诗歌的清新风格。 想到达夫家破流落他乡,客死异国,述茂深感心酸,然而,要是自己也能达到 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有同样的遭遇又有何妨呢?述茂正越想越远,思绪突然却被一 个女声打断。 “嗨,我能打扰你吗?”竟是个女孩。 述茂转过头,满脸惊异:“你是?……你,也是燕城来的那个……,是吗?” 他记得是在同乡会上认识她的,模模糊糊记得她姓“芹”。 眼前的女孩身着墨蓝的纱裙,双手挽在身后,亭亭玉立。披肩的长发在晚风中 轻柔地拂动,明净的额头下浮着烟柳般的细眉,明亮的眸子宛如入夜最早的寒星, 温柔而凄美。她那洁白的细牙在幽暗的夜色中格外明显,微红初启的双唇边那浅浅 的酒窝,正如冬日飞雪的时节俏放枝头的两朵小梅,把她精巧的小鼻映衬得调皮而 活泼。 述茂简直看呆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愣在那里――奇怪,第一次见面时怎 么没发现她这么动人呢? “喂,别把你的眼睛张得么大。你没认错人,我是芹黎。”女孩的笑容淡了下 去,轻合的唇微微地向外嘟起,越发显得调皮、可爱。她的眼眨一下,把头一偏, 看着他,几分认真地说:“凭感觉,我想,你的记性还不差。” “是的,那天我还追问你为什么会有那么独特的姓呢。我们还合作唱了那首 《萍聚》,对吗?”述茂想起来了,那天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并没认真看她,“怎 么会是你呢?天已经黑了啊” “我来看夕阳啊。落日很凄美,你懂吗?只是我害怕日落的那种感觉,真的, 让人伤感。”芹黎的脸变得静穆,谈起夕阳,她好像满怀心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然,这你不会了解的。” 述茂没听完就有些急了,他感到委屈,“谁说为夕阳而心潮起伏就是你的专利 呢?” 芹黎听罢,眸子里的光又闪动起来,她带着异和兴奋的目光注视述茂,“你也 为夕阳而伤感,是真的吗?” 述茂心中的潮水几乎要涌出来,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真诚而急切:“当然。你不 信吗?看着夕阳坠落是一件多么心碎的事啊!” 芹黎认真地听着,眼神充满了惊异、信任与激动,又像找到了安慰似的,亲切 地说:“像你这样的男孩子不多。认识你很高兴!”话间,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来,作个朋友吧。” 述茂根本来不及反应,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眼神比她更惊异,更激动! “怎么,不愿意吗?那我可要收回我的手啦。”芹黎的手并没收回,她的眸子 里尽是坦然与热情。 述茂慌忙抻出手去,用力握住她白嫩的四个指头,不停晃动。他知道,自己的 心跳得厉害!可没等他想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早把手缩回去了。 她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呵呵地笑出声来,然后又抱怨似地说:“怎么老见你失 魂落魄的样子?还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痛!” 述茂这时已恍过神来,连忙把手往前方一伸,大方地说:“我们去走走吗?” “我想我可没有拒绝的理由喔。”芹黎的眼俏皮地一转,小嘴又嘟起来。她也 把手一摆,一样大方地说:“请,男士优先。” “你的动作像个绅士,你的谈吐这么开朗,怎么也看不出你是个善感的女孩。” 述茂关注着她的表情,等待着回答。 芹黎开心地微笑着,也看了他一眼,说:“你真的这么看我的吗?……其实, 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难道说你能了解我?” “也许吧,如果日后我们还接触的话。” “接触?什么意思?”芹黎显得挺感兴趣。 “就是我们继续交往。” “那还是边走边瞧吧。如果哪一天我自己能够了解自己,也就不用你来了解我 啦。” “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愿意你永远都不了解自己。”述茂也笑起来。 “你这么有诚意了解我?那我们就互留宿舍号吧,有机会就联系。不过你得答 应我,哪一天你了解我了,一定得告诉我!我想看看是否与我对自己的看法一样。 你同意吗?” “当然不成问题。这倒是挺好玩的,像两个孩子一起猜迷,然后一同核对答案。” “嗯,”芹黎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她又把眼皮一垂,好像想着什 么。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说:“等到真正了解自己的那一天,我会是什么心 情呢?” “那当然是很高兴啦。” “那也未必!” 芹黎摇摇头说:“也许我对自己不满意呢?……唉,算了, 想点儿别的吧……喔,对了,我们应该为我们的友谊取个名字。你说呢?比如说, 什么‘生死之交’、‘君子之交’之类的。不过,我不想这怎么俗气的名字。来个 浪漫点的吧。” “最好是一个和我们的相遇有关,又能引起我们共鸣的事物。” 芹黎把右手叠在左手的小拳头上,然后双手靠在胸前,像个小女孩祈祷时候的 模样,头微微地向天空抬起,陷入思考。述茂则默默地看着她被风吹得飘起来的长 发,心中游荡着异样的、微甜的感觉。 芹黎忽然转过身来,根本没注意述茂在注视她。她大声地宣布:“我想出来了, 我们的友谊就叫作‘怜夕之交’吧,代表我们都有一颗为夕阳而怜惜的心。你说好 吗?” 述茂幽幽地望着她,没有作答。 芹黎也没注意这个,她独自向着夜空深情地说:“为这个‘怜夕之交’祝福吧!” 述茂从幽水月回来,夜色正浓,月光弥漫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他轻快地舒了口 气,忽然发觉今天的校园特别美丽。下午还盘距在心中的秋伤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情轻得像林间飞翔的小鸟,也似一支畅快的曲子,惬意地起伏飘扬。他禁不住 哼起了校园民谣,整个人都飘飘然。 刚到宿舍,他就听到两则引起轰动的消息:一是阿文的衣物长出虫子;另一则 是力中发表了他的诗作。他正想听个究竟,就阿文捂着鼻子,提着水桶走水房。众 人立即蜂聚上前。 只见桶中的水很浑,浮泡着的衣物四周欢快地游动着密集的黑色的小虫。众人 突然散开,腐臭犹如无数水蛇,向每个人的鼻孔穿梭进来。述茂赶紧让路给阿文, 同时下意识地捂紧鼻子。他发现阿文的脸色青得如同铁板,眼神中除了恼怒和无奈, 兼有几分惋惜。小弟在他出门后,又撕下几张纸,向上回那样,在宿舍中央点燃。 “阿文就快成为养虫专业户啦。”程飞摇摇头。 “要不是我们强硬地要求他把那桶东西扔掉,”力中说,“恐怕他要等到虫子 都成为化石后才肯去处理。” “不过,把那么多衣服都扔掉,确实也很可惜。”小弟颇为惋惜地说,“可是 不扔也不行,阿文太夸张了点,怎么能把衣服泡三个星期呢,而且还用脸盆盖住水 桶。如果不是今天把脸盆拿开,恐怕还发现不了呐。唉,这个阿文……” “小弟,你替他心疼什么?他才不在乎呢,他爸妈都是富商,还缺那几个钱吗?” 程飞不屑地说,“要是他在乎,还能天天不洗衣服,扔了袜子又扔衣服?” “那话可不是这么说,谁扔自己的东西不心疼啊,就算家财万贯也要珍惜啊。” 力中显得很认真,“日后我们倒是应该常常提醒他洗衣服才是,免得老是这样浪费。” 述茂突然问到阿文进女生部的情况,程飞大笑不已。原来,阿文和程飞一齐去 学生会,为表诚心,阿文决定不通过信箱,把自荐亲自送到女生部,结果被笑浪轰 出门来。程飞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面,引得众人一阵爆笑。笑声中,程飞忽然 想起什么,停下来对力中说道:“力中,你发表了大作,怎么也一声不吭呢?总该 对宿舍的兄弟们有所表示吧……” 力中说过,他爱好哲学与诗歌,可是,理性与感性能同时在他身上交融吗?此 前,他仅让人感受其理性的一面,如今,他又不声不响地在校刊《浔江潮》中以 “阿浪”为笔名,发表了大学时期的第一首诗作,立刻成为全班的焦点―― 有一种传说,为了寻找安谧,携中原血系,一群古人进入南方,在汀江畔再也 不愿前进;也有传说,客居浪子,抚摩母亲河汀江畔来的一纸蓝笺,于星点温湿中 便能摸到一川烟波,嗅到淳淳泯风。 客系情怀 捋袖袍捧一掬南来的碧水 便醉了 骨里黄河,皮上长江,上古烙印 也剥落,中原风尘鹿鼓 也难怪,汀江源头客系家谱汩汩 寮蓬一起,多少士大夫 从此是良人罢远征 怎堪缅怀?两岸山歌俚语啼笑泪 一祭借日光 一祭借酒酿 便如今亦尚有 浣衣木棰,打水挑钩 汀江荡荡漾漾 一巷犬吠,几户鸡鸣 炊烟长长短短 问店家拈一支愁惨酒花 再难享 汀江沉甸母亲手汗,世间奇酿 乡音伴乡土浸茶水,独缺 那片村庄,那洼静谧 望穿眼只等一个汀江上空的雁足 啊,蓝笺,蓝笺 濡湿整川烟波,更熏走 游子斑驳尘垢 字迹玲玲珑珑,恰涨起 蓝田绿水人家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