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遇到你 二号楼是江阳中学最高的一幢楼,站在十楼顶端的边缘处,尹书墨只听的见风 声。十楼并不是一个恐惊天上人的高度,只是她想起刚刚对夏雨轩说的那句话: “你已经决定了目的地,怎样的路径又有什么分别?”他们一样只是看到她的破碎, 是从十层,还是从一百层掉落,对那些围观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楼下有了呼喊声,人群瞬间聚集到了一起,有人拿着喇叭在对她喊话,声音因 为风而飘忽不定。 她俯身向下,目光到处是万家灯火,她似乎看到每盏灯下都有一个等待丈夫回 家的女人,总有一天她将被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取代。永无止尽的轮回,圆形是最悲 情的形状,从起点回到起点,无论怎样的奋勇直前,披荆斩棘,都是一场徒劳。 那一年舞会散场,那个在整个下半场只和她一个人跳舞的清秀男孩在门外拦住 她,说:“我叫夏雨轩,你呢?” “尹书墨。”她回答。 “很书卷气的名字。” “我爷爷取的,他说我们尹家祖上曾出过一位太后,她的名字就是尹书墨。” 说这句话的时候尹书墨心里有种很突兀的不安,因为她还听爷爷说过那个太后 苦恋着摄政王六皇叔,摄政王为自己的王妃殉情而死后,她一病不起,不久也死去 了。她身份显贵,却一生都在追求一份没有回报的感情,结局不能说不凄凉。知道 了尹太后的故事后,尹书墨很想为自己改一个名字。(太后尹书墨的故事参见我的 另一本JOE 小说“前世我是你的妃”。) 夏雨轩在听到他的解释后笑了起来,她很喜欢那种素色的画面,有淡淡的光晕 投在前路,不会看不明,也不会看的太清,这让她之后每次想起那一晚,都不确定 她喜欢的究竟是他,还是月色。 他和她一直走到江阳中学门口,她忽然红着脸说:“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下?” “什么事?” “我,我想上厕所。” 他又笑,说:“我陪你进去找。” 他们一起进了二号楼,可是所有的门都紧锁着,包括女厕所,她的脸更红了, 他看着那楼梯,忽然拉起她的手向上跑去,跑到楼顶,才放开她。 “你就去那角落里解决了吧,我帮你看着。” “这怎么行?”她大羞。 “你不是很急吗,那还不快点。乖。” 他脱口而出的那个字和那晚的月色一样深深植入了她的记忆,她将那样一种印 刻方式视之为信仰,即使之后两人在一条叫婚姻的路上越离越远,终于互相看不见, 她依然相信,他是她命定的家人。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好意思,你踩到我的头发了。” 尹书墨一惊,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你往哪里看啊,你踩到我头发,我自然就在你脚下了,你IQ多少啊?” 尹书墨低下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正看着她,夜色朦胧,她只看得 到他的眼睛,清亮,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 她移动了一下脚,木然地说了句:“对不起,请你让开下。” 那个男人个子很高,即使他只是站在平地上看着她,他的头依然可以靠到台阶 边缘。 “没问题,我不会阻碍你跳楼的,只是我想问下,你见过那女人了吗?” “什么女人?” “你刚刚在咖啡厅里说的那个小三?”尹书墨这才仔细地去看那人,并立刻认 出他正是那个冒充他律师的男人,这是今天她第三次见到他,她对他有说不出的反 感,可是他是她在生命末路上遇到的人,临死前的瞬间记忆,有风,灯火,毁灭的 决定,和为之努力的过程,现在又加入了他,转头分手,纵身一跃,她的生命便到 了尽头,所以这样的遇见其实是一种纪念,虽然这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没有意义, 也会有含义。 “我没见过那女人,你也看到了,我以为我能找到她,结果闹了个笑话。” 星月光影中,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眼泪,他有一瞬间的怔忡,他该知道一个决 定去死的人心中必定有泪,只是一旦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还是让他感觉到震惊。如 果她在他面前跳下去,那对他的人生又是什么意义,他无暇再想,脱口而出:“那 好,我们就去找到那个女人。” 这次震惊的是尹书墨。 “我不知道怎么找,他矢口否认,他周围的人我也都问过了,得不到任何线索。 我们孩子只有一岁,我现在还记得刚知道我生了个儿子的时候,他欣喜若狂的样子, 可是昨天晚上他对我说,知道要离婚真后悔生了这个孩子。幸福的婚姻像是一个梦 一样,好像是我弄错了,根本就没发生过。” “他当然要否认,否则只要你有他搞外遇的确凿证据,法院就会判男方为过错 方,这样你就会得到更多的补偿,另外即使协议离婚,你掌握了小三的证据,也可 以增加你谈判离婚条件的筹码,所以,你要跳楼,也得等找到那女人,让这个世界 还你个公道后再死,你觉得呢?” 尹书墨没有说话,于是他继续说:“你不知道怎么找,我可以帮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高高地递了上去。 尹书墨接过来,看了一眼,惊叫道:“你是Joe Lai ,为中国留学生打赢高额 赔偿案的那个美籍华裔律师?” “没错,我刚回国,在中国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中文名字,我的中文名字是, 黎以洛。”他微笑着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离婚案的法律顾问,另外负责帮你抓小三。” “真的,你这么大牌的律师会愿意来帮我?”尹书墨不敢相信在这最后几步路 上,她会有她人生中最有价值的相遇。 “我愿意。”黎以洛一字一顿地说。 “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小姐怎么称呼?” “尹书墨。”她回答他。 “尹小姐,幸会。”黎以洛对她伸出了手,她的思绪还陷在某一处,带着茫然 不知所踪的神情,将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黎以洛在握到她的一瞬间,向下一用力,尹书墨惊叫一声,坠落下来,重重地 跌入他的怀里。 黎以洛没能准确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和判断一个想自杀的女人从高空落到自己 身上时的冲击力,两人一起向后摔到了地上。 等颜正南带着警署一帮从没遇到过突发事件的警察出现在天台上时,见到的就 是这样一个香艳的场景,尹书墨两手紧紧抱着黎以洛的颈部,黎以洛则环住她的腰, 尹书墨在上,黎以洛在下,两人胸贴胸,脸靠脸,躺在地上。 颜正南连忙指挥人将两人扶起来,然后走到黎以洛耳边低声说:“我说干嘛非 要冲上来帮我救人,原来是英雄救美,不安好心啊。”黎以洛笑了笑,没说话。 颜正南回过头去看尹书墨,一见之下,吃惊地叫道:“书墨,怎么是你,你这 是犯什么傻呀?” “你认识她?”黎以洛很是意外。 “是在蜜月旅行团里认识的,最近他们这对在闹离婚。”颜正南很快地解释了 一句,然后又继续对尹书墨说道:“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可以找疏影多聊聊啊, 找我也行嘛,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颜正南手下有一人过来对他说了几句话,颜正南点点头道:“书墨,我先带你 回局里做下记录,我看你情绪不稳,让疏影过来陪你会吧。” “谢谢你,正南。”尹书墨低着头回答了一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