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隐私 江疏影从蒙的欧上下来,手中拿着蛋饼和豆浆,低下头向车内的颜正南摆摆手, 颜正南说了句什么后就发动车子一路向前开去。 江疏影转身刚想进大厦,同事小南从身后追上来,说:“疏影姐,今天老公又 送你上班啊?” “是啊。”江疏影笑着回答,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疏影姐,要说你们家老颜对你可真好,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天天送老婆上 班,现在这样的男人可真是不多见。” 江疏影笑意更浓,揪了下她的耳朵,说:“那我让他留心下他们局里可有好男 人介绍给你的?” “千万不要,会被人骂的。” “什么意思?” “有一次坐出租,司机忽然说前面有狗,我问哪里有狗,只看到一警察叔叔, 他立刻回我一句,小姑娘你可真客气,我们一般叫穿那种衣服的人是狗。” 江疏影见室长室门开着,连忙捂住小南的嘴。 “快别说了,让室长听到又要说和谐最大,大过生死。”小南笑着拉下她的手。 江疏影所在的图书情报室附属于市图书馆下面,负责一些古籍书的收藏和检索 工作,平常工作很清闲,一周真正用于做正事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小南总是在她 面前抱怨说大学选错专业,找不到其他工作,只好来这里浪费青春。但江疏影很喜 欢这份工作,除了有很多书籍任她取用,还因为这样的工作可以提供她更多的写作 时间。 江疏影从几年前就开始在晋江网上写小说,目前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了。 另外她还为几家女性杂志写短篇,她略带阴郁的小资文风很得那类编辑的喜爱,每 个月都能收到一两笔稿费。 她刚打开电脑,挂上QQ,就看见信箱里有一封红颜坊美女编辑易涵的邮件,她 点开邮件正文,见是一篇关于小三题材的约稿。 易涵原名杨甄甄,易涵是她的笔名,也是编辑用名。易涵很欣赏江疏影的文字, 只要她投稿,就一定能通过,她也因此成了红颜坊的特约写手,稿费从最初的千字 100 元,一路上涨,现在已经是千字500 元了。 红颜坊是一本总部在杭州的女性文学杂志,江疏影和易涵在去年杂志社举办的 年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两人的见面虽然短暂,但相谈甚欢。 江疏影刚刚回复完邮件,易涵的头像便跳动起来。 她在线上问:“疏影,你在啊?我今晚到本市,杂志社要做一集世博的专题, 晚上有空见个面吗?” 易涵平常审稿很忙,不太上线聊天,约稿函和审稿意见,也都是通过QQ邮件发 给她的,所以看到易涵在Q 上说话,她倒是有些意外。 想到易涵那次年会时,曾带着她游遍西湖十景,作为世博的东道主,自然不能 拒绝来客的要求,于是立刻回答道:“好的,你大概几点到?” “大约九点,住浦东的紫金山酒店,你来酒店大堂等我吧。” “好。”江疏影爽快地答应下来。 快下班的时候,江疏影打了个电话给颜正南,问他能否送她去浦东去见一个杂 志社编辑,颜正南回说他已约了黎以洛吃饭,让她自己打的过去,然后又照例说了 她两句不务正业,不安心工作之类的话,就匆匆收了线。 江疏影挂了电话只觉得无趣,见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可做,便想起 了易涵的那篇约稿。想到小三题材,自然就想到了尹书墨身上,上次查账单未果后 她心情很低落,于是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问问近况。 还没等她找到,就听见“畅一首歌”的铃声想起,手机屏幕显示“尹书墨”的 名字,连忙按了接听键。 “书墨啊,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正在找你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哦,我刚好家访路过你们图书馆,我现就在你楼下,你下班后就下来吧,我 们见面说。” 江疏影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我早走一会没事的,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江疏影见室长吃完午饭就开溜了,办公室剩下的人也已经不多,所以才敢这样 无所顾忌地早退。 走出电梯,她见尹书墨正坐在一楼图书馆的休闲区内,于是快步走到她面前说 :“我们去逛街吧,恒隆在打折,逛完一起吃晚饭,我晚上九点在紫金山约了个编 辑见面,到时候正好一起坐地铁。” “恒隆,就是打折也很贵的,我去了也白去。” 江疏影一把拉起她,说:“今天全部颜正南买单,不买白不买。”然后不由分 说地就在街边拦了辆大众,直接报了恒隆的店名。 不到两小时,两人手上都已经挂满了大小袋子,尹书墨说没胃口,不想吃晚饭, 江疏影便提议在旁边的星巴克休息会。 尹书墨点了大杯的巧克力加奶油,她说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江疏影则要了一 杯拿铁。 尹书墨看着那些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疏影,买了这么多,怎么好意思 都让你花钱?” 江疏影拍拍她的头。 “你没花我的钱,不是跟你说了,今天颜正南买单,不买白不买。” “正南的钱还不是你的钱,我等下去提现还你。” “他是他的,我是我的。”江疏影语气转淡,忽然又变得有力:“不是,我说 错了,都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尹书墨见她神情不对,小心地问了句:“和正南吵架了吗?” 江疏影喝了一口拿铁,忽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容是尹书墨最熟悉的,自从知道 夏雨轩变心后,她时常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笑容,她心里一惊,知道江疏影和颜正 南之间一定出了大问题。 “没有吵架,我和正南刚结婚的时候我们的财务是实行AA制的,当时我们两人 收入差不多,便按照每月的开销进行平摊,存款也是各管各的。后来有了孩子,开 销大了起来,也就在那一年正南连升几级,工资翻倍不说,灰色收入也多了,我们 两人之间有了很大的差异。这时候他提出说我是个生活白痴,理财方面更是什么都 不懂,我那点工资以后就全部交给他管理,他给我一张副卡,我平常要用的话就尽 管拉卡。 四年过去了,我过的真的很省心,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如果颜正南不给我 钱,我就可以一分钱都没有。“ 江疏影顿了一下,笑盈盈地看着尹书墨说:“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但我 知道每次我拉完那卡,钱就会自动补上,书墨,你看我嫁了张金卡,现在我最大的 乐趣便是拉卡,每次拉的时候我就想象着颜正南这个月又在其他女人身上花了多少 钱,所以我也要拉多少钱,你现在帮我花掉点他的黑钱,不仅会让我的快乐增值, 还是在帮颜正南洗钱,我们夫妻俩都要感谢你才对。” 江疏影举起咖啡杯,向外倾斜了45度,轻轻碰上了尹书墨的巧克力杯,然后大 大地饮下一口,可那咖啡太烫,她饮的急,喉咙口一阵疼痛,她用力咳了两声。 尹书墨帮她拍着背,劝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正南那种工作晚上去些风月 场所也难免,但看他这么重视你,绝对不敢有其他女人的。” 江疏影没有回答,却忽然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书墨,你是不是因为爱才结婚的?” 这样的问题在尹书墨人生的这个时段被问到,似乎有些讽刺,但尹书墨还是很 认真地作了答:“是的,难道你不是?” 江疏影再次喝了一口拿铁,喝完她依然低着头,声音从她头下方发出来,带着 一种被压制的沉闷。 “对,我不是,我爱的人不肯娶我。我进大学的第一天就和他一见钟情,到毕 业的前一天,他告诉我他要回家乡工作,因为那里有个女孩在等他回去,他觉得对 不起我,但还是要说实话,他和我谈的这场恋爱,他一早就知道只会持续四年,之 后无数个四年他都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想当然地以为有什么隐情,尤其是临别时他流的那些眼泪, 让我一直相信我的爱情会有转机。直到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大红喜帖,另外他还 附了一张纸,说他不是要我去参加,只是想用这张红纸告诉我真的不用等他了。 那天晚上我想学着电视剧里的失恋女人那样在PUB 买醉,结果在新天地遇到了 一个当警察的师姐和她的一帮同事,她看我一个人来的,就让我加入他们,于是我 认识了颜正南。 颜正南一天都没有耽搁,从那天晚上送我回家开始,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我 顽固抵抗了几次,忽然想通了,既然我嫁给谁都不会幸福,那不如就嫁一个这么爱 我的吧,至少可以让正南幸福。 我们在认识一个月后领了结婚证,领完证的那天,我去超市挑了一张很红很红 的喜帖,然后在时间处填了和他的那张一模一样的,我在空白处写道:不好意思, 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打算等你,另外我也没有时间来参加你的婚礼,不是不想,是 因为碰巧那天我也要结婚。 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可是做一件幼稚的事如果可以让我如此快乐,那说明我还 是做对了。“ 江疏影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让对面的尹书墨也有了一种 畅快淋漓的感觉。 很多往事纷至沓来,来不及归档,所以一直就这么零零碎碎地随处置放,只是 在女人和女人喝咖啡的间隙,那扇门被粗暴地撞开了,于是才发现那些视如珍宝的 东西早已经不堪入目,虽然还披着熟识的旧外衣,但蒙了时间的尘,早已不复当年 的光鲜亮丽,只剩下捧在手心的往日情景让人笑着说幼稚,心却又受了一次伤。 尹书墨将纸巾默默地递了过去,江疏影很默契地抽出一张,拭干了眼角。 “正南对你很好,你也该忘记那个人。” “是,我忘记了,我真的忘记了,自从寄出那张喜帖后,我们再没有见过,后 来我听说他带着新婚太太出了国,我们这一生是真的就此断了。 我想好好地过我的日子,可是命运再度给我出了一道谜题。我们一起参加那个 蜜月团的当晚,是我和正南真正的洞房夜,无论是我们领证的那天,还是婚宴的那 天,他都没能进去,因为我太疼了,正南怜惜我,不敢硬来,所以两次都中途放弃 了。 之后一年间我们成功的次数数都数的出来。一开始正南还是很疼我,可是慢慢 地他开始变得不耐烦,经常无缘无故地对我发火,后来演变成我们之间的全武行。 就算最初他是真的爱我,我也是真的想好好被爱,在这样的折腾之后,我们是真的 不能了。 于是我第一次提出了离婚,那两字一出口,他立刻就吓住了,之后又恢复了追 求我时的百依百顺,我也真下不了决心结婚一年就离婚,想就这么过过看吧。 只是他一看我不是真的要离,很快又故态重萌,可能我提离婚的次数太多了, 渐渐的他也不放在心上了。 又过了一年我看清楚自己是下不了决心离婚的,就对他说,给我一个孩子,以 后我们各不相欠,他同意了。我知道我们成功的几率不多,所以就去咨询了一个国 妇婴的妇科专家,她给我一张测试基础体温的纸,教我每天早上醒过来后就测一□ 温,然后记录在这张曲线图上,若24小时内体温突然增加0.3 到0.6 度,说明进入 排卵期,那天便是容易怀孕的日子。 我觉得我的一生真的是老天在做安排,我居然一次就成功,不过那一次也是我 们最后一次做夫妻,等我怀孕后,正南基本上就已经不回家了,即使回来,我们也 是各进各的房间,连话都很少说。现在他都是每天早上从外面回来,洗个澡换件衣 服,然后送我去上班,再去警局报到,我们的家对颜正南而言就是一个换衣间。“ 江疏影的大杯拿铁已经喝完,她说她大概是说了太多话,把肚子都说饿了,尹 书墨连忙说她去买些吃得饱的,她站起来时被椅脚绊了一下,疼的弯下了腰,一边 揉搓着一边去了柜台。 江疏影的话如一枚炮弹在尹书墨的心里激起剧烈的震荡,她不敢相信如此恩爱 的家庭居然早已四分五裂,她看着那些有着缤纷色泽的甜品,不知道如何选择,只 觉得所有的艳丽都是虚伪的表象,世界的本质很脏。 尹书墨就那样站在通透的玻璃柜前,因为食物的精美,因为表象和本质,因为 无法选择和无能为力,而突然地流下泪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