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宿命 无想寺比白天去过的国清寺小很多,只有一个大雄宝殿,和两间很小的偏殿。 三人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晚间没有地方卖香,但拜佛和抽签是通宵都有的。三人先在大雄宝殿里拜了佛 祖,再去偏殿抽签。 江疏影第一个抽,她摇了摇签筒,落下一支签,翻到正面,见上面刻着“上上 签”。 小南连忙恭喜她,抢着将签递给了守夜的和尚。 那老和尚按着签上的序号抽出一张签文递给她,然后哈欠连天地问她:“施主 求什么?” 江疏影楞在那里,久久回答不出来。 若说是求事业,她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求安稳和轻松,现在的工作算是很符合 她的心意。 若说求姻缘,她在心里自问道“是想要白头到老,还是要永结同好?”想到这 里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下意识地看向易涵,却发现易涵的目光早就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怔怔地和他 对视了一眼,连忙背转身去。 江疏影手握着那张签纸,对小南说:“我忽然不想解了,你们抽吧,我先去对 面的偏殿。” 小南说好,拉着易涵再去拿签筒。 江疏影在走出这间殿门后,就将手上的纸撕碎了,扔进门口的垃圾箱。 江疏影走进对面的偏殿才发现,那不是个佛殿,里面没有佛像,只有一些私人 物品,估计是和尚休息或者议事的地方。但桌前地上和其他佛殿一样有个莆垫,她 想不出那个莆垫是派什么用处的。 江疏影看到莆垫上有一枚佛牌,她走过去拿在手上,只见上面有观音的金身像, 她一直最相信观音,觉得它不像其他佛祖那样给她压力,始终悲悯地垂目,体恤一 切,也观望一切。 她握着那个佛牌在莆垫前跪了下来,心中空空,连愿望都没有,她静静地跪着, 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听到有人向她走近,跨过殿门,在她身后站立,然后跪落在她身侧。 她毫不惊慌,她对他的一切竟然都了然于心,这让她感觉奇怪,这只是他们之 间的第二次见面。 “小南呢?”她问。 “还在解签,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要问?” 江疏影笑:“因为梦想太多,来不及地想一一实现。” “那么你扔了那签纸,是因为已经没有梦想了吗?”他侧过头看着她的侧面, 他离她这么近,以至于她一动都不敢动。 殿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和观音慈悲的眉眼,安宁,平滑,没有波纹。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写小说吗?” “因为你有没有实现的梦。”易涵淡淡地接口,却逼的江疏影不得不回头。幽 黯中有目光的碰触和接合,世界安静地只听的到心跳声。 她完全像被催眠般地开口:“是。我在现实中注定不可能实现的,可又固执地 不愿接受的幻灭,被我一一写进小说里。我每写一篇,都会爱上里面的男主角,和 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每一篇小说结局都是圆满的,无论故事的开始和过 程有多么的艰难,男主和女主都会脱离我的控制,走到幸福的结局。我想是因为我 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梦想附身在了他们身上,如果连小说都不能圆满,那我真的没有 活路了。” “疏影,我看过你的每一篇小说,所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幻灭,还有你梦 想的结局。” 易涵伸手抚摸她的脸,碰触间她感到一阵黏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在说话的时 候,她是流着泪的。 “接受我,让自己快乐起来。” “不行,我结婚了。”江疏影从梦境里醒过来,惊慌失措。 “这有什么问题,是我迟到了,你原谅我不就行了,原谅我对你应该不难吧?” “易涵,不要说了。” 易涵笑:“你怕你抵挡不了,是吗,可见你坚持的东西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击垮。”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不能逃避地正面对着他,江疏影全身僵硬,有了从 没有过的害怕,害怕她没有生还的可能。 身后忽然响起小南的叫喊声,将江疏影吓的面无人色。 “疏影姐,易涵,你们在哪啊?” 江疏影连忙站起身,跑到门口,却发现刚刚进来时大开着的殿门已经被紧紧关 闭了,她隔着门缝对外面叫道:“小南,我在里面,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你快去 叫那和尚来开门啊。” “我在那殿里转了一圈回来,发现那和尚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一个人好害怕啊, 疏影姐,你快想办法出来,我们快点回去吧。”小南已经吓的哭起来了,江疏影焦 急地回头看着易涵说:“易涵,怎么办啊?” 易涵走过来,撞了几下门,但那门纹丝不动。 “见鬼了,锁门也不往里面看下有没有人,这些臭和尚。” 他对着外面叫道:“小南,你别怕,出了寺门就是大路,你先自己打车回宾馆, 你一个人呆在庙内不安全。” “我知道了,那疏影姐,我先走了。”江疏影知道易涵说的是事实,反而是她 和易涵两人被锁在里面倒不会有事,大不了关多几个小时,明天一早和尚们起来了, 自会有人来开门。 “你小心些,我早上出来后就回去找你们。” “好的。”小南狂奔着出了寺门,无想寺又变成了死一样的寂静。 易涵看了看昏暗的殿堂,除了那两个莆垫,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休息的东西。 他走过去,将莆垫并排放在靠墙的位置旁,说:“过来坐吧。” 江疏影依言在他身旁坐下,心中惊魂未定,脸在微明的烛火中变成纸一样白。 突然“扑”的一声,殿内陷入一片黑暗,江疏影惊叫起来,易涵伸手将她搂进 怀里。 “不要怕,是烛火燃尽了。” 江疏影紧紧地抱着他,恐惧让她全身发抖。 “没事的,这里有窗,会有空气进来,我们没有生命危险。你在我怀里睡一会 吧,有我在,你不用怕。” 她深深藏进他怀里,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还有他的呼吸柔柔地摩擦着她的 脸。他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孩子,但此刻,她是如此依赖他,让她觉得全世界最可 怕的事就是失去他,这感觉如此熟悉,就像她真的失去过他,而在此刻彼此辨认, 失而复得。 “易涵,抱紧我。”像是2012末日降临,她迫不及待地说出来,她怕来不及。 易涵明显吃了一惊,沉重的呼吸声像惊涛拍岸。 他在黑暗中摸到她的脸,让她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然后低下头,准确地覆盖住 她的唇。 他也有迫不及待的事情,他将舌尖探进她的口中,死死勾住她的,迷乱地纠缠 在一起。 她只觉得全身无力,连叫他的名字听上去都像是呻吟:“易涵,不要。”她的 话让他全身一颤,他再不迟疑,伸手解开她的衣服。 她像被点了穴那样,震惊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正在一寸寸地□,在伸手不见五 指的佛殿中。 他将她平放在莆垫上,他的唇火热的像是发着高烧,一寸一寸吻遍她的全身, 手慢慢往下,摸到她潮湿的下身。 “不要。”她再次呼喊,但她被点着穴,无法动弹,唯有这一句最后的抗拒, 证明自己理智尚存。只是她对他没有影响力,他有些生涩,但没有迟疑,直接进入 了她的神秘所在。 江疏影脑子瞬间空白,只看得到一片混沌天地,像是踏上了绵柔而无边无际的 原野,迷失了自己,却又真心盼望着永远都找不回来。 他已探到她的底部,她颤抖的身体向他传递着极乐的信息,将他的激情燃到最 高点,他的动作由起初的小心翼翼,变的沉重有力,一下一下,直到她的身下有洁 白的海水汹涌而出。 她在极致的渴望和迷乱中成功地吻住了他,将他无法再压抑的呼喊声吸入心底。 他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她也离开了他的唇,她满脸的汗水,声音断断续续 :“这里是寺庙,我们这样亵渎神明,会遭报应的。” “你不是抽到了上上签吗?佛祖会保佑你的。”他微笑着替她擦汗。 “这么晚,又这么黑,佛祖都睡觉去了。” 她转向前方,果然她什么都看不见。 “疏影,刚才你快乐吗?”易涵问的有些迟疑。 江疏影一惊,这才回想起那一刻的情景,有她从没经历过的魔幻感觉,她不知 道易涵和颜正南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易涵带她到达的地方,是颜正南从未能走 过去的? 沉默了很久,她还是说了实话:“我很快乐。” “我也是。”她听到他说,随即便跌入了一个火烫的怀抱里。 天色微明,江疏影和易涵被开门声音弄醒,随即有白色的光出现在门口。两人 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衣衫已经整理的一丝不乱。 易涵将江疏影搂在怀里,先发制人地指责僧人们的不负责任,将他们关了一夜, 那两个晨起的和尚也知道自家理亏,连声道歉,江疏影急于离开此地,易涵也不再 和他们理论,护着江疏影走了出去。 只是四五点钟的光景,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但夏天天亮的早,那些熟识的晨 光照在身上,江疏影感觉像是去了一次灵界,又重新落入了凡间。 “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江疏影淡淡地说。 易涵敏感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刻意回避,他笑的很心惊胆战。 “疏影,你怎么了?刚才在里面你不是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的。” “可是,我们已经走出来了,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叫现实。”她不再逃避他的目 光,决定要说清楚状况。 “易涵,昨晚只是一个意外,人在通过险境的时候,很容易对共患难的人产生 绮丽的感觉。你虽然还小,但也已经成人了,应该知道一夜情不需要太认真的。” “可是我已经认真了。”易涵觉得胸口很痛,连语言都有些凝滞。 “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责吗?”江疏影声音里有了怒气。 “我又没有说要名份。”易涵也用愠怒回应着她。 “还有不要总是把你还小挂在嘴上,这只能说明你对自己的年龄自卑,不敢让 我知道你也是认真的。”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今天我回上海,你回杭州,以后都不要再见 面了。” 易涵没有说话,胸口隐隐起伏着。 “早知道出来后你会完全变了个人,真希望那扇门永远都不要打开,就让我闷 死在里面算了。” “易涵,你不要这样。”江疏影语气软了下来,易涵却真的被她显而易见的摇 摆激怒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矛盾,你觉得不道德,可是做小三的人是我,不道德的人也 是我,你尽管把压力都让我扛就是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无论你伪装的多高尚,你 的身体骗不了人,你的心早就出轨了。江疏影,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就 不是人,昨天是我的初夜,你休想用这几句话就把我打发掉,我不要你负责,我会 对自己负责。” 一辆出租车在两人身边停下来,易涵冲过去打开车门又用力关上,车子飞速地 从江疏影身旁开过。 开出很远,易涵才敢回头看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江疏影,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 纸,最上方写着三个字“下下签”,他用力向窗外扔去,只见纸片飞舞,缓缓落向 大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