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败 江疏影终于知道她彻彻底底地败了,她是败给了那种奋不顾身的年龄,所谓奋 不顾身,就是命都可以不要地向前走,若要抵挡,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力量? 她和小南曾经在办公室里议论过文章的婚姻,文章会在24岁的年龄毅然结婚生 子,娶的还是大他九岁的声名在前的马伊琍。她印象最深的是听小南说文章有个纹 身,纹的是匹马,象征着他的爱妻已经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永远都冲刷不掉。 当时她就感叹,也只有文章那种年龄的男孩子会做这样的事,而年龄渐长,阅历增 多,想要的和怕失去的也就越多,最后便固守在那几步上,用不会得到的代价换取 永不失去。 想到这些,她开始羡慕易涵,她自己已经过了那样无所畏惧和无所顾虑的年龄, 所以他能做的事她已是不能。 江疏影由起初的大惊失色转为了无法形容的愤怒,她从胸腔内发出了五个字: “你简直疯了。”便跳上了恰好靠站的汽车。她故意站在背对着易涵的窗口,身后 还有几排站立的人群,所以她知道自她上车的那一刻起,他再也看不到她,就像她 看不到他,和她希望的一样。 这样的希望却让她很不安,那和她刚刚的愤怒一样,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在 两人的对峙中,她一直自信掌控着局面,而这一轮,她觉得自己完全处于下风,他 筹谋已久,然后突然袭击,让她震惊,不甘于被困,不得不逃避,无论惊心动魄的 过程,还是这样仓促的逃离,都让她陷入了持久的困顿中,带上了落败的印记。 幸好这天是周五,之后两天她休息在家,她记得小南说过易涵只是周末过来看 她,周一还是要回杭州上班的,所以等她回情报室的时候,应该不会再遇到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等又到了周五,而易涵并没有再出现的时候,江疏影悬了一 周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颜正南这个周末和黎以洛,陈刚几个儿时朋友一起去泰国清迈,周六一大早的 飞机,所以几人说好周五晚上就住在浦东机场旁边的如家,这样早上可以多睡一会。 婆婆为小童在居委会的拉丁舞班报了名,每周上一次课,时间是周六早上八点 半,这样原本每周五接小童回家的规律就被改成了周六上午,他跳完舞以后。所以 江疏影周五晚上就不再去婆婆家看小童,而是周六中午过去,在婆婆家吃完午饭, 再把小童接回来。江疏影现在越来越怕去婆婆家了,每次婆婆带着埋怨的口气对她 说:“正南每天这么在外面喝酒,还经常晚上不回家睡,你怎么也不管管他?没见 过你这么当老婆的,要是以前正南爸爸这样,我早就不让他进家门了。”她无言以 对,她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是颜正南的妻子了,又有什么权利去过问他在哪里睡觉, 所以每次这样的问题出现的时候,她总是落荒而逃。 现在一周能少去一次婆婆家,她心里倒是很高兴。她刚到家,颜正南就搭着黎 以洛的车过来取行李,江疏影将他送到楼下,和黎以洛还有陈刚都打了声招呼,黎 以洛在驾驶座上探出头对她说:“疏影,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保护正南的,绝不 让他被人妖带走。” 几人都大笑起来,江疏影也笑着说:“我正想买通你,让你想办法把他就留在 那里不要回来了,下次我度假时去看他表演。” 陈刚怪叫起来:“正南,没想到你老婆看上去很温柔,原来这么毒啊。” 颜正南看着江疏影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我要做人妖, 也要带你一起去。” 颜正南是笑着说的,身边的人也都笑着在听,可江疏影却立刻变色,恰好黎以 洛发动引擎,在一片挥手道别声中,江疏影的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江疏影回到楼上,先进浴室洗澡,因今天不用带孩子,觉得时间很充裕,便点 了一盏熏香灯,在水池里滴了两滴荷荷芭油,拿了一本《洛丽塔》,舒舒服服地躺 在水里看书。 可惜二十分钟的SPA 水疗还没有结束,就听到门铃大作。她猜想是不是颜正南 忘记什么东西了,连忙跳出浴缸,拿浴巾擦开了身上的水滴,裹着浴袍,头发上还 滴着水就去开门。 江疏影太相信这个小区的治安了,所以她从来没有先看下猫儿眼的习惯,就那 么轻易地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她最怕见到的人。 易涵对着满脸惊惧的江疏影微微一笑,一步跨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江疏影下意识地就紧了紧浴袍下开的领口,这个动 作将易涵逗笑了,他上前一步,而她则步步后退。 浴室的门开启着,里面隐约看的见白色的水雾,熏香灯依然在燃烧,薰衣草烂 漫的味道从里间蔓延到他们站立的地方,江疏影紧握着自己的领口,手心离心脏太 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上下起伏的跳动。 “那天你上了车,可是我觉得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我要是就这么回去,我这 一趟高铁就是白跑了,所以我就打了的一直跟着你的公交车,看着你回到这里,我 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知道你的丈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可是整个周六周 日,我只看到你带着孩子进出,从未见有男人陪着你们,我想我被你说中了,我真 的发了疯,我立刻向老板请了一星期的假,决定继续在这楼下观察你的行踪。一直 到周一的早上,我看到你带着儿子从楼上下来,进了一辆蓝色蒙迪欧汽车内,之后 我每天早晚都会过来,本来只是想在你上下班的时候看你一眼,然后过个几天我就 走,可是却让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那辆蒙的欧,还有车上的那个男人,从未在 晚间在这里出现过,都是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从小区门外进来,有时就坐在车上等 你下来,有时会上去半小时左右,然后和你一起下来。于是我知道,虽然你说你结 婚了,其实你们早就分居。” 易涵终于说完,在江疏影越来越恐惧的目光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 面前,江疏影也许是被他的话完全震慑住了,居然忘记了退后。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全身一颤,那样子让他很心疼,于是他干脆将她抱 在怀里,江疏影清醒过来用力将他推开。 “你真的疯了,就算我和我丈夫分居,那也是我们俩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跟踪狂也好,有偷窥癖也罢,我都没有兴趣,只希望你不要打扰到我的生活。 现在请你出去,我丈夫今晚会回来的。” “我刚刚看到他拿着行李坐着别人的车走了,我听到几句你们的谈话,他好像 是出国旅行去了,至少这三四天里应该不会回来吧。” 江疏影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强大的对手,从易涵一进来开始她就处于一级戒备 状态,而现在她反而松懈下来,她知道再戒备也没有用。 “你很怕我?”易涵转换目光,带着调侃和探究。 “是,我怕死你了。” “为什么?”他探究的更深,似乎已经探到了她的心底,她觉得很冷,本能地 想避开他的目光。 “你来如果只是想告诉我你已知道我和丈夫分居的话,你已经说完了,现在可 以走了吧?” “我刚才已经说了,那天你上了公交车后,我发现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就这么 走了,我这次就白来了。” 她抬起头,等待他,但易涵并没有急着说下去,而是又靠近了她一些。易涵的 身上有年轻男子的气味,类似于她在小童婴儿时期闻到过的,婴儿的体内没有任何 的杂质,从内向外散发出干净的气息,夹带着隔夜的热痱粉和花露水的淡淡幽香。 她的心因着这久违的味道而落入了一片柔软的棉地里。 “你怕我,是因为你知道我若再走上一步,你就会无法招架,你拼命抵抗,也 不过是用以遮盖你早已动摇的内心。如果我真的被你吓退了,你会不会失望?” 易涵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江疏影最薄弱的那一根弦上,她听到连续从心底 传来的断裂声,噼噼啪啪,像过年时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一抬头就是明亮而华美 的天空。 “疏影,说真话。”易涵步步紧逼。 她虚弱地回应他:“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易涵眼神坚定,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也没有给她选择其他 答案的机会,他知道她不需要,所以他不会给。 他的声音柔情似水,从那一年那个男孩离开她以后,江疏影就再没听过这样好 听的男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于是他继续说:“你要不说,那就还是我先说吧,那件我想做的 事,就是这个。” 他慢慢低下头,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越来越清晰,他的动作很慢,意图很明显, 她完全可以躲开的,但她竟然无法动弹。 他的唇带着内心火热的渴望,与她的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江疏影心底的火 苗被慢慢点燃,她的情意便无法抑制地穿透过她的灵魂,到达了另一个灵魂里。 江疏影一直以为她和颜正南会过上无性的婚姻生活,自己要负主要责任,她觉 得自己是病人,却又是无法启齿的病,直到那次在无想寺内,易涵让她从病人的阴 影中彻底解脱出来,她恍然大悟,那个病因原来来自自己对性的曲解,只有她全身 心投入情感的时候,她才能接受对方进入自己的身体,所以她一直在潜意识里拒绝 着颜正南,她的拒绝让自己的身体受尽了疼痛。 江疏影开始回吻着易涵,两人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接吻娃,久久地粘合在一起, 一辈子都无法分开。易涵的手心有些汗湿,轻轻抚过她刚刚沐浴过的脸颊,然后是 散发着荷荷芭油香氛的颈部,经过她V 型低领的浴袍,进入她被遮掩的身体肌肤。 她低吟了一声:“不要在这里。” 他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家里和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做这样的事,那比在佛殿里 更疯狂。可是她的低吟让他停不下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想要你,现在。”他一把将她按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的吻从天而降般再一次覆盖下来。 她只来得及在他耳边叫一声:“易涵。”便再也无法说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