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豪赌 尹书墨在路边站了很久,不断有出租司机将车驶到她面前,有一个见她没反应, 还按了下喇叭,尹书墨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司机悻悻地开走。 夜色越来越深,过了回家的高峰期,路上都是空车,只是尹书墨还没有想好可 以去哪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住了六年的小区,她没有想到会走的这么匆忙, 连告别的心情都没有准备好,可是这是一次真正的告别,她会彻底离开这个区域, 就是以后有钱了,她都不会再住回来。 她有些明白夏雨轩的意图,他们记忆重叠,纠缠,他已下了决心割舍,但割舍 掉她的,他就会受牵连,于是一刀下去,血流成河,他要重生,这是他付出的代价, 而她是他重生的条件,所以她没有任何可以换取的东西,只是一味地失去。 她拿出手机,打给了江疏影。 “书墨,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江疏影和颜正南都去医院看过尹峰,所以 看到尹书墨打电话过来,第一反应会不会尹峰有事。 “我被夏雨轩赶出来了,他找了一帮人来装修我们的房子,逼的我不能再住在 那里。我不敢去我妈那,怕我爸一生气,会病情加重。你以前说正南晚上并不住家 里,那能不能我去你那住一晚,明天我就出去找房子。” “你放心过来吧,正南去丽江了,就是他回来了他也不住的,你慢慢找房子, 找到满意的再搬。”尹书墨住处有了着落,也松了口气,她告诉江疏影马上打车过 去,请她等她一会。 江疏影挂了电话赶快去收拾客房,床上用品都换了干净的,还特意拿了套新买 的睡袍放在床上,她怕尹书墨那么匆忙间会来不及带。 江疏影也刚刚到家,晚上和几个同事聚餐,小南喝多了,拉着她不停地说话, 最后她提早离场,将她送回了家。路上小南对她说:“疏影姐,易涵现在对我很冷 淡,我知道他是要我明白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心里还是想着他,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他到底哪里不满意我啊?” 江疏影很是尴尬,幸好小南迷迷糊糊的样子,未必能发现她闪烁不定的眼神。 她知道如果不是醉酒,小南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不管她是清醒的,还是迷醉 的,她都无法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就像在问一个杀人凶手是谁杀了人一样。 因为这个聚餐,江疏影没有去接小童,让他的爷爷奶奶带他睡觉。现在房间里 只有她一个人,客房的吊灯坏了一个灯泡,光线很暗,房间靠着北方,很安静,所 以当易涵的短信铃突然响起时,把她吓了一跳。 手机上只有三个字:“想我吗?” 她在暗淡的房间门口,对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在她确信这样的笑容没有人看 的到的时候。她的想念如房内的光线一般暗淡,可是毕竟那也是光。 她回复了一个字:“想。” 易涵很快又发了三个字过来:“一个人?” 她还是回了一个字:“是。” 她知道易涵这么问就是想给她打电话的意思,她又看了眼客房,见一切都布置 停当,便关了灯,走到客厅沙发上,等着易涵的电话。 可是过了很久,手机铃还是没响,门铃却响了起来,她知道是尹书墨来了,她 怕易涵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话,会让尹书墨看出些什么,于是在开门前又快速地发 了条信息给易涵,说:“家里有人来了,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我晚点打给你。” 按了发送键后,她才走过去给尹书墨开门,可是看到门外站立的人,她吃惊地 倒退了一步,因为那人不是尹书墨,而是易涵。 “干吗那么吃惊的样子,我想象中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易涵笑着走了进 来。 “你怎么会来?”江疏影的心怦怦直跳,她担心尹书墨马上会到,不安地看着 易涵的身后。 可是她来不及看清,易涵已经挡在她面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我想见你啊,而且知道你也想见我。” “可是,你得先跟我说下,这样很危险啊。” “你说你是一个人,而且很想我,所以就是前面有火山,我也得闯进来,因为 你在这里。” 易涵稍稍将她的身体侧了个角度,唇便迫不及待地覆盖下来。 “疏影,对不起,我等不及了。”唇齿辗转间,他的声音变的混沌不清,可是 江疏影每个字都没有放过,她喜欢听他这样说话,已经上了瘾。 她抱住他的头,努力配合着他的力度,她知道他喜欢她有激烈的反应,这会让 他有满足感。 自从那次易涵跟踪江疏影到了她的家,之后每个周末他们都会见面,易涵没有 车,每星期会抽出一天坐火车过来和江疏影约会,江疏影坚持周末的时间必须给儿 子,所以他们通常都是在工作日的晚上见面,那时候小童会呆在爷爷奶奶家,而颜 正南不知道在哪里。 易涵个子不是很高,而且身材偏瘦弱,可是每次接吻的时候,却像变了个人一 般,有着取之不竭的能量,像是来不及地要把整个人都交给她。 面对易涵如此凶猛的爱,江疏影溃不成军,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也有了渴望。 他们拥吻了很久,还是江疏影先推开了他,她一离开他的怀抱,就感觉房间里 有人在看着她,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见尹书墨正在一步之外,手足无措地站立着。 江疏影顿时脸色发紫。 “书墨,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本想说你怎么不说话,想到刚才那个场面, 尹书墨也无法说话,她的脸色又由紫变成了血红。 尹书墨看见江疏影发现了自己,像是偷窥被人抓住一般,脸上的潮红等同于江 疏影。 “嗯,那个,你有朋友在,我不方便住你这里,我还是另找地方吧,我先走了 啊。” 尹书墨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跑出了房。 江疏影一惊,让易涵锁上门,呆在房间里等她,然后追了出去。 到了楼下,江疏影在背后很远叫住尹书墨:“书墨,等一下。” 尹书墨停下来,站在原地等着江疏影跑到她面前。 “他是突然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不用走,我让他走就是了。” 尹书墨看到江疏影是真的有些歉疚,忙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也就住一晚, 哪都可以去。不过……”尹书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疏影,我知道你和 颜正南是挂名夫妻,只是既然你们还有那张纸在,你这么做就是出轨。你知道因为 夏雨轩的出轨,造成我和天天很大的痛苦,我实在无法接受你也做这样的事。” “书墨,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的。我原本就是一个需要很多爱的人,我已经很 久没有得到爱了,或者说我曾经以为得到过的也是被人设计的爱,易涵,是唯一一 个心无杂念对我付出的人,我不忍拒绝他,也已经没有能力拒绝他了。” “可是这种爱是违背纲常的,你是个有家庭,有孩子的人,你这么和别的男人 搞在一起,你让小童怎么看你。”尹书墨原本不是一个犀利的人,很多时候她只把 对人对事的不满藏在心里,可是夏雨轩让她有了改变,她的心里装满了恨,所以她 变得不留余地。 江疏影似乎被她的话激怒了,情绪也张扬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我和夏雨轩完全不同,夏雨轩抛弃了你们的婚 姻,而我是被自己的婚姻抛弃的人,难道我在狂风暴雨里跑了这么久,看到一座山 庙,连躲避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道德纲常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奔跑者这么苛责?” 尹书墨看着江疏影,无法再说什么,她无法对站在婚姻里找情人的行为表示理 解,更不会同情。只是江疏影是她的好朋友,她知道她光鲜的外表下早被生活打磨 的暗淡无光的情感,她是值得得到爱的人,只是值得,不一定配得到,就像被埋在 废墟里三天三夜的人,从地下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必须蒙住眼睛一样,阳光很诱人, 但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若强求,就会受到重创。爱对于江疏影,无异于这样的阳 光。 “疏影,你做的事我无法干涉,只是你现在处在很危险的境地,你必须看清楚 这一点。即使这个婚姻真的让你深恶痛绝,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能把责任都 推到正南的身上,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不管怎么说,正南现在还是你的丈夫,何 况你们还有小童,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没有不负责任,我一直在拒绝我想要的,而紧紧依附着我避之不及的。我 坚持着完全违背我心意的选择,我很累,这些你都看不到。” 尹书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两人沉默着站在街上,最后尹书墨说:“你快上去 吧,他一个人呆在你和颜正南的房子里,情绪一定很不安。我也得快点去找地方了。” “你真的可以找到地方吗?”江疏影想起尹书墨是来向自己求助的,现在却是 她反而来给自己诊断一般。 “没问题的,我还有很多亲戚朋友那里可以住,你快上去吧。” 江疏影见尹书墨说的很坚定,心里也担心着易涵,便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要 找不到地方一定要回来找她,尹书墨答应了一声,两人便分开前行了。 江疏影拿钥匙开了锁,一进门,果然看到易涵不安地站在客厅中央,见是她进 来,舒了口气,走上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朋友没有说什么吧?” “没什么,她被老公赶出来,本来说好今晚住在我这里的,看到你在只好走了。” “那你没说,要把我牺牲了,让她留下。” “我当然是那么说的,可是人家不好意思嘛,所以你成了留下的那个。” “我就知道任何时候你第一个要牺牲的人肯定是我,在我这么不可救药地爱上 你的时候,我就注定是个悲情人物。”易涵眼神凝滞,这句话似乎是玩笑,但却让 江疏影听出了伤感。 她把手放在他脸颊上,他的眼神中立刻多了很多惊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做这 样亲昵的动作。 “易涵,对不起,如果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们,”江疏影停顿了一下, 看到易涵的目光笼罩着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来不及了,我已经完全陷进去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感情和道德之间摇摆,怕 你随时会反悔,所以我辞职了。” “什么?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红颜坊这么好的地方,你们总编又很看好你, 辞职多可惜,还能回去吗?”江疏影想收回手,却被易涵抓在了手上。 “我不会回去的,我昨天刚办完离职手续,今天把行李都带过来了,放在我租 的房子里,以后我就在上海找工作。你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这么想得到的东西,我 一定要好好努力,以后才不会让自己后悔。” “易涵,你太冲动了。”江疏影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说服他回到红颜坊。 易涵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立刻说:“疏影,上海机会比杭州多,我能找到比红 颜坊更好的工作,你要相信我。” 江疏影也算半个圈内人,对出版界的动态也有些了解,上海在文化出版产业上 大的公司并不多,易涵就算能找到和专业相关的工作,工资未必能达到红颜坊的程 度。 易涵工作了这么久应该更了解这一点,他为爱情,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疏影,为我离婚吧,我绝不会让你后悔的,我发誓。”易涵的声音变的绵柔 无比,又有着万般的不确定,他的坚持,他的忍让都清晰可辨,让江疏影的心抽紧 般的发疼。 她是如此喜欢这样的感觉,疼痛让她的生活有了变数,也有了梦想,她想让梦 想照进现实,只是这样想想的时候,她已抵受不住那种致命的吸引力。 爱是一场豪赌,如站在葡京之顶,俯览群雄,一掷千金,让人产生无以言说的 快感。江疏影手中紧紧抓住“婚姻”那个巨注,慢慢向前推了出去。 “SHOW HAND 。”江疏影柔柔地说道,易涵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对着他笑了 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