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西峰 当熹微的阳光洒满旅社的小院时,娟一行三人开始出发——登华山。娟杰明三 人是昨天晚上到达华山的。她们三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从同一所大学毕业,又分配 到同一个工厂。单调无聊的生活枯燥无味。于是娟提议:再游华山,把心放飞。 杰低着头数着台阶拾级而上。其实,这次来华山,他真不想来:明和娟刚建立 恋爱关系,热热乎乎的,自己夹在中间有什么意思。看着娟和明手拉手并肩而行, 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尽量和他们拉开距离。杰是爱娟的,在大学里他都一直暗恋 着娟,但出身农门的强烈自卑感始终让他鼓起不了勇气向娟敞开爱的心扉。参加工 作后,每月一半的工资寄回老家,所剩无几的钞票让他更没勇气向娟表白。他不能 让娟跟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他知道爱一个人首先要让(她)他幸福。他只能把 对娟的爱珍藏在心底。直到有一天,当他看到娟和明形影不离时,他的心开始流血。 那段时间,他失魂落魄,犹如害了一场大病。 平静下来以后,他默默地为娟祝福,祝福他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 “张杰,等等我!”娟挣脱明的手,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追了上来。 杰放慢脚步,他怕明误会,他知道明是个醋坛子。 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拽住娟的衣服亲热的说:“娟!慢些,别把我丢 在后面嘛!” 娟一甩胳膊,继续追赶杰。 明脸一红,丢了手,恨恨地看着不紧不慢悠然前行的张杰。似一个做错事的孩 子乖乖地跟在娟的后面。他爱俊秀靓丽的娟。他觉得豪放不羁的自己和温文而雅的 娟结合在一起定会相得益彰。每次与娟在一起,他都小心地呵护着她,满足她各方 面的需要,让她玩得开心,让她笑声琅琅。而娟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向他发脾气。从 来不让人的他却不敢顶嘴,任娟发泄。他怕娟生气,他怕娟从他身边飞走。来华山 之前,他大胆地向娟求了爱。娟虽然当时没有答应,但无声是默许的回答。再说, 他那优厚的家庭条件,让娟没理由不答应他的爱。现在这个社会,哪个女孩不是唯 钱是图爱慕虚荣的? 杰在前,娟居中,明殿后。三个人不语不声,各怀心事慢步前行。 对于杰和明,感情细腻的娟在大学时就把他俩在心里做过比较:大学时的明性 格开朗交际广泛,可参加工作后,却变得油嘴滑舌爱做表面文章。娟知道这样的男 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可以使出浑身的解数,甜言蜜语,嘘枯吹生,让你心花怒放 回嗔作喜,稍不留神,就会中他圈套。这种男人轻浮不可靠,作朋友倒还凑合,与 他长相厮守,相处一长,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出他那虚伪的一面。杰属于那种寡言少 语温驯深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待人接物,一是一,二是二, 重友情,讲信义。对异性体贴关照无微不至。和这样的男人比翼双飞定能恩恩爱爱 白头偕老。假如要她在杰和明之间选择一个共奔人生之路的话,她会毫不迟疑地选 择杰。她觉得杰好似一本书,一本深奥但引人入胜的书,拿到它,会让你产生一种 虽看不懂但非要读下去的欲望。从认识杰那天起,对任何事情都执著的她就决心要 读杰这本书,并要一直读下去,直到有一天,弄懂里面的全部内容。 娟对杰的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娟默默地爱着杰。 千尺幢到了。坐在岩石上等了很久的杰接过娟的背包,问:“累坏了吧? 听了杰的话,娟浑身轻松了许多,她顾不上擦汗,忙回答:“不累,一点不累。” 便坐在了杰的身边。娟知道杰也是爱她的。从平时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可以看出; 从自己有事,杰那紧张不安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就喜欢看杰那那样的神情,看到杰 那样的神情,她心如吃蜜欣喜若狂。与杰在一起时,她希望杰捣破她们之间那层薄 薄地窗户纸,轻轻地,不是突然地。可,杰只是默默地做着他该做的一切,做完事 后,木讷讷地说声我走了,有事再喊我,便不顾她的婉言相留匆匆而去。有时,看 杰脸上出了汗,她拿毛巾给他擦。可,杰总是红着脸说声我自己来。这时,她总是 不高兴地扭过脸去,恨恨地骂上一句木头疙瘩。有时,内心如火的她真想厚着脸皮 向杰表白,可刚有这一想法,她的脸便骚成一片红霞飞。她期待着杰向她表白,期 待着…… 明晃着胖胖的身子上来了,往岩石上一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边拉着衣服拉 链;边气喘吁吁地对娟说:“娟,给我拿瓶矿泉水,渴死了,渴死了。” 娟脸一沉,没理他,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杰一瓶;“这,杰,给你一瓶,咱 们喝。” 杰接过矿泉水,递给明:“喝吧,我歇多会儿了,不渴。” 明看了看娟,对杰说:“够哥们儿!” 娟忿忿地瞪了杰一眼,转过去头,不再理他们俩。她一边擦着汗,小口小口地 喝着矿泉水;一边遥望千岩万壑的绵绵群山。到单位后的第二个月的一个晚上,明 约她去看电影。爱面子的她不想把他们相处几年的关系搞僵,便勉强去了。结果一 发不可收拾,明隔三差五频频约她下下馆子进舞厅。起初,她借口有事,有意推却。 可明对她穷追不舍。她便唯心地一次一次地去了。可每次,明对她不是甜言蜜语; 就是大献殷勤。她不是那种易被花言巧语所迷惑的女孩。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她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姓大献殷勤都是有目地 的,往往这个目的是不可告人的。就在来华山的头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在灯光朦胧 的酒吧里,明向她吐出了本该杰说出的那三个字。当时的她没有脸红耳热;心中也 没有惊涛骇浪,她只是默默无言独自而归。她不能答应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求爱, 她要对自己以后的幸福负责。一连几天,她千方百计地创造单独与杰在一起的机会, 希望杰表白他的心。可任凭她心如火燎,杰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让她怦然心动的话语。 她心烦意乱无心工作,便提议再来华山一游。 杰从背包里拿出面包,递给明一个;“吃个面包垫垫,马上就该上‘千尺幢’ 了。”然后,又递给娟一个。娟的嘴一撅;“我不饿!”把脸扭向一边。 明也凑过来讪讪地说:“娟,吃吧,不吃,‘千尺幢’可爬不上去。” 娟没理会明,背起背包先行而去。 杰拽了明一把:“起来,赶快吧!” 明嘟囔着嘴:“才歇一会儿,又要走。”当他看到娟已上了十几级台阶时,便 懒懒地追了上去。 杰迟疑了一会儿,走在后面。 明迈着酸软的双腿,手抓索链,边走边喊:“娟,等我一下,我帮你背背包。” 娟没理明,只顾弯着腰,赌气地往上攀。 “我求你了娟!别耍孩子气,在这可不比在家里。”明咬着牙步履微艰地追上 娟,低声哀求道。 杰故意放慢脚步。他不能看到这样的场面。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心里难受。 看着自己知心的朋友如此地关心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心能不流血?人都有自私 心的。 娟气咻咻地把背包甩给明,朝下看了看正低头慢行的杰,一撅嘴,一跺脚,又 冲了上去。她心里生气呀!生杰的气,生这个不知道女人的心的杰的气。生这个把 他的心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杰的气。 越往上去,台阶越窄,也越陡,经过游人的践踏和山水的冲刷,有的台阶少角 无棱。一心二用的娟一脚踏空,跌倒了,顺着台阶往下滑。 “娟——”明和杰异口同声飞跑上去。 杰发疯般地跑上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娟受一丝一毫地伤害。 他和明并排挡住了往下滑的娟。两个人一人抓住娟的一只胳膊,把娟搀了起来。 “我说要你慢些,你不听。摔倒了吧?”明责怪道。 “娟,摔伤没有?”杰的脸吓得蜡白。 娟没吭声,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明拿出毛巾递给娟。娟没理他。 杰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娟,洗洗手吧?” 娟深情地看了杰一眼,把满是泥水的手伸向杰。杰把水缓缓地倒到娟的手上。 娟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正低头认真倒水的杰的那张还未恢复正常的惊慌失措的脸。 她心中的气全消了。她就爱看杰那为自己担心的脸。她觉得那是杰爱自己地表现。 娟的膝盖摔破了。杰和明扶着她慢慢而上。能听到杰那轻轻地呼吸声,娟觉得 这样很好。 等娟三人到达华山北峰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明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丢下娟,坐在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杰扶娟坐在一个干净的岩石上,拿出毛巾递给娟。娟接过毛巾深情地看了杰一 眼。杰又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娟:“喝吧!热坏了吧?”娟使劲地点点头,把 毛巾递给杰:“你也擦一下吧!看把你热地!”杰又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明。明接 过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一半,嚷道;“累死了!累死了!”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 ,杰征求娟先去哪个山峰。 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经过中锋,先去东峰,然后去南峰,登上华山最高 点,最后去西峰,看‘劈山救母’。” 杰又征求正不停捶腿的明。明一脸苦像;“我看咱就不上去了。我实在走不动 了。” “来一趟不容易。还是上去吧?我们走慢些。”杰劝明。 明按住岩石慢慢地站起来,遥望了一下“上天梯”上如甲克虫般的游人,哀求 娟道:“娟,咱们别上了,还是坐索道下去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娟没有理明, 而是朝‘擦耳崖’走去。 “李明,走吧,越歇越不想走。下午咱们必须早些下山,明天还去‘兵马佣’ 呢!”明朝前迈了一步,唉吆一声又退了回来:“张杰,我上不去了。我把娟交给 你了,路上,你要照顾好她。”说完,看了一下已到“擦耳崖”的满脸不高兴的娟。 杰抬头看了看居高临下的娟,又看了一下捶自己双腿的明,唉了一声:“那我 们上去了。你在这等,不要离开。” 杰和娟一前一后攀上“日月崖”,来到“上天梯”。近似直上直下的“上天梯” 上游人们一个个手抓索链小心翼翼地攀登着。 “上去时,手抓紧索链,不要往下看,那样会头晕的。”杰低声告诉娟。 “我们手拉手并排上吧?”话一出口,娟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她也不知道自 己怎样说出这样一句话。 杰没有吭声,抬头往上看了看,说了声走吧,便捷足先登了。 娟没有生气,她觉得能单独和杰在一起,已经满足了。 杰的心里极其矛盾:他希望自己能和明娟相处得和以前一样彼此不分。他不想 让他们三人之间因某些小事而产生误会。特别是现在,在娟和明之间,他更应该小 心谨慎。刚才,他是希望明和他们一起上来。他不想让明对他和娟产生某些不良的 想法。同时,他也渴望能与娟在一起。他喜欢闻娟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沁人肺腑的 香水味。他愿意听到并感觉到娟那急促地呼吸声。他更愿意看到娟那含情脉脉的明 眸。刚才娟要与他手拉手,那是他渴望已久的。他渴望牵着娟那温柔的手,听娟那 荡人魂魄的银铃般地笑声,听从娟那嘴里吐出来的温柔话语。可要是那样,他觉得 对不起明…… “张杰,拉我一把!”娟的喊声打断了杰的思绪。 杰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娟那白皙的手。 “走那么快赶什么!”娟红着脸责怪了杰一句。 杰没有吭声,把娟拉到与自己同处一级台阶。 “歇会儿吧?把我累坏了!”娟说着,和杰坐在了同一级台阶上。山风吹散娟 那长长的秀发,抽打在杰的脸上。撩得杰的脸痒痒的。他真想扯一缕,闻闻那醉人 的清香,他真想把娟揽在自己的怀里,他真想…… “我的背包忘李明那了!”娟叫了起来。 “我这有!”杰回过神来,拿出矿泉水,拧开,递给娟。娟喝了一口,沉思了 一会儿,低声问:“杰,你还记得上次来华山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咱们正上大二,放了暑假,我们都没回家,结伴来了华 山。那时多好,我们三个人同行有说有笑,真令人终生难忘!可惜,今天李明没上 来,要不然,还会像那次一样的。” “那次多好。你为我们唱歌,歌声在山涧里回荡。我随歌儿翩翩起舞。华山的 花儿草儿都变得那么可亲可爱。记得我想要岩石上的一朵野花,你扔下背包就去采, 不小心,你摔了一脚,你的左手还摔伤了。现在还疼吗?那时你是多么地开朗,多 么地勇敢。若不是你在,李明肯定坚持不到山顶。可现在,山依旧,水依旧,真希 望人也依旧。杰……”娟欲言又止。 杰没有吭声,他站起来说了声:“我们走吧?” “你……”娟把脸扭向一边。泪盈满了他的眼窝。 杰遥望连绵起伏的群山,心潮起伏热血沸腾。他何尝不想听到娟那真挚地表白! 这样的表白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会让每一个男人欣喜万分心醉骨酥的。 可这怎么也不能让他激动不已。朋友二字对他来说重若千斤,友情在他看来千斤难 买。他觉得爱情也应分先后。既然李明先行一步,向娟表白了。他何必在从中间插 一杠子?他不能横刀夺爱,他不想失去娟和明这两个友情甚笃的朋友,他…… “你……哼……” 杰感觉到娟从他身边“呼”地窜过,他抬头一看,娟若一个受伤发怒的狮子踉 跄着飞驰而上。“娟!危险!”杰声嘶力竭快速追了上去。万一娟出了事,自己的 心如何承受得了?怎么向李明交代?他不能让娟有任何地闪失,他不能让娟这个让 他饱含爱意的朋友受到一点伤害。 娟一口气冲到“金锁关”,才停下脚步。她两眼痴痴地在索链上或锈迹斑斑或 崭新如洗的连心锁上定了格。她用手抚摩着随风飘起的红丝带,一动不动。 好半天,她从衣兜里拿出两个精巧别致的小铜锁,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又缓缓 地抬起头,用失神的眼睛看了看空寂的山谷,拿锁的手轻轻地一划,两个小铜锁飘 然入谷,火红的红丝带一闪,不见了踪影。有泪从娟那黯然的明眸里溢了出来。 追上来的杰噫了一声,身子哆嗦了一下,他探头朝落锁的山谷怔怔地看去…… 等杰回过神来,娟已坐在高处的岩石上,望着绿树披盖的群山愣愣发呆。 她恨杰。恨他只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人而不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心。 那两个连心锁是她为自己和杰准备的。杰不懂她的心,要它还有什么用? 杰走过去,陪娟默默地坐着。他看着幽深的山谷,愣愣发呆。他渴望娟把她的 和他的心相依相偎的“锁”在这风吹不动雷打不断的索链上,他要让华山作证,他 爱娟,矢志不渝地爱娟。但是,那样做,是不仁不义的。横刀夺爱,他如何面对他 的挚友——明? 雾,从山底急骤升起,顷刻间,窜到山顶,弥漫开来。整个世界虚无缥缈白茫 茫一片。太阳黯然无光,蓝天昏沉阴暗。有山风吹来,凉飕飕的,吹动树叶哗哗作 响,吹得华山寒气逼人。 杰看到娟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他脱下自己的茄克,轻轻地披在娟的身上:“穿 上吧?山风凉得很。”娟站了起来,看了看杰,把茄克递给杰,喃喃地说了声: “走吧。” 杰紧随着娟。两人仿佛是陌生的同路人。 越过中锋,来到东峰。一直默默无言的杰低声对慢行的娟说:“华山在五岳中 以险而著称,其中最危险的地方要数东峰的‘鹞子翻身’南峰的‘长空栈道’。走。 我们看看去。” 娟没吭声,尾随杰慢慢地踏着台阶来到“鹞子翻身”处。 “顺着这个铁梯下去,可到‘博台’,那是李世民和华山道士下棋的地方。 瞧,就是那个亭子。“ 娟弯下腰,探头往下看。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退了回来。 “你在这等会儿,我下去看看,上次就没下去,这次不能错过了。”杰说着侧 身就下。 “不!不!不要……”娟的脸唰地白了。她要制止杰。她不能让杰出意外。 她爱杰。 “没事,李世民敢下,我为何不敢。” “太可怕了!摔下去了,怎么办?”娟的脸上满是担心。 “不下去真有点可惜。”杰固执地说。 “你下去,我走!”娟生气了。 “好,好,我不下去。”杰不想再让娟生气。他知道娟的心情。一路上没言没 语的娟说这些话,全都为了他好。 狭窄的“长空栈道”挂在悬崖峭壁上,右边是万丈深渊,往下一看,令人胆战 心惊头晕目眩。 杰要下去。娟拉住他的衣服:“太危险了,别下去!” 杰看了看满脸惶恐的娟,又朝下看了看“长空栈道”。他想下去看个究竟。 他犹豫起来。 “上来呀!我不让你下去嘛!”娟猛地拽了一下杰。杰打了个趔趄,蹲在了地 上。娟躲闪不及,也蹲坐在岩石上。杰和娟的脸贴得很近。杰明显地听到了娟那急 促地呼吸声,也隐隐约约听到娟那咚咚地心跳声。第六感觉告诉他:娟正用含情脉 脉的眼睛看着他,只要他有一丝爱的动作,娟就会迎合他,满足他的一切需要。杰 克制了自己。他站了起来;“没蹲着吧?”他去扶娟。 娟脸上的一片红霞忽地消失。失望让她的脸绷得紧紧的。她猛地站起来,跺了 一下脚,哼了一声,冲下山去。 回过神来的杰边追,边喊:“娟!路太滑!慢些!” 娟一口气冲到山下,扶着路旁的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委屈的泪水汩 汩流下。 杰轻轻地来到娟的身边,低着头,默不作声。任娟抽泣不止。他慢慢地抬起双 手,伸向娟那一战一战的削瘦的双肩,就在即将要接触的一瞬间。他有闪电般地缩 了回来。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做。“这样做对不起明”这个古怪的念头又在他的脑海 里出现了。他只能低声说:“娟,走吧,时间不早了。李明还在北峰等着呢。” 娟抬起头。素白如练的脸上满是泪痕,盈满泪水的大眼睛揉得红红的。他用毛 巾擦了擦泪,一声不吭地踏上了去“仰天池”的石阶。她对杰彻底绝望了,是杰抹 杀了她对他的爱。是杰让她的爱漂泊不定,找不到归宿。她麻木了,她真想一死了 之!不能爱我所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南峰的“仰天池”是华山的极顶。“2160米的华山极顶”的石碑迎风挺立。 四周的索链上的连心锁触目皆是数不胜数,锁上的红丝带在山风的吹拂下格外 引人注目。 杰要娟上去留个影。娟神情麻木地踩着岩石上凿的小坑,慢慢地上去了。 她用失神的眼睛看着随风飘舞的红丝带,用手摩挲着索链上连心锁,然后,靠 在石碑上神情漠然地伫立着。 杰要娟笑一笑。可娟若一尊石膏像,面色苍白,木然无情。杰没有给娟照。 他不想让以后幸福的娟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看到这样的照片,会让娟勾起对痛 苦的回忆,让娟那也许愈合的心再次流血,他不想让娟以后平静的生活在掀起波澜。 他仰起脸,长叹一声。 去西峰的路,有一段是下坡路。石阶上和石坡上湿湿的,滑滑的。露珠从路两 侧的大树的树叶上大颗大颗地滚下,砸在头上,凉凉的,令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杰和娟小心翼翼地走着,谁也不说话。杰想找句合适的话来打破这窒息的沉默。 可说什么呢?他绞尽脑汁,也没找出句合适的话来。难道就这样走下去? 这样太没意思了。必须改变这悄然无声的路行。他拿出矿泉水,紧走几步,递 给娟。娟木然地摇摇头。杰又拿出面包递过去。娟仍是摇摇头。杰没招了,他只得 跟在娟的后面。 一对恋人手拉手嬉笑着从杰和娟身边一擦而过。娟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 …直到那对恋人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她真羡慕他们,自己要是能和杰手扯手欢声笑 语该多好呀!可……自己能和谁手扯手欢声笑语呢?和明?难道,命中注定要自己 和明这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不!不能!娟痛苦地摇摇头。 她不敢往下想。和与自己没有共同语言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还用着想吗? 刚到西峰,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细细的,如牛毛;轻轻的,若落叶。 走在西峰若鱼脊梁骨的狭窄山路上,山风更大。斜风细雨吹打在身上,令人寒 噤不止。 娟牙齿颤颤,哆嗦迭起。山风吹散她的秀发左右飘摆,掀起她的衣服,寒气侵 体。 杰脱下茄克递给娟。娟浑身颤抖着摇摇头。杰把衣服披在娟的身上。娟一摇肩 膀,茄克从她身上滑落而下。杰的心揪似地难受。他不能看着娟受冻,他怎能让自 己心仪的女孩子受冻呢?他哀求娟:“娟,穿上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娟的吼声随山风飘荡在华山的角角落落。 娟的吼声让杰的心颤抖了!他的心流血了!他不能再压抑自己对娟的爱了! 再压抑,他会发疯的!他要让自己对娟的爱和娟对他的爱相处在一起!他要让 华山作证,他—爱—娟!他猛地扑上去,抱住娟,哭着说:“娟——我求你了! 穿上吧!“ 娟拼命地挣扎着,拳头不停地在杰的身上打着……嘴唇颤颤:“我不要你管! 不要你管……”最后,精疲力竭的娟哇地一声,搂住抱着自己不放的杰号啕大哭起 来。 爱的压抑终于喷涌而出! 杰哽咽着慢慢地捧起娟的脸,轻轻地擦拭着娟脸上的泪:“娟!别哭!都是我 不好!是我伤害了你的心!请饶恕我对你的伤害!” 娟抽噎着看了一下杰,又猛地把杰搂得紧紧的,生怕杰飞了似的。她喃喃而语: “杰!抱紧我!我冷!我冷……” 杰把娟含在怀里,把下颚压在娟的头上。洪涌而下的泪珠滚落在娟的头上,嘴 里也喃喃而语:“娟!我爱你!我爱你!……” 山风为之悄然无声;细雨为之默默停止。 相依相拥的娟和杰仿佛是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像突然闪现在华山的西峰,让游人 驻足赞叹;也仿佛是一处靓丽动人的风景,让华山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黯然失色!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