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命一往情深 一个风雨之夜。 深圳大部分的时候是蔚蓝的天空、灼热的骄阳、湿润的海风、清朗的月夜,而 似这种狂风呼啸暴雨如倾席卷一切的天气是极少的。房间里没有了惯常的闷热湿重, 是一种入夏以来少有的凉意。我忍不住丢下笔,从书桌边站起身,去浴室用温热的 水冲了凉,甩着湿漉漉的碎发倚进被里,伸手拧开床头的台灯,昏黄、柔和的灯光 均匀地映在周身,全部的自己,连同思绪和心情,慵懒在这静溢的温柔中。 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一刻的宁静、坦然、闲适、从容吗?冷雨敲窗的夜 晚,泡一杯浓浓的咖啡,就着柔和的灯光,一卷在握,拥被而坐,再没有任何其他 的东西可以比此时这种氛围和情景更吸引我,更浸润我。从来,从来没有离梦想这 样近过,我苦苦寻找的,我执著追求的,我时时期盼的,不就是想这样,以一颗谦 和的心,从从容容地感受生命的激情与平淡、辉煌与闲雅,从一瞬读懂旷远,从短 暂记取永恒。 我闭上双目,在心里说,够了,足够了。 一个人长长的一生,不知可以有多少前程未卜的选择,举棋不定、逡巡犹疑、 沉吟未觉、患得患失、当断欲断而难断,凡此种种,有几人可以说自己从没有经历 过?皆因要做出的那一抉择事关得失,牵及成败,取此则难免有丧彼之痛,顾左亦 未必不会有不能右盼之憾,至于一个不慎而失之交臂之恨又岂不是屡屡在上演?怕 抉择而又必须做出抉择,在我心中,这是最难交的一个答卷。而铃声终于会在最后 响起,我终于在艰难的抉择面前选择了艰难,从安适平稳的过往岁月走向一个没有 归程的未知的将来。生命只有一次属于我,我真的不能够在安逸的日复一日的拷贝 中轻飘飘地走过。抉择前我可以犹豫,可以徘徊,可以游离,但一旦作出抉择,便 再没有任何理由动摇甚至反悔。 此后,是长长的一段寻工的艰辛寄宿的卑微金钱的困窘生存的挤压,再没有余 暇去品啧玩味背离亲朋义无反顾投奔这个新城的狂乱和迷茫,没有时间去权衡判断 为进与退、取与舍而做的种种矛盾挣扎正确与否,甚至,没有空闲去耿耿于怀那一 场没有结局却不得不独自承受重创的刻骨爱恋,所有的因果关系逻辑论证情理所至 都已不再重要,全部的思想和努力只是凝结成要在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土地上生存 下去这一终极信念。 跌跌撞撞挣扎求存的日子里,掉过很多次泪。不能听故土的声音,总是那边一 拿起电话,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我曾以为自己单薄的双肩承受不住生命的重压,但 真正在那个因病与死神交错的最无望的时刻,醒来面对医生残忍的结论我咬紧牙关 不让自己掉泪。我想,我为寻梦而来,可以软弱,可以忧伤,但不能绝望,不到最 后关头,我不能轻言放弃。一年后,温文的主治医生轻拍着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 说要有信心,会好起来的。那一刻,泪水潸然而下,我知道,我终于没有背弃自己、 背弃梦想、背弃生命,终于能在青春的边缘,紧紧地,与心中永不褪色的梦想,与 恒若星辰韶华不老的生命,紧紧相拥。 经历了这样的艰难抉择、生命无常,自然而然地会去珍惜生活,珍重生命。一 段长长的艰难跋涉后,蓦然发现在心中与久违的梦想重逢,我如何能不在心中心存 感激,对命运给我的眷顾和厚爱,心存感激。也终于相信,热爱生命,无论快乐或 忧郁,始终对生命一往情深,或早或晚,你终能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从来就是这 样公正。 窗外风戾雨狂,窗内一灯如豆。 灯下,我轻声对自己说,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不断地复原。在生活每一个 不设防的打击和重压下,一点一点凝聚起生命的韧性和厚度,热爱生命,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