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 作者:苏幕 我的狗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走了,带着魔鬼般的病痛,眼角闪着晶莹的泪。 \ “小子,过来,跟我出去!\ ”我大声叫着,向院门口走去。 \ “嗨,你怎么了!别再吃了,骨头——回来还是你的。\ ”我转身走到小子 身边,用手抚摩它的脊背。我想它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但他还是不理我,依然低头享受那该死的骨头。 \ “你听见了吗?跟我走吧。\ ”我有点发怒了,双手抱住它的脖子,使劲扭 转它身体的方向,但令我吃惊的是,它依然如故。 \ “好小子,你敢不听我的话吗?!快跟我走!\ ”我开始拖拽它了。 就在这接下来的瞬间,发生了一件令我终生难忘的事,小子——我与它朝夕相 处,竟然回头如爆炸一样迅猛,在我的手上咬了一口。就在它的利牙触碰到手背的 一刹那,我感到大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一切恢复平静,小子依然低头,认真地啃它 的骨头。我呆住了,看到小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认为这是一场梦,但一切都是真 的,那不是梦。 我以从未有过的眼光重新审视我的老朋友,健壮的身体,背部的起伏充分显示 着沉稳和沧桑,眼光炯炯有神。这就是与我在一起玩耍的伙伴:在迎春花开的春天, 我们在小路徜徉;在炎热的夏季,我们会在暴雨中狂奔;秋天到了,它就跟着我去 山顶一同呼吸秋天的风;冬天的时候,它印在雪地上的脚印总是比我多。它总是愿 意用它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寻找着我下一步将要采取的行动。快乐从来都是从 它的眼中流淌出来。 但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我的手背上只有浅浅的牙印。以后的日子里,我 们真正成为了朋友。我们还象从前一样玩耍,不同的是,在我们对视的眼神中,我 忘记了我是人,它是狗,我想,它也这么想。 有谁敌得过时光,小子终于撑不住了,它的前辈们在一个冬天呼唤它了。我现 在也老了,每当我照镜的时候,我静静地望着我的双眼,我哭了,那双泪眼是它的。 二十年前的腊月初八,小子浑身发烫。它年老的身体是在极其寒冷的那几天里被击 溃的,就再也没有起来。我坐在它身边,我知道我们不得不分别了,我帮不了它, 我只有在这宝贵的时光里,多陪着它,我抚摩它脊背,我们对视着,没有任何语言, 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在我擦完眼泪再看它时,我发现它终于留给我永久 的记忆,我的小子,老了的小子,停止了呼吸,眼光依然炯炯,那是它眼中的泪花 反射着夜空中星星的亮。我与小子的泪撒满了天空。 我一个人在夜路上行走,当我回头,我看不见小子在后面。我相信了,我的狗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走了,带着魔鬼般的病痛,眼角闪着晶莹的泪。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