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换过别的衣裳 作者:瞎子 (一) 李枫很小心地抚摸她的身体。 暗夜里,没有开灯,柯虹感觉他的手微微颤抖。她突然有些想哭。 (二) 柯虹挑了一件很薄的淡黄色开斯米外衫。下面是一条纯棉卡其布休闲裙裤, 亚麻色,用稍微深一点的麻线编织腰带随意地扣着。下午四点半,阳光不是很强 烈,她在阳台上浇那些绿色植物。 “他应该醒了罢”,这么想着,就听见卧室的门开了,一阵脚步声。柯虹微 微有点心跳,在瞬间的抖动中,水珠在阳光下变得五颜六色。 刘强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打开明亮的落地窗户,然后从身后慢慢抱住柯虹, 声音似笑非笑:“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哪儿啊?” 柯虹也似笑非笑地说:“我的应酬很多,太忙了……”手里的活依然没有停。 刘强走出卧室,径直穿过客厅,走到大门边,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晚上我 要去见一个客户,不回来吃饭了。”还没等柯虹回答,他已经取下衣帽钩上的西 装上衣,打开大门出去了。 柯虹并未转身,手里的活依然没有停。 (三) 柯虹碰见李枫的时候,正穿过麦当劳的餐桌,走向柜台。她突然看见旁边那 个瘦瘦的男人有些面熟。 “李枫!”她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李枫刚吸了一口可乐,被这声音吓了一 跳,立刻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他转过脸,从眼镜后面寻找叫他的人。 柯虹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她要了一份麦乐鸡,回到他的桌前。 “你在这附近上班吗?” “是啊,就在赛格大厦,刚到深圳两个月。你呢,在哪儿高就?” “在一个荷兰公司的办事处做业务代表,在电子科技大厦。” “这么近啊,真是太巧,太巧了……” 李枫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因为兴奋闪闪发光,“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四年加 四年……八年了……”他打量着身穿藏青色职业装的柯虹,由衷赞叹,“真是不 同了……比中学可漂亮多得多了……” 柯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把一步裙撸了撸平。 (四) 今天是周末,柯虹在厨房忙碌。她穿了一件短短的紧身白色背心,下面是一 条牛仔裤,露出肚脐周围的肌肤扁平光泽,富有弹性。她麻利地切着洋葱,扎着 的马尾随着节奏一跳一跳。 她听见刘强沉稳的呼吸在身后,然后是一只手围拢过她滑腻纤细的腰。刘强 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后,沉醉地说:“你是不是只有二十岁啊?” 柯虹扑哧笑了出来,故意嗔怒地回答,“谁说的,我才十八。” 电话铃响,她放下菜刀。 “是我,”刘强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今天要陪国土局的几个头头吃饭 ……对不起,晚上……” “没关系的,我自己吃好了。你别喝醉了。”柯虹很沉静地回答。挂完电话, 她又去切洋葱,觉得辣得很,眼泪都要出来了。 (五) 柯虹在走进刘强的办公室前,特意在楼梯拐角的镜子前照了照:镜中的女子 一身白色旗袍,颜色素雅,只有凹凸的暗纹隐约透露出一丝绰约,肩上有一块紫 色的披肩。她担心地看了看,还好,发髻还很整齐。于是松了一口气,走进他的 办公室。 刘强不在。柯虹有些后悔,不该给他一个惊喜的。这个家伙,总是行踪不定。 她有些泄气,突然瞥见桌面的便笺上一个潦草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很熟悉。 她转身离去。 凯帝酒店二楼的某个包间外面,柯虹一闪而过。在短暂的一瞥中,她已经透 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见:刘强和一个女子互相搂着,一人手里拎着个麦克风。包 间隔音效果很好,她只能听见隐约传来刘强磁性的嗓音,到了楼梯口,就一点也 听不见了。 (六) 大概是因为喝了一点酒的原因,李枫的脸有些红,他的话滔滔不绝。柯虹一 边听,一边想,这和中学沉默寡言的他是多么不同啊。但是他的话不让人讨厌。 他们一起回忆中学的生活,男女生互相打量又互不理睬的样子,时常笑起来。 突然,李枫敛住笑容,很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今天的旗袍很漂亮,和那天藏青色的风格截然不同。另一种美丽。” “你注意到我穿了什么?” “当然,每次我都注意。”李枫有些无奈地笑笑,“在中学的时候,你只有 三件衬衫,每件一个礼拜穿两次,轮着穿。好象都是的确良的,有一件上面是蓝 色的碎花,一件是粉色的碎花,颜色都很淡,还有一件是纯白色的,对吧?” “那时候家里穷,只有这么三件好衬衫。”柯虹也有些恍惚,悠悠地回答。 (七) “别开灯……”在暗夜里,柯虹几乎是哀求着轻轻地说。 她把自己沉在沙发里,觉得被淹没在水中。迷蒙中她觉得李枫的手握上了她 冰冷纤细的手指。 突然李枫象被烫了一下,手缩了回去。 “怎么了?” 她听见李枫讪讪的声音,“你的戒指,上面的钻石很扎人。” 柯虹在暗夜里无声地笑了,她抓过李枫小心翼翼的手,放在自己的裸露的肩 头,然后伸手去够李枫瘦削的脸。 他们不再双手相握。 柯虹听见音箱轻轻地飘出齐豫的歌声:“如果我换过别的衣裳 /你对我 /会 不会一样……” 柯虹蜷缩在沙发里,仿佛沉溺在水中。无声无息之间,她泪如泉涌。在暗夜 里,微微的星光下,那些泪水比戒指上的钻石还要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