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叫你帮我写情书,你怎么就真地写了呢? 作者:小雪天气 你说我叫你帮我写情书,你怎么就真地写了呢? 生活便是木然的蹬着自行车从家里到单位,再从单位到自行车。偶尔拐个弯, 便是去超市买点菜回家。生活,便是如此吧。偶然地,听到身后的某辆自行车哗啦 啦猛按铃的时候,心里好象一震,时兴好象倒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顶喜欢突然在我的车后,抽风似的乱按铃。吓得我以为我爸爸来 了。 二十年前,我17岁。正读高三。很难相信,从我读初中直至高中,他都是如鬼 魂一般和我在一起,和我形影不离。现在想来,真正是无形中天意的体现。我并不 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但正如夏天飞在西瓜上的苍蝇般,老是有他嗡嗡嗡飞来飞去 的身影。我伸出手去打,他却又一下子飞得很远。象苍蝇,象极了。 上初中第一天报名,就看见他极神气地从他爸爸的汽车里走出来,大模大样地 走到我的面前说,嘿!我斜着眼睛盯了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我的爸爸和他的爸 爸在我们的身边握手。他的爸爸是我的爸爸的顶头上司。我们那个市的市长。很不 幸,我家和他家都住在市委的家属大院里面。我于此也成了他时常扣弄的对象。 无数班主任,冲着我们同住一个大院的面子上,安排我们坐在无数张桌子上面 同坐6 年。好象是铁打的座位流水的班级,始终是我孤独地和他坐在一起。我的青 葱岁月,从此是人生里一段咬牙切齿的记忆。 他经常把眼睛一歪,“嘿,丫头片子,把我数学作业给补了。” “不写。凭啥呀?” “你不写是吧?我告诉我爸爸让他告诉你爸爸,看你爸爸不打你。” ‘我爸爸才不打我呢。我告诉了你爸爸,你才小心要挨打的。“”唉呀反了你。 那呆会你自行车汽门芯丢了,可不许找我。“ “明天我不来上课,出去玩。你帮我向班主任请假啊。说我肚子疼。”“不干。” “找打是吧?我的哥们打起人来,手下可不从不留情的。别看你是我同位。别 看你家跟我家住一起。” “我告诉班主任去。” “那老太婆?我不怕。惹得我烦了,让她提前下课。你也最好别惹我,记住了 你。” 同窗六年,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早自习的课铃早打了,才见他穿着一件 黑骷头的T 恤衫,头发乱糟精髓的,肩上搭着书包,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慢腾腾地从门外踱进来。偌大的教室,在他的眼里似空无一人。坐到我的边上,还 死乞白脸地说“喂,我特地给你买了一个,你吃不?”我只觉得脸上发烧,因为后 面位上的同学们听到后,都在暗自窃笑。我向他横了一眼,不说话。 不管上什么课时,他便很自觉地给讲课老师伴奏。无论春夏秋冬,他都能呼呼 入睡。顶恶心地是,会有一条涎水,从他嘴里流出来,一滴滴亮晶晶地流到桌子上 面。老师总是严厉地把我盯着,此时我对他的厌恶,比他拔了我自行车的汽门芯还 要愤恨。 高中三年,他似从没消停过。高一的时候,便已经和其他班上的女孩子打得火 热,经常一伙一伙出去玩。看电影,逛街,游泳。有时候,他似心情好,恬恬地问 我,你去不?我埋着头,不说话。他恨恨地道,你跟我爸爸你爸爸一样,全是些老 学究的小学究。 班主任旁敲侧击道学校不许谈恋爱,他一听这话,扭过头对我大声说,你作文 写得挺好,明儿替我写封情书啊,给二班的谁谁谁。老师的矛头顿时转向了我,学 好难,学坏怎么就这么容易,你们还上不上大学,实不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不成为 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呀!一下子,我眼睛里面全是泪水,低着头,真恨不得向老 师申请换座,或者转班,或者退学。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他似滴在白衬衣的一团蓝墨水,我拼命洗,也洗不掉对他 的厌恶。我被迫帮他写作业,帮他撒谎,在他的威逼下,真的被迫写过一封情书。 这些,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却有时候从我心底突然冒出来,我那些咬牙 的恨恨,似乎也有些可笑。 高中毕业的前一天,我们开班会。开完班会学校包电影看。在学校的空操场上, 幕布一拉,便是一个天然的电影天。露天。似乎所有怀旧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此处。 我对于毕业似没有太多的伤感,轻松和解脱感,大大的冲消了对学校的留恋。 八点钟看电影。我在宿舍洗头发,一看快晚点了,赶忙匆匆地跑到操场里。电 影已经开幕了。二十年前,告别学校的电影是《特高课在行动》。 人太挤,没有我的位了。我准备回去,有人叫我:“喂,坐我这儿。” 我一扭头,是他。我白了他一眼。 他似有些不平,“我们好说歹说,也呆一起六年。你就那么恨我呀?” 指指旁边的空座,“我特地给你占了一个。” 我想了想坐下。 他扭过头,仔细地看了我一眼,“你头发披着,还真漂亮。以前你怎么不披?。” 我不说话。 他道“嘿,你还脸红。” 他道,我知道你抵抗糖衣炮弹的能力强。你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是用来对比 教育我的活教材。 我低声说,我可没那么想。你老是整我。 他嘿嘿一笑,你真是个傻姑娘。怎么老是这样傻乎乎的呢? 我扭过头,他的侧面在我的眼里。 光线有些射在了他的脸上,他脸上全是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有些邪气。眉毛浓 浓的,睫毛甚至和我的一样有些上卷。他的侧面,很漂亮。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专心看电影。 他突然说,我欺负你,你恨我不? 我沉默了一会,有时候恨。 他沉默了一会,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欺负你过份了,然后大笑,不过有时候真好 玩。 我,也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又说,你说我叫你帮我写情书,你怎么就真地写了呢? 你说我叫你帮我写情书,你怎么就真地写了呢? 这句话,他当时的神态,现在,活灵活现的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想起来的时候, 总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那一段青葱单纯的岁月永不可再回来了。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见证人。连父 母,也不是见证人,而他是。他以霸道凶狠的样子,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永 远。而永远,却与相爱无关。 毕业以后,我们很少遇上。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不学无术的他,成了某位成 功人士。而我,平凡地上班,结婚,生子。 四年前,他死于空难。未婚。我和我爸爸去他的葬礼,见他爸爸一头银白的头 发,悲恸地哭泣。 我一下子哭了起来。 你说我叫你帮我写情书,你怎么就真地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