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世界 季舒阳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他醒来时,看到了她。 醒了?她问。 嗯。他应着,看了看四周,他问,我在哪? 医院。 医院? 是的。她笑道,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 一个月?他想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甚至 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我……我是谁?他问。 你?不是季舒阳吗?送来医院时,我们问过你的名字。除了你的名字,我们一 无所知。她说。 季舒阳?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它对他好陌生,他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他的头开始痛了起来,终于,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只在迷糊中,隐隐听到她 的话,可怜的孩子,你已忘了一切吗? 当他再次睁开眼,他看到了一个穿白大衣的男子。 你好。他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 我是谁?我是怎么进来的?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了!他对他吼,发疯似的抓 着他的衣襟,我忘记了一切!你告诉我,我是谁?我…… 给他打镇静剂!白衣男子叫道。 然后,他睡着了。 季舒阳,季舒阳,季舒阳……他的梦里全是这个名字,他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淌着血的脸,一张他感到极其陌生却又熟悉的脸,他发疯似的跑向这张脸…… 他跌倒了,醒了过来。 醒了就好,别再闹了。是那个护士,她俯下身子,查看了他额上的伤。 他平静了不少,他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车祸。 他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 一个星期后,他出院了,是他坚持的,因为他失忆了,身上仅有的钱又交了医 药费,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那个护士,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护士, 他该跟她说“再见”了。 舒阳,季舒阳! 他转过身,看到她向他跑来,他只看到白色的衣裙在舞动着,那种耀眼的,极 苍白的白。 你准备去哪?她站在他面前,问。 不知道。他说。 她笑了笑,说,那么你来我家吧!你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现在又失忆 了,你还能去哪? 我身上没有钱,而且,如果我一直失忆下去呢? 那就当我弟弟吧!我一直很想有个像你这样的弟弟,让我来照顾你吧! 他看着她,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她笑了,这个笑容让舒阳记忆深刻。 舒阳,舒阳你在干什么?快下来,很危险的! 小慧,我想自杀。舒阳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转头对兰慧说。 为什么?兰慧走过去,站在一旁问道。 不知道。他说。 死后,你想去哪? 回家。 家在哪? 他沉默了,低下头,看着楼下闪亮的霓虹灯,那一片灿烂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里是十七楼,你快下来…… 如果我跳了,你也会跳吗? 兰慧没有回答,她有些生气。 我回房了,如果你要跳,就跳吧!你这个笨小孩。她说完后就走了,那种冷淡 的口气,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冷漠。 我真的会跳!小慧,我…… 那就去跳!她的声音从房门里传出,字字冰冷。 舒阳抬起头,天空的颜色并不美,几颗星星孤伶伶的挂在天边,月亮也被乌云 遮住了。他想,他真是个没用的人,在兰慧家住了一个星期,他每天除了吃饭就是 睡觉,他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无所有,季舒阳到底是谁?他 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开着车?他想去哪?他的家又在哪里? 舒阳跳下栏杆,在确定兰慧已经睡着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城市的夜晚总是很喧哗,大气污染也特别严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行走,舒 阳感到孤独极了。他在一家卖毛绒玩具的店前停下,看着里面那只超大的绒熊,他 有一种想买下它的冲动。 推开玻璃门,舒阳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姐走了过来,她看到舒阳时脸上的表情显示得很 吃惊。 舒阳没有注意到她有些颤抖的身体,他的眼里只有那只绒熊。 你…… 多少钱?舒阳指着绒熊,问道。 她愣住了。 算了,我没钱。舒阳说完,转身推开门跑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一秒钟后,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夹杂着悲伤与失望的声音颤抖着 吐出了两个字——舒阳…… 街上有人在拉小提琴,舒阳仔细听着,他想,这琴拉得好烂,于是他快步跑开 了,直到远得再也听不见琴声,他才停下脚步。 有家露天的茶座还在营业,舒阳走了过去,他想要一杯茶。但是他没钱,他想, 他一喝完就马上跑,跑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里,离开兰慧,离开这陌生的城市。他 越想越兴奋,虽然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他愿意尝试。 一架钢琴和一个大提琴摆放在一个凸起的圆台上,有人刚弹完琴,茶座里的人 都鼓起了掌。 舒阳走进去,坐到钢琴旁,也弹奏了一曲。 他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他的手指反射性的动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这 越来越激烈的旋律中,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舒阳刚站起来,掌声立刻湮没了他。他抬起头,扫视着所有人的脸,他们的脸 上有一种满足感,他们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有记忆,有过去可怜回忆, 他们知道自己是谁,他们知道明天要做什么,他们有家,有舒阳所没有不到的一切。 走过大提琴时,他停下了脚步。 舒阳盯着大提琴,他的手又开始活跃了。他控制不住这种想拉大提琴的欲望, 他又坐了下来,拔动琴弦,拉了两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曲子。 他听到了他们的赞美声,他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季舒阳,你到底是谁?你为 什么会迷失在这座城市?你在寻找着什么?追求着什么?你真的是一个笨蛋! 笨蛋! 兰慧站在远处,她看着舒阳那双迷惘的眼睛,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想保护 他,是的,她想保护他,永远的保护他! 舒阳最终还是回来了,对于他来说,现在这里才是他的一切,他所拥有的,只 有这里而已。 “股市被套了,副院长又该发火了。”看着电视,兰慧边收拾碗筷边对舒阳说: “舒阳,你还记得副院长吗?你醒后的那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来找你谈话,说是为 了希望你早日康复,还不是为了要医药费。” “我知道。”舒阳看着电视,含糊地应着。 “你也对股票感兴趣?”兰慧问。 “会赚的,如果现在抛,买深马的话……” 兰慧没在意,但是,四天后…… “舒阳,你怎么知道,深马会升?” “什么?” “深马,四在前,你说的……” “猜的。” “猜的?”兰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不信。” “我想出去走走。”舒阳站起身,走到门口后又停了下来。 “十七楼,跳下去会死。我想走,走得远远的,然后找一个更高的地方往下跳, 你说我会不会死?”他问。 兰慧没有抬头,她说:“你已死过一次了,翻车你都死不了,还怕什么?” “我的……什么车?” “跑车。一部几百万的跑车。” 舒阳没有再说什么,他一口气跑下了楼。 舒阳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自从那晚 之后,他已有好几天没出来过了。外面的一切仍是没有变,从十七楼往下看,这里 的一切都好渺小。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吵,这里的吵闹声到半夜都停不 下来。那些夜游的人,比在白天时还要疯狂。他们喝洒吵架,他们享受着一切。舒 阳不明白,他们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在黑夜中只看到变幻的霓虹,看到大字的 广告,看到美丽的女人。 舒阳抬起头,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白天,又是另一个世界,穿梭的人群陌生的面孔,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天生就有 一张冰冷的脸。舒阳想,他也是这张脸,这张比起任何人都要麻木的脸,曾经历过 多少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 舒阳睁开眼,看到了她。 你? 是,是我。她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 她的眼里突然涌现出无尽的狂喜,她说,那天你跑了之后,我还在纳闷,你是 个怎么样的人。 我的确没钱。舒阳说。 我知道。她笑了笑,说,我叫季敏,你呢? 舒阳,季舒阳。 是季节的季吗?她有些莫明其妙地问。 是。 我也是。她笑了笑。 我知道。 你知道?很少人会想到这个季,他们一般认为我是那个“纪”。 感觉,你给我的感觉是“季”。 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舒阳。 舒阳想,这女人真麻烦,他想离开她。 你应该还在上学吧?舒阳,今天可不是周末哦! 我回去了。舒阳绕过季敏,往前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 晚上,我会在桥上等你,你来吗? 她愣了一下,待她明白后,她马上点点头。 那么,再见。舒阳转身就走。 舒阳……我的舒阳,可怜的孩子,我想你就是那起车祸的受害者吧!季敏的笑 容是凄凉的,但她的心情却很激动,她想,她在这里呆了快两年,她终于又见到他 了,也许,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晚上十一点,舒阳才慢慢地走来。 又等了五分钟,季敏才来。 九点半时我来过,等了十分钟,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早,于是我又回去了…… 舒阳没有理会她,他把双手放到桥阑杆上,用力一撑,整个人就坐到了上面。 你在做什么?她问。 如果我跳,你也会跳吗?他问。 什么?季敏惊讶地看着他。 我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有回答我,你会吗? 她?是谁? 你会吗?跟我一起跳?舒阳看着她,再次问道。 你别开玩笑了,这……这少说也有三十米,就算下面的水再深,跳下去也会没 命的! 不跳吗? 舒阳,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和我一起跳,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舒阳,你真是个怪人。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怪。快下来吧,别玩了。季敏伸 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舒阳对她笑了笑,说,不会有人喜欢我的,没人会和我一起跳。在十七楼也好, 在桥上也好,我都是一个人。我的记忆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回忆,也没有家… … 舒阳,你在说什么? 舒阳一直在笑着,他的眼里充满着无尽的光辉,那双虽然空洞但深邃的眼睛比 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舒阳不想再问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 后,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孤独的,世间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空虚,他甚至想到 了死。 再见。他说,然后,他跳了下去。 不……尖叫的不是季敏,而是兰慧,她跑了过来,在季敏的惊愕中也跳了下去。 舒阳游到岸边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有 人在喊“有个女人跳下去了!她还在河里……” 季敏?舒阳的心头一颤,他抬起头,隐约看到站在桥上一个女人和一大群的人。 不是她?那是…… 舒阳正奇怪着,就见有人将那个女人拖到了岸上。 兰慧?舒阳想着,急忙跑过去。 拨开人群,舒阳看到了正被抢救的兰慧,他发疯地冲过去,跪到了她的身旁。 你是…… 她是我姐姐!舒阳说。 说完后,他晕了过去。 舒阳又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来,兰慧每天都陪在他的身旁。 睁开眼,舒阳看到了挂在房内的那一串风铃,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小慧!他叫道。 门被推开了,兰慧端着一杯热开水进来。 你没事吧?她问。 不……你…… 你都烧了两天了,明知道自己身体还很弱,却偏要去跳什么河,你差点吓坏那 个女人了。兰慧递过杯子,来,喝点水。 舒阳接过杯子,只喝了一小口。 怎么了?她问。 你真的跳了,我还以为又是只有我一个人。放下杯子,他说。 傻孩子,我是你姐姐呀!我总不能站一旁看着你跳,然后我还拍手叫好吧? 舒阳微微一笑,他问,如果下面不是河呢? 兰慧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说,不管下面是什么,我都会跟着你跳,即使到天 国,我还是要保护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空气中闪着耀眼的白光。白色的窗帘,白色的 墙壁,白色的天使,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舒阳记得,自己一睁开眼时,看到的 就是这副画。白色的天使是她,笑容灿烂的护士。亲切的问候,整个世界都在白色 中成长。除了白色,舒阳的心里再没有别的颜色了。 小慧,你在撒谎。 撒谎?为什么? 你不想当我的姐姐,对吧?你和季敏一样,是想要我的。舒阳握住兰慧的手, 再次笑了起来。阳光中,他的笑容闪着无尽的光芒,舒阳知道,他的笑容是所有男 孩子拥有不到的,他忧郁的双眼是他所特有的,开不开心,他都是会笑,虽然那种 笑看起来很不真实,但他喜欢。 你在说什么?舒阳,你要明白,我至少大你七、八岁,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 弟…… 你为什么要跳?你又不会游泳! 那你呢?在入水之前,你知道你会游吗?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说过,即 使到天国,我也要照顾你…… 舒阳堵住了她的唇,他给了她一个最热烈的吻。 小慧,就让我陪着你吧!然后,一起到天堂…… 兰慧的大脑刹时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上一秒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断断续 续,像离开了大海的鱼,找不到能呼吸的理由。 舒……舒阳……她是这么说的。 舒阳喜欢上了她,这个比他大好几岁,给了他一个家和温暖的护士。舒阳想, 她一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从他看到她的那一刻 起,舒阳就已经喜欢上了她。虽然他到现在仍是记不起以前的任何事,但他知道, 如果记起,那他就会离开她,一定会的。所以,舒阳努力不让自己想起,起起过去 的一切,想起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门铃响了,舒阳走过去开门。 是你? 是,我是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吗?他问。 季敏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想不到即使你失忆了,仍是不喜欢我。难道,你真的忘了我吗?那个,你曾经 许诺过的人? 舒阳第一次感到头是如此的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在他看来,眼前的世界又 是一片白光,但不是那种耀眼的白,而是一种苍白。舒阳知道,过去的一切该回来 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着极其复杂的过去,那个车祸,是他一手制造的。他 真的早就想死了,带着一切去往天国。不,或许是去地狱。舒阳想,他就要离开这 里了,离开那架钢琴,那个大提琴,以及那个护士。 舒阳用力把门上,这半年来,他已经开始习惯了,开始习惯这座城市,开始喜 欢这里的喧哗,开始爱上这里并不美的黑夜。舒阳只不过是孤独的一盏灯,配合着 炫丽的霓虹灯,在这座城市照亮一块微不足道的小地方,那里有最灿烂的微笑,一 个只属于他的微笑。 舒阳,舒阳你在听吗?我知道你一定还在,对不起,我不是来逼你的。接你的 人已经到了,她就在楼下。你知道是谁的,你在二七岁时和她订了婚,她是你的未 婚妻——蔡若! 蔡若?舒阳想,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来?他还不想走,他还不想离开这里,他 还没把这里看够! 过了一会儿,舒阳听到门外有一阵响动。是她吗?蔡若,她来了吗? 舒阳,你在吗?我是小若呀!舒阳…… 舒阳已经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了,他的大脑现在很乱,他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 舒阳,季舒阳,你到底是谁?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去 想?舒阳,季舒阳…… 舒阳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女孩,一们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孩。 “你是谁?”他问。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小若,我是你的未婚妻小若。” “小若?”舒阳的笑容再次浮起,他对她说:“离开这儿,离我远远的,我是 属于这里的季舒阳。” 蔡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说:“你变了,舒阳,失忆后的你变得好可怕。” “是吗?”他问。 “舒阳,你失踪了半年,我也找了你半年。你是真的想离开那儿吗?如果是, 我也离开,然后陪你一起留在这儿……” “小若,这里十七楼,如果我跳,你也会跳吗?”舒阳看着她,他要她的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他想知道,除了兰慧,谁还会这么做。 “会,我会。”她坚定地回答。 “真的吗?” “真的。” 舒阳笑了,他说:“我只属于一个人,我只属于那个会和一起死的人。可惜, 不是你……” “我会的,舒阳,五百四十天前,你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就在那天,你说你 只属于我。舒阳,那天,我们订婚了,你说的,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看着她坚定的双眼,舒阳沉默了。那只熊,那只可爱的绒熊,舒阳是想买给她 的。蔡若,在他失忆前,是他的未婚妻,现在,他失忆了,她仍是他的未婚妻。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逃避。舒阳想起了那晚,兰慧跟着他一起跳了下来,从三 十米高的桥上跳了下来,她不会游泳,她一直在照顾着他。舒阳的头又开始痛了起 来,是要回忆的痛。 “舒阳,舒阳你怎么了?”蔡若摸着他的额头,惊呼道:“你的头好烫!舒阳, 你发烧了!舒阳……” 舒阳重新关上门,隔绝了与她的一切。现在,舒阳想,他是该好好的想一想了。 他到底是谁?从何而来?舒阳不该永远孤独的,以前的和现在的舒阳都是同一个人, 舒阳还是舒阳,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是季舒阳。 “小若,两天,给我两天的时间好好想想。我会回答你的……”舒阳看着门, 说。 “两天?只要两天吗?”她问。 “是的。两天。” 蔡若走了,但两天后,她还是会再回来的。 舒阳的头痛极了,他倒在地上,隐约中,他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世界。所有的 白色像一个旋涡,一圈圈的卷着他,带着他来到一个很深的,没有白色的世界…… 舒阳,舒阳你醒醒,舒阳…… 小慧…… 你怎么睡在了地上?快起来,舒阳,我有事要告诉你…… 小慧,你先听我说。舒阳抓着她的手臂,大声说,有人来找我了!小慧,她叫 我回去,但……我却一点也想不起她! 他?是谁? 我的未婚妻——蔡若。、兰慧呆了一下,她纳纳地问,你同意了? 不,我不想回去,我根本不认识她…… 舒阳,我想你该回去了。兰慧没让他说下去,她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 是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因为你根本不适合这里,就像我并不适合你一样。舒阳, 没有一个男孩子会像你这般优秀,这么出众。你会弹钢琴,会拉大提琴,会股票, 还会游泳,并且,还会开一部只有富人们才拥有的跑车。舒阳,你从一开始就不属 于这里,所以,你该回去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你明白了吗? 舒阳的头又开始痛了,他所淡忘的一切又因来了。他知道,蔡若的出现,破坏 了这里的一切,舒阳想,他是该回去。 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继续生活,当个护士,因为我属于这里。兰慧对他笑道,以后别回来了,记住, 你不属于这里。 舒阳说,我还会再来的。 不,你别来了。你来了,我就走。 为什么? 如果我问你,我们现在就从十七楼跳下去,你会和我一起跳吗? 舒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你明白了吗?我不适合你,这里也容不下你。舒阳,你该回去了,回到属于你 的地方,回到那个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女孩身边去,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舒阳…… 舒阳最后一次吻了她,然后他跑了出去,跑到了蔡若的身边。 舒阳,你在想什么? 舒阳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他慢慢记起了一切。是的,他的确不是普通人,他 不是属于那座城市的。舒阳想,他属于这里,属于一个看似完美的家庭。一个拥有 列数资产的父亲,一个才华横溢的母亲,以及一栋豪华的别墅和一个可爱的未婚妻。 小若,我想我该回去了。 回去?你要去哪? 去到小慧的身边。 小慧?那个大你七岁的女人?舒阳,别天真了,你才十八岁,你应该是永远属 于我的季舒阳。蔡若说完,上前给了舒阳一个吻。 舒阳,听清楚,我不准你回去。 舒阳伸出双手,捧着蔡若的脸,温柔无比地说,你阻止不了我,小若,半年前 我就不再是属于你的了。再见了,小若。 舒阳说完,丢下蔡若就走。 我会死的!舒阳,只要你一从我眼前消失,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舒阳!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用吼的。 再见。舒阳说,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更加快了脚步。 舒阳……蔡若坐到了地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舒阳会变得这么陌生。半年 前,舒阳真的就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了吗?蔡若不知道,她什么也不想知道,那个 原本温柔、迷人的季舒阳到哪里去了?舒阳…… 舒阳开着他的跑车,赶了近一天的路,才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小慧,小慧你在吗?小慧!舒阳敲门,但没人应。舒阳想,她应该在医院,于 是他又飞奔至医院。 “兰慧?她昨天刚辞职。”副院长说:“你就是那半年住院的季舒阳吧!我认 得你,你是兰慧的弟弟。哦,对了,听说她怀孕了……” “怀孕?” “是,应该是在一个月前……哎,你去哪?”副院长摇摇头,叹息道:“本来 还想问他股票的事呢,唉……” 小慧,小慧,你为什么要走?那天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吗?对不起,小慧,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走的,小慧!舒阳开着车猛飙,他无法控制自 己。突然,他想到了季敏,于是他把车开到了那家卖毛绒玩具的店前。 “舒阳?你怎么来了?”看到舒阳,季敏一阵惊喜。 舒阳只是失神地看她,终于,他问:“你看到小慧了吗?” 她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昨天,她来找过我。”她说。 “昨天?” “是的,昨天。她来的时候显得特别兴奋,她说她终于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在你来这前离开。她还说,你一定会来找她的,她叫我转告你,你别再找她了。 那天,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是吗?”舒阳问:“她真的走了?” “舒阳……” 舒阳转身就走。 “舒阳,你真的要走了吗?” “是,而且,永远不再来这里。” “舒阳,如果我在蔡若之前回答你的问题,你会选择我吗?” 舒阳没有转身,他说:“季敏,我不会喜欢你的。那个问题,只有小若才会回 答。半年前,我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仍是没有回答我。那时,是兰慧回答了我。 季敏,忘了我以前对你的承诺吧,那时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我才会接近你,然后 从父亲那把你抢走。我不会让母亲再伤心的,你明白了吗?” “她……可是比你大七岁……” “你只大我两岁,对吧?”舒阳笑着说道:“再见了,季敏。” 然后,他走了。 季敏为了舒阳,放弃了那个人。季敏是真的喜欢舒阳。她明白,自己永远只是 件商品,一件美丽的但空虚的商品。在被舒阳买下后又被他轻易的给毁了,她将永 远成为碎片,被扫进灰尘中…… 舒阳找了兰慧两天,但他什么也没找到。舒阳回来时,真的再也没见到蔡若。 小若在你走后也走了,她说她要去看海,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舒阳,她 在海里,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舒阳…… 舒阳没有听完母亲的话,他又跑了出来,开着车,去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舒阳想,他现在又变成一个人了,他永远都是一个人。从小,他只知道如何成 为一个优秀的人,他为此不断努力着。舒阳只是一人玩具,被他的父母摆来摆去, 到处炫耀。舒阳没有让季敏破坏这个家,他和他父亲抢,在他终于胜利后,他却和 另一个他只认识了两天的蔡若订了婚。舒阳从来都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他开着车, 想到了死,但他却又死不了。现在,他该去哪?舒阳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他或 许会去找兰慧,去找他的孩子。又或者,去找蔡若,到大海里,去和她结婚…… 舒阳的世界又变成了白色,他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舒阳只他自己的舒阳,他 不会再属于任何人了。舒阳就这样开着车,去到一个遥远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地方。也许,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一片,白色的世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