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人 作者:喜力 〈1 〉案发 来警察局报案的是一对夫妇,他俩怀疑他们的一个邻居及有可能死了。这样 说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在一个月前,那位先生曾答应过和他们共进晚餐。可自 从他俩看到他从超市抱回一大包东西后,就再也没看到他从里边出来了。就算是 他出去旅游了。可没道理不和他俩打招呼。毕竟是他先爽的约。况且,这对夫妇 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而且,那位先生抱着东西回来的神 态也不对。不管这对夫妇如何叫他,他也不搭理。他俩起先怕是他失恋了,没敢 多说。但事后想想,当时他的眼神怪可怕的,像是被施了咒。 雷书在接到报案后,随便叫了一组人员便开始行动了。他相信那对夫妻所说 的,可他觉得他俩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得过了头。竟然用了施咒之说。他们到了他 的住处,象征性地拍了几下门,叫了几声,见没人答应,便强行进入了。事实上 这时也不会有人答应的。若有人应了,倒也是件怪事了。 屋里十分阴暗。因此霉味特别的重,非常刺鼻。雷书走到窗前,拉开了那厚 重的窗帘,猛然透进的强光使得他头晕目眩,以至于他向后退了一大步。由于步 子太大的缘故,碰倒了茶几上的咖啡杯。他俯身拾起破碎的瓷片,发现上面还残 留着咖啡的印渍。“该拿回去化验一下。”他想。 “报告警官,在里屋发现一具干尸。”手下的一名警员慌张地跑过来报告雷 书。 “干尸?”雷书听后三步并两步,来到警员所说的里屋。他取出了一块方巾, 捂着鼻子,走近了尸体。 死尸已干瘪,且扭曲得不成人型了,惟独从他的头部和骨架可以判定他曾经 还是个人。雷书环顾了一下四周,墙壁白得发亮,地上零散着吃过和未吃过的食 品罐头。在墙角立着一台空调,还显示着—室温:30度。雷书顿时觉得他是站在 孵鸡房,而不是人曾住过的房间。与外界相通的除了开始自己从那进来的门以外, 就是那扇与之正对的窗户了,那是一扇旧式西洋风格的向上推式的窗户。无论怎 么看,这个房子都是密封的,死着不可能是自杀,很显然,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 件。 但,怎么才能解释杀人方式呢?是谁下这么狠的手,而且可以干得这么干净 利索呢?这使雷书陷入一个永无止尽的困境,无法解脱。 〈2 〉转机 干尸案在雷书手中压了将近一年还没得到解决,可以说连一丝进展都没有。 警局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已迁往了别处,大家也都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但,雷 书没忘。他知道,只要抓到凶手,便是对他警探身份的肯定。他需要这份肯定。 他决定去找王一中,一个他的前辈。他相信以王一中丰富的经验可以助他一臂之 力。在他还有着这个案子的调查调查权限内,出色地破了它。 这个王一中虽说是雷书的前辈,可比雷书大不了多少。只因为破案的几率是 100%,所以大家都尊称为前辈,也就是这样一个断案高手,在他40岁的时候—— 探员的黄金时段——毅然地离开了警坛。这是整个警界都轰动的大事,没人不为 之惋惜呀。退出之后,他真的再也没干涉过任何与之无关的事件,就算别人出高 价请他当私家侦探,他也不买帐。就是这样一个人,会答应雷书的请求吗? 雷书的想法可和大家不一样,就他私底下对王一中的了解,他深信,一个优 秀的警员,是不会对自己深爱的事业产生厌倦的。而且,这次事件特殊,相信王 一中一定能被他打动。 可事实却非如此,王一中在雷书跟他说明来意之后,勃然大怒。可以说,雷 书是被哄出大门的。 事情得不到解决,雷书也安不下这颗心。他不明白王一中的反应为何如此强 烈。不明白自己是哪点做错了。还是真的如王一中所言,他已厌倦了这猫捉老鼠 的游戏。雷书点燃了烟盒中最后一只烟,沉思着。这时,电话铃响了,直觉告诉 雷书,是王一中打来的。果然不出他所料。从电话那边传来王一中浑厚的声音。 “是雷书吗?” “对,是我。怎么,对这事有兴趣了?呵呵。”雷书望着在空气中张牙舞爪 缓缓升起的烟雾,饶有兴致地笑了。 “听着,马上拿着你所有的一切与之相关的资料到我家来。我等你。”王一 中以最快的速度说完,并挂了电话,没给雷书一丁点喘气的时间。雷书拿着话筒 半天不能悟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香烟把他的手指给烫着了,他才一惊一乍地,拿 着资料,奔向王一中的家。 “来了?”王一中挪了一下身体,让了一个空位出来,好让雷书能和他并排 坐着。 “前辈,对这件事,你是……” “先别多说,你先看看我的这叠资料。”王一中递给了雷书一个黄色的文件 包。 雷书疑惑着打开了它,他惊奇地发现,王一中手中的资料和他完全一致,除 了出事地点与时间。 “知道我为什么退出警坛了吧 .就是为了这个。在你之前,我也接了个这样 的案子,可我完全没有线索,我找不到犯人,良心有愧。” “原来以前也有这样的案子啊!可是,前辈,这不是你的错呀。” “好了,先不谈这些,进入正题。”王一中站了起来,他端着茶杯左右踱着 步子,这是他多年断案所行成的习惯,雷书睁大眼睛盯着他,生怕漏了一字一句。 “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在你原来觉得是偶然的东西,现在全都变成了必然。 一样的白得不寻常看似像孵鸡房的房子。一样的作案手段。一样的在事发前一个 月曾买过大量食品。最奇怪的是,在案发后一小段时间内,都曾接受到一种类似 蝙蝠发出的声波。” “等等,你没看过我的资料,怎么知道这么多必然?” “你认为我会真的对警局的事不闻不问吗?”王一中的语气与眼神已充分地 告诉雷书他不是等闲之辈。应该说,从来就没有等闲过。 “可以得知声波的来源吗?” “不,根本无法测到,我们的测波仪还没到那个水平。或许可以这样说,它 的发出点是来自四面八方的。” “这样说你也同意这是凶杀事件了,只是凶手是怎么办到的?房门的钥匙在 里侧的钥匙孔里插着,所以从外边即使用钥匙也是锁不上的。凶手是不可能使用 金属的或是其他什么工具,从外面拧里面的钥匙,况且那样就会留下痕迹,可是 事发现场没有类似的痕迹。掉鱼线之类的物品也是用不上的,因为房门不知是何 缘故,在底部安了一个很厚的铁板与地面接触得非常紧密。再说窗户吧,这是旧 式西洋风格的向上推式的窗户,如果没有空隙并从里边用铜丝之类的东西把它拉 开,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所以这件事真的很棘手啊。” “不知你是否听过这样的故事。是出自《旧杂譬喻经:壶中人》的。” “没有。”雷书不明白王一中说此话的用意。 “太子上树,逢见梵志独行,来人入池浴,作术,吐出一壶,壶中有一女子, 与于屏处作家室,梵志遂得卧。女人则复作术,突出一壶,壶中有年少男子,复 与其卧,已,便吞壶。须臾,梵志起,复纳妇著壶中,吞之已,作仗而去。” “不明白。这人吐人,人吞人的。和案子有关联?” “很有可能,以前的人臆想的事总会是有个原型的,比如雷公,那是对打雷 这自然现象的说法。比如说共工与颛顼的抗争,便是对河水东流,星辰北移的解 释。我想这件事也是有原型的。” “那是?” “我觉得我们这次的对手不会是地球上的生物,它们靠吸食我们体内的营养 生长,之后便离去,丢下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它们控制着寄生者的意识,使得 寄生者在它们未长成之前不得不拼命地吃东西。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你是说?不,不,不,这决不可能!”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天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王一中也没了继续 说下去的意思。 雷书万万没想到王一中要说的就是这些,他宁愿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是出自一 个好事者的口中。王一中在他心中崇高的形象瞬间砸向地面,摔得支离破碎,每 一片都刺在雷书的心口上。血,无形得流了出来。 〈3 〉结束 “雷书,我有内部消息,你马上赶到六家岭的那栋白色别墅来。要快!带好 摄像机。” 雷书再次接到王一中的电话很是惊讶。他不知道王一中要他去干什么?但好 奇心迫使他匆匆拿上摄像机就往六家岭赶了。 他看到王一中的车子停在一家别墅前,他跑了进去。 在一间20平米的房间内,斜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苍白的脸,空洞的眼 睛,浮肿的身躯。白得刺眼的墙漆使他本来就蜡黄的皮肤显得更加的暗淡。他准 备过去检查,但被王一中拦住了。 “为什么?不检查吗?” “你看。仔细地看完。” 雷书发现那具尸体在动,他的手竭力地在食品罐中翻找着。他旁若无人地找 出一罐食物,然后全部倒进了他的嘴中。雷书感觉他就象是一个被人操纵的人偶, 动作僵硬奇特。就算是人偶,动作也会比他自然。之后使他惊愕的事发生了。雷 书没看到他有任何的咀嚼和吞咽动作,食物就奇迹般地从他口中消失不见了。他 疑惑地看着王一中,希望他能给一个好的解释。结果王一中也说不出来。很显然, 王一中也被吓着了。 雷书打开了摄像机他要录下这段过程,一段不可思议的过程。 随即他的头部开始了晃动,时急时缓,直至整个身躯都随之抖动。雷书觉得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在油锅中做最后挣扎的鳅鱼。一股浊流从雷书的口中涌出,在 洁白的地上留下一滩流状物,显得很不相称。他赶紧拿出手帕将之抹掉,他是第 一这么失态。他狠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马上把他藏起来。但,接下来的事使他的这 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最后一切都停止了。没了苍白,没了空洞,没了浮肿,也没了颤动。从男人 口中吐出了一个毛球来。形似壶状。莫不是应验了王一中的话?它真的会变成一 个女人?雷书早已忘记了害怕。他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它真否会如书中记载的,变 成一个人。 那毛球迅速膨胀着,5 分钟时间就有篮球大小了。然后它停止了生长,像刺 猬般,展开了它的身体。它的耳朵大的出奇,占了身体的3 分之2.眼睛却小得可 怜。或许,那并不是什么眼睛,只是雷书按着人的审美观给它瞎安上的。在那毛 球成型后,它也开始了抖动,片刻,吐出另一个小毛球。那毛球的膨胀的速度比 前一只还要惊人,仅2 分钟就长成与前一只相同的摸样了。它俩转动着硕大的耳 朵,像是在搜索什么。然后它俩便头对着头,耳朵向四周展开,宛若一架小型的 直升飞机向空中缓缓升起。在离地面3 米处停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雷书看得是目瞪口呆,他竟走到毛球消失的地方张开手臂,试图让那个无形 力量也将他吸进去,一并消失在空气中…… 他们在目睹了整个事件后,马上回到家中观看摄影效果,当然在此之前,他 们没忘了报警。可是,屏幕上除了雪花点什么也没有了。 2002.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