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者的心灵告白 再也没有什么消息比人死时的状况更叫我愿意听了;他们断气时的言语如何, 气色如何,面目如何……如果我是一个编书的人,我会将各种各样的死记录成册, 并且加以评语。教人怎样死即教人怎样活。 ————蒙田:《随笔录》 生,注定着死。死,注定着无。既然活着,那么就体会一番死吧。 我不知从何而来,又向何去。浑浑噩噩,茫无目的也许就是我活的理由。理想 已沉入深渊,精神虚伪的造做。在所经历的生之过程中,血充满黑色。 我的死。本是不情愿的。但我已违背了公认的道德的极限。所以,很多的人。 睁着红红的眼,狂叫着:让他死! 我的自由从此而失去。耻辱的标志映照在我的脸上。人格卑劣,人言可畏。 贱生贱死。有气无力的我只有沉默,沉默是唯一的安慰。 我知道。死有很多种:老死、病死、撞死、淹死、吊死……更有一种死。叫牺 牲而死。这种死是“伟大”的。“伟大”的足以比那山还要沉重,还要永久。 但我想,这和我的死有什么区别吗?没有!都是一样的死。都是一样的空无。 而所唯一不同的,无非是给那“伟大”的死者的头颅上挂着一个花环。一个人为的 虚假的象征。 我的死正向我逐渐走来。我似乎能看到我的鬼影在游动。灵魂已准备就绪,肉 体正整装待发。 很多的人看着我。但我却看到他们冷漠的脸。有人大喊着:快点!我想是不是 在叫我。在回首的瞬间,我看到那双眼的恐怖。这是人的眼,活着的人的眼。 荷枪实弹的人影在走动。我的脑海空白。死神的魔爪紧紧的抓住我,无力抵抗 的身体,任它蹂躏。我已没有痛苦可言。因为,我已失去了那个有知觉的我。 白日。太阳很红。象血的伤口。 云在缥缈。风带着时间的记忆抚摸我的脸庞。儿时的啼哭声从远方传来,母亲 的手温热的亲切。朦胧中看到生命的绿色以及善和爱的影子,为此,我笑了。 思想渐渐的走入成熟的雾霭。悬崖展开于眼前。伸手抓住唯一的稻草,庆幸中 学会了狡猾和奸诈。从此,与狼共舞的日子开始…… 两只大手,肮脏的手将我的身体按住。顺势我被揣倒,重重的跪下。恶的强力 是无法违抗的,而善此时已软弱不堪。不想杀人的是没有理由的,而真正杀人的人 却成为谬误的真理。自由的心在哭泣,压制自由的心却在嘲笑。 人世就是如此。有很多的说不清。悖论往往成为真理,真理却在苟延残喘。 本是好人的人成为坏人,本是坏人的人成为好人。哥白尼的死就可以证明一切。 我知道。死要来了。我想到了上帝,想到了佛。抬头,宇宙正向我敞开胸膛。 天使飞舞着翅膀。我的灵魂张开了眼,它睡醒了。 枪声响了。我没有闭眼。血液沸腾,心的跳动达到极限。我开始无畏的呐喊, 但我已听不到那最后的声音。沉重的子弹从后脑而进。时间就此停顿。空旷的原野 上听到孩子的哭声。我的肉体倒了下去…… 灵魂飞了起来。 很多的人忙碌着,翻转着我已僵硬的尸体……穿白衣的人将它装上了车。尘土 飞扬处,模糊的看似天使的影子拉着我飞了上去。地狱的小鬼狰狞着面孔嚎叫。 我知道,我飞向的地方是天堂。从此,我的一切将会消失。但你还是你,一个 麻木的活着,空无而可悲的你。 我肉体在瓜分腐烂的同时,女人痛苦的挣扎着。横躺的床上,鲜血流出。我听 到了婴儿的啼哭声。白日已过,黑夜即将来临。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