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作者:邢育森 怎么着了,我一开会没别的就想看你。咱先不说会开得如何如何,说那个没 劲。开会的唯一好处就是各个处室的人们都扎到一堆里了,大伙互相瞅两眼知道 都还活得好好的就放心踏实了。你说呢,现在活着不容易。走着走着,桥哗啦就 断了他个龟孙子,你招谁惹谁了?睡着睡着,楼轰隆就塌了比定点爆破还准确威 猛呢。套用庄子的一句名言,等等啊,我翻翻书。算了,去他妈的庄子吧,我屁 股底下的破椅子上有个破钉子一直扎我,让我实在高雅不起来。 说远了,说开会看你。你装腔作势的坐在领导前面,拿了只笔好象听的挺认 真。怎么着了,你那副假模假势的小样儿真让人是又恶心又心疼。我就用双眯缝 眼搂你,真有那么股受虐的痛苦快感。你一点也不性感,不过你挺严肃。我就这 么被你的严肃折磨的死去活来,我把时间抻开了抖搂抖搂全是想你想剩下的渣子, 扑鼻就是那么一股血腥味儿。因为你就是蒙住我眼睛的那块红布,只是不知道是 被谁的鲜血染红的而已。 多突然啊,我就着迷上你了。套用周星弛的一句名言,给个理由先。瞧着, 庄子费劲,周星弛却张嘴就来,这代人就这么没文化。我就有些惭愧了。我怎么 和这代人混一堆了?这问题问得我好累什么什么的,流行歌曲也上来了。忒俗了 点是吧。人群里呼啦啦就站出来无数的才子佳人,呲牙咧嘴的说俺俗俺最俗俺就 喜欢俗的。我觉得这帮人真他妈的贱,抡圆了把大嘴巴扇过去,打不着苍蝇我还 灭不了堆臭虫? 你就不这样。你诚恳的说你要超凡脱俗,我听了心头就热乎乎的。多好啊, 这社会还有不灭的明灯,还有道德的护卫,还有未来的指望。恰似冬夜的一笼炭 火。比那些光着屁股还盼天上下刀子的坏人好得不是一点半点的。你配这样,你 能挺身而出说自己不俗,这得冒多大的勇气啊。我的心就揪起来了,知道我的心 善,看不了谁被谁欺负。都坏着呢,脸上挂着笑的阴着害你。装俗人的都是那些 刚干了坏事,却装的没事人似的往看热闹人群里挤的家伙。 几个段落过去了,还是自言自语的贫嘴。不贫嘴就显得不幽默了不是。还是 把你拉过来吧,你不出场我就歇不了了。我还要把头发好好的做做,喷点法国男 士香水,披条长围巾什么的,这样我再出场就可以让你一见钟情了。你干净的耳 朵里领导的讲话充满了智慧和仁慈,你感到工作在这个大家庭般的单位里真好。 当然,你不会说什么“真是好好哦”,你觉得那样实在有些傻不溜秋。你是地道 的大陆货,你挂不了港台制造的伪劣产品牌子。 就这点逗人爱。你如同秋水的眼神四处流离的那当儿,几乎咱单位没扯证的 男同志都在扑腾着心跳,扯了证的男同志瞬间闪了要离婚的念头,而除你之外的 育龄妇女则把嘴巴撇到了南斯拉夫。撇那么远做什么?问我我问谁啊,反正是出 了咱们这地儿方圆几十里了。瞧见没有,没边没沿的夸张,胡说八道的调侃,就 显得咱这叙述活泼可爱了。再好的面条,也得就瓣大蒜,辣乎乎的满嘴臭烘烘的 吃的就是这个味。吃蒜吃上了瘾,还能顶饱呢。 你秋水流离的眼神一般在几个断点会恍惚那么一下。第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就是,我先想好给他起个什么名字,不妨就叫蒜头吧。如果蒜头知道他总被你眉 来眼去他一定会蹦将起来,跳到场地中间单腿跪地,做个很酷的沉思痛苦状,然 后双臂上扬高喊:“I love this game and girl!”别误会,他不是NBA症晚期中 毒者,他只不过英语总不及格自卑感使然。蒜头既然已经亮相,就先给个脸部特 写。是的,是那些美丽鲜艳的粉刺。粉让人多想入非非啊,刺不就代表着玫瑰吗。 所以蒜头一般称自己满脸长了都是淡红玫瑰(差点铿锵喽),而且瑰一定要长长 的拖成念一声,听得让你恨不得掐死他而后快。 瞧着,说着说着成了人身攻击了。没的搞笑,就拿人家的缺陷挖苦开心。这 样不好。再说这是冲谁来的呢。蒜头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都是好同志啊,这 么恶毒这么阴损伤感情。可没办法,恶心的事总得找个人扛着。蒜头无辜没错, 可是那么多被陷害污蔑歪曲诽谤的也没怎么着啊。有本事蒜头也抓起笔来,暴风 骤雨般的损我啊。再不成,投笔从戎也成,开着重型武器把我轰个粉身碎骨。蒜 头招多着呢,现在蔫蔫的,往后你才能瞅出他的坏和狠来,你就知道为什么人家 就是和我不一样。这是后话,反正现在不损他两句以后没的机会了。 第二位上榜的是,算了,这么说费劲,干脆称呼你的芳名得了。我和读者还 得交流呢。梦云,对,梦云看上的第二位候选者是傻枪。您该问了,怎么起了这 么两个破名字?我又得解释解释了,不解释解释,您不是假深沉就是真浅薄的看 不明白回头还怪我。梦显然是来自佛洛依德的那本解析。该经典之作让我在某个 青春期的夜晚灵魂出窍之后就再没回来。我怨恨了半辈子,因此念念不忘。梦的 出现,代表着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生命的负责。连梦也没有的人,不就没戏了。可 也不见得。辨证法教育我们,说事儿得两头来回说,这样真理才永远在我们手里。 不过这一带上永远,又不够辨证了。不够辨证就不够吧,我这不还活的滋润着小 凉风吹着迷幻摇滚听着逗自己傻乐儿? 拖拖拉拉的目的在于让你更好的体会我的苦心。从开头到现在您也读了些汉 字了也许您也倦了您可能心里说这小子扯了几百里地了怎么连个桑拿浴的招牌还 没瞧见。您说的极是,开头以一个姑娘勾着您的兴趣,好象是要有那么点荤事在 后头趴着忽悠一下就等着蹦起来让您耳目一新声犬色马在纸面上腐化堕落一把。 这套路您不嫌老了点啊,现在都是这个,臭大街了。别急,没人拿您当文盲,您 就顺着情节往下溜达吧,怎么着您也可以随时从这个旅程之中跳出去不是,谁也 拦不住呢。而且您还可以一目十行,把我辛苦码出来的字走马带过,直奔高潮或 者结尾,您绝对有这个权利。写字可不是现场直播,再不整点沾荤带腥影影绰绰 的幌着,我还在这儿忙活什么呀。 傻枪就能给咱们个惊喜。让你在郁闷和忍耐之后眼前一亮。咱是从他小时候 偷看异性厕所说起,还是直接揭批他长大成人后的种种劣行浪迹?意见就不统一 了不是?一拨观众非追着人家的出身和起源不放,也想满足一下窥视女厕的强烈 好奇之心。而那些半夜趁着没人钻进去看了究竟之后又失望的出来的大多数们却 坚决要求从18岁之后说起。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件和我自己往事有关的片断,我 忍住了就不说了。总之这是个令人兴奋的话题,气氛就热烈多了。好咧,就照顾 一下实在人,说说傻枪的童年吧。 咱们把蒜头交代清楚了吗?好象还没有。除了人家有点淡红玫瑰,形象还没 有树立起来。成了,我也不描述了,您就把脑袋伸到窗户外头,瞧见那个玩滑板 戴墨镜反带帽子的三十多数还装少男的家伙了吗,齐了,就是他了。蒜头比这哥 儿们还酷还没皮没臊还让人一看就情不自禁的赞叹嫉妒和反感恶心。蒜头与傻枪 的鲜明区别在于他没有真刀实枪的那个那个过,所以一把岁数了还蛮纯情蛮浪漫 蛮傻叉的。您千万别跟他嚼情爱情什么的,他能说得你直掉眼泪。不是被感动的 热泪,而是被他纠缠折磨欲罢不能痛不欲生的悔恨之泪。 您又该不明白了,梦云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两位主。是啊,我也 跟着纳闷呢。按说,良家妇女是应该对歪瓜咧枣嗤之以鼻的。可是您也浑别忘了, 梦云可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资产阶级的臭小姐,不是。梦云跟咱们一起混起来 长大的。一样瞧着这世界变幻着,一样跟着这社会堕落着。该懂的都懂。不该知 道的全知道。温良恭俭让全是一种姿态,不是本质。或者说是一种手段,不是目 的。不管跟谁吧,选型前会如同黛玉般羞答柔弱楚楚可怜,试运行期则仿佛宝钗 般温柔贤惠通情达理,领回家您就知道了她其实王熙凤般的毒辣手段和真实面目。 别把女主角都理想化了,咱们梦云不完美,虽然喊着超凡脱俗,可是再拔头发也 飞不起来。都是平常人,可也得事儿事儿的写下去,这才成个事不是。 大凡吸毒上瘾的,在他犯瘾的时候给他点痛苦和恶心,他就对毒品本身也跟 着反感起来了。您听明白我的言外之意了吧。还说傻枪,大概在他那早熟的十某 岁,他起了偷看男厕所的隔壁女厕所的心。就怕惦记。这一惦记肯定要辗转反侧, 做理智与欲望的艰苦卓绝的斗争。过来人都清楚,这斗争苦着呢。傻枪受不了这 个,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邪了,以后就得往流氓堆里混。他是实实在在的矛盾冲突 惶惑苦闷了半夜,一泡尿憋了自己脸青眼白。熬不过了,起身拉门出院口穿胡同 奔厕所就来了。您瞧,就要犯错误了不是,您瞧得有点意思了不是。我不妨再妙 笔生花,给女厕里面增加一位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少女。傻枪横下一条心提着裤 子打定主意这泡尿非解决在禁地不可,于是他低头猫腰就钻了进去。 写到这里一定要嘎然而止。按照惯例是插播广告,咱没的广告可做就顺便把 少女的事情给您介绍介绍。我们首先要回答为什么这么晚的夜里少女一个人在厕 所里做什么的问题。这也是情节连贯和发展的关键。在综合了若干可选方案的优 点之后,我确定少女此时此刻的出现最好的解释就是:她在生孩子。 情节骤然起了变化。您的呼吸是不是也跟着紧张了一下。挺好,我这么着和 您商量着写,您捎带脚也就知道小说是怎么编出来的了。文似看山喜不平,反正 是想象和虚构,您就敞开了云山雾罩去。不是有魔幻现实主义吗。弄个似乎知道 一切命运的先知人物,整得神神道道的您喘不过来气。咱不弄那个。哪有那么神 的人和事啊,都是写字的故做玄虚,哗众才能取宠呢不是。咱是踏踏实实的和您 聊大天,绝不红嘴白牙的蒙您编故事,编故事的话您瞧本《故事会》得了,咱是 在给您借着这些事儿啊说话。事儿是话的篮子,人是话的把。话呢,是心的光辉。 反正您是聪明人,身上没翅膀,心里有洞洞,一点不就通了? 场景已经从开会转移了,转移到厕所来了。您觉得这个转移自然吗,我感觉 还行,不象从国家主席到叛徒工贼那么生硬。流畅感的关键就是傻枪的承上启下, 而现在他已经借着昏黄的路灯向里面望去。您讲话了,他就没听见点动静什么的。 没有,静静的,跟坟地那么静。怎么这么说呢,因为真死人了。孩子的头被按在 使他呼吸不了空气的地方,因此就这么给憋死了。憋死了的含义就是心脏不跳了 眼睛不眨了跟个粪坑里的小砖头一样了。下毒手的少女正呆坐于地,瞅着这个小 砖头发愣呢。就这时候,傻枪就把脑袋探着进来了。 瞧见了吧,就得这么写。血腥,刺激,残忍,还有点悬念。而且这可不是胡 编的。我能真切的告诉您我这故事的真实来源和出处。大姑娘在厕所一个人生孩 子,听着悬,可别说不可能,更别说没有过。傻枪可没这思想准备,一头扎进来 就看傻了。您想啊,满地的血,半人半鬼的赤裸女子,翘着小脚丫的孩子死尸, 再弄点墙头随风摇晃的野草之间晃下的淡蓝月光。您自己想吧,他该是个什么反 应。对啊,他一定有反应的,有了反应情节才好继续,咱们也才能从这一场面里 全身而退,换个优雅舒适的地儿赶快忘记涌上来的尴尬和不快。 这您放心,咱考虑周到着呢。这不,我就喷完了法国男士香水,披了长围巾, 兴致勃勃的出场了。前头咱有伏笔,我这一出场,梦云是要和我一见钟情的。不 过我这身打扮显然不是开会的行头,而是泡妞的龙套。龙套的含义我自然明白, 用这也不合适,您别和我较这个真。我就是这么一说,感觉它蹦到我的脑海里了, 不把它写出来就对不起人家。已经答应过您了,这个场面是优雅舒适的,我们干 脆就放到游泳池旁边如何? 这多好。蓝蓝的池水碧波荡漾,灿烂的阳光当头照耀,美丽的女郎穿了很少 的跑来走去的勾您的意念。这多好,写半夜血滋啦的破厕所做什么。心里阴暗而 且变态,看不见美好幸福的新生活。其实把物质享受写起来,不见得就比精神享 受低档次。坐福特越野车里开着空调听着音乐飞驰在满是枫叶落花的高速公路上, 就比啃着窝头睡在光板床上就着蜡烛读唐诗低级庸俗?百无一用才是书生。我给 自己定位不穷酸也不恶俗,我手里有两糟钱儿还挺有情趣。您瞧,我这形象比那 两位强多了吧,追梦云应该是简单easy的事情。您这么想就错了,要那样的话, 就没那么多的情节也就凑不齐我这中篇了不是。 对了,说了句糟钱。纯粹是沿用习惯术语,您熟悉的那种,为的是您好接受。 其实我心里可不以为然,钱怎么就糟了。钱挺好的。我违心的写了糟钱两个字心 里很内疚,其实我上下文里还要出现很多这种习惯语言而并非我的本意。好多词 可以构造出痞子味道来,而且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话不说,非学着痞子腔 乱捧那些真假大小文痞。识时务者才为俊杰,我可没傻到蹦出来喝一声你们这帮 傻叉就知道盲从和模仿,再虚伪也改不了浅薄。我可不想与世人为敌,我得隐藏 起来装得跟个痞子似的再透着说点稍微正经的深沉话。这可不容易着呢,正经都 成了罪了,严肃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能锋芒太盛一定要韬光隐晦。可我好歹 也给自己留了退路,以后儿子问自己你们怎么当年如此之傻跟一帮小丑一样,我 还可以翻检出那么几句上档次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清白和无奈。 您要是读到现在可能坚持的下去我可就高兴了。您是不是欣赏俺这个行云流 水般的节奏感?还是俺心无城府话比舌头快从不过脑子的实诚劲?还是回到游泳 池,我安排自己坐在阳伞之下,喝着加了冰的杜松子酒,其实谁他妈的知道杜松 子酒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不这么写就不是那么回事。您瞧着就不舒服,得让您舒 服。我当然更想喝碗绿豆汤。那就这么说好了,敷衍读者是杯琥珀色的加了冰的 杜松子酒,可是我实际上喝的是一大碗解气的绿豆汤。我看着水中欢快畅游的美 人鱼们,冲其中最招人注目的梦云淡淡的微笑着。 写到此时,秋虫在窗外不停的瞎叫。我精神虽然还可以,肚子却空荡起来。 屋子里的鼾声让我真切的感受了孤寂和自在,正是我最喜欢的单身夜晚。夜晚最 适合的,一是倾心的畅谈,二是听着音乐写小说,三是坐在列车上看夜景想心事。 我把故事先停在这里吧,傻枪进了厕所看见了死孩子,我坐在岸边看着梦云游泳。 您能感觉到这两个情节的联系吗,您能想象的出我接下来会写什么吗?实话说了 吧,我也不清楚。蒜头还没有戏呢,也许就这么着了没戏就没戏了。也许整篇小 说也就这么结束了?结束了就结束了吧,我看没什么可以挽留和牵挂的。谁让我 饿了呢,我也没力气和您逗乐了,您难道还没有感觉到我一直在流着泪水写呢, 您就不让我去擦把脸吗? 邢育森于1999年8月28日凌晨2点2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