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 陈平卿知道越娆要走的时候,整个人呆了,坐在书桌前手紧握的发白,他本想 借着大年十五便把自己的心事全部挑明,使了人做了高一米的玉兔灯笼,但直到午 夜也没有见越娆的身影,陈平卿静静拄着拐棍在雪地里站了三个钟头。 陈平卿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陈小三看着这样的三公子,心 里带着几分担忧,颤着胆子上前道“公子,十五那天定是越大夫抱着越小公子玩的 累了才回去了,不如今儿晚上请了越大夫来如何?” 陈平卿苦笑了一下,自打大年十五以后,越娆来给自己施针的时候虽说依然温 柔但眼神里透着几分疏离,以前施完针还会聊上几句,但如今呢,就算是自己挽留 越大夫也总是笑着拒绝。 越娆背着药箱进来的时候只见陈平卿已经躺在床上了,越娆笑着净手道“今儿 倒是自觉。” 陈平卿笑了笑,轻声道“只要你来,我什么时候不自觉。”只因声音很小,越 娆听的不清楚,越娆笑着问道“什么,说的什么?” 陈平卿苦笑一下道“没···没有什么。” 越娆施着针道“这是最后一个疗程,以后连药都不用喝了,如今见你的腿也大 好,不用慢慢走就已经稳了,再过一个月便于常人一般了。” 陈平卿听了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带着淡淡的惆怅道“为什么不能在确保一 下,在治疗一段时间不行吗?” 越娆手慢了一拍,笑了笑道“放心,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是药三分毒,以后 用食疗会是最好的。” 陈平卿深吸一口气道“你要走。” 越娆笑着没有回答,只道“勿言。” 陈平卿只有苦闷的躺在床榻上,半刻钟越娆收了针,净手笑着道“今儿的好了, 以后便不用吃药了,然尽量以后饮食以清淡为主。”说完收拾了药箱刚要走。陈平 卿上前拦着,越娆诧异的看着他,陈平卿脸红了一下,咳嗽了两下笑着“今儿不如 在这里用膳吧,我使人备了一下薄酒。” 越娆笑了笑道“不用了,今儿大少夫人送了一些上好的羊肉,越越还等着我呢。” 陈平卿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烦躁,问道“越大夫,你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吗?” 越娆听了这话,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平卿深吸口气,扶着桌子轻 声道“越大夫,我甚至欢喜你。” 越娆心里明白,如今陈平卿挑明自己也不能装傻,只有叹了口气笑着抬头道 “三公子,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而且我有个儿子。” “我会视如己出的,我会对越越好,对你好,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女子。” 越娆抬起头看着陈平卿,眼前这个男子长得清俊雅致,却又让人感觉不到文弱, 眼睛跟星辰般明亮,又带着几分急切于爱恋,越娆知道这种眼神,但是这种眼神能 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五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当爱变成现实的时候就会发现怎 么又那么多的瑕疵,以后他后悔了自己又如何自处。 越娆心里渴望有个男人能成为自己的依靠,能和自己一起带大越越,但这个人 却不会是陈平卿。 越娆笑了笑,背着自己的药箱看了看陈平卿道“三公子,我们之间不可能。” 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陈平卿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一把钝刀一 下一下的划着,疼的自己真的想掉眼泪,真的很想。 月娘从后院站了出来,眼里含着泪,却又倔强的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越娆走 远的背影。 “越大夫。”越娆抬头一看是大少夫人的奶妈,越娆笑着点了点头道“您老怎 么来了?” 王妈笑嘻嘻的道“我来给越大夫送羊肉了,知道越大夫不耐烦收拾,我都收拾 妥当,让槐花在灶上炖了。” 越娆笑着点了点头道“走,去屋里坐。” 王妈自那次冻了之后,却得了风寒,也亏越娆心里惦记使了人去给王妈送了银 翘丸,王妈吃了后发汗隔了两日就能下床,大少奶奶王氏母亲自小便去世了,都是 王妈带大了自己,亲如母女,大少奶奶王氏知道自家奶妈是因为去通报让那些小厮 戏耍才得了风寒,心里狠的牙痒痒,只想揭了那些眉眼高的人皮。 只因大少奶奶王氏不得大夫人的喜爱,后来连大少爷也厌烦了,府里有些眉眼 高底的人就有了怠慢,王妈为人也不端庄,带着一股子市井的吝啬刻薄的嘴脸,加 上没有什么心眼儿,便在府里有些吃瘪。 自打越娆送了药,这大少夫人知觉的越娆便是个知心人,有了好的东西便使人 送来,不管东西好赖那份心却让越娆心里暖暖的。 越娆倒了一杯热奶子给王妈,笑着道“这是好东西,您老年纪大了,身上是不 是有时候腿脚不灵便,还抽筋,有时候腿疼,腰疼的。” 王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腿脚无 力。” 这王妈年纪大了,身体严重的却钙,加上年轻的时候劳累,才留下了病根,越 娆看见她指甲凹凸不平。 越娆拿起笔写了几道便宜还不费事儿的药膳,给了王妈道“这些给你家大少夫 人,我给你开的,照着这个吃半年便有益处,吃上一年身子就有大好,也让你家小 少公子也吃,这东西都是好的小孩子和老年人最需要。” 王妈咧着嘴笑,道“谢谢了越大夫,我····”说笑着不知道怎么的掉起了 泪,越娆吓了一跳。 王妈擦了擦泪,吸溜了鼻子,叹了口气道“我家娘子可怜呀,都说她嫁到这家 是上辈子的福气,但是谁又知道我家娘子的苦楚,门不当户不对,又不讨婆婆喜欢, 开始我家娘子还日日请安,但是大夫人横看我家娘子不对,竖看我家娘子不对,后 来说不让请安了,我家娘子憋屈又不敢说什么,每日胆胆颤颤的过日子,就这样还 落不到好处,要是姑爷在家还好些,姑爷不在家院子的奴才都敢顶嘴,直到最后我 家娘子却不能抚养小公子,从生下来就抱到主院子养着,我家娘子连口奶都没有喂 过小公子,看小公子一眼都得大太太高兴了才行,我家姑娘难受但是为了孩子也就 罢了,忍了,但是小公子刚会说话喊的第一声却不是娘,却是祖母,我家娘子想起 这个都哭一场,心跟碎了一般,这日子怎么过呀,实在憋屈的受不了干脆大闹起来。 哎,有时候想,要是没有嫁到这家,找个门当户对的,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总比 在这冰冰的屋里好,连儿子都见不到面。”说着又哽咽起来。 越娆听了这话心里虽说有时候不赞同大少夫人王氏的做法,但王氏心里却也真 是苦,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养在身边,怎么会不苦,但是人活着便是来受苦的,人 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与其不如意倒不如把不如意变成如意,好好的活着。 越娆笑着安慰王妈道“你还说你家姑娘不如意,但是你家姑娘有个家呀,有丈 夫,有儿子,就算这个家给她添堵,总比我强,我男人死了,儿子才一点,在家过 不下去了才出来行医,要是有好好的家,我干什么出来漂泊,还带着儿子,劝着你 家姑娘,儿子是自己的,不给她亲跟谁亲,不要想太多。” 送走王妈,越娆坐在屋里静静的坐着,这就是贵族的生活,王氏进来了,却想 着如果不进来又该如何,自己还不如王氏,王氏最起码是个良民,大姑娘嫁了进来, 但自己呢,越娆苦笑了一下,揉了揉头算了不想了,已经打定走了,还有什么可以 放不下的。 吃了午饭,大公子使了人叫越娆,越娆知道户籍好了,心里欢喜,一路小跑的 到了大房的书房。 路上见了大少奶奶王氏,王氏热情的拉着越娆的道“看你忙的,每次来都不去 我院子里坐坐。” 越娆笑着道“也是瞎忙。”王妈站在王氏身边下笑着道“越大夫要是瞎忙,我 们都不用忙了。” 越娆笑了笑,越娆见王妈身后的小丫头端着陶瓷盅,笑着问道“今儿来送汤?” 王氏尴尬的笑了一下,轻叹道“刚听了王妈的话,才知道您说的是正理,我还 有什么不如意的,以前闹是想着谁能想着我,如今才知道闹什么闹,过吧,日子还 不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 越娆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到了书房,王氏笑着道“前几日那龟苓膏我吃了,喜 欢的很,都说您手里都是金贵的东西,如今才知道真是。” 越娆笑了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多送你些就是了。” 门口的小厮见越娆和大少夫人来了,忙请安。 进了屋,见五公子也在,五公子见了大少夫人笑着请了安,王氏回了礼,笑着 道“他五叔也在,正巧了,我煲了汤你也尝尝。” 大公子见王氏今天有些不同,不由的看了看她,只见王氏一脸的笑意,陈大公 子起身给越娆行了礼笑着道“户籍已经好了,办的是贵籍。” 在这个时代有五种户籍,第一等是贵籍,一般以世家大族为籍,第二等是良籍, 便是普通的老百姓,第三种是商籍顾名思义便是行商之人,第四等是奴籍,就是奴 隶身份,一旦卖身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奴籍,除非主家开恩,舍得给官府一大笔钱, 第五等便是贱籍,这贱户籍是那些妓子,戏子,等人,古代等级极为分明,但是后 来商户籍慢慢的发展和良民一个档次,自古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越娆看着贵籍甚是惊讶,看了看户籍簿自己的祖宗一下追击到了商朝越大士夫 越楽的子孙,越娆诧异的看着陈大公子,五公子笑着道“虽说贵籍难办,但也不是 没有办法,我们在几代前有个远房表亲是姓越,我大哥便办了我们是姻亲的户籍, 只是那越家后来没落,断了联系。” 越娆心里感激,这贵籍可以参加科考,可以进行检举,以后越越也是贵族出身 做什么都方便多了,越娆看着户籍薄心里感慨万千。看到越越的名字的时候诧异了 一下,‘越君修’。 大公子抱歉的道“当时户部办理的时候户部官员只说这越越只有姓氏没有名, 不雅,便让我思一个名字,本想着问了你在办,户部侍郎只说让我帮着取一个,就 近办了就是了,这才想了这个名字,如若不好,我明儿便去户部改了。” 越娆笑着看了看名字道“真君子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备焉。好 名字,真是好名字。大公子,大恩不言谢了。”说着给陈大公子行礼。 大公子听了这话笑着道“指望越越以后是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真君 子。” 越娆心里欢喜有郑重的道了谢,五公子哈哈笑着道“越越有了全名了,以后再 越越的叫无礼了。” 越娆呵呵笑着道“你们都是他的叔父辈这般叫有什么打紧。” 大少奶奶拍了拍手道“今日好日子,使人弄些吃的也算是祝贺一下越大夫。” 五公子大声道“好主意,叫了三哥一起来,大吃大嚼一番也是欢喜的紧。” 越娆见大家都是这般兴趣,也不好扫兴,笑着道“好,不过我来置办吧,吃个 新奇的。” 大家见越娆这般说,都乐着吃新奇,借了大公子的暖阁庆祝,越娆使了人去自 己的厨房拿了几根牛骨,只是这牛不让宰杀,谁知道这陈府的牛在山庄上摔了下来, 死了,庄户人趁着十五的时候送了来,只因府里老祖宗感觉吃牛对神仙的不敬,怕 来年庄家绝收,这头牛下人便悄悄的占了便宜,越娆知道之后,拿了二贯钱去买了 半扇牛肉,如今厨房还剩了一般,越娆便想起了火锅,这寒冬里围着火炉子热热闹 闹的吃上牛骨火锅那该是多美。 越娆也不耽误和大少奶奶在大房院子里占了小厨房早早的炖上牛骨,又加了一 只老母鸡和一根小人参,熬到一半又加了一些干枣,又从药方拿了茴香,大茴香, 八角,桂皮,丁香,和花椒用细纱布包起来,仍早锅里炖。 越娆指挥这人拿了冻起来的羊肉,切成片,从大厨房买了过年炸的丸子,豆腐, 火腿,肥鸭肉,因是冬季没有什么好的蔬菜,只能吃些干货,泡了干蘑菇,干木耳, 因怕吃不饱,越娆使人擀了面条,以备不时之需。 王氏看的一愣一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越娆笑着道“到时候把菜和肉扔到这炖好的锅里煮着吃,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 不是更好?” 王氏一听笑着道“这不是鼎食吗?” “鼎食?” 王氏奇怪的看着越娆道“自古便有鼎食,这鼎食是用大鼎来煮,一般是国祭祀 的时候皇族分食祀肉的时候用的,很难吃的。” 越娆看了看这一锅自己兴致勃勃做的火锅却被人这般说,心里极为惊愕,越娆 不死心,劝着道“这不是鼎食,这个可是驱寒的,你看这里头我可是加了不少的药 材,吃了这个一冬天不会伤风。” 王氏没有什么心眼再加上对越娆极为信任,笑着道“真的,那我叫上我家小哥 儿来吃。”说完一溜烟的跑到大夫人院子里去了。 越娆无奈的摸了摸头,看来自己这个医生的身份还是可以用的,窃笑。 越娆忙活了一下午,使了人叫上越越来,越娆这才擦了擦手去了正院子,哪知 道吓了一跳,这院子一群小娃娃,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越娆惊讶的往里屋走, 却见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一家子全在,越娆不知道该 怎么办。 二夫人笑着走了过来,不好意思道“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要热闹,也是我们不 请自来,都说你这做的什么跟鼎食相似的药汤,喝了这药汤便能不生病,可是真的?” 越娆直觉头晕,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越娆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说了明白,好在越娆煮了够一家子吃的火锅汤底,惹 得老祖宗也知道,拄着龙头拐棍到了来,越娆感觉这形式变得无法掌握了,只有扶 额。 大公子的院子也容不了这么多人,几人商量了以后,搬到正房厅内,一般是办 理红白事儿的地方,越娆忙了一下午也懒得动,抱着儿子看大太太几人安排桌椅板 凳,安排上好的银丝炭,张灯结彩好一番热闹,院子里的小孩子到处蹦跳,大人笑 骂,抓住往屁股上打两巴掌,孩子们笑嘻嘻的摸摸屁股转身又去玩耍,半点不理会 大人的怒骂。 一个妇人见越娆坐在暖阁跟儿子玩着游戏,进来笑着道“可是越大夫?” 越娆抬头一看是个穿着大红暖褂,头上戴着金丝凤凰的夫人,越娆起身笑着回 了礼,那夫人忐忑的笑着道“可能越大夫没有见过我,我是这府里出阁的姑姑。” 越娆这才明白原来是这府里的姑奶奶,三公子的亲姑姑,越娆笑着点头,这姑 太太性子极为懦弱,嫁给了京城大户俞家为主母,这姑太太的事儿越娆听了不少, 说这姑太太时常被自家丈夫打骂,曾经被自家丈夫打的起不来床,说这姑太太命不 好吧,偏偏这姑太太的丈夫没有半个小妾和通房,自己也生了三个儿子,二个姑娘。 没有小妾给自己气受,也没有庶子在面前淘气,而且吃得用的都是极好的。 越娆笑着道“原来是姑太太。” 俞陈氏腼腆的笑了笑道“今儿到府里看老祖宗听说越大夫是个神医,有听说今 个儿越大夫弄了个药汤子,跟鼎食相似,能去百病。” 越娆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是,莫要听信,那里有什么方子能治疗百病的?这是 天气过于寒冷,我想着使人做了我家乡的一个土方子,叫做火锅,用骨头汤加上一 些药材,吃了可以防寒,发汗,也就是这些。” 俞陈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知道我那三侄子的病便是您给治好的,能不能 ···能不能也····”俞陈氏越说声音越小,越娆笑着道“有什么事儿吗?” 俞陈氏身后的小丫头在她身后拉了拉,俞陈氏鼓足勇气,红着脸道“我家二娘 子,身子自小不好,想请···想请,您给看看。” 越娆抱着儿子笑着道“我只当什么大事儿,你只管把娘子带来,我看看。” 俞陈氏不可思议的看着越娆,没有想到越娆这般好说话,其实只是越娆不知道, 这时代医术好的人,大多都是性子傲气,没有大笔的金银和家里有身份的来请,绝 对不看病的。 俞陈氏忙道“真的?” 越娆笑着点了点头,俞陈氏欢喜的拉着身后的小丫头道“赶紧叫二娘子来,快 些。”转过身激动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只当,只当您不愿意。” 越娆笑着道“我本就是以‘扬仁义之德,怀济世之志’行医,那有拒绝病人的 道理呀。” 俞陈氏激动的快要给越娆跪下了,感动道“您是不知道,因二娘子是早产,自 打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后来只要提起给俞家二娘子治病根本 就不来了。”说话功夫,进来一位看着极为虚弱的姑娘,被两个丫头扶着,见了俞 陈氏慢慢的行礼,叫了声“母亲。” 俞陈氏忙扶起自家女儿,那姑娘十二三岁,个头矮小,脸色苍白,见了越娆勉 强的富了富身子,越娆看了看她的脸色,一看便是先天不足,越娆把了脉,脉象虚 寒,越娆心里摇头,这身子如果在现代还是可以治愈的,但是在这古代营养和药品 都跟不上,要是细心养着也是费工夫的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