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那个叫叶妙的女宾说,如果秦悦羚不去见她会后悔的,如果不见,就需要还她 一个男友。这话虽然有点没头没脑,可是也足够好事的人从中猜想出多种可能了。 秦悦羚默默在心内数着数字,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慌乱失措不会让事情变 得容易处理,只会更糟。仅有一门之隔的Ada 几乎也是屏着气息等待她的指示,不 敢催促,无言地等待着。 丁沛心里涌现了同情和不忍心,可是他知道绝对不能够将这种感觉流露出来。 秦悦羚虽然看上去很柔弱,但绝对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同情的女性,他这么多年 看在眼底,也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一点。 “丁副总,今天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我会先看完资料,有问题时再去找你, 可以吗?”她的声音有点颤意,却不显凌乱,脸上的笑容细看会觉得略显僵硬,可 是该有的礼貌丝毫没有忘记。 点点头,丁沛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室。 “Ada ,你转告楼下接待处,请她们安排陈小姐到贵宾室稍等一会,我一会就 下去。”看到丁沛关上了她办公室的门,再等了约计十来秒,秦悦羚才给Ada 下达 指示:“帮我订个离公司远点的茶馆,最好是接待外宾为主的,要偏静点的包间, 说我会一小时内到。” Ada 下笔如飞地记着,明白这是让她订一个熟人少去最好永远都不会去的地方。 秦悦羚会一小时内到,那么她必须在10分钟内查出这个地方,并且订好房间。 两个都很美丽但气质各异的女人,同样没有笑容地坐在典雅的茶室中。 认识秦悦羚的人如果看到她此时脸上的神情,一定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他们所 认识的秦家四小姐。她抛弃了人前惯有的礼貌和笑容,冷着脸,眼神中隐约有种看 不透的光芒流转。坐在她对面那个艳光照人的年轻女人的脸色也毫不逊色,那股仇 恨连尝试掩饰都没有,赤- 裸- 裸如刀割般瞪视着秦悦羚。 这情景很不愉快,如果眼光能从无形化成有形,空气中一定充满了两人交锋的 轨迹。 “杀人凶手!”那个叫叶妙的女人,咬着牙挤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秦悦羚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收在桌下的左手紧握得指关节都发白,桌面上握着 茶杯的右手完全不带变化。 她先是淡然地抿了口茶,才慢慢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妙冷笑,从以前就是这样,秦悦羚永远是一副淑女的模样,靠这张脸这份虚 伪样样都赢她。她叶妙活得真实,敢爱敢恨,人生最大的耻辱,就是遇上了秦悦羚 这个娇滴滴地大小姐。 于是她恶狠狠地倾向前,美丽的脸出现一种更深的恨意:“江皓是怎么死的, 你敢说你不清楚?” 江皓……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在秦悦羚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 秦悦羚又想伸手去扯脖子上的粉晶链坠,可是她提醒自己,现在面对的人是叶 妙,她不能表现出对往事的怀念或伤感。 “过去了的事,我不喜欢多想。”秦悦羚的声音变得冷淡,直视着叶妙凶狠的 眼神,毫不畏惧:“他是怎么死的,当年法院不是已经做了判决?而我……对不起, 并不关心。” “秦悦羚,你的血管里流的是不是冰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江皓他临死前还 声称他只爱你一个!你怎么能够这么冷血地杀了他!”叶妙失控了,手用力地捶在 桌面上,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番话。 还好这个茶庄每一个包间都有乐器,所以隔音效果很好,就算叶妙是喊着说话, 也没招来侍应进来探究。 这也是秦悦羚要订最偏静的包间的用意,她信不过叶妙的自制力。 叶妙和她是两种不同的人,少女时代就已经热情如火,性情外向、冲动。所以 虽然猜不到叶妙这次约见她有什么目的,但也同样的不管叶妙说了什么,秦悦羚都 不会吃惊。 在叶妙喊叫的时候,她的左手仍然在桌面下重复着一下松开一下握紧的动作, 指甲掐进掌心。她没有低头去看掌心被掐出来的痕迹有多重,但疼痛告诉她,也提 醒着她,如果不冷静下来,她才会因为流露了情绪而受到更重的伤害。 “叶妙,十年没有见面,听说你出国了。”秦悦羚的声音冷静而镇定:“是不 是国外自由成风久了,反而让你分不清楚现实和妄想,胡言乱语起来了。” 叶妙气极,握紧拳头一副想打架的模样:“你心里清楚我并不是胡说,江皓他 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如果再胡说下去,我就没有必要再奉陪了。”秦悦羚毫不退让,目光没有 因为叶妙的犀利而移开或躲避,一样迎上叶妙喷火似地目光。 两人眼神胶着了一会,秦悦羚慢慢补充:“那个晚上,我的发小兼邻居来找我, 将我带走这事有很多人可以作证,而你在当时早就已经离开了。如果你想指责江皓 的死和我有关,那么是否这将代表你在我走之后也到过现场?如果是这样,我也觉 得有必要重新查证下江皓的死亡原因。” 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确保叶妙听得清清楚楚:“我的确被你勾起了 兴趣,想知道江皓的死亡是不是另有乾坤,这样吧,如果你坚持有不同意见,我可 以介绍在警界的熟人给你。” 叶妙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咽喉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悦羚笑了,笑意先是从她的唇边漾起,缓缓绽放至整个脸庞,却未能到达她 的眼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背发凉,那是被冷汗浸湿的。每当这一段不堪回 想的记忆被挖开,她总会这样淌出冷汗,不管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 叶妙突然出现,还是在她恢复上班后的第二天,这太巧合了。 “叶妙,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我刚回国,听说你结婚了。我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娶你这种可怕 的女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周前……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叶妙嚷了起来。 “因为你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记得我们俩以前并没有交情,能让你一回国就 惦着来找我。”秦悦羚并不打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告诉叶妙,对于她这样找上门 来的困扰。 “你变了……”带着惊疑,叶妙印象中的秦悦羚不是这样的,她总是柔和地、 虚伪地以一种理智和宽容的态度,看着周围的人。很少像现在这样犀利,这十年, 到底是不是大家都改变了。 秦悦羚不打算告诉叶妙,那是因为她对生活还有憧憬。特别是现在,她对自己 的婚姻充满了美好的愿望。 所以,她要努力、积极地守护好自己。 “我们都变了,难道不是吗?”以前的叶妙多单纯多一根筋,现在坐在她面前 的靓丽都市女人,冲动下面隐藏着的,何尝不是一颗算计的心。只是不管她的目的 是什么,秦悦羚都不打算如她所愿,踏入她言语中的圈套。 说是小人之心来猜度也好,是她秦悦羚生性多疑也好,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恰好在她新婚时期回国,再恰好在她上班第二天找来。 “我已经从江皓带给我的不愉快回忆中走出来了,可是你呢?都十年过去了, 你还忘不掉他?不管那个男孩有多好,当他同时周旋在两个女孩身边,他就已经丧 失了让你挚爱一生的权利。” 这是秦悦羚的观点,当年是,现在也是。 叶妙的心一阵揪痛,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仍然忘不了江皓,有十年以后想起 他仍然会痛哭失声,会恨不得拿小刀子一下下地割自己的肉来减轻心里的痛楚。 “你怎么会懂?你一直是赢家,你当然可以说这种漂亮话,因为江皓在临死之 前他选择的也还是你!”分不清是笑是哭,叶妙低下头,肩头耸动。 她越激动,秦悦羚则越发地冷静,慢慢地将一开始听到叶妙来找她,再看到叶 妙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响减弱了。 虽然是一段不愿意回想的过去,可是当不能逃避时,她选择备战。 秦悦羚可以说得更狠一些,但看到叶妙这样失控,她突然就有点不忍心了,叶 妙只是爱错了人,然后走不出来而已。这份同情秦悦羚知道是荒谬无用的,因为一 旦角色互换,今天是她被叶妙的话刺激得失控,相信叶妙会完全不同情她。 可是因为她爱过,现在又重新爱上了人,她能理解爱情的魔力。 因为她有了丁澈,就当是给自己的爱情积些福分。不去将面前这个不怀好意而 来的女人,打击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感觉到伤痛的,又岂止只有叶妙一个人。 江皓,她人生中的第一段爱恋,那个清俊文雅、笑容阳光的少年,在那个青葱 少年的学园时代,像白马王子一般地存在着的人。 最后事实证明了,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当他也不是唐僧的时候,他极有可 能是个鸟人。 因为,王子和唐僧都不会一脚踏两船,而鸟人则不介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