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叶妙说,秦悦羚你一直是个赢家,江皓他到死前还是惦记着你。 秦悦羚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她根本没有兴趣去讨论当年江皓爱的是谁。她冷静 地告诉叶妙她的观点:“你今天来找我,如果只是为了你对江皓死亡的无理猜忌。 或者是为了告诉我,当年江皓仍然是选择我的话。对不起,叶妙,我对这两件事都 不感兴趣。” 秦悦羚的看法是,无论江皓当年爱的是谁,都不能掩盖当年的背叛,以及对两 人的伤害。 可是叶妙却不是这样想,她念念不忘的是当年明明是她先见到的江皓。为了江 皓她每天努力地表现自己,打听他喜欢什么,不惜放下身段和尊严去纠缠他,最后 还自愿成为三角关系中不能成为阳光底下公开的那个人。 就算是这样,江皓也没有因此而珍惜她,不断地告诉她,他爱的人永远只有那 个高高在上,假装纯洁的秦悦羚。 越想越恨,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叶妙此时一定已经将秦悦羚凌迟。 她的冷静在叶妙看来,只是炫耀,于是叶妙忘记了来之前答应过需要冷静,盲 目地挥舞着她唯一的武器:“有人告诉我,江皓的死根本不是被抢劫犯误伤失血过 多,而是和你有关。” “谁告诉你的,你都相信?”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那人说得很有道理!” “好,那你告诉我,凭什么你会认为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而不愿意去相信警方 和法院的判词?” “我——” “当年的事,法院已经判了,凶手也承认是抢劫遭遇反抗错手杀人。如果有人 有不同的见解,为什么当年不向警方提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悦羚慢条丝理地重复一遍,然后紧盯着叶妙:“你不知道却 能将这么严重的指责放在我身上?还是你打定了主意,铁了心不管你听到的是不是 真相,都不让我好过?” 不等叶妙回答,她继续逼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会让你知道,中国是一 个法制社会,诽谤罪虽然不至于像国外那样草木皆兵,但是一样需要付出代价。” 叶妙本来精神状态因为激动就有点恍惚,被秦悦羚这样一反温文、咄咄逼人式 的,用连串问题砸过来弄得她头晕脑胀,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就痛哭起来。 这一下有点出乎秦悦羚所料,她暗暗吞咽了几下,感觉喉咙像是有硬块哽住的 感觉。她知道这是错觉,哽住她的,是回忆带来的苦楚,而不是别的东西。 看了下表,从公司出来已经快两小时了,其实她感觉自己也快到达极限了。 耳边听到的尽是叶妙的哭声,刚才对叶妙的反击像是一时的肾上腺素增强,现 在场面冷了下来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不管面前已经开始痛哭起来的叶妙有没有想走的意愿,秦悦羚感觉自己不能再 忍受和她呆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了。这让她几乎窒息,特别是一直听着叶妙的哭泣声, 似乎和过去的那一个夜晚重叠了。 那一天晚上,叶妙也是这样捂着脸哭泣,求着江皓…… 停,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拿起包,对仍然坐着低头哭泣的叶妙说:“走吧,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用你送,要走你自己走。”叶妙抬起脸,可以看出她用的彩妆质地不错, 只有眼妆稍微糊了,在这样的哭泣下显得梨花遭雨般颇有美感:“江皓的事,我不 会原谅你的,不用你假好心!” 光说似乎还不解恨,她举起面前的高脚玻璃杯,将满满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 迎面泼了秦悦羚一身。 秦悦羚只来得及伸手挡了一下,侧开脸挡住了让脸上没被淋湿,可是脖子下特 别是胸前位置的春装,大片染上了淡黄色的茶迹。今天她穿的是一套粉绿色的洋装, 湿了非常显色。 “够了吧你!”秦悦羚真的恼了,拿出纸巾擦拭了几下胸前的水迹,然后冷冷 地扔下两句话:“叶妙,看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连和平共处也是奢望。 下次如果还有类似的言论,我会直接交给律师处理。” 转身到了门口,没有回头又多说了一句:“我想,如果能够不用再见,这对你 和我都是好事。” 虽然叶妙缺乏友善和礼貌,秦悦羚仍然不忘离开时将账结了。有服务员的眼光 移向她胸前湿的那一片时,秦悦羚冷静地微笑,解释为是自己不小心洒了茶。然后 像来时一样地告诉服务员,如果她朋友不喊请不要进去打扰。 想了想叶妙现在的状态,她又补充了一句话:朋友失恋了…… 于是,所有在场的服务员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眼光。 ………… 虽然时间尚早,但秦悦羚没有再回公司,而是驱车回了家。 可能是茶室里有空调,她胸前湿了还不显得很有凉意。但一到室外,被春天仍 然带着凉意的风一吹,胸口一片凉浸浸,她到家不久就开始头痛昏眩。 在茶室时没有心思进食,胃里可谓是空无一物。可是现在的秦悦羚也管不了这 么多了,吃了感冒药和止痛片便和衣倒到床上。 在叶妙面前,她必须坚强,可是那份回忆比任何人知道的对她的冲击都要大。 应付那短短两个小时,她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感觉自己已经心力交瘁。 她陷入了过去的迷雾,看到了过去和现在交缠的影子。明明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却又梦到不存在的人,知道应该是梦,却仍然没法摆脱。 “江皓,听说粉红色的水晶代表爱情……来,你一颗,我一颗,小羚爱江皓, 江皓爱小羚,好不好?”那张向来文静温婉的脸,只有对着心爱的男友时,才会露 出娇俏的表情。 那是她…… 是谁在流传那样的流言,当一个男孩,吻你如蝶翼一般轻轻扇在你的脸颊,代 表他对你的珍惜。 江皓的吻,开始时总是轻如蝉翼。 江皓的手,那时轻捧着少女的脸,如同捧着最珍视的水晶。 江皓……看似文弱的少年,却有着那样大的力气……是他在上学的路上,推走 了被风吹翻的树,又是他握着少女的手,带着她走过漫着雨水的石子路。 江皓……江皓…… 秦悦羚还是挣不脱那张俊秀的脸,重影幢幢不断浮现,他的笑容他的动作他的 身体,不断在向她侵袭。 她知道是做梦,可是没有办法摆脱,冷汗不断地流淌。感觉自己一会儿像火烧 火燎,一会儿却像被浸在冰水中。终于意识崩溃,她在梦中对着那张脸不断地哭泣、 尖叫,叫他走开,不要再来找她。 她以为是在梦中的反抗,可是现实中,她一样在哭泣、在叫喊。 “醒醒,你在做噩梦!”熟悉的、低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伴着一个温热强 壮的怀抱,她感觉被人扶起,还有一双讨人厌的手在摇。 丁澈第一次见到哭成这样的秦悦羚,紧闭着眼睛抽泣得已经有点痉挛了,眼泪 湿了满脸还在枕上划出大片的痕迹。就算在东京失散重逢的那一次,她也未像今天 这样,嗓子都喊哑了,只剩下从喉咙发出的低声嘶鸣。 她全身发烫,看来是发烧了。 她不住地呓语,他附耳去听,可是她只是呢喃或低声嘶叫,并没有逻辑和规律。 他怎么摇也摇不醒她,干脆一把将她抱起就想往外冲。 快到门口,感觉怀里的她体温虽然高,但身体都被汗湿透了,他才觉得不能这 样鲁莽。 于是又倒回来将她放回床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喂,我是丁澈。”简单报上姓名,他三言两语说出重点:“小羚生病了,发 烧体温很高,人昏迷状态,你们是不是有家庭医生?”他父亲就是车祸后被送到医 院,被误了救治又引发感染才去世的。秦悦羚病成这样,他宁可相信秦家的人应该 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医生。 一次痛苦的记忆就已经足够,他不想失去她! “好,我记住了,你们快点。” 电话还没挂断他就冲到浴室去拧了条毛巾,再将大浴巾也扯了出来。 丁澈将秦悦羚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拿大浴巾将她包好,然后打了盆温水出来帮 她擦拭全身降温。一边擦拭一边担心地轻唤她的名字,频繁地看表,秦楚那混蛋明 明答应会尽快带医生赶来,都十几分钟了…… -------- 虹桥书吧